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儿。”国公爷似有不悦，“听话。”
她没再说话，默默的退了出去。
姜世子从一旁屏风后出来，小声的道：“这能瞒多久啊？”
“那也得瞒着。”国公爷眼中充斥着无奈，微微红了眼眶，“这孩子，心善，别看她平日里是个冷静的，但那不过是为了日后迫使自己的，当下冷静，日后才好应对，她进步非凡，无非就是因为这点，等她能做到了，有本事了，你这个当爹的也未必拦得住她。”
这一点，从姜若华施粥开始国公爷就看的明白，就更不必说留胡杏杏小住，更乃至将赵月兮藏在府里了。
鲜少有人能有这个魄力，能放下个人成见，能解决旁人几代人都未必能解决的恩怨。
可惜他这个孙女是女子，如若不然，只怕将来总要成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总之这件事，不许任何人跟她提起。”国公爷深呼吸几口气，“否则知道真相，她也要左右为难，倒不如直接让她接受最后的结果罢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或许并不会太让人难受，但若眼睁睁深陷变故之中却无法阻止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谁不想管这件事呢？
可谁都管不了。
姜若华却没有放弃，虽然她明白，如今知情当年往事的人，只怕谁都不会告诉她半个字，但她未必就没有办法知道事情的全貌。
还在被窝里睡觉的洛羽被她扯了下来。
迷茫的睁开眼睛，洛羽打了个哈欠道：“嗯？……老婆你怎么来……”
“你怎么来了！”他赫然来了精神，瞬间收回了前言，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姜若华，“你怎么还进我屋里来了！”
“我来问你个事情。”姜若华才懒得管这些，“徐维清到最后怎么样了？”
“那是谁？”
眼见着姜若华脸色看起来不对，洛羽忙小心翼翼的道：“你等我醒醒神我想想……”
【徐维清徐维清……这名字好熟悉啊……第一世这家伙出现过吗？】
（需要看原文吗？）
【别打岔，徐维清徐维清……！想起来了！介不似大反派吗！他这就出场了？不能吧？】
“你知道他。”姜若华盯着他道，“告诉我他的下场，还有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我……”洛羽刚准备开口，却忽然愣住了，“我不是很清楚……”
【我靠这玩意儿应该不能说吧？我感觉说出去会死啊！】
（女主不是蛮喜欢你的，还能宰了你么？）
【不是啊，你想想，自打剧情乱套之后，女主基本上是把第二世的剧情都走了一遍的，你忘了几年前咱们办事儿完的晚上偶遇了女主，她当时去见的不就是书里那个帮忙接头的高爷爷吗？】
【所以徐维清现在是我老婆的师父啊！】
“我知道你清楚。”姜若华作势便伸手捉住了洛羽的手腕，提防他要从床上跑路，“告诉我。”
洛羽拼命想逃：“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剧情已经按照第二世走了，徐维清肯定要报复皇室了，首当其冲就是皇帝……啊这件事情不太妙啊！】
第129章 什么二选一
“我说我不知道可以么？”洛羽犹豫的看着姜若华，表情显得十分复杂。
【要是叫老婆知道剧情的发展，注定只能二选一的话……这也太虐了点！】
姜若华皱起了眉头，目光冰冷，洛羽的心里话也让她不由得一惊，下意识也没再隐瞒：“什么二选一？”
【卧槽？】
“什么叫注定二选一？”姜若华看向他，“我想知道其中原委，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局面发生，知晓未来全貌的你，难道也什么办法都没有吗？”
【我心里话我老婆听见了？？？】
“我听见了。”
姜若华确实着急了，徐维清进宫，势必是要闹出不小的动静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死，同样也不想看到其他人出事，可是对于这一切，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她连下手的方向都没有！
此刻她是真的再不顾及别的了，语气上也没了平日里的柔缓：“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洛羽在床上坐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说实话……我也说不好，情况不太一样……”
【要救洛风鸣，就救不了徐维清，要保徐维清，就救不了洛风鸣，原本是这样的……】
有些话洛羽不知道该不该问，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二选一的情况下，如果有一个人更重要，那么那个人就会成为必定的选择。
但如果几乎差不多重要呢？
眼前的姜若华，看起来比书中的那个姜若华还要强大，还要自信，她渐与封建时代下的女子产生不同，渐渐的变得更像一颗独立在空中的星，在逃脱着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枷锁，对女性的禁锢。
她不会再向往做那一代贤后了。
洛羽这几年摆烂，时常他也在想书中的剧情，究竟是什么才导致了剧情一点一点的错了下去。
可想了几年他也没得出一个结论，却想明白了一个事情。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每个人都是鲜活的，他们也都有自己的想法，也都是人，为什么就一定会按照书中剧情发展呢？
诚然如果写书的作者文笔好，对人心性格理解到位，自然每个角色会做什么，会怎么做，都能写的真实又鲜活，但那真的就是绝对一定会发生的么？
整本书的内容他滚瓜烂熟，但他口中的修复剧情，却不过是在想方设法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人又怎会受这种胁迫呢？
“他要毒杀皇上。”洛羽道，“那毒很独特，它无解，但可以通过运功吸附走旁人身上的毒……徐维清……他应当是很认可你这个徒弟的，洛风鸣会为了皇上，将毒吸附进自己的身体里。”
“如果……如果是第二世的话，你本应很爱很爱洛风鸣，你会为他奋不顾身，又将毒传到自己身上，你会跟洛风鸣争执不下，都拼命的要将毒放在自己身上，再便是皇上与徐维清之间了断恩怨，皇上会死在徐维清手里，而徐维清又会因为自己心爱的弟子……”
书中，到这里故事就接近尾声了，皇帝为他早年的罪过以死赎罪，而徐维清为了姜若华，为了那个让他骄傲的徒弟，吸附走了他二人身上的毒，复仇了，也永远离开了。
悲痛感慨人世间造化弄人的同时，云王顺应天意，力压一众兄弟登基，姜若华也成了大祁朝的皇后，悲伤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消散，夫妻二人齐心协力，让国家愈发繁荣，至此，圆满落幕。
“你应当也听见了。”洛羽看起来有些犹豫，“如果……徐维清跟洛风鸣注定要二选一，你要怎么选呢？”
“我猜他们都不肯告诉你真相，应该就是因为这些了。”
其实洛羽也不想说，这种决定，怎么选都是要压垮人的，尤其是……姜若华如今她不爱洛风鸣。
一边是师父，一边是师兄，如今二人处于几乎差不多的位置上。
姜若华不会因为感情，让天平朝着谁倾斜。
但是他从没想到过姜若华会听见他的心声，说与不说是可以控制的，可想与不想却不能。
看着姜若华有些呆滞的模样，瞬间懊恼便涌上心头，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为此而来，说什么洛羽也不肯说出来。
“要不，要不我们现在就进宫吧。”洛羽抓耳挠腮，此刻他心慌意乱，实话实说，他见不得姜若华这样，忙道，“若是赶在一切开始之前，兴许还有转机呢！”
姜若华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在以最快的速度行动着，只是她心中也清楚，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从她知道胡杏杏一日没有出门，再到浪费时间问了一圈情况，或许一切都为时已晚。
进宫之后，姜若华就先去见了尚阳公主，再请求她去打听消息，得知云王在金銮殿时，几人匆匆赶去，昔日宫人成群的金銮殿此刻看起来十分寂静，为数不多的宫人也不敢阻拦几位主子，只得默默的将人放了进去。
匆忙的走进内殿，见到的便是三方僵持不下的局面，皇上坐在龙椅上，徐维清立于下方，云王则站在二人中间，似有抵挡的意思在其中。
“师妹？”
见有人闯进来，看清后云王不由得一惊：“你怎么来了？”
徐维清却动了，他径直而来，目标却是尚阳公主！
“明黛小心！”姜若华见状迅速动手，并催促尚阳公主快走，“走！”
以她的本事，未必能拦得住徐维清，顷刻间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退了一把尚阳公主后便径直拦在了徐维清面前！
云王也几乎同时动身，从背后的方向也要来阻拦徐维清，可他们两个再厉害，终究也是徐维清带出来的徒弟，其中套路练的再熟悉，不过数年时间又怎能说青出于蓝就青出于蓝？
二人联手抗衡徐维清，洛羽想也没想就拉过尚阳公主往外跑，徐维清只怕是要拿尚阳公主做人质，他快步拉着尚阳公主出去，背后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引得尚阳公主担心回头看去。
第130章 一场意难平罢了
“别停别停！”洛羽拉着她往外跑，“他们两个都是那老男人的徒弟，不至于下死手，但那个老男人是来找皇上寻仇的，你留在那就是活靶子！要别当人质的！”
原身留下的一身武功他一直以来都用不好，洛羽也担心自己留在那里会添麻烦，想了想他就先将尚阳公主送了出去，并嘱咐道：“你抓紧去摇人……啊不，去喊人！”
送去了外面，再跑几步就能喊到禁军，洛羽将人送出去之后把门关上，此刻也觉得脑子里乱的不行，打徐维清啊……这人真的能打得过吗？
硬着头皮回去，只觉得自己把人送出去再回来才多久的功夫，云王跟姜若华两人就双双被放倒，一个个身上带伤嘴角带血，再抬头就看着徐维清正拎着老皇帝的衣服领子，作势就要下手！
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着一杯茶被强行灌下去，徐维清便将人随意一丢，放声大笑起来：“多少年了，天道好轮回啊！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老皇帝已然年迈，再一杯毒茶灌下去，一瞬便显得苍老了许多，毒不是顷刻就发作的，如今看来，剧情上的出入也很大，书里徐维清的下手显然是没有这么疯狂的。
“师父……”
云王的伤势看起来要不姜若华还严重一些，他连爬起来都十分费力，只能勉强撑起身子：“父债子偿……还请师父放过我父皇……”
徐维清又怎会放过？
但终究不论是对云王，还是对姜若华，徐维清都有一份师徒情谊在，他还是说了那如书中一样无情的话。
洛羽不敢轻举妄动，一屋子人，没人能拿徐维清怎么样，这人走到这一步，几乎和疯了没什么两样，他只好默默的道。
【系统，球球了，你是我爹，帮帮忙！】
（您说的话我听不懂呢，是否要上网搜索‘系统……）
【别装！】洛羽急了，【什么关头了你还搞这一出，你没有什么道具能用吗？你就当我借你的，你回头搞点支线任务我给你做也行啊！】
洛羽与系统纠缠的同时，姜若华就着一旁的柱子勉强站了起来：“师父……究竟是什么事情一定要让你做到这个程度？”
是什么事情呢？
是造化弄人罢了。
徐维清年轻的时候，皇帝也很年轻，徐维清入仕，也很快就跟皇帝熟络，优秀的人效忠优秀的人，世人看到的，是明君贤臣。
但做皇帝，有皇帝的为难之处，而平民白身出身的新科状元，懂得不过是圣贤书中的内容，一个人的隐忍与权衡，落在另一个人眼中是软弱与无能。
而反过来，一个人的奋不顾身，落在另一个人眼中就变成了不知死活。
但他们终归都是热爱着这片土地的，可朝中权势众多，想独占鳌头的很多，不想有人来分羹的人也很多，误会未必次次产生，但若有人为则另当别论。
云王在半途中质问：“母妃的事情您二人既然知晓全貌，为何还要……”
哪个男人年少时没个喜欢的姑娘家呢？
偏偏有人在徐维清与她情投意合时，又转手将她献给皇上。
美人计或许不足以动摇大局，个人情爱在国家山河面前本就渺小，但却足以成为压垮两人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出美人计，扯断了两人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看似是为了一个女人疯狂的两个男人，实则背后又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美人亦是可怜，女子仰仗男人生存的社会，她只是背后之人操纵的一枚棋子。
除却二人所占角度不同而产生的误会外，感情又让这份误会增添了更多复杂，他们其实总有机会好好谈一谈，国家大事可以商量出一个统一的结果，可美人却没得商量，终究是要有一个人失去的。
谁也不想失去。
对外众人只知云王母妃红颜薄命，生下孩子没多久就病死了。
实际上她是死于自戕，作为棋子的她，大约是不愿意再看到两个人这样，便想以这种方式了断这一切，毕竟只要谁都没有得到，某种意义上也就不算失去了。
谁曾想她的死却引发了更大的误会，让两个男人，都以为她的死是与对方有关。
云王在这其中是无辜的，如果没有这些误会，徐维清大约会以太傅的身份在他身边，传授一切。
至于姜家救下徐维清，只是因为欠了徐维清一个人情，感念其曾经的一份恩情，才有了今日活着的徐维清。
才让云王的成长，有徐维清在他身侧指点。
造化弄人的是，帝王并没有隐瞒早年的事情，徐维清也没有，故而听着这一切长大的云王，再长大之后逐一追查着当年往事，总想着挑一个合适的时候说明白这一切，可两人对对方的恨意都很深，此事就这么一拖再拖……拖到了如今这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若说这其中唯一错了的，大约就是皇帝在得知云王母妃正是徐维清心上人的时候，还是情难自抑，跟她有了云王。
如今误会大抵是解开了，但做出去的一切，也覆水难收了。
云王想为皇上吸走身上的毒，却被皇上与徐维清制止了。
洛羽默默的去一边扶了姜若华一把，在这里，他大约是最多余的那一个人吧。
徐维清要自己承担自己做下的事情，但皇帝却说这是他应当承受的。
姜若华看着这一切，抿了抿嘴，她低声问洛羽：“你说……为什么一定会变成这样呢？”
洛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于看客来说，这或许只不过是一场意难平罢了。
“我真的不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死去。”她声音低低的，上面争执着互相吸附毒素的人并没有听见。
是教会她许多的师父，是有同门情谊的师兄，是她所效忠的君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