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了三百五十八，手里还有二百三十……
加起来，一共五百八十八块钱！
距离七百五十块，还差一百六十二块。
“阿嬷，还差一百六十二块，只能等雷明他爸从山上下来，看看交公之后还剩下多少钱了。”敖舒青对着讷嬷嬷叹了口气，无奈道。
讷嬷嬷点了点头，神色平淡。
炕下的孩子们见状，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要是他们能猎到一头熊就好了。”
“熊掌五十八块钱一斤呢！四只熊掌，最少也能卖三百块！”
“卖了熊掌，肯定够买拖拉机。”
讷雷明听见这些小辈的话，冷冷的哼了一声，打断他们的幻想。
“打黑瞎子都是下雪后，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
“讷家的男人，说出这种傻话，真给你们父母丢人！”
狩猎民族的后代，尤其是家里还有顶级猎手，说出这样的话，属实不应该。
就连宋谨言也忍不住抬起头，看看说话的是哪一个。
人群里，年纪最小的讷钟明，涨红着脸，不敢抬头。
怪不得三表哥讷雷明生气。
他们的父亲，背着一杆枪，养活了半个讷家！
讷钟明的父亲、长兄都是赫赫有名的猎手。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这一句话让外人听见了，确实有损讷家的名声。
“你们几个别在这凑热闹，赶紧滚回屋，写作业去。”
小儿子不分场合出了丑，敖舒青脸色也不好看。
把无关紧要的孩子们撵出去，只留下家里主事的男人们。
长房的讷福讷启明父子，二房长子讷雷明、三房讷俊明以及讷宝。
等到孩子们都散了，讷启明这才敢开口将自己心中困惑说出来。
“妈嬷，为什么要让我们挨家挨户去借钱？”
“有些人家里比我们都穷，借了也没有多少？”
“而且借钱买拖拉机的事，在村里传开，咱们讷家会被人会笑话的。”
不止讷启明一个人不理解，其他人都不理解。
纷纷瞪大眼睛，看向讷嬷嬷。
讷嬷嬷淡笑不语，反而看向宋谨言。
“言丫头，你是不是也觉得姥姥这样做，很丢人？”
第三十三章 卖货
宋谨言手里有钱，不用动她那张存折，光从宋庆国手里要过来的彩礼就足够买台拖拉机了。
开始宋谨言以为姥姥这么做，是想给讷家人一些压力。
后来见姥姥让所有人都去村里借钱，而且声势越大越好，就想明白了。
宋谨言笑着，开口对讷家人解释道：“我把电视机带回来，村里人都以为我们家发了财。”
“这一次，让家里的人去上门借钱，正好对所有人澄清，我只是一时的好运气，抽中了电视机。”
“但是把电视机卖掉，咱们家也凑不齐拖拉机的钱。”
“说明我们家底子薄。”
“现在还欠下了外债。”
“等拖拉机买回来，一点一点还钱，村里人也会觉得正常。”
“如果我们直接把拖拉机买回来，村里人看见了，会觉得咱们讷家富裕了。”
“看咱们有钱，肯定会来借钱。”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借钱，说不过去。”
“借出去……那钱，可就没数了。”
讷启明恍然大悟，看着还要小几岁的表妹，面露惭愧的低着头。
“还是妹妹聪明！我都没想这么多。”
讷嬷嬷看着宋谨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丫头，还是有点脑袋的。
“你说的很对，但还有一层，你没想到。”
宋谨言等人好奇的看向讷嬷嬷。
“我们族人祖祖辈辈都是在一起生活的，一起抵御猛兽，曾险些被小鬼子灭族。但最后大家一起安然度过了几十年。”
“只要哪家有困难，大家都愿意帮衬。”
“我明白言丫头的意思，有些人富裕起来，身边就会聚来许多穷亲戚借钱、打秋风。”
“我倒不怕这些，而是想让村里人都看看。”
“咱们达族人，有了新的路，也有了新的领路人……”
讷嬷嬷说的话，大家前面还能听得懂，可后面的，却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领路人」是谁。
但她向来如此，总是说一些深奥不明的话。
见气氛沉默下来，一旁与妯娌拿着欠条记账的关惠英「哎」了一声。
“这点钱，还等孩子他二叔干什么。”
“家里不是有言言带回来的解放鞋么。”
“集市上卖8块钱，咱家卖7块，一双鞋就能赚3块钱呢。”
众人眼前一亮。
没错，还可以做点小生意，把买拖拉机的钱凑上。
“反正这些是我给你们买的，是穿还是卖，我可不管。”
宋谨言咯咯一笑，意思很清楚，本钱她不要了，卖多少钱，都添在拖拉机的车钱里。
敖舒青脸上有几分惋惜，看着儿子讷雷明。
“雷明子，你再坚持几天，等你爹下山了，我再给你们换新鞋。”
“言言带回来的解放鞋，明天就拿出去卖。”
讷雷明点了点头，一脸的无所谓。
“我穿啥都一样，嬷嬷做的鞋，穿着也很舒服。”
众人无异议，一致通过。
第二天吃过早饭，讷宝、宋谨言、讷雷明三人背上行囊，骑着两匹马，去水师营集市。
“三哥，这两包里都是些什么呀？”宋谨言好奇的问道。
“家里攒的兽皮，狍子皮、鹿皮、狐狸皮，还有鹿茸。”讷雷明说。
“三哥，这些东西也能在集市上卖么？”
讷雷明坐在马上，看着紧紧搂着讷宝的宋谨言，无奈一笑。
“傻丫头，集市上都是小老百姓。”
“这些东西，得去市里卖。”
“去市里？农贸市场吗？”
“南城宾馆！”宋谨言一愣……南城宾馆？
如果她没记错，南城宾馆……是陆家的产业。
讷家的男人都是马背上的好手。
骑了二十分钟左右，三人就到了水师营集市。
“这是咱们附近最大的集市了，附近十里八村的，都来这买东西。”
讷宝轻车熟路，下了马，七走八走的就找到了管理员。
和那管理员嘀嘀咕咕一阵子，那管理员就给他们仨找了个大喇叭。
“有了这家伙，不用咱们喊破喉咙了。”
讷宝掂了掂手里的喇叭，领着宋谨言、讷雷明二人找了一棵大树。
他从包里掏出一块狼皮毡子铺在树下，将宋谨言从城里买的解放鞋、牙刷、牙膏、洗衣粉、肥皂统统拿了出来。
“小崽子，这是特意给你带的毡子。”
“累了你就坐上去，这是狼皮，防潮隔凉。”
“阿嬷特意给你带的。”
宋谨言乖巧的坐在货品前，从包里拿出一沓换好的零钱。
准备工序做完，讷宝灵巧的挑上身后的大树上。
嘴巴对着喇叭，冲着熙攘的人群，扯着嗓子吆喝。
“解放鞋，七块钱一双，嘎嘎新的解放鞋。”
“只剩十四双，先到先得，后来的就没有喽。”
别人家都是八块钱，这边居然七块钱。
别看就只差一块钱。
80年，一块钱，就能买五斤大米。
讷宝本就长的人高马大，穿着一件时髦的牛仔外套站在大树上将整条街上的行人都吸引过来。
小小的摊位，一瞬间被挤的水泄不通。
“小姑娘，你这解放鞋为啥卖的这么便宜？”
宋谨言笑着说道：“大娘，我爸爸就在鞋厂上班，我从厂家拿货，肯定比别人家卖的便宜。”
“你爸啥时候去鞋厂了？”
讷雷明站在宋谨言身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撒谎。
不过他嘀咕的声音很低，除了宋谨言谁都没听见。
宋谨言拍了拍他，让他先别说话。
“原来你家里人在鞋厂上班啊，快拿过来让我看看鞋。”
“鞋厂上班就是有钱，卖货的小姑娘，也能穿的这么时髦。”
“小姑娘，你脚上这双鞋不便宜啊，也得好几十块钱吧？”
宋谨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这双小皮鞋就算是在城里，也不是一般家庭能舍得买的。
“我这双鞋，是牛皮的，百货大楼卖三十二块钱。”
众人倒吸一口气，乖乖，啥家庭花三十多块钱买鞋穿！
“我这还有一些牙膏、牙刷、洗衣粉、肥皂，价格都比供销社卖的便宜。”
“也都是从厂家拿货的。”
见到宋谨言衣着不俗，又听说她是从厂家拿货，众人丝毫不怀疑质量问题。
宋谨言摆的摊子，零零散散，总共也才几十样东西，不到半个小时全卖光了。
买到的人把东西捧在手里，用手摩挲着，一脸满意。
没买到的，眼神失望，直勾勾的盯着宋谨言。
“小姑娘，你下次啥时候来？”
第三十四章 受刺激了
“我家那小子不知听谁说的，现在城里流行，穿什么，回力鞋？”
“咱们集市上没有卖的，听说城里一双，也要十几块钱。”
“姑娘，你家里人在鞋厂上班，你看看，能不能给我整一双回力鞋？便宜点呗。”
“对对对，我家孩子也想要。”
“哎呦，都上秋了，啥鞋也不如棉鞋好，姑娘，你下次带几双榔头鞋来呗，翻毛的那种，又厚又结实，鞋底还不滑。”
一群人见宋谨言好说话，拉着她七嘴八舌，想买什么的都有。
宋谨言记不住，从包里翻出一个黑色笔记本。
“你们慢慢说，我一个一个记下来。”
“给我一天的时间凑，后天，我来这跟你们交货，我就在这棵大树下，你们想买什么，我都能给你们搞到手。”宋谨言笑着说。
“哎呀，这太好了，能搞回来就行，价格上，最好也便宜点……”
人群纷纷吵嚷着。
“便宜便宜，指定便宜。”
宋谨言合上笔记本，笑眯眯的对着众人保证。
“你们放心，不管想要买什么，我都能帮你们搞到手。”
“电视机也行，彩色电视机，19寸的，你们买吗？”
讷雷明憋了半天，提醒宋谨言家里还有一台电视机。
“妈耶，谁家买的起那玩意啊。”
“就是，不当吃，不当喝，齁老贵的东西，谁买的起。”
电视机是个好东西，可在乡下人眼里，这玩意不是生活必需品。
家里有闲钱的可以买，享受着街坊邻里羡慕的眼光。
周围人都买的时候，也可以买，因为不买就会被人看不起。
但是大家都不买，他们买什么？
一点用都没有。
讷雷明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的走到了一边，收拾地上的毡子。
等三个人从集市里出来，他还有些抑郁……
“这小子，又小心眼了。”讷宝看着孤零零走在前面的讷雷明，肩膀碰了碰宋谨言，嘲笑讷雷明。
“什么小心眼？”宋谨言疑惑道。
“他啊，就愿意钻牛角尖，平常就卖不出多少货。但咱们家东西种类也少，没什么人买。”
“今天不一样。”
“你回来了，还带着这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
“卖了个干干净净！”
“他啊，是被你刺激了！”
讷宝说完，还一脸赞赏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宋谨言。
“行呀，小崽子，没看出来你还有卖货的本事。”
“刚才在集市卖东西，一张小嘴巴巴的说个不停。”
“哎我说，你那混蛋老爹什么时候调去鞋厂了？”
“轴承厂到鞋厂，这跨度挺大的呀。”
宋谨言嘿嘿一笑，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我是瞎编的，我看城里卖东西，都是这一套说辞。”
“说家里有亲戚在鞋厂，人家一听就觉得这条路靠谱。”
“你看，听说我在鞋厂有熟人，这不就来了一堆买卖！”
讷宝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但他很快就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对着宋谨言说。
“小崽子，你还真打算后天过来呀？万一上不到货怎么办？”
听见讷宝的担心，宋谨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舅舅，你好傻哦。”
“他们要的东西，服装城就有卖的，就算买不到，也可以去鞋厂看一看嘛。”
讷雷明虽然走在前面，但身后二人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宋谨言。
“三哥，怎么了？”
宋谨言发现讷雷明的眉眼里，尽是忧愁。
这家伙，怎么情绪起伏这么大？
“今天卖的好，是因为价格便宜，可你不能次次都便宜，而且那些人只是说要，但没说要买。”
“你真打算去上货么？”
“万一拿回来说买的人不买了，砸手里怎么办？”
“做买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挣钱不能靠撒谎骗人，你得脚踏实地。”
“以后你们再来卖货，我可不来了。”
“有这闲工夫，我出去打个狍子，也能卖五块钱呢。”
讷雷明被宋谨言刺激，心里本就不快，忍不住出声唠叨几句。
讷宝皱着眉头，脸色难看。
宋谨言卖货那是为了给家里凑钱，人家好心好意，讷雷明还在这阴阳怪气！
不分场合掉脸子，动不动就爱生闷气，也不知道他这脾气随了谁。
讷宝冷冷的看着讷雷明，端出长辈的派头来。
“下次你就是想来，也不让你来了，就你这副狗脸，能卖的出钱也就怪了。”
“既然你愿意打狍子，那就打去，无论什么时候，咱都拿真本事说话。”
“我倒想看看，是你挣得多，还是小丫头挣得多。”
“别没事儿净耍脸子，挺大个老爷们，跟小姑娘撒什么火！”
讷宝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一旦发起火，那真是不管不顾谁都敢骂。
讷雷明被这个小舅怼的满脸通红，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转身上了马。
宋谨言不想家里人为了一点小事儿而闹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