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欢快无忧的生活持续到姜若华撞见一脸忧心忡忡的皇后娘娘。
一旁的大宫女忙打着掩护，只说是忧心皇上的身子。
皇帝的身子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不仅仅是肉眼可见的衰老，还有着许多的力不从心。
但大祁朝如今也不是说后继无人了，皇帝也并非壮年，因为生病受伤加速他的老去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这并非一日的事情，年轻妃嫔此刻哭哭啼啼到还说得过去，但有皇子傍身的一些年长妃嫔，就显得更为淡定的。
至于皇后，她贤良仁爱，母仪天下，对其余皇子公主也是一视同仁，谁登基都会尊她为太后，犯不着考虑身后事不说，皇帝有归西之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半截上伤心也未免太古怪。
直觉告诉姜若华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直至云王回京，宫中设宴，姜若华才从云王几个下属口中得到了真相。
父亲在她去求药之后，就被派去了边关，之前的统帅中看不中用，竟是让那小国连夺几城，这才又临时调动了父亲过去打仗，可统帅与军中总要磨合，父亲虽然老练，如今却也是没有时间顾及这些，虽是及时止损，可也耗费了不少功夫，更是在守城时被敌人伤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还不得而知。
皇后娘娘害怕这个消息传出去会让她着急担心，便一直让众人瞒着没说。
可直至今日也没有任何好消息传过来。
整个宴会，姜若华基本上没吃下什么东西，结束之后便匆匆离宫了。
父亲生死未卜，边疆动乱不止，朝中却无人敢再应战，偌大一个国家，显得何其可笑。
她穿上了盟主赠与她的那件软甲，披上了曾不过是父亲觉得好玩为她准备的一身甲胄，大小合适，正适合女子，这从前不过是令她觉得新奇的玩意儿，但如今不是了。
“小姐。”
画蝉跟吟秋拿来了几个包袱，还有几个水囊，挂在了马身上，眼中满是担忧。
几个妹妹相继来送，一个个默默地看着，分担走了姜若华不在后家中的一应事宜。
媛姨娘跟其他几个姨娘为她求了一张平安福，赛到她身上放着。
“我走了。”姜若华笑了笑，翻身上马，背上她的长枪，朝着家人道别。
她让众人配合她，将此事隐瞒起来，不要告诉爷爷。
大祁朝的国土一点都不能少，若没人敢扛起这份责任，那就由她来做！
谁说女子只能在男人背后仓皇无助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偏不如此！
快马逼近城门，却在半道上被逼停了。
“师妹，边关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前往，岂不是要让国公爷与世子更加担心？”
云王将人拦了下来，如今他本该是在宫中为朝政忙碌，身上的衣服都不曾换过，一路奔来连马都跑累了，他眉宇微蹙，看着身披甲胄得到姜若华有些恍惚：“你打算替世子出征？”
“战场上的将士，每个人都是在冒着生命危险保护我朝不受外敌侵害。”姜若华下马，月色当空，她听着云王的话却不为所动，“师兄不必拦我，朝中无人敢应战，父亲又受伤不知情况，我是一定要去的。”
云王伸手拉住了她，面上满是担忧，还有不舍：“你若担心，我替你去。”
第134章 这并非我愿
“我会禀明父皇，请他准我出征，我会将世子完好的带回来的。”云王望着她，眼中逐渐有了心疼，朝中武将无能，逼的她一女子要远赴边关，“师妹，你等我回来好么？”
姜若华沉默片刻，默默的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那京中呢？”
“师兄为了来追我，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上一身，我在宫中小住这么些时间，不是不知道皇上如今的情况，你走了，京中谁来坐镇？谁来主持大局？”
“这些我都会安排好的。”云王道。
可姜若华不信，她微微冷笑，道：“师兄，你若是决意身先士卒，为国而战，我自不拦你，也听你的留在京中。”
“可显然不是，你要去边疆，你要带领众将士而战你不是为了大祁朝，不是为了边关百姓，你仅仅是因为不愿意看到我去，所以要用自己替换我。”
云王被戳中了心事，昔日俊朗的眉目染上忧愁：“是，我更不愿意看到你出事。”
“师妹，边关太苦，让师兄替你去。”
“但我不需要谁替我做什么。”姜若华摇了摇头，“师兄，我要去边关，不是迫不得已，是我自己觉得我一定要去。”
“何况，以我们的关系，并不需要师兄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云王一愣，眸中黯然，良久后才道：“我已经与那盟主之女说清楚了，她并没有纠缠于我。”
“这是好事，但与我没什么关系。”姜若华道，“师兄不用特意向我解释这些。”
毕竟，她自己的心自己清楚，她不爱眼前的这个男人。
纵然他的确很优秀。
“我不曾与任何人有过什么，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云王的声音趋于挽留，“师妹，我早已满心满眼皆是你，再容不下旁人了。”
“你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
他声音中带着期待：“等大胜归来，我便求父皇赐婚，往后便只有你我，再没有旁人，好么？”
这样的话，或许对很多女子而言，都有着极大的诱惑吧。
一生一世一双人，互通心意。
“你想让我做你的王妃，将来做你的皇后。”姜若华对上他满是期待的目光，“但这若并非我愿呢？”
“我不会接受其他任何女人的。”
“这跟有没有其他女人对你前赴后继没什么关系，你能做得到，这一点我从不曾怀疑。”她知晓云王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她自己又悟出许多来，“我亦有我想做的事情，它等着我亲自动手，而不是等着你拿来现成的全部捧给我。”
“世间男子多纳妾，你要顶着朝中权贵的压力为我空置后宫看上去或许的确令人心动，但这并不足以构成我回应你的原因，若做皇后，我必定这辈子再没机会见识塞外风光，再没机会像今日这样大胆一回，以女子之身上战场厮杀。”
“师兄，报效国家的忠义，男子有，女子也有，你出于安危考虑让我留在京中的同时，是否又想过，或许战场才是我更好的归宿？”
“同样，或许过不了几年，你就是这大祁朝的新皇，这是你毕生所愿，也是你这些年来煞费苦心经营后应得的，难道你愿意为了我放弃皇位么？”
“如今我更加肯定，爱人前先爱己，一个人必定先满足自己，才会拥有余力去满足他人，若我留在京中，或许往后数十年如一日我都会在感慨，若当初大胆一次，好歹算是全了心愿，若你要放弃皇位，闲云野鹤的生活之余，恐怕也难免会后悔当初一番心血白白浪费。”
“世间难两全，人便是再强大，也终有做不到的事情。”姜若华想起了当日中毒一事，也切实体会到了洛羽口中意难平三字的含义，她轻轻后退了两步来到马儿旁边，“何况，我从未对师兄有过任何男女之间的想法，所以，我不会留下，也不会做你的妻。”
言罢，她便翻身上马，准备启程。
云王在她身后喊道：“你爱着那个在瀛王身体里鸠占鹊巢的人，是吗？”
她轻轻拉着缰绳，回头道：“若他与师兄说了一样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结束这份欢喜，姜若华永远是姜若华，不愿为情所困，抛下我自己不做，跑去拿着别人的给予当宝贝。”
即便心会很痛，但若叫她如一个物件一样，那还是叫心痛着更好，至少能时刻提醒着她，永远要当姜若华，永远是自己捧给自己的最好。
毕竟若舍弃了姜若华三字，再美好的男女之情，终究也不过是个华丽的牢笼罢了，更可怕的是，没了这牢笼，她就会一无所有，更没有机会变回她自己。
赵月兮就是最好的例子，那年追着瀛王跑的她，是人人口中，瀛王那心尖上的女人，没了这个名号，她是贵女中的耻辱，毫无德行可言的存在，是站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的存在。
云王没有再追上来，而是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显得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但却另有人追了上去。
洛羽不是很娴熟的骑着马赶了过来，尴尬的笑了两下之后道：“那，那什么……我路过你家，听你家几个小姐说你要去边关……”
“……你别误会，我就来送送你而已。”
姜若华稍稍放缓了速度，轻笑道：“谢谢。”
洛羽面上一红，不过在月色下也不算明显，他轻轻转过头去，声音愈发的有些小：“正……正好发现府上还有些伤药，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你拿着，别浪费。”
他塞过来一个小包袱，里面瓶瓶罐罐的发出了些许声响。
姜若华收下了，没有拒绝。
“上……上战场一定要小心啊。”
洛羽抬头看着天，故意说的很随意的样子：“还是蛮危险的，自己的安危也很重要。”
扯东扯西说了许多，洛羽侧头看了姜若华一眼，随后道：“其实你今天这一身甲胄……我觉得……很合适你……很美……不比那些华丽的衣裳的差……”
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小，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第135章 会平安归来的
姜若华却很受用，她侧身靠近道：“我没怎么听清楚，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
洛羽哼了一声，脸上发烫的厉害。
她骑着马靠近，惹得洛羽微微一惊，旋即开口道：“我很爱听，你再说一次。”
“！！你又耍我！你分明是听见了！”
洛羽手忙脚乱的骑着马要拉开距离，只是他骑术烂，哪里甩得掉姜若华。
“你不肯么？我不是你的亲亲老婆么？”她恶劣的与他开玩笑。
洛羽想逃，但是逃不掉：“那那那不一样！我们那喊老婆的不一定都是妻子的意思，我才不说呢！怎么可能你让我说我就说！”
姜若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笑着看他，一副她都懂的样子。
洛羽瞧着有些着急，但话却有些越解释越解释不轻，最终涨红着脸闭嘴了。
片刻的安静之后，洛羽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开口道。
“其实……书里并没有写你会上战场。”
“但我觉得一本见证女子成长的书，如果是这样的结局反而更好。”
“在我们那里，人都是生来平等的，女子也是独立活在阳光下的，能追求自己想要的，去做自己想做的，原先我司空见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但直到切实见到那些书中不曾描写的地方，才觉得自由是难得可贵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幸福的，我想……你肯定会为这个世界的女性开启先例，见证第一个独属于女子的辉煌时刻，然后再发扬下去……”
“等你战功赫赫从边疆回来，肯定比那些不敢打仗的缩头乌龟要英姿飒爽百倍！”
“……要平安回来啊。”
姜若华忽然勒停了马，却让洛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她忽然也变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这么选了。
这世上，恐怕连父亲祖父都未必一定支持她的所有行动，但却有一个人，一直无条件的喜欢着她所做的一切。
她轻轻朝着洛羽伸手，夜色之中，她抚上洛羽一瞬变得僵硬的面孔，飞快的在另半边落下了一个吻。
瞬间，有人似火烧起来一般！
“我会平安回来的。”
此一别，再回来恐怕不知要过去多少年，姜若华纵马离开京城，在夜色中前行，但若有缘，定还有再相见时。
边关的情况很严峻，大燕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鼓动了临近其他几个小国，组成了一支数目不小的军队与大祁朝抗衡，带兵打仗的正是那个被姜若华一枪打回老家的燕国大皇子。
姜世子伤的严重，如今虽暂且守住了城，却再无余力指挥大军打仗，大祁朝军中纪律严明，粮草不缺，兵强马壮，却独独缺了一个能指挥大军的人。
可军中谁也不肯服一个姑娘家带他们打仗，姜若华在看过父亲的伤势之后，便毫不客气的开始了。
不服气不要紧，她都会用实力证明。
先将军中几个厉害的货色都打上一顿，以实力压制之后，排兵布阵，逐一破阵，从前只是存于心中的幻想，此刻却在眼前一点一点有了模样轮廓，善用妙计，必要的时候兵行险招，总是出其不意，却能将损耗降到最低，出奇制胜，越发觉得她似乎天生就属于这里。
几番模拟对战，姜若华的本事与实力得到了认可，几名老将也再无异议，连军中军师都赞她计策绝佳，是天生的领兵之才。
大军很快在她的重新整顿下重振旗鼓，只是却也不免有闲言碎语扰乱军中。
历来打仗，统帅必定是皇帝钦点，他们虽然承认姜若华的才能，却也有人担心这般举动是否来日会遭陛下怪罪。
毕竟古往今来，军中莫说女统帅，就是个女的都少见，就算有女子来军中，不是谁家的婆娘，就是谁在外头的相好姑娘，要么就是在城中招的煮饭婆子，从将到兵，真正上阵杀敌的人里，绝对是没有女子的。
姜若华一来不止打破了这一点，更也没有圣意。
可是要等圣意得等到什么时候？她从京城赶过来就花了数十日的功夫，再这样一来一回的折腾，至少又是一个月甚至更多的世间浪费掉，外头燕国大皇子待人攻城打的火热，僵持下去消耗的岂非是大祁朝的粮草与将士们的士气？
“一应责任在战后我一人承担，诸位将士参军皆是为了保家卫国，咱们打仗是为国家为百姓，守的是一方平安，如今敌军在外，断不能再拖延下去，唯有将贼人打退，方能算是不辱使命，我知诸位在担心什么，但危难关头，难道诸位的魄力还不如我一女子么？”
“说得对！先将这帮狗东西打出我大祁！”
军中气势大增，大多数人都不曾忘记自己的使命，在如此气氛之中，那些担忧的言论也逐渐消失，大军整顿完毕，在敌军发动新一轮进攻前，姜若华下令领着众将士出发！
趁着对方整顿歇息的间隙，箭上包着浸了油的布块，化作漫天火雨对着敌军粮营而去，令分三军作战，一军主攻，一军绕后断路，以及一小支精锐伺机偷袭！
首战告捷！
燕国大皇子从帐中出来的时候，裤子都没有穿，刚商量完明日的攻城策略在享受美色，就被姜若华带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大军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就被三军回合打的措手不及！
姜若华策马在马背上连取三人首级后，目光一锐，从背后取来弓箭，骑马疾驰搭弓射箭，一箭射穿了那燕国大皇子的肩膀！
可惜，稍微偏了一点。
敌军后撤，我军前进，前方易守难攻，并不适合趁着此刻乘胜追击，下令大军休整，安营扎寨，收拾战场，大祁朝损失微小，还一把火几乎将敌军的粮草烧了不少，每个人面上都洋溢着喜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