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屹和方清漪交集逐渐变多。
但所有的交集,无一例外,是容屹单方面有的。
马术馆,他看到一个女人和她很像。
穿着黑色牛仔紧身裤,上面是一件黑色紧身衣,外套一件黑色的冲锋衣。飒爽干练。转过身,她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压根看不见正脸。但容屹确定,她就是方清漪。
她马术很好,骑马的动作很标准,挥鞭的姿势,漂亮得不行。
周围一片叫好声。
有人问:“这谁啊?”
无人知晓:“不知道,待会儿去要个联系方式。”
但她下马后,很快消失不见。
……
室内.射箭馆。
容屹被商从洲叫来,他心不在焉地执枪瞄靶。
冷不防瞥见商从洲指着大屏幕里的记录,问工作人员:“第一是谁啊?”
“一女的,身材忒他妈好。”工作人员答。
“长得呢?”
“害,别提了,她回回来都戴着口罩和帽子,压根看不着她的脸。”
商从洲姿态闲散地开玩笑:“估计长得不太行。”
倏地,工作人员朝一处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喏,就那位——”
“砰——”一声。
子弹出膛。
屏幕里亮起容屹中的环数,糟糕透顶。闭着眼睛都能打中的环数。
他摘下隔音耳机,转头,就看到了一身黑的女人。
有人对她吹口哨,她置若罔闻,双手插兜,漠视一切的傲慢身姿。
商从洲也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冰山美人啊。”
他没什么架子,工作人员用他的话调侃他:“您不是说她估计长得不太行吗?”
“我为我的年少轻狂道歉。”商从洲故作惆怅地叹气。
后来。
再见到她,是在酒吧。
周杨组了个局,容屹讨厌嘈杂的环境,但还是得卖他几分面子,所以去得很晚。
穿梭于舞池边沿时,被吧台里的喝彩声吸引住。
一堆人围在那儿,似乎在看热闹。
或许上天都在帮他忙,这一刻,舞池内鼎沸的音乐暂停,哄闹声也戛然而止。人堆里,冒出一道清冷的女声。
“你输了。”
女人拨开人群,经过容屹时,脚步未停留,也未给他一个余光。
她低头带口罩和帽子,容屹在夹缝中,看清了一身黑的主人。
……还真是她。
方清漪。
背后的人堆里,议论声洋洋。
“她今晚喝了多少?少说也有二十杯吧,一杯比一杯浓度高,你看她走路的步子,稳得不行。”
“真看不出来,她长得不像是会喝酒的样子哎。”
“那幅冷淡劲儿,真他妈勾人。”
“别勾人了,你把账结了,愿赌服输,今晚的消费记在你头上。”
“……靠!”
“……”
“……”
人堆里响起幸灾乐祸的嗤笑声。
容屹对方清漪的认知,再度刷新。
她总是给他层出不穷的惊喜。
完美的教养礼仪系统下的大小姐,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端庄,淑女,远离人群,烟酒不沾才对。
但又好像应该是她这样的,不论什么,她都从善如流、手到擒来。
偏偏低调得要命。
马术馆,室内.射击馆,赛车中心,攀岩馆……任何与刺激挂钩的场所里,容屹总能遇见她,或是听见一身黑的冰山美人的事迹。
她回回来都刷新了我们这儿的记录。
她都戴着口罩和帽子,生怕别人看见她的模样。
她总是很冷淡。
她被称为冰山美人。
很多小开都向她示好过。
赛车俱乐部的公子哥为了讨好她,特意清空俱乐部,就为了让她玩的开心。她确实玩嗨了,超时速地一圈又一圈地跑道上赛车,每个技巧都令人眼花缭乱的瞠目结舌。但在那之后,她再也没去过赛车俱乐部。
哦对了。
她登记的名字。
是。
许秋。
容屹派去打听的人,有条不紊地交代着有关于“许秋”的种种事迹。
她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有一切高调的可以炫耀的资本,却低调得不行。穿着一身黑,就连登记的名字都是好友的名字。生怕被人认出来,生怕被人知晓她有多优秀似的。旁人眼里可以拿来炫耀的东西,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赛车是,射击是,骑马是,攀岩也是,她只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并不想拿出来炫耀自己在此方面有多卓越。
难不成,她只是爱玩,只是享受玩的过程。
仅此而已吗?
容屹自问能够轻易地掌握住人心,却还是头一次,捉摸不透一个人。
方清漪。
你真的很有意思你知道吗?
-
容屹的烟瘾越发大了。
他总是忍不住注意隔壁的一举一动。
方清漪真的很漂亮,冰山美人这词像是为她而生。
容屹不予苟同。
因为他看到,她晒在二楼阳台里的贴身衣服,蕾丝质地,薄如蝉翼。
能挡住什么?
什么都挡不住吧。
他知道他卑劣,一面鄙夷自己偷窥的下三滥行为,一面又在午夜梦回时难以自拔地因她情动。
家里垃圾桶里的烟头,一天比一天多。烟雾缭绕,熏得他灵魂出走,仿佛住在了她家。
又是一个夜晚。
她和好友在家里相聚,二人在二楼卧室阳台处喝酒聊天。
容屹坐在阳台处抽烟,听着她的声音呼吸。
许秋痛彻心扉:“你知不知道你伤了多少个少男的心啊。”
方清漪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知道吧。”
许秋:“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不止是许秋在等她的回答,隔壁的容屹也在等。
是酒倒杯的淅沥声。
继而才是她的声音。
“主动追我的,都不喜欢。”方清漪说,“因为很没意思,容易得到的人事,对我而言都没意思,我喜欢有挑战性的。”
“你这不是犯贱吗?”许秋思想简单。
“不是。”
时间模糊到无法界定。
有风吹过,带来她温柔而冷静的话语,一字一句。
“我喜欢的是——
禁欲者沉沦,
傲慢者温顺,
高高在上者成为我的裙下臣。”
酒精蔓延至他唇齿,浸渍至他喉管,他整个人浸在她的回答里,皱眉,思索,顿悟。
——原来得到她,并不难,只需要他做自己就足以。
疏离,寡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所有他最擅长的,都是她最痴迷的。
“征服一个人,很简单;但我想要的,是驯服高高在上的神,”方清漪声线荡漾,笑意如夜莺鸣啼般悦耳,“对所有人冷面,唯独听我的话。这才有意思,你说对吧?”
“……确实。”
“太容易得到的显得索然无味,难得到的,才会珍惜。”方清漪像是醉了,声线糜糜,“而且我讨厌恋爱,玩暧昧多有意思,若即若离的自由,享受着恋爱的快乐,不会有任何恋爱期间会有的一切负面情绪。恋爱是需要责任的,我讨厌责任感。”
“……”
“……”
容屹把燃着的烟,按在掌心里。
灼热的火,烫着他手心,身体的痛感,掀起他心里连绵不绝的快感。
他眼底似燃起一簇暗火,有着病态的,痴迷的,疯狂到令人看了心悸的压抑情绪。
方清漪。
我成为你的猎物,怎么样?
以你无法得到、又想得到的猎物身份出现,怎么样?
-
世界上最完美的猎人,是以猎物的身份出场。
容屹做的第一件事,是和请假的保姆说:“你请假了,方清漪呢?”
保姆说:“……我还不清楚方小姐那边的态度。”
“十万。”
“啊?”
“你让她过来,给我下厨。”容屹冷淡地掀眸,阳光下,他皮肤白的反光,常年不见光的人,有着从内而外的冷与淡。像是独立于世界的存在,又像是他有自己的世界。无人能染指他。
保姆迟钝地说:“……这样不好吧?先不说她会不会同意,容少爷,你为什么——”
“我做什么,需要和你交代吗?”容屹一剂眼刀扫了过来,他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你只要去和她说,我就给你十万,不管成不成。如果她答应了,我会再给你二十万。”
没有人受得了金钱的诱惑,尤其是拿着微薄薪水、急缺钱的人。
“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容屹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说。
保姆咬了咬牙,到底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
他如愿在他家客厅,见到了她。
看,她还不是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方清漪,不要成为别人的猎物了,来成为觊觎我的猎人吧。
第23章
◎和你接吻的男人◎
方清漪极少数时间, 会对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产生兴趣。
年少时她为了追求刺激,给平淡如水的生活增添些许趣味, 她挑战了无数具有极强刺激感的娱乐项目。因为父亲在栽培她之事上阔绰慷慨, 她所有的家庭教师, 都是圈内最好。就连马术老师,也是曾创个人奥运积分历史排名世界第二好成绩的瑞士选手。
以前曾觉得有意思的东西,翻检几回, 也不过尔尔。
可容屹不一样。
他是真特别。
时隔五年再见,她依然无法控制自己面对他时的心跳。
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好想和他再玩一次暧昧游戏。
像那年一样。
疯狂地玩一次。
而他偏偏还像五年前一样, 当她以为已经得到他的时候, 突然拉远与她的距离。
“怎么办呢容屹?”方清漪突然不急着工作了,反正周总结报告也不急着交,反正明天就是周六,她有一大把的时间写下周一再交的报告, 思绪随着她的话语,浮荡开来, 将她带回五年前,而她嘴上喃喃说的话, 也是五年前曾说过的。
“小容屹,得不到你,姐姐真的不甘心。”
……
五年前。
混沌的地下室热吻过后, 方清漪并未在容屹家留宿, 她回到了自己家。
方清漪离开前, 照旧是平静无澜的。
只是门合上, 回到家中, 换鞋的动作泄露了她的情绪。她踢了好久, 才把自己脚下的鞋踢开,换上室内拖鞋,走了几步,她低头,发现自己左右脚的鞋子穿反了。
没有亮灯的房间,唯独落地窗外的月光倾泻照亮。
方清漪干脆踹开鞋,光脚踩地,走到沙发旁,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躺在沙发上,无可避免的让她想起刚才在地下室沙发里发生的一切。混乱的,热烈的湿吻和急促的喘息。
对方清漪而言,初吻是什么呢?
是磕绊在一起的牙齿,是唇舌口水间掺杂着的血锈味,是她情难自禁地伸手抱着他,是她沉迷于此无法自拔的情绪。
没有所谓的烟味。
不过是她伪装平静的借口。
想要和容屹证明,姐姐并没有多留恋弟弟的吻。
可实际上。
她想再吻一次。
再吻更多次。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响起,方清漪保持着平躺姿势,掏出手机,递到面前。
是许秋发来的消息。
许秋:【你猜都猜不到,今晚发生了多精彩的事儿。】
方清漪心道,这话她也可以发给许秋。
她这边也发生了无比精彩的事情。
在她走神之际,许秋噼里啪啦打字,速度飞快,又发来几条消息。
许秋:【半小时前,我见到容裕和一姑娘在卡座里亲的难舍难分,画面不知道有多色.情。】
许秋:【结果他刚刚到我这儿包厢来喝酒,坐到我边上,问我,你怎么没在?】
许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狗男人是真够三心二意的。得亏你对他没想法,要不然大夏天的你头顶就戴了不知道多少顶绿帽子。】
方清漪反应淡淡:【你怎么回他的?】
许秋:【我和他说——】
许秋:【我家清漪也在和别的男的亲亲抱抱,爱的死去活来呢。】
阴阳怪气得很。
方清漪举着手机的手一松。
手机,“咚——”的一声闷响。
自由落体,砸在了她的脸上。
“嘶——”她轻嘶,边揉着自己的鼻子,边嘟囔,“装监控了是吧?”
手机里,许秋又发来几条消息。
许秋:【你最好下次见容裕的时候,身边带个男的,气死这水性杨花的死渣男。】
许秋:【要不下次我花钱给你雇个“男朋友”,当着容裕的面亲一下,只亲脸。放心好了,你的初吻我肯定帮你守护到你八十岁。】
方清漪无语:【谢谢,不用了,我刚把初吻送出去。】
许秋:【?】
许秋:【别在这儿耍酒疯,谢谢。】
方清漪:“……”
不相信呢。
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是和容屹接吻了吧?
是吧。
万千情绪震荡,平复后。
方清漪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明天要怎么面对容屹?
他才十九岁,十九岁的弟弟,是不是会把一个吻看得特别特别的重要?重要到——以为这是他俩的定情之吻。
那未免也,
太糟糕了吧。
他总不会觉得接了吻就要谈恋爱吧?
方清漪突然慌了。
她没有任何恋爱的念头。
抱着纠结、困扰的心情,方清漪睡的并不踏实。
隔天醒来,她还得去隔壁给十九岁的弟弟做早餐。
方清漪深吸一口气,走至门边,还没拿出钥匙开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容屹冷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绕过她,晨跑去了。
方清漪:“?”
她这是,被忽视了?
她站在原地,目送容屹跑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他身上有着介乎与男人和少年的气质,更多的还是偏向于成熟男人。大抵来源于他与生俱来的那股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仿佛没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