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张春燕一怔,吃不了是什么意思?
靳礼泽看着面前那些火红的菜,淡淡地说:“小花对花椒过敏,一吃就会起疹子,您不知道吗?应该不会吧,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你作为小花的妈妈,肯定知道,只是一时忘记了。”
他站起身,牵着小花的手,“感谢您的盛情款待,不过既然小花吃不了这些菜,不如今天我做东,请大家去外面吃一顿?”
张春燕当然不会去,她哪里看不出这个男孩子一口一个“阿姨”、“您”的,听上去很有礼貌,实则是在暗讽她这个妈妈做得不够格呢?
张春燕尴尬道:“我们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靳礼泽闻言也不说别的,拉着小花就走了。
等他们离开后,张春燕也没有了继续吃饭的心情,她看着满桌子的菜,忽然觉得刺眼,仿佛是对她的一种无声嘲讽。
靳礼泽说的不错,她知道小花对花椒过敏,这个孩子打小就身体结实,没生过什么大病,养起来十分省心,花椒过敏是她唯一的一桩小毛病。
湖南那边做菜重辣不麻,很少放花椒,小花还是有一次吃别人给的椒麻馅饼才发作的,症状也不是很严重,顶多是前胸后背长些疹子而已,冬天衣服穿得多,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
话说回来,她自己开口说一句自己花椒过敏很难吗?
非要把她逼成一个不关心子女的坏母亲,被一个小辈几乎指着鼻子骂?
张春燕从一开始的愧疚渐渐变得怨恼起来,她现在认为小花十分不懂事,不懂得体谅为人母的艰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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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饭之前,靳礼泽先要去找个酒店放行李。
小县城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大酒店,只有唯一一家四星级,靳礼泽去那里开了一间房,刚一进去,就把行李箱扔在地上,将小花压在门板上亲。
多日不见,两个人对彼此都想念得厉害,思念化在汹汹的吻里。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呼吸困难的小花才推开了他,靠在他怀里喘气。
靳礼泽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替她轻轻擦去眼尾泛出的生理性泪水,温柔地问:“怪我吗?”
“怪你什么?”
“刚刚给你妈难堪了。”
小花愣了愣,摇头:“不怪你,你那是给我撑腰。”
靳礼泽叹息一声,将她重新搂进怀里:“你知道就好。”
小花埋在他胸膛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鼻头发酸。
其实她何尝不委屈,第一天到妈妈家里,看见那一桌放了花椒的菜时,她就想哭了。好奇怪,妈妈再婚了她不哭,生了二胎她不哭,竟然在忘记她花椒过敏的这件小事上难过地想哭。
她揪着靳礼泽两侧的衣摆,头埋得更深,将涌上来的泪意憋下去,这个人仿佛成了她此刻的支柱。
靳礼泽摸摸她的头:“饿了吗?”
小花不说话,只是摇头。
靳礼泽耐心十足地劝:“那也要吃饭啊,我们不出去,点个外卖在房间里吃,好不好?”
怀里的人迟疑几秒,点点头。
大年初一,很多商家都没开门,靳礼泽多给了配送费,人家才答应送。
外卖很快送上来,是两份热粥,在这边找到一份不放辣的食物不容易。
喝粥时,小花收到了张春燕的信息,内容很长,是这么写的:
“小花,吃饭了吗?妈妈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忘记了你不能吃花椒。妈妈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你弟弟出生后事情太多,我给忙忘了。你也看得出来,妈妈现在过得也不是很好,你叔叔常年在外,家里的事只能我操心。我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你弟弟又身体不好,老是容易生病,所以对你这个女儿的关心就少了很多,希望你不要对妈妈有意见。妈妈知道,自从我和你爸离婚后,你就不怎么亲我这个妈妈了,你爷爷那边怎么说我的,我也心里有数,只能说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是非公理自在人心。母女情分尽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你心里对我有怨念,那也没必要勉强在一起,明天你就回去吧。”
小花看完,双手发抖,眼泪差点当着靳礼泽的面掉下来。
靳礼泽发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没事……哥哥,我去上个厕所。”
小花说完就冲进了洗手间,靳礼泽惊愕地看着关上的门。
片刻后,他紧抿着唇,目光幽深,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
“开门。”
“哥哥,等一下……”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开门!”
反锁的门被打开,小花垂着脑袋从里面走出来,靳礼泽抬起她的头,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泪水。
靳礼泽像被人迎面揍了一拳,气得想杀人。
“躲起来干什么?在我面前不能哭?”
小花埋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开始放声大哭。
她很少在外人面前哭,仅有的几次哭泣,都被他撞见了。
她不知哭了多久,哭得嗓子也哑了,靳礼泽替她揩干净脸,小花哭得眼睛痛,他就将自己带来的毛巾打湿后给她热敷。
等小花终于好受一点了,靳礼泽才说:“手机呢,给我看看。”
小花将诺基亚交给他,看完那段长篇大论后,靳礼泽嗤笑一声,丢掉手机。
写上那么多字无非就是传递一个意思,她没钱,而你这个做女儿的还不懂体谅妈妈的难处,帮着外人欺负她。
靳礼泽在今天之前从没见过小花的妈妈,和她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年她打电话过来,通知小花她要和她爸爸离婚,靳礼泽和她简单通话了一句。
在小花的记忆里,她的妈妈是个漂亮温柔的女人,对她也非常好,会给她买裙子、扎辫子。
靳礼泽不知道是她在记忆里给妈妈的形象做了美化,还是她妈妈这么多年也变了,现在这个女人给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会甩锅,使得好一手道德绑架。
他将哭得眼角通红的女孩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盯着她的眼睛,柔声说:“我们小花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可爱、最懂事孝顺的孩子,才不是她说的那样,她不疼你,我疼你,乖。”
小花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埋进他的怀里。
他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她的泪水打湿了,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小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她很庆幸今天有靳礼泽陪在她的身旁,那些人前无法述说的委屈,在他的安慰下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他说的没错,她也是有人疼的。
这世界上总有一人,他会不讲原则不顾他人地偏爱你。
小花哭累了,渐渐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和靳礼泽睡在一起,两个人抱着睡的,靳礼泽已经醒了,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小花揉揉干涩的眼睛:“几点了?”
“八点。”
“那我要回去了。”
虽然是这么说,小花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靳礼泽问:“要不你今晚就别回去了。”
这个提议让小花有点动心,她实在是不想回去面对妈妈,但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正犹豫着,靳礼泽笑了,凑过来亲她一下。
“骗你的,走,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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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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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回去并没有碰上张春燕,她已经带着儿子睡下了,小花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洗漱,打算等第二天去看回去的火车票。
春节期间火车正常运行,但当天的票已经没有了,要到年初五才会放一批票出来。
靳礼泽说坐飞机回去,小花却舍不得花钱,她肯定是不能让靳礼泽帮她出机票钱的。
靳礼泽拿她没办法,只能作罢,又建议她买个手机。
小花也有这个意思,智能手机用习惯了,一下还真不适应用老人机,她拉着靳礼泽去专营店买了个小米牌子的手机,才不到一千块钱,很划算。
张春燕赔的那7999第二天就给靳礼泽了,凑了个整八千块钱,靳礼泽也厚着脸皮收下了。
他不缺这八千块钱,但他就是要给小花出一口恶气。
小花原本打算和靳礼泽去酒店住,毕竟那天妈妈的短信里明确写着让她明天就走,她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别人家。
但张春燕知道她的打算后,让她继续住在家里。
其实那天她发那条短信完全是气头上的冲动之举,不是真的要赶女儿走,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人给她个台阶下罢了。
小花就这么在家里不尴不尬地住了四天,又带着靳礼泽出去玩。
小县城也没什么好玩的,就那么一两个商场,还很多店没开门,所以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酒店里腻歪。
这种环境天时地利,不免让人的心思想歪,有时亲上头了,擦.枪走火的情形在所难免。
小花一开始不明白那是什么,被靳礼泽凑在耳朵边坏笑着解释了一通后,彻底明白了,脸羞红得似要往下滴血。
她挣扎着想跑,又被靳礼泽拉回来,翻身压在床上亲。
他大多时候都只是吻她,只不过现在的吻由嘴唇渐渐向下移到了脖子,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手也会乱摸一把,其他时候都规矩得很。
小花有时也紧张得很,在他的手往下移时,会不自觉地抓住他,那种时候靳礼泽就不会再继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就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寝室夜谈的时候,章佳惠她们也会谈到一些禁忌话题,小花听得一知半解,对这种事有种天然的畏惧。
乡镇中学的性启蒙教育普及程度不高,小花对性认知的唯一来源是初中时的生理课,那时学校组织全体同学去小礼堂听,小花只记得零星几个令人脸红心跳的词汇,那时台上还发了避孕套,有不少男孩子拿来当气球吹。
兴许是靳礼泽察觉到了她的害怕,所以才不进行下一步的吧。
四天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初五。
小花和靳礼泽一起去火车站,张春燕居然来送了他们。
小花将一个红包给了弟弟,张春燕一摸那厚度,眼眶顿时红了,将小花拉去一旁,递给她一个沉重的袋子。
“这里面是一些腊鱼腊肉,还有我自己腌的萝卜丝,你带去学校吃。下次再来,妈妈给你做饭吃,不会放花椒了……”
小花听了,险些哭出来。
事实是妈妈永远是妈妈,即使她后来又生了个孩子,即使多出来的弟弟分走她大部分的偏爱,可母女情分是断不了的。
小花和妈妈抱了抱,然后和靳礼泽走进了候车室。
“你把那八千块钱给她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不知道你?早知道就不把钱给你了,给你就是个错误。”
靳礼泽问她:“你给了她多少?”
“八千五,我又添了五百。”
靳礼泽哼了一声,又开始阴阳怪气:“你够大方的呀,这么有钱,怎么还来坐火车?”
小花笑了笑,偏头认真看他:“谢谢哥哥,愿意来陪我坐火车。”
靳礼泽说:“仅此一次。”
等上了火车,靳礼泽就后悔自己这个决定了。
因为是在春运期间,又是初五,正好赶上返工潮,车厢里挤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他们还是买的硬座,不能直达临江,去临江的票已经没有了,要在重庆中转。
坐火车真的是靳大少爷人生的一次初体验,嘈杂拥挤的环境对坐惯了飞机头等舱的他来说非常不适应,他头一次知道原来火车座位是四个座位两两面对面坐的,坐在他对面的那哥们儿还脱了鞋子抠脚,那脚臭味整个车厢都闻得到,跟车里的盒饭味、泡面味混杂在一起,熏得靳礼泽真的要当场去世。
他咬着后槽牙,在小花耳边说:“以后我绝对不陪你坐火车了,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小花也没想到他反应能这么大,只好赶紧掏出准备好的口罩给他戴上。
三个小时的火车坐下来,靳礼泽简直想死,下了车厢就去卫生间里吐了一回,出来时他被折磨得面色惨白,小花吓了一跳,赶紧拧开矿泉水给他漱口。
“我们还是坐飞机回吧,这样下去我得死在半路上。”
小花连忙点点头,她刚刚就把抢到的票给退了。
既然是坐飞机,两人就不用急着回去,田园就是重庆人,得知他们来了重庆,立刻表示要让她来做这个东道主,好好请他们玩一回。
他们在重庆待了五天,去了朝天门,吃了火锅,当然都没放花椒。
重庆的火锅全国闻名,小花问田园到底哪一家火锅最好吃,田园的回答很本地人,在街上随便找个闻着最香的一家进去吃准没错。
重庆的帅哥美女也挺多的,太古里那边有很多街拍,同性情侣也很多,街头随处可见牵着手逛街的男孩子,靳礼泽还被一个长相秀气的男生搭讪了。
当时小花和田园就在旁边,两个女生笑得东倒西歪,田园说她至今这么多年都保持单身,就是因为重庆好看的男孩子都内部消化了。
年初十,距离开学的日子也近了。
田园决定跟他们一起回学校,靳礼泽买机票的时候顺便也帮着她一起买了,田园拿到登机牌,才知道他买的居然是头等舱。
生平第一次坐头等舱的田园激动了,一个劲儿地给小花捏肩:“感谢少奶奶,让小的也能坐一回头等舱。”
一旁的靳礼泽好奇地问:“你怎么不感谢少爷?”
田园眼珠骨碌一转,说:“都一样,少爷少奶奶一心同体,我感谢少奶奶就是感谢少爷。”
“……”
小花听了大笑,真是拿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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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过去,迎来了开学。
整个大一下学期都没什么好说的,可以用两个字简单概括――平稳。
小花适应了大学生活,和靳礼泽的恋爱关系也进入了稳定期,她开始试着平衡课业和工作,不再拼了命地去兼职,大部分临时兼职都推掉了,也辞掉了在快乐送的工作。
老板娘特别舍不得她,在她辞职那天还特意开了个欢送会,请员工聚餐。
小花另外找了份家教的工作,补课对象是一个读初中的小男孩儿,每周补三天,每次两小时,课时费150,已经算很高了。
靳礼泽步入了大四下学期,他去年考了本校的研究生,初试分数很高,过了四百,看样子只要面试不出大问题的话,是绝对能录取上的。
小花和田园她们都很不解,他平时几乎不学习,连课都不怎么去上,到底是怎么考出这么高的分数的?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去,田园依旧喊着要脱单,但又不出门,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宅在寝室打游戏,侯鸿倒是换了好几任女友,其中一个还是小教专业的,小花隔壁班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