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尚阳公主落水一事必定还是会先传回宫中,马车飞速驶在路上,尚阳公主轻轻咳了一声,虽然大夫说施救及时,但呛了几口水到底让尚阳公主些许伤到了身子,再加上受惊,上了马车之后尚阳公主便靠在宫人怀中一动不动了。
“殿下,等下进宫,可还要将瀛王殿下与您起了争执的事情告诉……”
“不用了。”尚阳公主低垂着眼眸,轻轻摇头,“他若不希望这件事张扬出去,总归会有他的办法。”
今日或许只是那明侯府世子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下次呢?
就算自己不出宫,那明侯府世子却未必不会进宫。
尚阳公主不想跟瀛王硬碰硬,母后也曾多番提起懿妃母子狼子野心,人家前朝春风得意,父皇再宠着自己,但大权总归在男人手中,谁好说父皇百年之后坐上皇位的会是谁呢?
叹了一口气,尚阳公主道:“不必多说什么,也是那画舫年久失修,不然便是争执起来,也未必就会掉下去。”
同样的,就算没有瀛王赵月兮的出现,万一她自己不小心倚在了那边,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吗?
“幸好公主无恙,奴婢当时真真是吓坏了。”
一侧跪在马车中侍奉茶水的宫女庆幸道:“不过那国公府大小姐,从前听说她出门总跟个木头似的跟着瀛王殿下,今儿倒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下水,奴婢愚见,殿下何不随意打发了她?”
“为何?”尚阳公主撇了一眼道。
那宫女奉上茶水后愤愤道:“殿下您是知晓的,那外面传的再神乎,人的性子哪有说变就变得?奴婢瞧着,倒像是别有用心,兴许是没了婚约,想换个方式攀龙附凤呢?”
眼眸微转,这话在尚阳公主心中细细揣摩,旋即一笑:“人自然是轻易不会变得。”
“殿下,您身份贵重,如那国公府大小姐一般得人,还是不要近您得身更好。”宫女道。
尚阳公主没说话,打量了她一番后忽而开口:“你头上这发钗倒是好看。”
忽而被提起,那小宫女下意识得去扶了一下头上的发钗,微微羞红了脸道:“殿下……奴婢……”
“本公主一向不喜严以御下,以你这个年纪,会有嫁人的心思也是正常的。”尚阳公主轻轻伸手,示意她将发钗拿来瞧一瞧。
见没被怪罪,宫女大着胆子双手将发钗奉上。
这支钗虽说算不得多好,甚至比不得尚阳公主平日里给她们的赏赐,但样式倒也精致,并非什么随意打发人的东西。
“连枝。”尚阳公主将发钗拿到在身后扶着自己的宫女面前,这是她的心腹大宫女,“你瞧瞧,还挺好看的。”
连枝看了一眼,轻笑打趣道:“是好看,奴婢瞧着,这金钗上錾刻的花纹也十分精妙,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也不知是哪家男儿,对咱们冬香这么上心。”
“是啊,若不是今日瞧见了。”尚阳公主将发钗还了,轻笑道,“再在本公主身边耽误几年,岂不是误了好事?”
“殿下……”冬香抿了抿嘴,“奴婢伺候殿下是应当的。”
“你伺候的好,否则人家又岂会拿这么贵重的金钗定你?”尚阳公主却忽而冷笑了一声,“本公主若是再留你,岂非是罪过?”
话音刚落,冬香身形一颤。
“瑞皇叔的画舫,再如何也不会年久失修,那雅间是你指给我看的,本公主落水时,你恰又在下面,偏是那么不偏不倚,本公主刚落水那明侯府世子就跳下来救人。”尚阳公主不是傻子,即便是这世上人人行事都保佑自己的目的心思,是好是坏也并非无从辨识,“那国公府大小姐无故下水救我是那临时起意攀龙附凤,那你引那明侯府世子下水又算什么呢?”
如果不是坠下去那一刻看到了,尚阳公主都觉得难以置信,明侯府如今空有一个爵位,那劣迹斑斑的明侯府世子竟然还妄想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来求娶嫡公主,难怪从前总是险些出现诸多巧合,如今看来竟是自己身边出现了内鬼!
“殿下,奴婢没有,奴婢那时候只是碰巧遇上了明侯府世子而已,奴婢怎敢背叛您呢?”
尚阳公主不想多费口舌:“让人送去明侯府吧,便说是本公主做主,将冬香赏给世子了。”
冬香脸色苍白,若是背着背信弃义的名声被赶出宫去,那她定要被口水淹死的!
“殿下……您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如此冤枉奴婢,如今是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奴婢了吗?”冬香跪在马车里不敢置信的看向尚阳公主,“奴婢冤枉……”
“你冤枉?”连枝扶着尚阳公主眉宇紧蹙,“你招摇带着的金钗内暗刻着明侯府家的记号,如今在公主面前又何必装模作样?”
尚阳公主这会儿不想说话,连枝作为大宫女,便替她将一切都做了,撕了那冬香最后一层脸皮后,便直接喊停了马车,派了一个侍卫将人扭送去明侯府。
“殿下,都是奴婢粗心。”连枝将人收拾了之后,愧疚道,“这丫头留在您身边许久,竟没看出她竟然背信弃义,为了那么一点虚的就出卖公主,若今日没有那姜大小姐舍身相救,奴婢们就是死一万次,也难消其罪!”
不只是身边人,尚阳公主更想不到:“今次不是从楼上摔了下去,还真未必能发现的了。”
第29章 宫中赏赐
“也不是你的错,天家恩宠,对母后和各宫娘娘来说未必就是福气,对皇家子嗣其实也一样。”尚阳公主闭着眼睛休息,低声嘱咐道,“你等下,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招待姜大小姐的事情吧。”
尚阳公主想,即便是有目的可图,救了她也是事实,外人关乎国公府这位大小姐的传闻,多是说她出身名门却没有能耐,却从不曾说她多疑善妒,退婚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可她看来更像是忍无可忍之举。
用打人的方式退婚,这姜若华其实也蛮聪明的。
这退婚之后,她的婚事便难办了,就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尚阳公主也不介意帮她一把,女子名声很重要,能得公主青眼,势必也会赢得各家夫人的好感,至于一个人是否值得深交,那是结识之后的事情。
这国公府大小姐又不能未卜先知,即便抱有目的,那湖水冰冷,四周还有外男,稍有不慎,或许也要搭上自己的清白,敢跳下来救人,在尚阳公主眼中,便已是善心大于目的了。
赶着三夫人张口数落之前,宫中便来人了,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
一番嘉奖,赏赐了些金银珠宝布匹香料的,还特意添了些滋补身子的药材,大太监前来传达皇后娘娘的赞许,将姜若华狠狠夸了一顿。
“大小姐勇气可嘉,不愧为将门之后,哦还有。”大太监眯着眸子笑着,“等公主殿下病愈之后,杂家会再来接大小姐入宫叙旧的。”
姜若华微微红着脸,面上有着女儿家被夸赞的羞涩,端端正正的行礼,规矩与话语也不曾出错。
宫里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大太监,都是宫中主子们的眼睛耳朵,表现好坏,通通会通过他们一并传入宫中。
“请公公代臣女谢皇后娘娘与公主惦记,等改日入宫,臣女再亲自谢恩。”姜若华微微屈膝,给足了这大太监尊重,随后关切道,“公主殿下落水时我与其他几家小姐小聚不曾一时间赶到,只记得公主呛了些水,不知殿下如今安好?”
“大小姐放心,太医已经为公主殿下诊脉,自不会让殿下有事的。”大太监道。
闻言姜若华压在胸口的手才放下,舒了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虽说当时去的也算及时,可对于不会水的人来说,一但落水就随时有可能出现危险,姜若华自是不希望尚阳公主有什么事情的,一来她需要借尚阳公主的势来为自己绸缪,二来梦中这位短短几句相谈甚欢的公主殿下,姜若华并不愿梦中的悲剧再在她身上重演。
反正也是那明侯府世子该死!
“如此,那杂家便回去复命了。”
塞了赏钱,好声好气的将人送走,姜若华如释重负,再回头,她看到三夫人,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婶娘……”
得意她是不会让三夫人看到一丝一毫的,她的算计也是,一切就是要三夫人以为都是误打误撞,全是顺其自然,毕竟越是这样,三夫人越是一腔怒火无从发泄,若叫三夫人知晓她在其中的计划,岂不是也给了三夫人不必再装下去的理由?
在她不曾拥有抗衡的资本之前,她也不打算跟三夫人撕破脸皮,何况如此还能让三夫人心中不舒坦,装装样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心中窃笑看着三夫人那有些笑不出来的样子,姜若华小心看了一眼便低着头假装做错事情的孩子。
“……都先进来吧。”
三夫人平息了几口气才说出这话来,国公府门前人来人往,又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皇后娘娘派人来大肆夸赞了姜若华,这才退婚多久?她还没能腾出功夫去趁着退婚的悲伤拿捏姜若华,这丫头竟然就转头得了尚阳公主与皇后的青眼?
如姜若婷一样,三夫人一路上都有意无意的会去看姜若华一眼,恨不得从她身上看出来些什么,比如说幸灾乐祸,比如说得逞的算计,但是统统都没有!
人活在这世上,不怕用心之人费劲千辛万苦得走想要的,就怕有些人总是轻轻动动手就能得到别人努力也得不到的!
偏偏三夫人不单单是恨姜若华看着那么轻松就得到了这一切,她还贪心想用阴毒手段直接拿走别人的成果,又还要小心维系自己的名声,更在恨意上多了几分窝火,是半点都不许她发泄出来。
一回府里,就余下了三夫人与姜若华姜若婷,姜若华也不说别的,直接低头先认错:“婶娘,我下回不敢了,您不要再为了下水的事情生气了好不好?”
如此,更是连三夫人张嘴想借落水一事发泄的机会都给堵住了!
“你……你这孩子,你叫婶娘说你什么好?”三夫人竭力压制着怒火,指着她道,“那画舫上,那么多外男都在,如今初夏湖里水还冷着,你也不想想自己,怎么就跳下去了呢?”
姜若华老实的低着头道:“谢家妹妹还有其他诸位小姐有心帮我挡着,自是没有丢了姜家的颜面,婶娘……我错了,我只是想着爹爹以前说,不能见死不救,那尚阳公主就要沉下去了,我才跳了……”
这般解释合情合理,只是永远不会合了三夫人的意,三夫人眼中几乎喷火,看着自家女儿在一旁站着无动于衷,又是如此木已成舟的定局!最近真真是不顺!
“可不许再这样!”气恼归气恼,三夫人到底还是忍得住,不至于为了这多么一次两次的事情就发作,“你爹常年在边关,你娘又将你托付于我,这湖水寒凉,万一真的冻伤了身子可怎么好?再是人命关天,婶娘在意的也只有你的身子。”
虽说不是自己女儿得了尚阳公主与皇后青眼,这点让三夫人有些不悦,但好在姜若华还算听自己的话,只要一直维持下去,她的女儿仍旧能在姜若华的衬托下水涨船高!
“我记着了婶娘。”
但有下次她还敢。
姜若华低眉顺眼,料想三夫人不敢用什么过激的言语去控制自己的行为,只是一次两次可以是巧合,往后三夫人必定会想方设法的针对圈住自己,她也该好好思索对策才是。
第30章 三不管地带
几句不痛不痒的说教后,三夫人又须得尽足做婶娘的本分,又喊了大夫再来给姜若华看看,吩咐厨房熬了姜汤热茶,再嘱咐丫鬟们好生照看着,确定姜若华不会受寒发热,才带着姜若婷离去。
“小姐,姜汤来了。”
画蝉接过小丫鬟是手中的姜汤,就令她下去了,自己亲自侍奉在姜若华身边,吹了吹那滚烫的姜汤才递过去。
“拿来给我吧。”姜若华伸手接过,尝了尝温度后,一口气将这热姜汤喝掉,顿时觉得嗓子里肚子里都被这热姜汤浇得滚烫起来,裹在被子里,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开始发汗。
画蝉与吟秋两人轮流给姜若华擦拭身上的汗,吟秋换了一方帕子道:“今儿真是吓坏奴婢了,这画舫这么多年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能烂成那样呢?还偏偏是尚阳公主在的那间房。”
“你可瞧见先我下水救人的人了?”姜若华拿了本书在手中看着打发时间。
“好像……是个男子,但离得远,小姐你冲下去之后,奴婢们只顾着您,就没注意那些了。”吟秋道。
随手将书摊在床上,姜若华靠着软枕看向她二人道:“那是明侯府世子。”
二人闻言,脸上皆是一惊!
明侯府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整个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仗着祖上有些功劳,靠着爵位混日子的二世祖,亲姐姐在宫中算是新宠,这明侯府世子大小就是个混世魔王,长大了更是无法无天,明侯与侯夫人也不管,任由他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强抢民女,玩死丫鬟也屡见不鲜,都让他那亲姐姐给摆平了。
“明侯府到这一代,家道中落,没人能有个功名,单靠侯府那余下的一点家业,哪里够挥霍的?”姜若华低声道,“当时我去的也算是快的,可又哪里有那明侯府世子快?这落水或许是意外,但救人未必也是。”
吟秋听的蹙眉:“小姐的意思是说,明侯府世子是想……做尚阳公主的驸马?”
“不说平步青云,谋个闲职轻轻松松,尚阳公主又是中宫嫡出,一月俸禄外加食邑,要高出其他公主多少?十个明侯府都拿不出这么多来。”
得到这一切,只需要夺走公主的清白,多简单。
画蝉两眼一瞪,愤愤不平道:“岂有此理,明侯府世子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一没功名二没品行,瞧他天天那个浪荡样子,指不定还有什么不干不净的病呢!他也配染指嫡公主?”
“所以啊,我不下去,尚阳公主这辈子就栽在这了。”姜若华也觉得气愤,哪怕是公主,遭人轻薄了也难逃为了保全颜面下嫁这种货色,她在梦中遭遇了诸多不公,也看到了太多不公,“我下去,或许也就是病上几日而已,但若不下去,让这种东西得逞,如何也是咽不下这口气。”
同是女子,这只会发生在女子身上的遭遇难免让姜若华惺惺相惜,既然能帮上忙,又对自己有利,她想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袖手旁观。
且话虽如此说,但她好歹多年习武,不至于身子骨差到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就不行了,这会儿早就完全没事了。
“晚饭就咱们自己吃吧。”姜若华道,“正好也安静些,回头谁来都说我睡了。”
吟秋颔首,趁着饭店丫鬟们懒怠,她去帮姜若华取了新的夜行衣来,这是她托父亲小心卓人带进来的。
有了新的夜行衣,夜晚出门也更方便,姜若华看了一眼,便暂且放在了床上,画蝉不过多时带回了晚膳,瞧到了床上的夜行衣道:“小姐不若休息一日再去?”
“还是越早越好。”想了想,姜若华觉得还是今日去更好,昨夜高爷爷派人送了信进来,请她抽空再去,便是代表着铁令一事已经准备好了。
那块神秘铁令的幕后主人究竟是谁,姜若华并没有从爷爷口中得知,这块铁令能帮得上她什么忙,她也是无从得知,但这块铁令既然到了自己手中,她就要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