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因为低血糖晕倒。
不是什么大病……但她这几日还看见小姑娘拼了命地练习,竟然没发现人虚弱。
估计是因为刘思玉本来便瘦,似乎还在长期减肥,这段时间训练量又大,身体扛不住了。
几人从医院将刘思玉接回来,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也只能重订明天的机票。
程栀拿起手机,才发现没电了。
她就着学生的手机看了眼,与几人商量好航班,才回了房间。
找到充电头给手机充电时,她总觉得自己没想起什么。
直到打开手机,看见满屏的未接来电和微信似乎爆炸了的消息,她仍没反应过来。
她看见裴弋的未接来电,短短两个小时,居然高达五十多个。
程栀吓了一跳,直觉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不及看微信消息,她忙给裴弋拨了回去。
响起来的提示音却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程栀愣住,连打了几个,都是这个提示。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俨然快到发紧发疼,她停下动作,不再重复无用功。
打开微信去看了眼,发现裴弋给她的消息和语音通话也有许多。
将消息看完,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就在刚刚她和几个学生都赶往首都第一医院时,一辆正是从她酒店出发的行往机场的出租车路上发生了车祸。
那辆车在桥上出事,直接翻进了河里。
这件事已经上了社会新闻,抢救工作仍在进行,似乎那辆出租车上坐着的就是四个女孩。
有一个女孩救出来,从她的包里翻出了G大的学生证。
裴弋以为,她就在这辆车上。
因为知道她回去航班的人不多。
惊动的还是小范围人,除了裴弋,周助理也打了几个电话,程向荣和邱如灵发了消息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杭城,路上千万要小心。
程栀看着车祸现场的惨烈,深深吸了口气,觉得眼眶有些泛酸。
但知道了来龙去脉,方才面对五十多个未接来电的恐慌情绪消散了许多。
裴弋的电话打不通,她便在微信上回了消息:【裴弋,我没事】
【出车祸的不是我,刚刚因为一个学生出了点突发状况,我航班改到明天了】
【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别担心】
微信上最近的消息是半小时前,之后裴弋便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再问。
现在她发过去的消息,过去几分钟,也没回复。
程栀的心一紧,直接给周助理打去了电话。
“喂,夫人!”周助理的声音满是诧异与惊喜,“您没事啊!”
“没事就好。”他的气息还有些喘,似乎许久没有休息又似乎一直在奔波说话。
“嗯,我没事,出车祸的人不是我。”
“裴弋呢?他在你身边吗?”程栀捏着手机的指骨泛白。
周助理放下一颗心,声音放松了些。
“夫人您不知道,裴总刚刚都急死了!我从来没见过裴总这副样子,走路还撞到了桌子上,手肘都青了一片,把手机给飞了出去。”
“裴总都没感觉疼,立马冲上去把手机捡起来继续给您打电话……”
周助理絮絮叨叨地说着,给自家上司邀功。
程栀听得一颗心麻麻涨涨地仿佛泡在了酸水里,好像现在有谁一戳,就能戳出一个洞来。
“那他人呢?”
周助理停顿了一下,“夫人您改签了明天的航班?”
“嗯。”
“那您今天可以收到个惊喜。”
周助理的语气不乏感慨,方才还是着急忙慌,现在,他一个旁观者都有股子劫后余生之感。
“裴总订了最近的航班,去首都了,现在应该刚上飞机不久。”
“裴弋来首都了?”
程栀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他现在在飞机上?”
所以,才会在半个小时前就没了消息。
飞机上不能通话,便是要联网也要起飞后一段时间。
“你知道是哪班航班吗?”
周助理:“是九点零六分那一班,从杭城到首都,因为买得急,我记得是两个半小时左右的航程。”
“好的,谢谢。”程栀极力冷静着挂断电话。
发现微信上裴弋刚刚已经有了回复。
非常简短:
【好】
【没事就好】
程栀眨了眨眼,眼泪还是没忍住。
明明是她在安慰裴弋,说了一通让他不要担心。
但看见这两句回复,竟莫名觉得一颗心才缓缓落到了实处。
被熨帖得滚烫,贴在地面上,晃晃悠悠地东倒西歪。
【我到机场等你】
她站起身,看见手机的电充到了百分之三十,便又着急忙慌地去找充电宝,因为手机没电而闹出的乌龙,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谁知道,这次裴弋回复得很快。
【不用,别来】
短短一句话甚至有些急切,措辞无序:
【程栀,你乖乖在酒店等我,去洗个热水澡,先休息,等我来找你】
【别让我再担心,行吗?】
程栀动作顿住,眼前突然变得迷蒙。
她再忍不住从眼眶里滴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伸手胡乱擦着,花了满脸。
【好!】
【我就在酒店等你,我哪里也不去!】
【你不要担心,你慢慢来,路上小心,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你的】
裴弋这才放下心一般,给她发了个表情包。
还是从她这里盗取而去的,他平时用得极少。
是一个狗狗摸头的动作,蠢萌可爱,非常温馨。
程栀下意识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
【你饿不饿,我帮你先叫个宵夜?】
裴弋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催她去洗澡。
程栀乖乖应下,却没有动作。
她就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灯火明亮,等着裴弋来。
过了许久,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才过了一刻。
突然想起什么。
她搬了椅子跑到阳台边,将窗帘拉开。
她的房间窗户正对着酒店大门,透过窗外往下看,夜景璀璨绚丽,酒店门口也一览无余。
她便坐在窗户边,吹着徐徐夜风,却半点没感觉到夜晚寂静带给人的舒适、治愈。
只觉得一颗心鼓噪得很。
直到,不知坐了多久。
直觉一般,在某个时刻,她望向窗下,看见于夜色中踏着月色清辉而来的高大英挺的身影。
不算清晰的一团,步子迈得宽大,整个人透着股冷峻的气势。
程栀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零点二十三分。
她的心又鼓噪着跳动起来。
没有多想,她直接站了起来。
没顾上仍在窗边的摇椅,将披在腿上的外衫一把掀开,便冲了出去。
她小跑着,不知道自己唇角俨然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眸子极亮。
裴弋叫她不要乱跑,她便到电梯处守着,总能早一分钟看见!
于是,等裴弋站进电梯,刚摸出手机,找到程栀号码,打算出了电梯有信号便拨出去。
电梯门打开,他走出两步,听见手机铃声同步响起。
他微微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眸子。
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朝着他笑得清甜。
铃声挂断,怀里冲进一道娇软的力道。
怀中人的声音也是柔柔的,像撒娇一样泛着甜:“裴弋!”
第七十二章
在酒店凌晨空无一人的电梯口。
两人紧紧相拥。
程栀甚至感觉自己被面前人手臂箍起的力道勒得两侧肋骨隐隐作痛。
但她没有挣扎, 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裴弋怀里。
风平浪静,虚惊一场。
她伸出手有些费劲地抬起,在裴弋的背上轻轻拍着:“我没事啊, 你别害怕。”
裴弋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低头埋在怀中人的颈侧,闻到一阵熟悉的清淡浅香, 才觉得一路上鼓鼓跳动的心脏缓慢下来, 渐渐恢复如常。
就着这个姿势, 他慢慢放开力道, 手扶在程栀的肩膀上。
冷淡的眉眼锐利深沉, 想说些什么。
但只是对上双干净明澈的瞳仁, 又觉得语句匮乏。
过了许久, 他才慢慢扯了抹笑意。
放开动作,一把拉过程栀的手腕, 与她十指相扣:“走, 先回去。”
“有点饿了,去吃你点的夜宵。”
“啊?”
程栀做好了被担忧、被安慰、甚至是被责怪的准备, 却没想到裴弋赶到之后的第一句话竟如此寻常。
寻常到,她的眼眶酸涩度一下猛涨了十倍。
极力压制的眼泪最后还是没控制住。
她胡乱地点着头, 跟着裴弋,两人心照不宣一般, 快速走回房间, 她的脚步甚至急到有些踉跄。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 裴弋一眼看见还在窗户边的摇椅, 便明白了过来。
“你前面一直在等我?”他转回头, 看见程栀抬起眼满是迷蒙的泪花,随意潦草地点头到一半, 手背还在眼周胡乱抹着。
“对不起,我下次出门手机一定充好电。”
都是因为一时的粗心大意,酿成了误会。
裴弋轻叹了口气:“抱歉什么。”
“我是不是还得和你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了,害你这么晚不睡在等你。”
“连累我们栀栀睡美容觉了,明天要有黑眼圈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方手帕,将程栀的泪珠擦拭干净。
最后看着挂在美人眼睫上将坠未坠的余露,微俯身子,轻轻落下了一吻。
他的声线是有些冷冽的,但特意温和下来,低声的语调有点哑,好听极了。
程栀等待眼皮上的热度移开,仍觉得发着烫。
“没关系的。”
她语气轻声,有些认真地问:“裴弋你怎么这么好?”
裴弋失笑,将包装严实放在保温盒里仍有些烫的宵夜拿出来,是简单清淡的云吞、煎饺和粥。
他将程栀拉着坐在身边:“那就再晚点睡,陪我吃点。”
“这就叫好了?我们是夫妻,都是应该的。”
程栀身形微微一僵,没有说话。
她想起,这句话,她听了不止一遍。
不止在她车祸后,也在她和裴弋过去三年多的婚姻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弋说起了这句话。
但说的人说得还是同一句,听的人感受却不同。
程栀认真地看着裴弋侧脸。
他做事总是有条不紊清晰高效。
她以为很难看见裴弋失控的。
但其实也不是,她想起过去三个月,她车祸时、住院时、遇到医闹时、两人情到浓时……
还有方才透过窗户看见的行色匆匆。
“裴弋,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她托着下巴,状似百无聊赖,实则每一个字的语气都控制得不露一丝怯意。
认真地问:“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我啊?”
裴弋拿着筷子的动作顿住,如常将口中食物咽下之后,喝了口水。
才转过头来,语气慢悠悠的:“你才知道啊。”
程栀眼神闪了闪,“不是所有夫妻都感情好的。”
“你下次不要说这是夫妻应该的,你要说,是因为喜欢我才对我好的,因为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我才”,
她顿了顿,思索了一下措辞,但平日里还算丰富的词汇量突然匮乏起来,想了半晌,才继续说:“才,才对我这么这么这么好的。”
实在没什么表达力,只是用了三个这么表示同等的筹码。
裴弋被她的话绕了一大圈,不知道女生最敏感细腻的心思。
此时气氛正好,暖融的灯光下,他的眉眼也舒展几分,眼帘掀起,笑得有几分轻佻:“原来太太是想哄我多说几句表白。”
“那你呢?”
程栀掩在茶几下并拢的双腿紧张得有些发麻,她承认,她就是想听到这样在她看来算是正式的告白,代表着,她最想要的含义。
“我也是。”
她轻轻开口,主动打样,恬淡的眉眼难得满是认真,甚至有些严肃:“裴弋,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这样直白到肉麻的告白,她自己也说得“艰难”。
但她说完,还是看向裴弋,等着对方回话。
裴弋微微有些发愣,明明是情人间玩笑般的打闹,最正常不过的“表白”。
他却莫名从中读出几分有些怪异的郑重。
“失忆”后的程栀对他非常依赖,也不吝啬表达喜欢。
但眼下,偏好像有些不同。
他定定望着眼前人的眉眼,轻笑了声:“你怎么偷偷给自己多加了一句很喜欢?”
“程栀,你说不要说夫妻之间,但是……”
“我们的关系,”
“我要表白,我应该说,我爱你。”
这几个字说出来实在有些别扭,饶是裴弋修炼了一副装模作样不轻易变色的面皮,也颇觉得有些禁不住。
但他原本还有些不自在的别扭,看见程栀被他惊得浑身一颤,面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晕开了绯色……
突然觉得,人之常情,直抒胸臆,本便最正常不过。
他轻轻叹息了声,将面前人拉入怀里,俯首在程栀耳畔,清冽的嗓音重复了一遍:“程栀,我爱你。”
“虽然,实在有些别扭。”
“但太太爱听,我也不是不能每天说上一遍。”
程栀能清晰听到他的声音,听清每个字组合在一起连成一句话,但慢慢反应的时间无限拉长。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欣喜砸晕了。
“那,那也不用每天说一遍。”她讷讷道。
她在喉间酝酿了许久,发现裴弋说得对。
喜欢你还挺好说出口的,但“我爱你”,总觉得肉麻过了头,太别扭了。
但裴弋都说了,她没有说。
似乎是知道她的纠结,裴弋的语气带了笑意,“程栀,说不出口别勉强自己。”
程栀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你以前和别人说过吗?”
裴弋愣住,将她放开扶在身前:“程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还这么会破坏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