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一心礼佛——元余【完结】
时间:2023-06-17 14:36:25

  “孔瑞,你同朕说说,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今日还欲一头撞死在这朝上,究竟意欲为何?”
  “啪!”皇帝径直将手中的册子重重摔落:“是想青史留名,日后让所有人都唾骂于朕?还是说……”
  “是想要为谁正名,为谁伸冤!?”
  皇帝的话,叫底下的朝臣均是抬起了头。
  但因他们都没能看见那份呈递上去的证据,所以并未第一时间知晓皇帝如此震怒的原因。
  大殿之上,严伟面色深沉,冷声道:“经查验,孔瑞所勾结之官员众多,另有数人,在经历多番调动后,眼下均在抚州任职。”
  满殿皆惊。
  抚州?孔瑞让众多党羽汇聚抚州是何缘故?
  抚州离京远,且还是边防要塞,其位置还有环境堪称苦寒,寻常在京中任职的官员,大抵都是不愿被调至抚州的。
  此前的大理寺少卿周远度,就是被贬黜到抚州的。
  孔瑞又是为何?
  许多人不明所以,而另有些反应敏锐的人,当下已经是神色大变。
  温寻满目惊骇,低声与镇国公道:“若我未记错的话,当初废太子纠结叛军暴动,就曾一路攻至抚州……”
  镇国公亦是面色发沉:“废太子便是死于抚州。”
  这话一出,温寻彻底变了脸色,抬眸看向了那孔瑞。
  先帝在时,孔瑞也是朝中臣子,但当初他官职不高,加上废太子死后,牵连出的一众党羽中并没有他,导致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想到,孔瑞竟是跟废太子有关系。
  皇帝亦是怒不可遏,讥声道:“萧F那乱臣贼子身死多年,倒不曾想,还有你们这群忠心耿耿的狗惦记着他!”
  听得先废太子的大名,朝中亦是惊骇一片。
  刚才因为孔瑞欲撞柱,正准备将那逼死良臣的罪名,加诸在了温月声身上的孔瑞党羽,亦是神色惊变。
  牵涉到了科举漏题,还有孔瑞此前所犯下的事情,他已是死罪。
  证据确凿,他辩无可辩。
  欲在这朝上寻死,也并非是因为什么冤屈,而是想要将所有事情终结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以避免皇帝查到抚州。
  抚州是他多年经营所得,亦是废太子的葬身之处。太子虽已死多年,但他们这些曾经的旧部仍不死心。
  孔瑞自觉准备良久,所做之事,都是为废太子平反,而不承认是为着自己的野心。
  且在他看来,他一直以来行的都是正义之事,是良苦用心。
  所以在温月声的人进入抚州之后,他才会这般警惕,甚至不惜上奏弹劾温月声,其真正的用意,是欲将温月声的人逼走。
  却没想到,他这一番上奏,未能起到作用不说,竟是被温月声拔出萝卜带出泥。
  将他多年安排的种种,公之于众!
  “你这般在乎声名,还想给你那旧主翻案,好!”皇帝高声道:“朕这便成全你。”
  “来人,将他押入天牢,自今日起,于城中张贴字报,将他所为公之于众!三日之后,将其斩首示众!”
  满朝静默。
  这孔瑞所为,是当真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
  时隔十多年,废太子的事情又被提起,且朝中至今为止还残留有对方党羽,且还以为对方平反之名,勾结党羽,意图谋逆。
  这般罪名,都够得上那孔瑞死上十次的了。
  皇帝没有直接在朝上就杀了他,已经算得上仁慈。
  而比起此事,抚州之事更为紧要。
  此前温月声派往抚州的人马并不多,原只是为了抓个杨古。
  得了周远度传信后,她让李庆元率先押着杨古回京,同李庆元一并过去的将领,留了一半在抚州查探消息。
  但因为本身派去的人就不多,如今尚还留在抚州的人手便更少了。
  皇帝当下差遣了章玉麟及严伟同去抚州,务必将孔瑞在那边经营的所有人手拔除。
  而因严伟要去抚州查案,监斩孔瑞之事便落到了温月声的头上。
  三日之后,温月声派人将孔瑞押至考试院前。
  考试院隶属于礼部,每年春闱都是在这边举行。
  今次春闱尚未开始,便已开了考试院。
  清晨一早,考试院外边汇聚了大批的学子。
  自字报张贴后,孔瑞所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但凡是读书人,都对这等事情愤恨不已。
  对方还是向来都被称之为刚正不阿,当代名儒的孔瑞,便令得这番情绪格外的高涨。
  是以还没到行刑的时间,这边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孔瑞被押解过来时,听到的都是周遭学子的唾骂之声。
  孔瑞脸色难看至极,低垂着头,难以面对这般场面。
  等到温月声亲临刑场,下令让刽子手监斩时,孔瑞才略略抬了头,想最后再看这世间一眼。
  只这一抬头,他所看见的,非是任何的景象。
  而是人群之中,一个清瘦俊朗的青年。
  对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袍,衣袍虽旧,却格外整洁。
  黑眸深邃,眼神明亮。
  因容貌气质出彩,在人群中格外瞩目。
  他那双眼眸,就这么直直地落在孔瑞的身上。
  一直看到孔瑞人头落地,周围的人或是惊惧出声,或是撇开了头,唯有他不动如山。
  隔着人群,齐放抬眸,落在了不远处一身玄色衣袍,面容冷淡的温月声身上。
  他静了许久,忽而高抬起手,朝着温月声的方向长长一揖,朗声道:
  “学生齐放,谢过郡主。”
  周围的学子微怔,听得他的名号,瞬间反应了过来。
  “齐放,就是那个因文章写得好,被勋贵之家招揽过去,关押在府中,让他为其代笔文章的举子?”
  “正是,此番就是他告发的孔瑞。”
  没有人知道齐放这些时日经历了什么。
  他从那个勋贵家侥幸逃脱,写出的那封信,几经波折才到了严伟手里。
  可严伟收到信件,才刚开始查案,他就被孔瑞手底下的人抓住。
  孔瑞以他家中亲眷性命逼迫他,甚至对他用了重刑,他都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齐放出身微寒,只是个一无所有的书生。
  他有想过这次所为,甚至可能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也会为此事付出性命。
  但他赌对了,且他运气好,几经犹豫选中的严伟严大人,同是寒门出身,确实是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
  更为重要的是,严伟的运气也好,那日恰恰好碰见了温月声。
  在这莫大的京城与朝堂里,他是一张谁人来了都可以将他撕得粉碎的薄纸,连带着严伟,亦是看似坚固,实则却是在以卵击石。
  但眼前之人不是。
  在此之前,齐放只是从几个同窗的嘴里,听到过思宁郡主四字。
  而今日,她便坐在了盛放的烈阳之下。
  以其冷淡之势,却为他们挡下了身后早已燎原的火。
  齐放长揖不起,在他身侧的诸多学子,怔愣回神之后,也与之一并。
  他们站在了这座高大的考试院之前,久未起身。
  却在片刻之后,闻到了一股冷淡的檀香味道,与之一起的,还有那人淡然的嗓音。
  温月声道:“冬日风冷,都起吧。”
  齐放再起身时,只看见了她那一方素净的衣袍。
  他立于冷风之中,一颗心却灼热滚烫。
  良久之后,他才转身抬步。
  离春闱还有一段时日,他当回去温书了。
  假以时日,一无所有的他,或许也能立于那道消瘦的身影之侧。
  那边,温月声离了考试院,却未能回到公主府。
  孔瑞将要被斩首的消息传出,抚州生变。
  叛军如今已然占领了抚州州城,章玉麟跟严伟还没抵达,皇帝召集所有重臣,于宫中议事。
  这中间也包括了温月声。
  因抚州事变,所用的是前废太子的名头,皇帝不欲大张旗鼓,所以派遣章玉麟去时,章只带了五千精兵。
  如今抚州州城被控,便代表着对方纠结的叛军已不再少数。
  章玉麟那边将士必然不够,朝中需得要派遣支援。
  谁去,派多少人前去支援,都是个问题。
  临近年关,加上此前雪灾来势汹汹,皇帝下令命忠勇侯去往各地点兵,并亲自下发冬日军饷。
  除忠勇侯外,京中三大禁军是皇城防线,轻易离不得京城。
  皇帝本欲令陆青淮前往,但一则陆青淮伤势未愈,他此前所中奇毒,几欲致命,按照周曼娘的话,至少得休养大半年时间。
  二则,临近年关,需得有人前往边疆,抚恤边疆战士。
  陆青淮此前就在边疆,由他前往自是最佳。
  几经商讨之后,由镇国大将军开口举荐,定下了将由温月声率兵前往抚州支援。
  此举在朝中引发诸多争论。
  但温月声如今身上确实有着军职,率兵出征,倒也属于是名正言顺。
  又有镇国大将军出面,力排众议。
  是以此事便就此落定了下来。
  姜露跟周曼娘人在府中,上午才将温月声送出府门去,晚间就听得温月声要出征抚州平叛,收到了消息时,人都微愣了片刻。
  周曼娘那边得了消息后,便匆匆离开,去给温月声收拾行李。
  因不知抚州内境况究竟如何,此番她也会跟随在温月声身侧,一并去往抚州。
  姜露和陆红樱留在府中,温月声还将叶秋云自军营内调遣回来,让她先且替姜露办事。
  温月声所掌握的京中消息,一部分便是来自于姜露之手。
  她京中树敌众多,她要离京,姜露身边便不能无人。
  叶秋云在军营内历练过一段时日,如今算不得多强,却也比起寻常女子力气大了些,且会一些简单的功夫。
  重要的是她手底下另有几个刀营将士,此番亦是留在了京中。
  叶秋云入府,安排好那几位将士后,看到周曼娘忙前忙后,她面色微顿。
  沉默许久后,她便忍不住看向了姜露。
  姜露正坐在了静亭之内煮茶,神色恬静。
  叶秋云忍耐许久,终是道:“我有一事,始终不解。”
  见姜露那双温柔的眼眸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微顿片刻后才道:“以郡主之能,何至于要替这般朝堂办事?”
  在她眼中,朝堂之上,满是此前梁家、梁文昊亦或者是武安侯,甚至是如今的孔瑞之辈。
  整个朝堂污浊不堪,连带着上首的几个王爷之流,亦是手段残暴,并不值得追随。
  又有此前福瑞公主叛敌之事。
  叶秋云本就是这些事情底下的受害者,在军营磨炼了一段时日,尤其是见识到了温月声的能耐之后,她越发觉得,以温月声之能,只替皇帝办事,到底是屈才了些。
  朝堂会变成这般局面,皇帝并非全然无错,温月声功劳立得多了,或许还得不到什么好处,只会徒惹忌惮。
  越是了解得深,叶秋云就越是觉得,郡主远不该如此才对。
  她从前也读过些书,近些时日更是跟着姜露学了些兵书史书,读得越多,越发觉得,温月声未必不可以像是史书里的那些人一般,直接拨乱反正。
  尤其眼下又起了叛军,便更加加重了她心头的想法。
  “总归皇上、皇后待郡主都不好,眼下也不过是看郡主有用。”叶秋云跟军营里的将士来往多了,身上也多了些军中将士直来直往的气势。
  “与其为其卖命,不妨直接就……”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姜露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
  这一眼,便让她住了嘴。
  她知道她如今所说的话,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况且公主府内外都是他们的人,她就不信除她之外,就没人是这么想的。
  “姜小姐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姜露将茶壶拎到一旁,闻言未语。
  其实同样的话,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曾问过。
  不同的是,她问的是那位晏大人。
  因她处理京中消息,而晏陵所掌握的消息乃是最多的,是以平时她多少会同这位冷淡疏离的晏大人打交道。
  但那日晏陵也未有细说,只告诉她:“时机未到。”
  她揣度着这句话,思绪许久,如今倒是明白了些许。
  姜露抬眸,看向了叶秋云:“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除去了如梁文昊之流,亦是有着忠良之辈。”
  “不说别人,光是我们府中便有章世子一家,陆将军一家。除此外,另有似严大人这样的好官。”姜露微顿,眼眸微闪烁:“若是兴事,这些忠良之辈,该是如何处理?”
  叶秋云张了张嘴,半晌后道:“这……别的不说,章世子和陆将军岂会不听从郡主的?”
  姜露道:“章世子听,陆将军也听,可你能保证忠勇侯及陆大将军亦是这般想的?”
  “又能保证边疆几十万将士都是这般想的?”
  叶秋云微怔,却还是道:“大不了就自行兴事,郡主身侧亦非是无人可用。”
  “昊周尚在一畔虎视眈眈,如今兴事,更是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大徽,处在了冰火之中。”姜露轻叹声道:“若兴事,这些官员也好,将士也罢,只要同我们政见不合的,是否都得要杀。”
  “若全部都杀,又同暴君有何区别?”
  叶秋云顿住,当下咬住了下唇,无言以对。
  “郡主是心怀大义之人。”姜露软下了声音,提及温月声时,亦是眼眸发亮:“她所行之事,并非是为了维护皇上,亦或者是其他。”
  “肃清朝堂,整顿军纪,杀奸佞除恶臣,其之所为,你道是为何?难不成,仅仅只是因着皇帝的喜欢与否吗?”
  姜露起身,抬眼看向了远处的山脉。
  这几日积雪褪去,山顶笼罩着一层细碎的金光。
  她看着那片金光,眼底亦是柔软一片:“凡动荡乱世,最为受伤的皆是百姓。”
  这话叶秋云感触最是深切。
  因为自一开始,被温月声所救的她,还有梁文昊后宅内所有的女子,她们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勋贵或者皇室。
  她们只是每一个普通人。
  “秋云,我很幸运,在我走投无路之际,碰到的人是郡主。”姜露回身看向了她,随后复又轻笑了下:“我相信你亦如是。”
  叶秋云刚点头,便听得她补充道:“何况有些事,未必不可徐徐图之……”
  她所说的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揣测。
  那位晏大人心中的想法她到底是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她似乎隐隐有所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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