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拼命忍了半天,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她赶紧拿手笨拙的擦了擦,然后冲罗一宁笑。
“再后来我不就碰到你了嘛,我想着跟你搭伙过日子也不错。但是逐渐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越来越在乎你的感受,以至于我再遇到姚齐后整个人都变得警惕不安,我不敢跟你说这件事儿,我怕你介意,也怕,也怕你看不起我。”
罗一宁虽然已经从习月口中听说了沈念的从前,但是再从沈念口中听到这么清楚的过往他还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打过这么多官司,他知道原生家庭带给一个人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里带着双重打击的沈念是怎么挣扎着过来的。
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他猛的抬手将沈念拉到了怀里。
沈念一声惊呼:“你的伤。”
罗一宁并没有因为疼痛松手,反而更用力的抱着沈念。
沈念也不敢挣扎,生怕弄疼了罗一宁。
“沈念,我真恨自己怎么这么晚才遇到你,让你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还走了那么远的路。”
罗一宁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沈念的眼泪一颗颗砸在罗一宁的胸口,打湿了他的衣服。
“罗一宁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一早就感受到了自己对你的心意。但是我不敢面对自己,也不敢面对你,你对我越来越好,我就越不敢靠近你,越不敢在你身边,我害怕自己陷进去,害怕自己又跟那一一次一样得到一场空欢喜。”
浓重的哭腔让罗一宁心头一紧,抱着沈念的手又紧了紧。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是空欢喜,我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一直保护你,沈念,我爱你。”
他的话让沈念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彻底松了下来,沈念趴在他怀里由低声的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昔日的伤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它们一件件拼命往前挤,仿佛要让她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罗一宁耐心的听着她哭,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仿佛在哄小孩子一般。
而屋外的姚齐背靠着墙壁,早已泪流满面。
他一直都知道沈念是个好姑娘,也知道当年他所做的一切虽然事出有因,但始终都是他对不起沈念。
但没想到站在沈念的角度当年的他是这么的混蛋,更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会给沈念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会给她带了这么沉重的心理阴影。
悔恨,自责,愧疚,所有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仿佛要将他压垮。
他飞快的逃离了这个地方,回到办公室他摘下眼镜,使劲儿的用水洗脸,一遍又一遍。
可滚烫的泪水依然会渗透他的指尖。
姚齐只觉得头脑发晕,胸口像是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脚,那种憋闷的疼痛几欲将他摧毁。
他跌坐在墙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穿着白裙子扎着高马尾的姑娘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的书落在了饭店,是她发现了追出来还给他。
她说:“你好,我叫沈念。”
她的笑很温柔,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他缓缓的伸手想要去触碰,可他的手却怎么也用不上力,而且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姚医生,姚医生。”
好像有人叫他,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有人在晃他,还有人在跟他说话,但他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他好想跟他们说不要吵了,他都听不见沈念的声音了,沈念也听不见他说话了。
他想说:“沈念,我一直都爱你呀。”
第105章 当年的秘密
姚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躺在病房里,手上还打着点滴,一旁的沙发上坐了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师父。”姚齐有些惊喜。
听见他的声音白唯起身走了过来:“你醒了。”
“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姚齐坐了起来。
“我昨天下午,一回来就听说你晕倒在办公室了。”
白唯是姚齐大学实习时候认识的师父,也是他资助了姚齐在国外进修,两个人感情很好,对姚齐来说白唯更像父亲。
“哦,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姚齐找了个借口。
“这样可不行,你的身体你自己清楚,这几年才算好了些,不敢过分透支。”白唯关心道。
姚齐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苦涩:“我知道的,放心吧师父。”
“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白唯察觉到了姚齐的神色不大对。
姚齐抬起头,神色有些痛苦:“师父,你说我当年如果死在手术台上会不会更好一些。”
白唯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呢。”
“真的,师父,我遇见她了。”
白唯愣了一下:“你……”
“但是太迟了呀,她已经嫁人了。”
姚齐惨然的笑着,眼眶中含了泪。
白唯的表情从震惊到遗憾。
他叹了口气:“这都是缘分,你那个时候选择跟她分开不是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吗?”
姚齐苦笑:“不一样的,我那个时候觉得让她恨我吧,这样以后她就能好好的去面对生活了。如果我能活着我就回来弥补她,可是事实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啊,我自以为我选择了最聪明的方法,但实际上我的方法残忍至极。”
想到昨晚沈念的话他的心仿佛被刀一刀刀拉开了一样,痛的无法呼吸。
“可这件事儿对当时的你来说,是唯一的方法不是吗?你如果跟她说了实话,你又怎么能保证现在不会后悔呢?”白唯平静的分析着。
“是啊,如果我说了实话,或许我也会后悔。”
姚齐看向窗外的天空,思绪回到了大学那一年。
那是他最爱沈念的一年,也是他伤害沈念最深的那一年。
他当时计划好了一切,想着等自己实习结束就抓紧攒钱买房,好娶沈念回家。
可一切的梦想都终止在了他体检的那天下午。
“你得的是罕见的心脏动脉血管瘤,这种病,无论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都是要尽快切除的,否则一旦扩大随时会危机生命。”
白唯的话仿佛寒冬里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师父,这种手术危险吗?”
虽然他是学医的,但在那一刻他机械式还是问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很危险,而且,成功率极低,只有国外可以做这个手术,国内的技术不够成熟。”白唯见惯了生死,也都是实话实说。
那一刻,姚齐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也不是高昂的手术费。
他唯一惦记的是沈念。
他爱沈念,为了沈念他能豁出一切,而沈念也一样。
如果沈念知道了他的病,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和他共同面对。
但是他不能那么自私。
且不说那些手术费的问题,单是手术的风险沈念就无法承担。
假如他死在了手术台上,那沈念要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呢?
所以在一系列的思想斗争之后,他选择以最残忍的方式和沈念分开。
他开始冷暴力,开始刻意回避和沈念的接触,故意把她一个人丢在大雪天里,甚至还主动跟她要钱,让她看着自己和别的女生走的暧昧不清。
终于,沈念如他所想离开了他。
而他也在白唯的帮助下出国治病。
很庆幸,他活下来了。
很遗憾,他真的错过了他最爱的姑娘。
记忆拉回现实。
“姚齐,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两全的,我相信,就算时间倒流,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白唯明白他心里的苦楚,也知道心病只能靠自己,他也不多说,给他拉好了被子就出去了。
姚齐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面无死灰,他眼眶中的泪水无力的砸在了枕头上氤氲开来。
沈念对姚齐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些当年的秘密一概不知。
她此时正忙着照顾罗一宁。
不,准确的说是指挥护工照顾罗一宁。
因为她的手受伤了,又不能用力,所以就请了个护工,她做不了的事情都让护工来。但是她又总觉得护工照顾的不够周到,她就忍不住的想要提醒几句。
一早上下来护工都黑了个脸,直嚷嚷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家属。
“差不多就行了,我没那么娇贵的。”
见护工去吃饭了,罗一宁好心劝沈念。
“那怎么能差不多呢,照顾病人得尽心的。要不是我现在受着伤,说什么我都得亲自来照顾你。”
沈念说的一本正经。
罗一宁无奈叹气:“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哟,两位都吃上了。”
康满和李萧突然来了。
还在吃饭的沈念赶紧站了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你吃你吃,不用管我们,这不是老大受伤了嘛,我们肯定得来看看啊。”
康满说的漫不经心,但眼睛是一刻也没离开罗一宁。
“怎么伤成这样?”
罗一宁头上缠着纱布,头发也裹得乱七八糟的,脸上还有七八处淤青。
“遇到一群混混,打了一架,不要紧。”
他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你们坐,自己倒水,念念手不方便。”
“这些混混敢把你打成这样,胆子还真是不小,不过,嫂子怎么也受伤了?你没把嫂子保护好?”
李萧转过去看沈念包的粽子一样的手。
沈念尴尬一笑:“我这是意外……”
“她是为了救我。”罗一宁替沈念回答了。
语气中甚至还有一点骄傲和自豪。
康满拍了拍李萧:“你有没有觉得老罗被打成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怎么?”李萧还没反应过来。
康满哼了一声:“天天的秀恩爱,喂狗粮,这什么人都受不了吧。”
李萧这才恍然大悟。
他撇了撇嘴:“真是世风日下,都躺下了还忘不了跟我们炫耀一下你是个有人疼的,要我看就该把你的嘴打的说不了话才好。”
第106章 流落街头
罗一宁也不介意,反而很乐的听他们这些埋怨。
倒是沈念有些不好意思,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见她出去几个人也说起了正事:“老罗,这么大的事儿,报警了吗?”
“报了,情况都传给李萧了。”
罗一宁看向李萧。
李萧拿过电脑把自己查到了资料拉了出来:“罗大律师吩咐的事情我当然得办得妥妥的,这群混混为首的是这个阿哲,他们长期混迹在青阳街那边的赌场里,为一个放高利贷的人要债。据说手上还有命案,只是警方一直没有找到证据,所以迟迟不能定罪。”
“开设赌场,放高利贷,还有命案,这可是条大鱼啊。”康满忍不住感叹。
“那可不,这会儿我们手头已经有了证据,警察那边儿已经开始满市找人了,不过……”
李萧看着罗一宁有些犹豫。
“怎么了?”
李萧把资料往下拉了一页:“这件事儿跟嫂子的父亲有关系,据说是他为了赌博借了这些人的高利贷,估计是还不上了。所以,你们遭遇的这件事儿可能跟他也有关。”
“这个我知道。”罗一宁毫不意外。
李萧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康满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你啊,人家有老婆,人家老婆也会说话。”
李萧同样回了他一个白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康满不服气的闭了嘴。
李萧继续和罗一宁商量:“一宁,既然这个事儿你知道了,那你是怎么想的?如果我们直接追究估计会牵扯到嫂子的父亲,你看……”
李萧虽然对沈家的事情知道一些,但这毕竟是罗一宁的老岳父,他还是得问问清楚。
“没关系,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赌博,借高利贷,都是违法行为,而且警察也会调查,没什么好忌讳的。”罗一宁倒是很干脆。
“那这样嫂子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李萧问的详细。
罗一宁眉头轻佻:“不会,我老婆,我了解。”
这个回答让李萧瞬间又是一个白眼。
“我怎么觉得你受伤之后怪怪的,像那个什么什么,炫妻狂魔。”
“是吗?”罗一宁一本正经。
“也好,你们提前习惯一下,以后会一直这样。”
李萧差点原地去世。
他扶着康满的肩膀唉声叹气。
“完了,一场架打的从前的罗一宁不复存在了,咱们以后要时刻活在煎熬中了。”
康满扁着嘴十分认真的点头:“这么看来,咱们得尽快找个老婆,不能事业上不如人家,感情上也落人家一大截。”
这话说完两个人一齐唉声叹气,剩下罗一宁心情大好。
夜幕降临。
昏暗的小巷子里沈庆国拿着包拉着徐珊快步走着,两个人冻得瑟瑟发抖,时不时的回头张望,一副过街老鼠的样子。
“老沈啊,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我这会儿又累又饿,还冷。”
徐珊缩着脖子,虽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可寒风吹来还是冻得她直打哆嗦。
沈庆国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他本来就有伤,也没换药,这会儿伤口疼的厉害。
拿着包的手也早就冻得没了知觉。
他左右张望了一阵,看到了一个荒废破旧的店面,于是带着徐珊进去了。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
这店面里的东西基本上已经被搬空了,沈庆国找了个避风的角落,从包里拿出两张报纸垫在了那里,然后和徐珊坐在了报纸上。
沈庆国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已经冰冷的馒头给了徐珊一个。
徐珊一看就来了气。
“怎么又吃这冷馒头啊,不能出去吃点别的吗?”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这冷馒头还是昨天早上买的。
“祖宗啊,咱们拿什么出去吃啊,咱们得有钱啊,就这么两个馒头已经是我们俩最后的吃的。”沈庆国也无奈。
他也想吃好的。
可是他们真的是没有钱了。
家里的钱基本上都让他拿来赌了。
甚至徐珊的那些值钱首饰也都让他卖了。
两个人逃跑的时候能拿的也就几件衣服,全身上下一共不到五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