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两侧,一边是公用水房,一边是公共厕所。
宋家的位置,刚好对着厕所。
宋谨言回家,正好从这两位家门口路过。
二人看着宋谨言缓缓的朝着她们走过来,被她身上自信美丽端庄优雅的气质惊的说不出话来。
宋谨言身上身穿着鹅黄色圆领毛衣,腰间系着一根棕色的腰带,下身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牛皮鞋。
她走到二人面前,笑着打招呼啊:“孙婶子好,郭阿姨好。”
马春梅满脸震惊的看着宋谨言,看着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同事讷讷。
若是讷讷还活着,这丫头应该一直这么漂亮的。
想到这里,马春梅红了眼眶,上前拉着宋谨言的手,满脸唏嘘。
“若是你妈还活着,看见你这么漂亮,她该多高兴啊。”
都是做母亲的人,提起早逝的讷讷,孙婶也忍不住落了眼泪。
宋谨言听见这话,也有几分动容。
周翠芳进门之后,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宋庆国在家还好,宋庆国不在家,她连饭都吃不上。
有时候马春梅阿姨见自家不开火,便偷偷的给她塞个馒头吃。
“阿姨别哭,我现在长大了。”
“不会再饿肚子,那些事儿都过去了……”
第十六章 有妈疼的孩子
宋谨言红着眼,主动提起往事,倒让马春梅心里越发难受。
孙婶耳尖,好奇的询问:“啥事儿啊?过去的事儿是啥事儿?”
马春梅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冷笑道:“也没啥事儿,就是周翠芳刚进门那两年,背地里饿着言言。”
“被我知道了,我就偷着给她一口吃的。”
说着说着,马春梅哽咽起来,想着当年讷讷活着的时候对自己不错,可她却没有尽心维护照顾宋谨言,不由得羞愧哽咽起来。
“那时候我家里条件也不好,家里孩子多,顾不上你。”
面对马春梅的愧疚,宋谨言心下一松。
她这次回来,就是要揭穿周翠芳虚伪的嘴脸,让那个绿茶的真面目曝光在众人面前。
没想到,邻居们不是瞎子,也知道周翠芬这些年的丑事!
这样一来,那她的复仇之路,可要容易许多。
“没关系,我理解阿姨。”宋谨言表现的乖巧懂事,一脸真诚的看着马春梅跟孙婶。
“我妈生前告诉过我,整个家属楼她最信任的人就是马姨你,还说孙婶为人刚正不阿,是她最敬重最佩服的人。”
“如果我有危险,可以跟你们二人求助,你们俩是真正的铁娘子,能顶半边天新时代女性!”
“只不过我从小到大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也就没跟你们说。”
宋谨言一脸憨笑,像是个傻大姐似的。
孙婶跟马春梅被宋谨言的话惊呆了。
只觉得胸口怦怦跳,一股电流顺着四肢百骸贯穿全身,兴奋又激动,汗毛根根立起。
她们从未被人这样肯定过,如此高的评价,竟然从一个不起眼的邻居嘴里说出来。
铁娘子!能顶半边天的新时代女性!
说的是她们吗?
她们俩一个是她最信任的人,一个她最敬佩的人。
讷讷生前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孩子不明白,她们还不明白吗?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宋谨言过的什么日子,想想都知道。
讷讷这是不放心啊,她这是在托孤呢。
可这么多年,她们俩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二人再看宋谨言,竟有了小人书里画的那种水落石出、重见天日、亲人见面的凄苦感。
“闺女,你受苦了。”
三个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马春梅对着宋谨言继续问道。
“言言,有些事儿我想问清楚,”
“最近街坊邻居们都在传,宋庆国把你卖了换钱。”
“本来我还不太信,毕竟宋庆国再怎么混蛋,他也是你爹,爹卖女儿,这不是造孽吗!”
“可我前两天,看见周翠芳这贱人穿金戴银,买包买貂的,她狗屁都不是,哪来这么多钱?”
“你实话告诉我,宋庆国是不是听了这贱人的耳边风,把你给卖了?”
宋谨言苦涩一笑,内心深处仿佛被牵动一般,他的亲爹,都没像马姨这般关心她!
宋谨言红着眼,几滴泪水在眼眶中滚动。
“马姨,孙婶儿,你们就别问了。”宋谨言低声哽咽着。
二人见到宋谨言这个样子,再看她一身穿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翠芳,尼玛勒个壁的,她还真敢把你给卖了给病秧子冲喜?”
孙婶儿是个点火就着的直性子。
见宋谨言承认,哪里还能坐的住。
拉着宋谨言的手就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叫骂。
“孩子,你别怕,我现在就领你去妇联告状!”
“玛德,新社会了,还有人包办婚姻,买卖儿女呢。”
“周翠芬她可真不是个东西!”
去妇联告状?
宋谨言的手腕被孙婶儿攥的生疼,可这份痛感,恰恰让她感受到了孙婶儿是发自真心的为她生气!
“婶婶,等等!你先等等……”宋谨言连忙拉住孙婶儿,半哄半拖的将她拉回椅子上。
“这件事,跟你们想象的,还不太一样。”
宋谨言笑着对二人说道:“冲喜这事儿啊,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前我跟你们想法一样,嫁给一个病秧子,后半辈子就毁了。”
“可今天我才知道,我嫁的人可厉害了。”
“他自己是个军官,身上的病也不是绝症,就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
“今天他们家派人,把我接到医院。”
宋谨言满面红光,美滋滋的笑着:“我刚到那,他就醒了,伤也好的差不多。”
宋谨言话音落下,马春梅和孙婶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有些吃惊。
这事……也太巧了!
她们之前听街坊邻居说,这个病秧子都快断气了,结果宋谨言一去就醒了?
冲喜媳妇,难不成是真的?
马春梅却有些担心,担心那个男人病好了,会不会嫌弃宋谨言。
“言言,他知道你是冲喜媳妇,会不会嫌弃你啊?”
“人家是军官,家里肯定有钱,我看电视剧里那些为了钱,入了豪门的女人,在家里都被打被骂,天天受气!”
“你过去,他们家里人欺负你怎么办?”
马春梅拉着宋谨言的手,一字一句的追问,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宋谨言笑了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你看我这身衣服,几百块呢,今天新买的!”
“人家非但不嫌弃我,还给我拿钱,让我买新衣服,买首饰呢。”
“我上午穿的衣服,都被他们当破烂给扔了。”
“人家问我喜欢什么款式,我都不好意思说我都没去过商场。”
“幸亏李小梅有一双这样的黑皮鞋,我才跟人家说要一双黑皮鞋。”
“要不然,陆家都该笑话死我了。”
宋谨言翘起双脚,喜滋滋的显摆给两位女邻居看,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
她抬起头看着马春梅,眯着眼睛笑道:“马姨,我记得小时候穿过一双红色小皮靴。”
“我跟你家女儿一人一双,我们俩手拉手出去玩,把那些小孩儿都羡慕坏了。”
马春梅看着宋谨言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还真有这么一回事,那年元旦,财务科人少忙不过来,我跟你妈熬了三个大夜班,后来厂里给多开了十块钱加班费。”
“我跟你妈,又一人多添了两块钱,给你跟我闺女,一人买了一双红皮鞋。”
想起当年的事情,马春梅看向身旁的孙婶儿,笑着回忆。
“就这么一双红皮鞋,给惹了大祸喽,她们俩小孩这顿显摆,数九寒天冷死个人,非要在楼下玩。”
“家属院的小孩儿都看见了,回家都跟家长要新鞋。”
“十二块钱的红皮鞋,谁家能说买就买?气的家长又是揍自己家小孩,又是骂她们两个瞎嘚瑟……”
宋谨言状似无意的提起往事,为的就是让马春梅回忆起她母亲讷讷,生前的许多事情。
想起亲妈对自己女儿的好!
亲妈活着,一个幼儿园小屁孩,穿的都是十二块钱天价小皮鞋。
亲妈死了,宋家拿着天价彩礼,给即将嫁人的新娘子,穿踏马破衣烂衫!
第十七章 不是意外!
果不其然,马春梅笑着跟孙婶儿回忆当年的事情。
说着说着,脸色更不好看。
马春梅的语气有些不好,挑着眉脸上浮起一丝怒意。
“你爸拿了人家一万块钱彩礼?他和周翠芬潇洒了,连一件衣服都没给你?”
宋谨言苦笑一声:“一万块,确实挺多,但家里我爸不管钱……”
孙婶和马春梅听了这话,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
男人不管钱,钱,都在周翠芬这贱人手里握着呢!
一个后妈,能指望她对宋谨言好?
去踏马的吧!
“宋庆国这王八蛋,被这贱人下了什么迷魂药?自己的亲生骨肉不养活,非要给人家花钱。”孙婶儿一拍桌子,对宋庆国的所作所为,气的咬牙切齿。
“都说后妈害人!还不是亲爹不懂事!”
“要是亲爹照顾自己女儿,后妈敢欺负她嘛!”马春梅也是忍不住低吼道。
宋谨言冲着二人摆摆手,她这个苦主,反而劝他们消消气。
“婶子,姨妈,你们俩就别生气了,我现在挺好的,你看我身上的衣服,多漂亮了,管它是谁买的,我有穿的,不就行了。”
“我妈说了,吃亏是福。”
吃亏是福?
孙婶儿最是听不得这句话,她自己被这句话坑了大半辈子!
这个年代,哪个女人没有被婆婆挑刺?
被姑子妯娌欺负?跟丈夫拌嘴吵架?
在婆家受了气,但凡回到娘家诉苦,娘家爹妈总会用这句「吃亏是福」来敷衍她。
大家不都是这样,忍着忍着,这辈子就这么憋屈的过去了……
孙婶儿当年也是这样被洗脑了好些年,后来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一手菜刀一手榔头,狠狠的将婆家砸了个稀巴烂。
这一闹,婆婆见了她才有了笑脸,妯娌姑子不敢吭气,连家里的那个男人也知道做家务了……
越忍,欺负你的人就越狠!
在她眼里,宋谨言现在的模样,和自己当年忍气吞声的时候一模一样!
周翠芳把她卖了,她还给周翠芳数钱呢!
“什么吃亏是福,全都是放狗屁!”
“这么好的福气,周翠芳会给你?”
“她自己还有个女儿呢!”
“你呀,怎么就这么傻……”
孙婶儿气的牙痒痒,又想到厂子里那些传言,她再也忍不住。
“你以为宋庆国是把人打坏了,才欠下的五千块钱吗?”
“我告诉你,这事儿从头到尾,就是周翠芳跟外人合起伙来,专门坑他的!”
“坑他的?”
宋谨言惊愕的看着孙婶儿,这事,上一世她从未听说过。
马春梅看宋谨言震惊的模样,连忙凑到她身边,忍不住低声问道。
“你真的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宋谨言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爸打人后,对方要了五千块赔偿,当时家里没钱,愁的周翠芳都回娘家借钱去了。”
“她联合外人坑我爸?”
“这不可能吧……”
孙婶儿跟马春梅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二人仰着头,放肆怪笑了好一会儿。
笑的前仰后合,马春梅捂着肚子,一边揉一边喘着气!
“回娘家借钱去,她可真能吹牛逼。”
“她男人死的时候,她婆家那么欺负她俩,她娘家连个屁都不放,就怕她领着孩子回娘家吃白饭去!”
“还能给她钱?”
“她要是不找你爸,娘俩都得要饭去!”
“轴承厂酒蒙子那么多,别人打架都不管,怎么就你爸打架,被人讹上了?”
对于周翠芳的事情,宋谨言知道的很少。
只知道她是个寡妇,男人是个货车司机,车祸死了,婆家把赔偿金占了,还把她跟孩子撵出去了。
但听马春梅跟孙婶儿话里意思,周翠芳,还有事情瞒着她和宋庆国。
难怪……
宋谨言不管是重生前还是现在,对于宋庆国酗酒伤人,打的还是车间主任的小舅子这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宋庆国虽然乐意打打牌,喝点小酒,但他活了几十年,从来不惹事!
就算赌输了钱,那也是拍拍屁股,灰溜溜逃回家里,蒙被睡觉。
喝大了酒,更是能被媳妇拽着耳朵拎回家的人,怎么可能动手打人呢?
这样的一个人,酒后殴打车间主任的小舅子?
匪夷所思!
但如果是周翠芳在背后搞鬼,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看着宋谨言思考出神的样子,孙婶儿推了一把马春梅,火急火燎道。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不赶紧跟孩子说清楚?”
“让她知道知道周翠芳这贱人有多坏,以后才能离那个恶毒娘们远一点!”
虽然屋里面只有她们三个人,但马春梅还是凑到宋谨言身边。
“你知道跟你爸要钱的那个小子是谁吗?”马春梅低声问。
宋谨言点点头:“车间主任的小舅子。”
“那你知道,他亲戚是谁吗?”马春梅又问。
宋谨言摇了摇头,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这小子叫曹坤,他姐姐嫁给了车间主任郝大通。”
“曹坤有个嫂子,是周翠芳的表姐!”
曹坤的嫂子,是周翠芳的表姐?
宋谨言无比震惊,这个事儿,周翠芳可从来没说过,而且她十分确定,宋庆国也不知道这件事!
曹坤是个有名的混混。
宋庆国打了他,第二天一早,他就带了十几个人来家里,把家砸了个稀巴烂,还威胁宋庆国拿五千块钱医药费!
他的姐夫是车间主任,宋庆国不还钱,就得被开除,后半辈子和西北风去!
“别说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你那糊涂爹更不知道。”马春梅继续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