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桃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慌，连忙想松开手，却被少年握得更紧，带着她走到云石桌对面入座。
她咽了下口水，看向郁离，冲他疯狂眨眼，在师尊面前这么光明正大的嘛！？
郁离瞥了她一眼：“怎么，我很见不得人？”
俞桃郁结，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啦！
这可是在师父面前，真的要这样嚣张嘛？？
果不其然，对面的玄羽子眉头微微皱起，沉默了片刻，吐出来一句话。
“人要有自知之明。”
俞桃一愣。
这话是在说谁？不可能是在说郁离吧，他明明那么优秀，所以……显然是在说她了。
而下一刻玄羽子的举动就让俞桃更加确信了。
他掏出来几件珍惜灵器，还有一只乾坤袋，放在桌上朝她推了过来。
“这里是三百万灵石。”
俞桃心一揪，这不就是话本子里最常见的情节。
恶婆婆冷漠地说：给你三百万灵石，离开我儿子……
该来的还是来了。
俞桃抬起眼，看向对面的青年：“抱歉师尊，我不会收的。”
玄羽子一愣，没想到送拜师礼竟然会被拒绝：“为什么？”
俞桃深吸了口气，严肃道：“我很喜欢他，不会离开他的，如果您对同门师兄妹在一起这件事很有异议，十分排斥的话，可以将我逐出师门。”
郁离长睫一颤，随后有些失笑。
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果然是笨蛋的做法。
修真界十分重视师门传承，一入师门便会负责到底，如果不是弟子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师父一般是不会将弟子逐出师门的。
而一旦弟子被逐出师门，名声便会一落千丈，饱受非议与歧视，也不会再有人愿意将其收为徒。
玄羽子整个懵圈了，也忘了要维持话少人设，疑惑问：“啊？等会儿，我有点不明白，我什么时候不支持你们在一起了？”
他明明都已经在期待他们原地结婚了好吗！
俞桃也愣了：“可是您不是拿这些灵石给我，让我离开小师兄吗？”
玄羽子明白过来了，不禁好笑：“不是，这是拜师礼，每个弟子都有的。”
他有些了然，边颔首边道：“我在小龟的话本子里看过这种情节，还觉得挺替主角生气的，倒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担任‘恶婆婆’的角色。”
俞桃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顿时困窘不已，想捂脸逃避现实。
“对不起师尊我误会了……”
“啊没关系，也怪我没说清楚。咳，我并不反对你们二人在一起。”
玄羽子意识到自己反正都已经破功了，就不再管什么话少人设了，反正他也装不过半刻钟。
“不过能听到你这么说，小猫猫肯定开心坏了。”
他正襟危坐的身子松了下来，一手支着脸看向郁离：“诺，你瞧。”
俞桃眨了眨眼，小猫猫……？
玄羽子平日里就是这么称呼郁离的吗？
这么可爱的称呼，怎么跟她想象中的威严冷峻好像不太一样？
她顺着玄羽子的目光也看向郁离，却没从他平静的神情里看出来什么，不禁疑惑：“从哪里看出来很开心的？”
玄羽子笑：“他这人喜怒不于形色的，木头脸一样，光看表情当然看不出来，你瞧瞧别的地方。”
俞桃依言仔细瞧，还没瞧清楚，被少年抬手抵住了脑袋，扭着她的脑袋转过去。
他冷然道：“今日来还为了月萤真人之事，还请师尊讲述一番了。”
玄羽子笑道：“这是不好意思了，那我就不讲了，回头你自己好好观察一下就知道了。”
俞桃含含糊糊地应了，心里觉得有点奇异。
G……？
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尊，本以为是很严肃很不好接近的，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很好说话？
“关于月萤真人你们了解多少？”他问。
俞桃老实将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查了一些信息，她是九墟派的上一任宗主，在百年前因意外去世，同时九墟派至宝，能够卜知祸福的九墟镜也碎了。”
“另外有隐约的传闻，月萤真人还有一个妹妹，但从未出现过。”
信息上写，经常有人听到月萤真人叫自己的妹妹，温柔地同她说话，但却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妹妹的真容，直到她去世后这个妹妹都没有露面一次。
俞桃问：“所以祝千萤就是她的妹妹吗？”
玄羽子微微点头，“是也不是。”
俞桃愈发疑惑：“是灵魂是，但身体不是的意思吗？”
比如夺舍了真正的祝千萤身体之类的。
“从一开始讲起吧。”
玄羽子缓慢讲述道：“九墟派一开始并不是月萤真人创立的，是被一群心思各异的长老推举上去的担任这个宗主，实际上只是个傀儡而已，他们不过是想利用她可以操控九墟镜卜知天命的能力，吸引更多的人入宗。”
“月萤真人的性格怯懦，被那群能说会道的老家伙以为门派好的理由哄骗了一通，就顺从地替他们做事。”
“后来门派规模逐渐扩大，月萤真人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渐渐开始偏离本意，变得势利，为此获得利益。”
“她觉得遇到事情只是一味地预知祸福是不对的，这样卜算天机的行为就像一把把刀悬在了上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她终于忍不住提出了拒绝，那群长老便觉得她想反抗，用了狠毒的法子强行将她灵魂与九墟镜捆绑在一起，关在九墟派，只能为他们办事。”
俞桃抿了抿唇：“那之后呢？”
“之后就有点像话本子里的故事了，月萤真人被以宗主的身份软禁了数年，当做傀儡为他们谋取利益，实际上是在卧薪尝胆，计划着如何向这些人复仇。”
“她一改往日的怯懦，温柔笑着将这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一杀掉，手段极其残忍，并选拔了新的长老，这也就是现在仍在九墟派的那批。”
俞桃有一点疑惑：“这中间都没有提到过她的妹妹，听传闻她们应该感情很好才是，就连祝千萤也是想要复生她。所以她这时候是不在，不知道自己姐姐经历了这些吗？”
郁离垂眼，食指轻轻叩了下云石桌面。
“我想她是知道的，并且也在九墟。”
G？
俞桃就更加疑惑了。
既然知道自己姐姐被人伤害了，为什么没有尝试过救她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之类的别的原因吗？
玄羽子点头：“嗯，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说清楚这件事。”
他一抬手，一片光幕显现，显化出那天在九墟荒芜之境的场景。
是他们离开之后的样子，祝千萤的身体平躺在地上，安静地睡着，身下开出大朵大朵鲜艳的荼靡花朵，凄然瑰丽，又有一些诡异。
俞桃视线稍稍往上，看清她的脸后忽然一愣。
祝千萤的样子……变了。
似乎是褪去了伪装，露出真容，是一个面相看上去温婉文静的女子。
和那天被阵法拘来的，被祝千萤叫做姐姐的月萤真人灵魂模样，一模一样。
俞桃脑子里很快地过了一遍玄羽子的话，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传闻中从未见过妹妹的原因……
是因为从头到尾就只有月萤真人一个人！？
第86章
姐姐和妹妹是……同一个人？
俞桃越发糊涂了：“可师尊, 我那时候明明看到了月萤真人的魂魄，即使人死魂消留下的只是残念，那也确实是死后留下的。”
玄羽子收回手, 光幕如粒子消散, 缓声解释：“九墟镜本就不是凡物，或许是她的灵魂长久与九墟镜禁锢在一起，产生了变化, 使一半的神魂变成了另一个人。”
“也有可能是九墟镜中本就有这么一个灵魂, 与她融合到了一起。不过具体是哪种情况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俞桃点点头,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玄羽子解释道：“她由于过度使用九墟镜, 早就寿元无多, 此次阵法目标是你们两人, 是她也想借此机会夺舍转生。”
“至于她的目标为什么是你与琉璃……恐怕是由于转生的宿体要有足够的承受力，首先便至少要有金丹修为, 并且灵魂也需很青涩不够坚韧，才能够成功夺舍。”
“这也就是说需要金丹修为, 二十岁之下的年轻人。”
俞桃回想起祝千萤当时有提到过，说她的修为还差一点, 不过她等不了了，所以想让阵法补全这点修为欠缺。
玄羽子继续道：“光是修为这条便已经筛选掉了很多人，而其次便是身体要足够强, 能够承受转生之阵带来的后遗症。”
“而你与苏琉璃的母亲是瑶池殿主，传承的血脉让身体可以承受灵之戒的咒力, 更能承受转生之术带来的后遗症。”
“在她的卜算结果里，显然你们二人就是最佳人选。”
俞桃这下明白了, 为什么祝千萤处心积虑花这么多年谋算她们两个，明明有那么多修为高的修士。
得知了最后真相, 俞桃还是有点茫然，比如月萤真人为什么在明明已经算到了转生之阵会失败的情况下还要固执地继续下去？
明明及时止损才是最优选。
她到底是相信自己的卜算结果，还是不相信呢？
又比如月萤真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从前的怯懦温驯，变成现在杀人不眨眼的病态模样？
俞桃垂着眼，沉浸在这些思绪里。
脑袋被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声音落在耳畔。
“那是她的故事，不必如此深究。”
俞桃转过眼，对上他温和下来的眸子，点了点脑袋，“我就是有点好奇。”
郁离轻嗯一声，拨拨她的头发：“若实在想知道的话，等身体好了，我和你一起去九墟逛逛，了解一下吧。”
“真的嘛？！”俞桃眼睛一亮。
郁离语气平静：“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俞桃眉眼弯了弯，掰着手指头数：“可上次做雪猫猫你也是这么说的，后面还是给我做了雪狐狸、雪兔子……”
郁离瞥她一眼，“不想去算了。”
“去去去！”
玄羽子看着对面的两人，支着下巴，眉眼也柔和了起来，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指尖点点桌子，问出自己的问题：“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俞桃一愣，这事儿她好像还真没想过。
虽然说上次猫猫说结契要在成亲之时，但她确实没有考虑过成亲的日子。
她揪了揪手指，迟疑道：“师尊，现在说这个会不会有点早了？”
他们谈恋爱也才半年多呢。
玄羽子敲敲桌子：“早什么，现在刚刚好，我还能帮你们主持婚礼。”
“你们现在年轻，早日结婚对修为也有好处，我这里有早年间从一些宗门得来的双修术法……”
“咳咳咳……！”
俞桃一下被呛到，捂着嘴咳嗽不止。
郁离抬手拍后背帮她顺气。
俞桃脸涨红起来。
双修……师尊大人未免也太过贴心了。
不过身为师尊，还是请离弟子的私生活远一点！
她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师尊。”
“那个，关于成亲的事我回去会和小师兄再商量一下的。”
玄羽子若有所思：“小桃，你不会是对小猫猫腻味了吧？想要甩了他再找其他的？”
忽然被这样一顶帽子扣在头上，俞桃心一紧，视线转到郁离脸上，果不其然看见了少年眉头微微蹙起。
完了，前几天才刚哄好，好不容易让他有点安全感，这下又要乱想了。
俞桃连忙道：“我没有！离离你要相信我！”
“我绝对没有要甩了你，再找别的猫猫的想法！”
“……别的猫猫。”
少年冷淡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所以你就是腻味了？”
俞桃顿感头大，赶紧补充：“我也没有觉得腻味，我就是觉得有点太快了……”
玄羽子在旁边咂咂嘴，继续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刚刚来的时候，牵小手都不想让我看见，原来是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少年眉头皱得更深了，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
俞桃：“……”
师尊大人，你也太会说话了！
俞桃头疼极了，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她本来就答应了跟他结契，那成亲也是迟早的事，现在不过就是提前了些。
这么想着俞桃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她一拍桌子，放下豪言壮语：“好，明天就成亲！”
两人都是一怔，还未作出反应，隔着水榭忽然传来一道着急的男声。
“我不同意！”
剑光一晃，携着一道身影落下，青年都没站稳就连忙拍桌子，“不行不行！”
“趁我去处理裂界的事，你在这诱骗懵懂少女呢！”
玄羽子笑了一声：“白术，我徒弟的亲事哪用得到你做主。”
白术瞪圆了眼：“是你徒弟，更是我闺女，我怎么不能做主了？”
“还有，你瞒着我把她收为徒弟，还不告诉我她的存在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玄羽子懒洋洋的：“谁瞒你了，我闭关去了好吧。而且若你不逃避宗内琐事，在收徒大殿上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再说了，我早在多少年前就跟你们说过会收你们几个的孩子为徒，你自己忘了能怪谁。”
旁听的俞桃微顿。
原来收她为徒的原因是这样。
白术磨牙，这事他还真挑不出毛病。
早年间他、白渔、白茵茵与玄羽子几人还是朋友，闲聊时玄羽子就曾提到过会收他们的孩子为徒弟，苏琉璃便是如此。
他不是忘了，是没想到俞
桃会是白渔的女儿，只以为她被玄羽子看上了，毕竟玄羽子门下还有那三个别的徒弟呢。
“反正成亲这事我不同意！这才多长时间就成亲，万一这小子婚后对小桃不好欺负她，又或者这小子还有没被发现的坏处，再或者小桃不喜欢他了……总之不行！”
白术一转头看向俞桃，语气温柔：“桃桃啊，结婚是大事，咱再好好考虑考虑，可不能一时脑热做决定。”
他说完还不忘恶狠狠瞪了一眼郁离。
郁离：“……”
俞桃眨巴眨巴眼，指指自己：“那个……你这段时间是确定了我是你的女儿嘛？”
白术确信地点点头：“具体情况往后我再跟你讲，我知道你现在住在云景峰那，往后就别住了，还没成亲就住在一起怎么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