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死寂。
温月声出手必定是一击必亡,博尔旭那把大刀落在了她的手里,像是一把割草的刀刃一样。
只是她收割的不是青草,而是博尔氏将领的性命。
片刻之间,斩杀无数将领。
剩余的那些将领,在看到了这般杀人如切菜的场面之后,俱是心神震荡,再不敢上前一步。
温月声扔掉了那把脏污的大刀,面色冷冽不带情绪地道:
“博尔氏将领尽数伏诛。”
“昊周将士,放下武器投降。”
被她毫不犹豫斩杀对方数十个将领之事振奋到,无数大徽将士俱是重复了她的话,高声道:
“昊周将士,放下武器投降――”
声音浩荡,响彻云霄。
在博尔氏主要的将领均身亡后,源城之战终是拉下了帷幕。
和之前珞城的情况不同,大徽军队这次是真正地大获全胜。
十多年来,大徽将士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酣畅淋漓的胜利。
就连源城之中的百姓,亦是群情激奋。
温月声的声名,再次响彻了整个边疆。
自她抵达边疆战场之后,所参与的战役,皆是取得了胜利。
此番大败博尔氏军队,更是令得整个边疆都处在了剧烈的兴奋之中。
源城之战里,温月声表现出来的极强的统帅能力,也令得昊周国内发生了不小的震荡。
甚至影响到了接下来的战役。
在昊周源城战败之后,努烈连夜撤回了支援源城的队伍。
他派去源城的本就只有不到三万兵马,如今在整个源城都已经战败的情况下,这三万兵马还过去,就是去找死了。
还不止如此。
撤回援军之后,努烈收到了旨令,当夜便率兵离开了主城战场,将昊周的大军,重新退回到了安全线之内。
十多年来第一次,昊周竟是被大徽打得退了兵。
此事影响深远,连带着朝堂之上,都是一派欢欣雀跃。
但许多人的心中也都清楚,眼下这只是短暂的退兵而已。
待得此番过后,必定会迎来昊周更加凶猛的攻势。
出于此,温月声也在安顿好了源城事务之后,赶往了主城之中。
下一波敌袭,所要面对的便是昊周五大名将,还有整个昊周最为精锐的部队。
仅靠着如今她手中的兵马,是全然不能够做到的。
主城那边,边疆所有的主要将领汇聚,俱是为了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庆祝这次来之不易的胜利。
大徽是弱国,越是弱,就越是需要胜利的刺激。
他们要告诉整个边疆的将士,昊周并非是不可战胜,如今的大徽,也拥有了大徽的战神。
温月声率兵进入主城那天,无数百姓、将士夹道欢迎。
偌大的主城之中,挤得近乎走不动道。
大徽的子民渴望这样的胜利太久了,尤其在看到了温月声大军背后,那乌泱泱的昊周战俘后,这种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当夜,辅国大将军陆振国设宴主城,为此番获得胜利的大徽军队庆祝,也是为晏陵接风洗尘。
晏陵信中说是要用半个月,实际上从整合大军到抵达主城之内,只花了十天。
涤竹在旁边看着自家大人这副模样,都忍不住摇头。
这知道的呢,他是去边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归家呢,这般归心似箭。
大军获胜,援军还到了。
两个好消息并行,令得今夜的主城内,满是欢声笑语。
晏陵入殿时,所看见的,就是底下的几个将领,涨红着一张脸,手中还端着酒水,面色激动且亢奋地对温月声表明心迹。
那刘奕舌头都大了,还在那:“郡、郡主!您不知道,您在我的眼中,就好似再生父母一般!刘奕这一生,都愿誓死追随郡主!”
“呜呜呜,郡主,我爹娘都死了……”
李庆元站在他身边,拉都拉不动他,人都快无语了。
这位刘大将军,寻常看着倒是挺正常的,倒不知道酒量这般差,差就算了,喝多了怎么还发酒疯啊!
看看郡主的那张脸,哪里像他娘了!
在他们身侧,江焰那张俊朗的面容上,难得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他看着刘奕发酒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主座之人的身上。
那种既带着些许倾慕,又带着些许笑意,难言的目光,看得涤竹心头咯噔一下。
他慌忙回头去看,果不其然瞧见了自家主子那本就没有情绪的面容,变得更加冷冽了几分。
幸得已经有人禀报了晏陵到了。
温月声抬眸。
她那双眼眸,依旧是没太多的情绪,漆黑一片。
却在看见了他之后,淡声道:“来了。”
得她这句话,晏陵周身那冰冷迫人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了。
涤竹:……
不是,就两个字,至于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晏陵已是缓步上前,将边上的清茶,递到了温月声的手边,他声色冷淡地道:
“郡主不饮酒。”
这话一出,这屋内所有的人皆是抬眸望向了他。
忠勇侯坐在了左侧,闻言一拍脑袋道:“啊对,瞧我这脑子。”
“快把刘将军拉下去吧,郡主信佛,不喝酒。”
他一边说,一边还跟身侧的陆青淮小声道:“这也是奇怪了,这位晏大人,怎么跟郡主的家属似的?”
陆青淮正捧着一杯清酒喝,闻言道:“谁家属?她又没成婚。”
旁边的陆青淮的父亲陆振国:?
陆振国微眯着眼道:“该成婚的人不是你吗?等这次回去之后,你便给老子滚去成婚。”
陆青淮听这话,当下就不满道:“成什么婚,跟谁成?”
陆振国:“京中闺秀众多……”
陆青淮冷哧一声,他就看不惯陆振国这副模样,当下道:“行啊,娶也成,这样。”
“我要娶郡主,你给我想个办法吧。”
周围倏地安静下来,温月声身侧的晏陵抬眸,那道冷冽的目光,落在了陆青淮的身上。
陆振国:……
他手都已经举起来了,又想着这是庆功宴,忍了忍放下去了,但那厚重的大手还是一下子按住了陆青淮的脑袋。
陆青淮听到他老子一字一顿地道:“郡主见谅,陆青淮幼时撞过脑子,眼下多半是失心疯了。”
陆青淮讥笑,老狗只会放屁,还以为多大能耐呢,连他这个要求都达不到。
娶温月声怎么了?他非要。
陆青淮当即来劲了,正准备猛地一起身,吓他老子一跳。
一抬头就见温月声那双冷冷淡淡的眼眸扫到了他的身上。
陆青淮:……
敢作敢当的陆小爷手上动作一软,人砰地一声就坐下去了。
行,不要就不要嘛,她凶什么。
第99章 你的狗命吗?(二合一)
边疆的夜晚较京城的冷凉些,城主府内的烛火随风摇曳。
夜未深,席便已经散了。
城主府内外的守卫肃穆一片,没有彻底战胜了昊周之前,谁都不敢彻底松懈下来。
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喧嚣过后的城主府中很是安静。
书房内,温月声静坐着,眼眸落在了眼前之人的身上。
她淡声道:“此番为何是你来?”
朝中留下来的武官虽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且只是增派援兵的话,镇国大将军也可以做。
这件事他们在信中都未提及。
晏陵缓声道:“原定的援军统帅是镇国大将军,但在圣旨颁布之前,皇上更改了圣意。”
他微顿,眼眸深沉:“将镇国大将军调往了关东。”
关东自上次萧锐谋逆之后,主将的位置便空缺了下来,按理来说,是该补上,但刚出了萧锐那回事后没有补,临时到了需要往边疆增派人手时,反而补缺,这事本就奇怪。
更别说,镇国大将军的品阶只在骠骑将军之下,跟镇守边疆的陆振国同级,把他调往关东,几乎等同贬谪。
朝廷正值用兵之际,即便镇国大将军没有前往边疆,也不该做出这般决策才是。
温月声面色冷淡,问:“皇上属意的援军主帅是谁?”
晏陵抬眸看向她,直言道:“永安王。”
书房内安静了下来。
如果只是寻常的调遣,尚还能说得过去。
在温月声率领了边疆大军,第一次战胜了昊周后,皇帝做出了这番决策,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晏陵见她眼眸冷淡,眉眼笼在了夜色中,轻声道:“源城之战后,郡主声名鹊起。”
“边疆百姓皆不识皇室,只知大徽战神思宁郡主。”
他停顿后道:“不只是边疆,如今整个大徽,都对郡主称赞不已。”
如今尚且处在了战乱之中,皇帝自不会对抵御敌军的将领有何不满。
但这战功赫赫,声名远扬的美名,却也不想只让温月声一个人得。
到底,温月声在皇帝的眼里,也只是个女子。
该被天下人,被所有的百姓知晓且拥护的人,应该是日后的储君才是。
“圣上的原意,是打算让永安王支援边疆,代替郡主,成为全军的主帅。”晏陵冷声道。
胜仗还没有打成,便急不可耐地想要提前占据功劳。
“所幸,京中并非只有一位王爷。”
景康王体弱,朝野京中人人都知。
他必定是无法担任边疆主帅之位,他做不了,却也不会让萧缙落了好。
在大皇子萧锐谋逆之前,萧缙一脉的人,大概都没好好地把景康王放在了眼里,也正是因此,这次才会吃了个闷亏。
而他二人相争,边疆却等不了,所以这次的援军统帅,到底还是落在了晏陵的头上。
晏陵眼眸冷淡,轻声道:“我离开京城之后没几日,京里便传来了消息。”
“景康王生母梁昭仪,重获圣宠,如今已经搬离了冷宫。”晏陵微顿后道:“京中都在盛传,道景康王一脉便要起复了。”
梁昭仪,也就是前淑妃。
此前因为梁家犯下的那等恶事,梁昭仪还曾想要给自家侄子求娶温月声,惹怒皇帝,而被打入了冷宫。
人人都以为她此生便要在冷宫待到死了,却没想到还有起复的一天。
有趣的是,时间点还正好在晏陵离京之际。
倒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就是特地想要避开晏陵行事。
晏陵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对除温月声之外的任何萧氏之人,都漠不关心。
景康王要跟萧缙争斗,他便腾开位置让他们厮杀,他自来要保全的,只是温月声一个人的后方。
“另有,郡主多日未有来信,晏陵不免心中担忧。”他抬眸看向了她。
如今看来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并非担忧温月声会受制于人,而是这边蜂拥的浪蝶。
一个郁舜便罢了,也就月余的时间,她身边便又多了不少的人。
就连陆家那个没个正行的儿子也要来倒插一脚。
他不来,以她的心性,三五个月将他忘了,或是麾下又多了几个惊才绝艳的少年……
晏陵自长成之后,登科入仕,在朝为官多年,都没有这般过。
温月声微顿,抬眸看他。
这一眼,却见晏陵雪白的袖袍底下,露出了半截缠绕着纱布的手腕。
她淡声道:“手怎么了?”
晏陵垂眸道:“路上来得匆忙,扭伤了些许。”
温月声本欲让周曼娘给他看看,但最近连着几场打下来,周曼娘亦是疲惫不堪,只听他说是扭伤,便起身至铜盆前。
她撩动铜盆里的清水净手,用悬挂在了一旁的绫帕擦净了手,缓步行至他的跟前。
“我看看。”
温月声这句话没什么情绪,可伴随着她的靠近,那股冷淡的檀香萦绕在了鼻间。
晏陵眼眸微晃,将袖子卷起,露出了他修长的手腕。
温月声手指冰凉,指腹如同冷白的玉一样,触碰到了他手腕的瞬间,晏陵那双烟波浩渺般的眸,当下幽沉了下来。
在温月声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耳后并着脖颈后方,红成了一片。
指腹下的皮肤滚烫,温月声t起眼皮看他:“你饮酒了?”
晏陵未语,只垂眸掩住了眸中深沉的情绪。
她在他腕间触碰多一分,他眼中情绪便深一层。
到得最后,他已是后背滚烫,情绪翻涌。
温月声挪开了手,淡声道:“这些时日好好休息。”
他盯着她如玉般的指节,声音低哑地道:“好。”
她说什么都好。
舟车劳顿,晏陵没在温月声的书房内久留。
涤竹在外边候着,见得他出来,左手紧握着右手手腕,那右手手腕之上,还缠绕着一圈浅色的纱布。
涤竹:……
晏陵跟一般的文臣不一样,他七岁离宫后,一直都有习武,武艺比之他身边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卫也差不了多少。
且他为人冷淡,这种冷淡不光是针对旁人,也对他自己。
往常受再严重的伤,也没见得他多在意。
此番路上耽搁时,他那手扭了一下。因多年养成的习惯,是连涤竹都没当成回事。
可谁知,在来主城之前,他家主子忽然吩咐他找来了纱布。
他当时还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晚间就看见晏陵用纱布将自己‘扭’到的手腕缠了起来。
……就这伤,再迟点包扎估计都要痊愈了。
眼下见晏陵从书房内出来,就紧握着手腕,偶尔落在了那手腕上的眼神,还格外温柔。
涤竹:……
他哪敢说话啊。
因此番援军赶到,加之大战就在眼前,所有的人心中都绷着一根弦。
正逢着晏陵还未离开,所有的将领便整日里齐聚在了温月声的书房内,共商进攻的大计。
书房内特地辟开了一块位置,用于放置桌案。
黑色的桌案上,放着一张格外显眼的边疆兵防图,旁边则是整个边疆的地形图。
为了能够更一目了然些,这边用的地形图是近些时日才绘制的,里面还标注了大徽和昊周的边防线,以及周遭的几个主要的城池。
几个将领正在激烈地商讨着,端坐在了桌案面前的温月声,却抬手指向了地形图上的一处。
她的指尖,落在了上面画着一个红色叉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