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檀静看她言语未尽,又问,“还有么?”
“上回尽欢楼的傀儡戏瞧着不错,我能不能再去看看?”黎青黛直勾勾地盯着他。
“让他们过来,亦是一样的。”庄檀静淡声道。
“不一样的。”黎青黛急了眼,而后委屈巴巴地瞅着他,牵着他的一片衣角,“你总忙着处理案牍公务,没时间陪我,总不让我出门算怎么一回事。便是犯人,也有放风的时候。”
庄檀静沉吟片刻,终是松口,“若是外出,要带上竹茵,还有护卫。”
黎青黛连连点头应是,面上要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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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吻
去往尽欢楼的暖轿, 四边围着几个高大威武的侍卫气势凌人,寻常百姓见了连忙退避。
竹茵也也要寸步不离地跟在黎青黛身边,生怕她跑了似的。
黎青黛无奈笑笑, 转头就和袁如槿谈论起女工。
飞针走线, 袁如槿一双纤纤巧手,很快就将绿竹仙鹤纹样绣的活灵活现,令黎青黛赞叹不已。
“你绣的栩栩如生, 哪里像我, 绣了的香包太过丑陋。”她给庄檀静做的香包香囊,都不曾见庄檀静佩戴过一回, 定是嫌弃她的针法粗疏,见不得人。黎青黛的眼神黯淡下来。
袁如槿莞尔,宽慰她,“做了十几年的女工,我就算是块朽木,绣出来的东西也勉强能过个眼。小嫂嫂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医术,便是已经胜过许多自诩不凡的酸腐医师了。十指尚有长短,人各有不同, 所长亦有不同,何必妄自菲薄?”
闻言,黎青黛总算开怀许多。之前接触过的名门闺秀、世族女郎, 皆因黎青黛的出身而轻视她,但袁如槿却是从未因此而鄙夷怠慢她, 也不因她和庄檀静的关系而可以讨好她。袁如槿就如她的名字一般, 温柔而坚韧, 是以黎青黛愿意同她交好。
看袁如槿绣的香囊, 应当是年轻男子要佩戴的款式,略一思索,袁如槿前段时日和崔恒定了亲,加上她刺绣时的温情似水的神色,不难猜出这香囊应当给未婚夫给绣的。
崔恒瞧着吊儿郎当,像极了五陵年少中的纨绔子弟,袁如槿却是温婉的性子,很难想这二位相处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话说,与崔恒差不多年纪的,早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崔恒虽尤在青壮年,但拖到老大不小的年纪才成婚,在世家中算是稀奇的。
暖轿稳稳地落在尽欢楼前,恰巧崔恒打马从旁经过,余光瞥见黎青黛二人,于是勒马停下,动作不羁,在马上同她们打了个招呼。
“小嫂嫂,你们要往何处去呀?”崔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袁如槿见是他,想起没给他绣好的香囊,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面颊隐隐发烫,侧过脸去,不敢与他相视。
黎青黛瞧见袁如槿的眉目含情,含羞带怯的模样,哪里不懂得。正好黎青黛发愁要用什么借口支走袁如槿,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崔恒,不知你可有空闲?”黎青黛牵着袁如槿的手上前一步,用了巧劲儿,摁住袁如槿随时想要缩回去的手。
听到她有事相求,崔恒一口干脆地应下。
“倒不是我有事,是如槿想要送一把长弓给她阿兄当生辰礼,我们两个却是外行,不懂什么弓最好,可否同她去行肆店铺帮忙挑一把?”黎青黛徐徐道。
梁朝的诸臣中能文能武的只在少数,君子六艺不在话下的,庄檀静算是一个。
见袁如槿郝然低头,黎青黛却会心一笑,将她推到崔恒身边去,柔声道,“我舍不得这歌舞傀儡,便不陪你去了。”
未婚夫妻二人婚前相约外出的,建康之中算寻常事。崔恒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便应下了。
支走了袁如槿,还有这棘手的竹茵,黎青黛暗暗叹气。
伴随着颇有节奏的歌乐,在师傅们灵活的手指操纵下,木人傀儡们仿佛都活了过来,表演杂技和乐舞,煞是美妙,但黎青黛抿着香茗,心思并不在上头。
“请娘子用些蜜姜。”一碟伴着晶莹如琥珀蜂蜜的蜜姜呈上前,婢女瞧着身材高大,嗓音也甚是怪异,叫黎青黛忍不住多瞧一眼。(1)
这一瞧不要紧,着实叫黎青黛瞠目结舌,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惊诧过后,黎青黛的眼中便是止不住的笑意。
赫然是女装打扮的萧君尧。
这倒是像他。记得儿时,为了萧君尧好养活些,方式将他打扮成小女童。初初认识他的时候,黎青黛还以为他就是与自己一般大女孩儿。直到如厕时,黎青黛发现萧君尧是站着的,而不是蹲着,为此还闹出好一番笑话来。
瞟见黎青黛眼里笑,萧君尧几乎咬牙切齿,扭曲地笑着,催促她,“请娘子尝尝咱们尽欢楼的蜜姜,最是养人呢。”
差点没被萧君尧恶狠狠的眼神给洞穿,黎青黛只能收敛些,接过蜜姜尝了尝,味道果然极好,就是有一股子微微发苦发酸的药味儿。
黎青黛当即心领神会。
萧君尧让黎青黛吃蜜姜也有自己的缘由在,因黎青黛喜清静,是以能在雅间贴身侍奉的,只有竹茵和梅心。而梅心已经被黎青黛支开,给黎青黛买点心去,只剩一个竹茵,固执地留在她身边,片刻不离。
室内燃的香加了叫人昏睡过去的东西,黎青黛一进门就发现了,估摸这蜜姜里头就掺着解药。黎青黛让竹茵再去添香,未几,竹茵就因摄入掺有东西的香料过多,倚着柱子就昏睡过去。
盖因屋外守着侍卫,萧君尧只好压着嗓音说话,“你当真好本事,竟招惹上了庄檀静,想见你一面都难。”
黎青黛苦涩一笑,“很多事情都并非我愿,实难左右。”
相识多年,萧君尧自是了解黎青黛,她是再好相与不过的人,即便是恼怒了,就连粗话都讲不出两句。
“上回,是我母亲暴露了你的行踪,对不住。”萧君尧愧疚道。
黎青黛道:“你助我良多,哪里能埋怨你。原是我时运不济,才被庄檀静给抓回来的。”
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过一会儿,竹茵该醒了,萧君尧只简单地问两句。
“你还想离开么?”萧君尧黝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黎青黛,不想忽略她的一丝神情。
毕竟能跟在庄檀静年轻有为,地位显赫,加之庄檀静样貌清逸冷隽,引得多少女郎芳心悸动,能跟在他身边,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谁还愿意当回为生计发愁的普通百姓?
“想的。”黎青黛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知为何,萧君尧心底松了口气。他得到肯定答案后,才道,“你寻个借口,让庄檀静带你去城郊,离了内城,方便运作,一切都好办。”
内城有庄檀静的眼线和私兵,黎青黛早就领教过。
只是,她又该以什么借口,去城郊呢。
博山炉内的轻烟袅然,萧君尧早已离去。
梅心买了点心回来,见竹茵坐在地上倚着柱子酣眠,不由疑惑,推了推她,“怎的好好的,你竟睡了过去?娘子的茶都凉了,还不添新茶?”
是怪她多懒偷闲了。
竹茵不大好意思地站起来。
平日里,她做事严谨,进退得宜,如今好端端怎就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黎青黛打了个呵欠,“春乏夏困,人常有之。莫说是她,就这天气,我也懒怠疲乏的很,怪累人的。”
如此,竹茵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些,只以为真是自己最近太累了,才睡了过去。
回来时,黎青黛望着往来的骏马,心里顿时有了个想法。
*
“你要学骑马?”
洗浴后,庄檀静的发尾有些潮湿,他修眉如墨,目似点漆,肌肤冷白,就这般清清冷冷地睨着她。雪白中衣领口微敞,露出他的精美的锁骨。
这样的他,着实秀色可餐。
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黎青黛默默挪开视线,缓声道:“从前没机会学,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黎青黛,你就是这样求人的么?”庄檀静坐到床沿边,随手抄起本传记,慵懒道。
兴许是见她老实许多,庄檀静虽然仍旧派人盯着她,但也不会全部禁止她做想做的事。
“那该如何求?”黎青黛坐到他身边,睁着一双小鹿般纯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像极了孜孜求学的好学生,让庄檀静心念一动。
庄檀静扫了眼她,视线重落回书卷,随口丢了句“自己想”。
“我给你做顿饭吧?”黎青黛道。
可吃过黎青黛做的菜人,都知道,她除了煮的面味道不错,其他菜只是熟了就好,吃不死人就行。横竖都是进肚子里化为五谷轮回之物,不用太挑剔。
“我不缺厨子。”庄檀静让她再想想。
“那,我给你做一套里衣吧?”听袁如槿说,给男子做里衣,是最亲密的表现,这般算有诚意了吧?
听到此,庄檀静翻书的手,没再动过,须臾,又道:“我亦不缺裁缝。”
便就只能用那招了,几乎屡试不爽的那招。
黎青黛半跪在床边,倾身上前,在他嘴角飞快一碰,“那这般可行?”
她俯身过来的时候,乌黑长发的长发略过他的指尖,痒痒的,带着淡淡的清香。
手里的书,今夜终究再也看不下去了。
“敷衍。”庄檀静将书放到一侧,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但掩藏在灯光昏暗处,没叫黎青黛看见。
修长如玉的手指抚过仿佛尤带着她温度的嘴角,他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好似酝酿着风暴,“我来教你吧。”
下一瞬,庄檀静的大掌按住黎青黛的后颈处,稍一用力,就有一道力量将她往他这边带。猝不及防地,他微凉的唇贴上了她的唇。
他知道,现在的他,再也不会满足于这点小打小闹。
黎青黛懵懂地睁圆了眼,愣怔地看着他,茫然间,齿关一松,他当即攻城略地,让她溃不成军。
她能听到,胸腔如擂鼓的声音。
她能近距离地,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密的睫羽。
独属于他的清浅香气,正包围着她。
这世间,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作者有话说:
恭喜静静解锁新技能~
(1)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记载两种制作方法:①生姜一斤洗净,刮去皮,切成方条,加二升水落锅煮开,去掉泡沫;加蜜二升再煮熟,撇掉泡沫,即可供食。②生姜洗净刮去皮,放到十月酿的酒糟中,瓮头泥封密。十天即成。食时,取出清洗干净,拌蜜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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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果下马
空气变得灼热。
黎青黛脑袋仿佛装了一团浆糊, 晕乎乎的,她目光涣散,盯着庄檀静俊挺的鼻梁上那一点小痣出了神。
庄檀静漆黑的眼眸好似深不见的漩涡, 清晰地倒映着黎青黛的面容, 像是要将她的三魂六魄都摄入进去。
他好像学什么都学的很快,譬如现在,她差点招架不住, 浑身都软绵绵的。
一吻结束。
“换气。”看着她憋红的脸颊, 庄檀静好意提醒她。
闻声,黎青黛终于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如同脱离水面许久,几经周折才回到水里的鱼儿。
摸着微微红肿的唇瓣,黎青黛双瞳泛着水润,脸红得像蒸熟的螃蟹,脑袋依旧懵然。抬眼时,无意中撞上庄檀静的视线,她又跟烫着似的迅速挪开。
庄檀静衣衫微乱,墨发披肩,晦明晦暗的灯光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 再多看一眼她就能丢盔卸甲。
“口好渴,喝水,我去喝水。”黎青黛自言自语, 后撤几步。
却听“嘭”一声,手软腿软的她, 一个不慎, 绊到了云母落地屏风, 似是撞得不轻, 脚趾传来的痛感叫她半蹲下来,蹙了眉头。
一声无奈的轻叹,只觉有人向她靠近,地面投射一道拉长了的影子。
庄檀静俯身,轻轻松松将黎青黛拦腰抱起,送到床上坐稳。
“走路不看路,还想学骑马,仔细叫人看笑话。”
话是这样说,庄檀静而后脱去她的鞋袜,借着灯光查看她撞伤的地方,虽有淤青,却不算太严重。
黎青黛不大好意垂着脑袋,觉得有些丢人。
不一会儿,庄檀静又递了杯水给她,她愣了片刻。
“不是说渴么?”庄檀静修眉微挑。
黎青黛道了声谢,才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
梁帝对庄檀静愈发忌惮,明面上给庄檀静加官,背地里听信卓怀之言,将庄檀静的亲信撤掉,转而派他人调镇江州。
因着宁贵姬与庄檀静沾亲带故,也受到牵连,被梁帝冷待。而内宫几个妃嫔接连有妊,宁贵姬的子嗣也就没那么受重视了。宁贵姬焦急上火,花容憔悴,暗中遣人给庄檀静递信。
信中的大意是,纵使她从前有诸多不是,尚书仆射大人有大量,暂且冰释前嫌。再怎么样,他也是她的表兄,在外人眼里,都是一家子,没有谁能独善其身。最后,又提了几句,其他妃嫔妊娠后,她心中不安,特来请示他。
传信的人偷觑了眼庄檀静的神色,迫于威压,不敢抬头。
一目十行浏览完这封信,庄檀静冷笑,语气一沉,“让她切勿轻举妄动。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不该是她的,莫要强求。倘若她想寻死,我亦不会拦着她。”
言外之意,希望她不会一时被妒火蒙蔽,伤了别的皇嗣,最后得不偿失。传话的人并不蠢笨,心中了然,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退下。
少顷,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赫然是崔恒。
庄檀静瞥向他,“你都听到了?”
崔恒故作轻松地笑了,感慨道:“物是人非,她终究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庄檀静并不作声,给他斟了一杯茶。
尘封的一段往事,只要不刻意去触碰,就会蜷缩在记忆的角落。时间最是无情,能冲淡一切。
当初,宁贵姬还只是来投奔的承平侯府的表亲,崔恒曾对她动过娶她为妻的念头,而寿康长公主却认为她心术不正,不堪为宗妇。为此,崔恒还和家族僵持了许久,甚至萌生了带她脱离家族的念头。
后来,不知怎地,宁贵姬竟得了梁帝的青睐,跻身一跃,成了宠冠后宫的三夫人之一。
他们再也没有然后,崔恒也无心娶妻。拖了许久,终是拗不过家族施压,还是定了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