城里来了朵霸王花——刀上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6 17:11:17

  那是十五岁的靳礼泽。
  而绿意盎然的香樟树叶间,隐约可看见一张小女孩的脸,她肤色略黑,眼眸却清澈透亮,坐在树上,正好奇地打量着树下的人。
  那是十二岁的小花。
  这张照片拍摄于六年前,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六年前。
  靳礼泽中考毕业,还是个令家长老师头疼无比的网瘾少年。
  他的爸爸靳爱国是个二流演员转行的三流导演,那时正筹划拍一部变形综艺,节目内容便是让城里孩子去乡下接受改造,乡下孩子来城里体验生活。
  本来节目组的两位主人公都已定好,谁知到了开拍之际,事先定好的城市主人公却临时反悔,给节目组开了天窗。
  靳爱国急得胡子都白了,让几个副导演紧急征选参演嘉宾,问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有一天,他坐在沙发上,揪着头发发愁时,正好撞见刚从网吧回来的靳礼泽。
  靳爱国垂死病中惊坐起,要说叛逆,谁能比他青春期的儿子更叛逆?
  就这样,一无所知的靳礼泽被亲爹打包送上了飞机。
  三个小时的飞行后,他在湖南省的省会城市长沙落地,紧接着,又被在黄花机场守着的摄制组人员迫不及待地捆上面包车。
  经历几个小时的长途颠簸,他终于在南塘镇下了车。
  这座灰尘仆仆、破败又落后的小镇,就是靳爱国让他接受改造的地方。
  摄像大哥告诉他,这还不是最终的地点。
  终点在南塘镇下属的一个叫樟树湾的小村庄,那里山路狭窄崎岖,四个轮子的车开不进去,要坐专门的驴车。
  靳礼泽一下飞机就被搜刮了个干净,手机、信用卡、钱包,全被工作人员收缴了,只留了个随身听给他。
  途中他也有尝试过逃跑,可结果无一不是让摄像大哥抓了回去。
  在他的愤怒狂暴得不到任何回应后,靳礼泽选择了放弃,随便吧,爱怎样怎样。
  进村的驴车上,他打碎了一个镜头,原因是跟拍的大哥一直跟他说:“你笑一个啊。”
  靳礼泽给他的回应是一记直拳。
  跟拍大哥吓得往后一缩,手没拿稳,摄像机摔下去,镜头摔得粉碎。
  拉车的驴受了惊,开始疯狂地尥蹶子,一车人摔进山沟里。驴跑了,赶驴的大爷狂奔去追,他和跟拍大哥灰头土脸地从山沟里爬起来。
  唯一的交通工具没了,这下只能步行到村口,等村主任开拖拉机来接。
  靳礼泽拖着掉了个轮子的破行李箱,走了二十多里山路,天都快黑了,才走到村口,身体疲惫至极,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村口生长着一棵百年香樟树,树身粗壮,枝干虬结,树叶茂密,如松涛海浪,风一吹便哗哗作响。
  筋疲力尽的靳礼泽倚在树旁,打算回去就跟靳爱国断绝父子关系,忽听头顶响起一道声音。
  “别动!你头上有虫。”
  “……”
  他抬头,撞进一双清澈的眼睛里。
  不远处,因摔了相机而愁眉苦脸的摄像大哥,正举着手机四处拍摄,镜头恰好扫到这一边,来不及思索,他按下了快门。
  “喀嚓”一声,一张照片就此定格。
  六年过去,照片里的女孩和少年都已长大,靳礼泽回忆起今天出站口的小花,虽然矮他一个头,但还是长高了一点,头发也变长了,扎成一个马尾,不再是初次见面时的短头发模样。
  她穿着一件大到不像话的蓝裙子,款式也老土,不知道谁给她挑的。
  她拎着编织袋,努力地从拥挤的人流里钻出来,样子土得别具一格。
  十五个小时的硬座?
  亏她想的出来!
  靳礼泽想起自己提前一个月就给她买好高铁票,怕她没出过远门,不知道怎么取票,还特意让她将身份证寄过来,自己取完票了给她寄过去,其中还附了一张他亲手写下的进站流程与注意事项,结果她连高铁站都没去,直接买了最便宜的火车硬座票过来。
  更可气的是,她还要将钱还给他!
  靳礼泽一阵气闷,将照片重新锁回不见天日的抽屉里。
  -
  第二天,在外地拍戏的靳爱国回来了。
  自从变形综艺大火后,他的兴趣又转移到了影视剧制作方面,拍了好几部手撕鬼子、裤.裆藏雷的抗日神剧,颇受中老年观众的喜爱。
  靳爱国见到小花非常高兴,放下行李箱给了她一个熊抱,一个劲夸赞她变漂亮了,又问:“家里老爷子还好吗?身体还硬朗吗?”
  “爷爷很好。”
  小花声音闷闷地说。
  靳爱国跟靳礼泽一样,都是高个子,小花的脑袋被他按在胸前,有点呼吸不上来,心想靳叔叔还是那么热情。
  靳礼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楼梯下来,扯着靳爱国的后脖领将他拽开,小花终于能呼吸新鲜空气了。
  靳爱国回头看见人,双眼一亮,大喊一声:“儿子,爸爸想死你啦!”
  他撒开双臂就要来抱人。
  靳礼泽飞快地闪开,让他扑了个空。
  他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靳爱国早就习惯了这点,也没觉得失望,继续去找温姨和老季发泄他过度的热情了。
  靳礼泽低头看着小花,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短袖T恤,显得眉清目冷,愈发不好接近。
  他唇角微勾,口吻充满讥诮:“怎么不给人鞠躬了?”
  小花:“……”
  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靳爱国左手挽着温姨、右手勾着老季跑进来了,洪声说:“走!我们去吃大餐,给小花接风洗尘!”
  他办事风风火火,脑子里想到什么念头,一定要立刻实现。
  不一会儿,一家人就到了海鲜餐厅。
  因为是小花的接风宴,靳爱国将菜单交给她点。
  小花瞪着那本薄薄的菜单,看了至少有五分钟,为上面的价格暗自咋舌,正在犹豫不决之际,一只瘦长冷白的手伸过来,将面前的菜单拿走了。
  小花愣愣地抬起头。
  靳礼泽看也不看她,专心致志地翻着手中的菜单,却被靳爱国一把抢过去。
  “你别点,让你来点的话,这一本都没得吃。”
  靳爱国跟地主老财似的,点了些鲍鱼龙虾之类的必点菜品,最后不耐烦一页页翻了,干脆将菜单扔给服务员,让他们随便上,好吃就行。
  温姨吓了一跳,尝试阻止:“别点太多,吃不完怎么办?”
  靳爱国大手一挥:“吃不完的打包!”
  上菜时间,众人无所事事,只能听靳爱国追忆往昔。
  他饱含深情地感叹:“没想到六年过去,人事变迁,小花也考上大学了。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我现在想起你们拍节目的那段时候,还是会很感动。”
  说到这里,他擦擦眼泪,长叹一声:“也许这就是真人秀的意义所在吧,记录下人生的一段美好回忆。小花,你愿不愿意再拍一次综艺?还是和小礼一起拍,你们那时候多火呀,多少人喜欢你们……”
  小花还未张口,靳礼泽就看着老爸,真诚发问:“你有病吧?”
  “……”
  温情气氛顿时碎了一地。
  温姨和老季捧着水杯不停灌茶,拼命憋住笑。
  靳爱国不满地敲桌:“怎么是有病呢?真人秀多有教育意义啊。你看你那时候,打同学打老师,一言不合就动手,像个人样吗?只是去乡下拍了个真人秀,回来就友爱同学,尊敬师长了,高考还考上了临江大学,多给爸爸长面子。
  “再说了,你不是也喜欢和小花拍节目吗?拍摄结束那天,我去乡下接你,你坐在车上还唔……”
  靳礼泽随手夹起一个刚上的生蚝,塞进老爸嘴里,满脸嫌弃地道:“少说多吃吧你。”
  “烫烫烫烫!”
  靳爱国吐掉嘴里的生蚝,烫得在包厢里四处跳脚。
  温姨和老季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只有老实的小花赶紧倒了杯冰镇橙汁,递给靳叔叔止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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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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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临江大学大一新生开学。
  靳礼泽建筑系大四在读,学院还没开学,便和老季一起送小花去报道。
  当小花拎着编织袋下楼时,他一整个惊住了:“你拿这个干什么?”
  “这是我的行李,”小花放下袋子说,“我不是要搬去学校住么?”
  “……”
  靳礼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家里住不下你?”
  小花忙说:“不是的,总是住在你家不好。哥哥,我可以住学校的。”
  靳礼泽不动声色地问:“你想住学校哪里?”
  “宿舍呀。”
  “你申请了?”
  小花茫然地摇摇头,显然是不知道住宿舍还要提前申请这回事。
  “现在学校宿舍基本上都被新生抢光了,没有地方给你住,除非你去申请研究生公寓。”
  “可以么?”小花立即说,“可以的话,我也能住的。”
  她对住的地方并不挑剔,有副床板就行。
  靳礼泽冷笑:“那也要你住得起,公寓住宿费可不便宜。”
  小花顿时变了脸色。
  钱是她的硬伤,出门前,爷爷一共就给了她三千块钱生活费,还是在外打工的爸爸寄过来的。买火车票和路上吃喝花去了三百,大城市物价并非家乡小镇可以比拟,剩下的要熬到放寒假,着实有些拮据,她必须得省着点花用。
  靳礼泽已经替她拍板决定:“你就住在家里。”
  小花皱眉:“那多麻烦……”
  “再说一句麻烦我试试?”
  靳礼泽打断她,面色十分不善,像是要发脾气。
  小花只得闭嘴不说了,只是在心底记下一笔,又欠了靳家一笔账。
  还有之前靳礼泽给她买的车票钱还没还呢。
  小花也不知道具体是多少钱,她去问过靳礼泽一次,他当时的眼神好像要杀了她,小花就不敢问了。
  临江大学的校区不远,开车三十分钟就到了。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迎新日,校园内外彩旗飘飘,人来人往,正热闹。
  校门口的主干道上停满了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有不少外地车牌,大概是父母送孩子来上大学的。
  老季的车也堵在其中了,往前开不动,往后掉不了头,车主们不耐烦地按喇叭,现场吵成一片汪洋。
  靳礼泽干脆推开车门下了车,带着小花步行进入学校。
  校门口有志愿者免费发放校园地图,逢人就递一份,靳礼泽推开了没要。
  小花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地图。”
  “为什么要送地图?”
  “怕你们新生找不着路。”
  小花还是不解:“为什么会找不到路?”
  靳礼泽已经失去耐心,随口敷衍:“进去了你就知道了。”
  小花进去了才知道,原来里面有这么大,她在家乡县城念的高中,只有几栋教学楼和宿舍楼而已,操场也很小,没想到大学校园竟然这么大,校内还要乘坐校园巴士。
  不愧是大城市,小花东张西望,仿佛眼睛都不够用了。
  她只顾着看四周,无暇看路,一辆电动自行车从后驶来,险些撞到她。
  幸亏靳礼泽余光看见了,拽着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拎开。
  “看路!”他恼火地吼,“走路你瞎看什么呢?”
  “对不起,哥哥。”小花态度良好,立刻低头认错。
  “算了,牵着我。”
  小花乖乖去牵他衣摆,靳礼泽却不耐烦地将她的手扯开,主动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冰凉,即使在这大热天里也一样。
  小花愣了愣,问:“哥哥,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吗?”
  靳礼泽说:“别废话。”
  学校在第八教学楼前安排了志愿者,负责迎接新生事宜,小花念的小学教育专业。
  靳礼泽带着她找到教育学院的咨询台,小花在报道的表格上签了名,接待的学姐问她加了学院新生群没有。
  小花放下笔问:“什么群?”
  “Q.Q群。”学姐说。
  “我没有Q.Q。”
  怎么会?
  学姐人都愣了,现代社会还有不用Q.Q的人吗?
  “你没有手机吗?”
  “有。”
  小花从口袋里掏了掏,然后众人就看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诺基亚黑色直板机来。
  “……”
  这扑面而来的浓浓年代感是怎么回事啊?
  一旁的靳礼泽咬牙切齿地让她把诺基亚收回去,交给她一部崭新的苹果智能手机。
  “用这个。”
  小花想也不想就说:“我怎么能用你的……”
  “这不是我的,”靳礼泽打断她,“是我买给你用的。”
  他这样一说,小花就更加不能要了。
  靳礼泽不想当着外人面跟她吵架,将她扯去一边,忍着怒火说:“你那破手机Q.Q都下载不了,怎么加迎新群?”
  小花皱了皱眉,有点不喜欢他这样说:“我的手机不破,还能用呢。而且,哥哥你忘了,这还是你送给我的。”
  靳礼泽听了一怔。
  诺基亚确实是他买的。
  那年,节目录制结束,靳礼泽从樟树湾离开,回到临江。
  不知为什么,在那个落后偏远、什么都没有的破山村时,他想方设法要离开,等真正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家,却反而觉得没劲了。
  城市的天空太阴霾,空气不清新,马路太吵闹,满街的高楼大厦也太拥挤,家里的房子太大、太冷清。
  他想起了那个远在湖南省的小乡村,那里有湛蓝的天空,有遮不住的青山,还有潺潺的溪水,以及一个漫山遍野疯跑的小花。
  他想给小花打电话,可樟树湾太贫穷,整个村庄也只有村主任家里有电话,还是座机。
  于是他自作主张,买了一部手机给小花寄过去,换来的只是小花爷爷的破口大骂。
  老爷子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没拿过别人家里一针一线,让他别买这种鬼东西寄过来。
  山里信号不好,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在通话里断断续续的,一向脾气不好的靳礼泽却难得地没有吭声,他屏住呼吸,极力去辨听嘈杂的电流声里,有没有小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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