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辞屿颔首,迈步从沈忆棠面前走过,擦肩而过的一瞬,沈忆棠看见他耳朵里的白色耳机,原来是在听音乐才没听见身后汽车鸣笛。
课上沈忆棠意外地走神,那双干净又阴霾总时不时出现眼前,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下周辞屿走路别戴耳机,不然被车撞得危险又麻烦。
沈忆棠做事向来果断不拖沓,这样想着下课便去实验班,托人讲周辞屿喊出来,讲了心中所想,周辞屿神色淡然,还是手机打字,回她一句“谢谢。”
*
晚上,沈忆棠趁着钱欣没回家,打开日记本想写日记,握着笔磨蹭半小时没写出一句话,纠结半天,还是在日记本里划掉周辞屿的名字。
那双特别的眼睛,像面镜子照出她心底所有阴暗,她和钱欣的恩怨,不该牵扯无辜人受牵连,还是个不会讲话的残疾人,她暂且放弃利用周辞屿报复钱欣的念头。
房门“当”一声被踢开,沈忠和钱美丽不在家时,钱欣都用这种方式开门,沈忆棠忙收起日记本插//进桌面的一摞书本里,低头写作业。
钱欣直奔沈忆棠,抽出她手里的笔仍一旁,猖狂地问:“你找周辞屿做什么?”
沈忆棠把笔抢回来,“和你有关吗?”
钱欣指着沈忆棠鼻子,“别让我知道你对周辞屿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否则咱俩没完。”
沈忆棠嗤笑。
满眼讽刺激怒钱欣,她发狠地说:“不信你就试试?我会让你在这个家待不下去。”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周辞屿是我喜欢的人,离他远一点。”
沈忆棠还是笑。
房间外门锁拧动,沈忠和钱美丽说笑着进门,钱欣弯腰靠近沈忆棠耳边低说:“我他妈最烦你劲劲的,不服就先让你尝尝滋味。”
钱欣转瞬跑出去抱着钱美丽委屈至极地说:“妈,你早晨给我的五百块钱找不到了。”
钱美丽身体出现问题,无法和沈忠生孩子,只有钱欣这一个亲生女儿,向来对钱欣宠爱有加,“在哪丢的?学校吗?”
钱欣抽噎着,“没有,今早还在我床边,晚上回来不见了。”
沈忆棠是晚上第一个回家的,钱欣暗指的意思非常明显。
钱美丽懂了女儿的意思,拉着钱欣走进房间,翻腾一阵被褥,骂骂咧咧说:“放床边还能丢?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自家的孩子自家管教,钱美丽这么一骂沈忠坐不住了,他走到沈忆棠身边,“看见妹妹钱没有?”
沈忆棠回头,瞧见钱欣看向她的得意目光。
十几年来她在家里没有一次赢得过钱欣,也曾歇斯底里地解释挣扎过,没用,没有人信她,钱美丽即便知道钱欣讲假话仍然护着,沈忠眼里只有钱美丽,一切以媳妇开心为主,至于这个拖累他的女儿,早点离开家他才高兴。
长久下来,沈忆棠解释都不想解释,她摇头,继续写题。
“钱好端端放在床头,无缘无故能没?难不成进鬼了?”钱美丽盯着沈忆棠指桑骂槐,“子不孝父之过,小时候不管教,将来指不定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闻言沈忠一把揪住沈忆棠脖领,“把钱拿出来。”
“我没拿,钱欣故意在整我。”沈忆棠不想伪装,直接讲了真相。
“姐姐你干嘛冤枉我?”钱欣人畜无害地说。
“呵!犯错不承认还嘴犟,有娘生无娘教。”钱美丽在一旁添油加醋。
沈忠听媳妇生气,甩手给沈忆棠一巴掌,吼道:“混账东西,钱拿出来。”
他速度快,力道重,沈忆棠没反应来怎么回事,脸颊就火辣辣一片,她咬紧牙关,不让眼泪在钱欣面前掉下来,转身推开沈忠跑出去。
傍晚天阴沉沉下了小雨,春雨很凉,沈忆棠毫无感觉,反倒火辣辣的脸颊舒服了些,离开那让人窒息的家,眼眶里的泪再也绷不住,蹲在路边大哭。
雨天路上人少,偶有行人都匆忙赶路,没时间关注个陌生人,雨滴淅沥沥打在她身上,冰冷刺骨,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到沈忆棠身边,手里黑伞撑在她头顶。
感知到身后有人,沈忆棠回头。
周辞屿见到一双红肿到可怕的眼睛,眼角还有泪珠往下淌,他来便利店买烟,意外地看见沈忆棠蹲在地上哭,本不想多管闲事,想着她早晨帮他躲车的举动,还是过来递了包纸巾。
见是周辞屿,沈忆棠哭得更凶。
她已经放弃用他报复钱欣的想法,可偏偏他又在她最恨的时候出现,无形之中,有什么将他推向她。
很多年以后,沈忆棠才明白是宿命。
第63章 沈忆棠x周辞屿02
◎我喜欢你◎
小雨变大, 雨滴噼里啪啦从伞尖落下,伞边水滴会成小流滴入地面,沈忆棠蹲在地上, 鞋全部湿透,裤脚也湿了, 白皙的脸颊流着和雨水一样大的泪。
她仰看周辞屿无声哭着, 周辞屿垂眸睨她看会儿, 递过去一包纸巾, 沈忆棠接过纸巾,从画满爱心的纸巾里抽出一张擦干眼泪,说了声谢。
周辞屿将伞把递过去, 沈忆棠……起身拿住,周辞屿转身走进雨幕, 她抓住他胳膊, 同时伞分他一半,“能不能帮我个忙?”低低细细的嗓音, 淹没进雨里。
从家里走得急,她什么都没带,也不知去哪里,天又下雨, 在这样的时刻,遇见周辞屿像遇见救命稻草, 手紧紧抓着他胳膊不松,“我没地方去......”
周辞屿用手机打字给她:回家。
提到家沈忆棠眼泪又掉下来,哽咽着说:“我和他们吵架, 今晚不想回去。”
周辞屿可不是人美心善的小太阳, 能过来送纸巾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 这世界从没有给过他善意,他也不会回馈。
-与我无关。
沈忆棠看见这四个字,心一瞬凉到底,这个周辞屿只是长得漂亮乖巧乖,实则阴郁冷漠,性格与脸天差地别,迷人又危险,靠近他可能最后被骨头渣都不剩,钱欣那点手段,真跟了周辞屿恐怕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他十分危险,可眼下沈忆棠没有别的办法了,身份证没手机,放走周辞屿,她只能像落汤鸡似的回家被钱欣嘲笑,被沈忠谩骂,他手臂很凉,沈忆棠抓着不松,提出更大胆的请求,“你能收留我一晚吗?我来和你爸妈解释原因。”
周辞屿低头在手机屏幕打拒绝的话,一滴液体徒然落入屏幕,在正中的位置散开,他抬头,对上一双红红的眼睛,像无家可归的小兔子。
他冷冰冰的心脏,好似被什么握住,狠狠捏了下,终是顺她意带回了家。
他独居,并不用和父母交代谁来家里住,也没人关心。
周辞屿的房子是沈忆棠家两倍还多,东西少很空旷,又是暗色调装修风格,整体像他这人阴沉沉的。
沈忆棠鞋袜裤子全湿了,滴答滴答往下流水,怕弄脏周辞屿家地板,她站在门边不动,想着晚上倚靠门边对付一宿。
周辞屿独自进了卧室,没管沈忆棠,她心想,这人心真冷。
没一会儿,周辞屿抱着一摞衣服塞沈忆棠手里,指指浴室。
沈忆棠最烦淋雨,全身湿乎乎很难受,就算在门边对付一夜,能干爽的舒服也是好的,她没犹豫,抱着衣服钻进浴室。
锁了浴室的门,她打开周辞屿的衣服,全新的男款T恤和短裤,还有条新浴巾,沈忆棠把T恤在身上比了比,他长得高,T恤也大,在她身上能遮到臀,像短裙。
浴室只有洗发水和沐浴露,洗漱用品极其简单,沈忆棠冲一遍澡,把自己的衣裤放洗衣机搅动,套上周辞屿宽大的T恤,上衣穿好,到裤子遇上麻烦。
周辞屿给她的运动裤,腰上没有绳无法收紧,她腰细,裤子穿上就掉下来,需要一只手抓着裤腰才能不脱落,她还要吹头发,晒衣服,一只手不方便,索性没穿,上衣挺长,只要动作幅度别太大,不会走光。
她吹好头发出去,周辞屿正坐沙发低头打游戏,神色专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直到听见沈忆棠说:“我用你家洗衣机把湿衣服洗了。”才想起家里还有别人。
他还低着头,锁掉手机,视线在地面看到双白嫩的足,往上是笔直的少女腿,再往上半遮不遮的,青春期原本就悸动的血液,这下沸腾了。
见周辞屿迷茫又震惊的眼神,沈忆棠忙解释,“那条裤子太大,我穿上直往下掉。”
周辞屿没说话,起身进卧室,房门关上,沈忆棠也松口气,没有周辞屿,她一个人在客厅自在许多,肚子咕噜噜叫起,沈忆棠有些饿,可没钱没手机,又在陌生人家里只能忍下。
窗外电闪雷鸣,雨下得很大,周辞屿从房间出来走进厨房,沈忆棠起身跟过去,倚着厨房门边问他,“要做饭吗?想吃什么?我会做。”这样说,一方面她饿了,另一方面想回报周辞屿今天收留她。
周辞屿手搭在冰箱门上停会儿,似在思考什么,然后手身上厨房门,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沈忆棠:“......”
真是个难相处的怪胎。
沈忆棠重新坐回沙发看电视,大约半小时,周辞屿端碗面从厨房出来,到沈忆棠面前停下,她诧异,嘴角溢出笑,“给我的?”
周辞屿点头,她接过面回了声谢。
客厅没茶几,沙发前铺着一块地毯,周辞屿吃饭不爱去餐桌,喜欢拿个小桌,放坐地毯上,然后饭放桌上,他坐一旁边吃东西边看电视,今天也是这样,只不过身边多了个人,桌上多一碗面。
他们坐好,周辞屿按开电视,屏幕里突然传出女人杂着日语的叫声,不堪入目的画面,炸的沈忆棠大脑一片空白,空气霎时静了,周辞屿立刻按返回键,换到其他画面。
白天孟千山找的资源,放一半他们出去吃饭,下午在外面打篮球没回家,屏幕自动休眠,他完全忘了这茬,余光里身边女孩,瓷白的脸出现红晕,她被吓到,但他没解释,这事也没法解释。
正常的电影播放,沈忆棠空白的大脑慢慢变回正常,原来那事是这样的,三岁之后她便没见过亲妈,没人给她科普生理知识,所有懵懵懂懂的认知都来自网络,刚刚的画面算上了一课。
周辞屿做的清汤面,还带个煎蛋,沈忆棠眼盯电视,一口口吃面,新电影彻底将她从刚刚的震惊与尴尬里带出来。
相较之下,周辞屿没她那么淡然,桌下白晃晃的腿看的他心烦,夏天热他穿着短裤,盘腿坐下膝盖就露出来,他们膝盖顶着膝盖,陌生的肌肤相贴,沈忆棠毫无察觉。
周辞屿也想不理会,可那一小片的皮肤像被烟烫过,灼热难捱,注意力总不自觉地被吸引到桌下,扰的他看不好电影,随手扯条薄毯扔到沈忆棠腿上。
腿被包裹起来,沈忆棠更放松,注意力都在电视上。
窗外雷雨交加,与他们无关,一盏明灯,一张小桌,一部电影,两碗清汤面,成两个无所依靠的少年人最美妙夜晚。
第二天周辞屿醒来,客房已经没人,电视屏幕贴着张写着谢谢两个字的便签,那件新T恤整齐地叠好放在枕边,他拿起想丢进衣柜,却闻到淡淡少女香。
这个家清清冷冷,从不会有女生的香味,他像碰到奇怪的东西,捏着衣角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洗衣机轰轰隆隆转动着,他胸膛里也轰轰隆隆鼓动起来,压都压不住,不该带她回家。
*
在周辞屿家睡一夜,沈忆棠平静许多,钱欣恨不得她天天不回家,好把房间变成钱欣一个人的,沈忆棠不能不如钱欣的意,第二天便回家。
和预想中相同,钱欣见她那么快回家挺气,冷嘲热讽一阵,沈忆棠低头写题,好似没听见,越不理,钱欣越想挑衅。
钱欣最烦她对一切都不在乎的高傲淡漠眼神,劲劲的装给谁看?
“喂!”钱欣推沈忆棠一下,“被亲爸扇耳光爽不爽?叔叔用劲够大的,我听着都疼。”
沈忆棠还是不理。
“你他妈耳聋了?”钱欣气得飙脏话。
许是沈忠还有些良知,见沈忆棠回来特洗水果端进来,也是他送水果的举动,阻止钱欣动手的念头,不被搭理气压在心口发泄不出去,钱欣改在学校找事,她将沈忠打沈忆棠耳光的视频传给几个小姐们。
放学,她们把沈忆棠堵进小胡同,钱欣晃着手里的视频说:“不想让全班都看见你被打的视频,就乖乖听我指令。”她猖狂地笑,“其实很简单,你亲她一口,我马上把视频删掉推到。”
沈忆棠一眼看穿钱欣的计谋,钱欣想威逼利诱她亲赵梦,然后编制更大的谎言散播出去,彻底毁掉她,让她无学可上,无家可归,她不会上钱欣的当。
“又不说话装清高,是吧?”钱欣举起手臂,发狠地说。
钱欣的朋友说:“欣欣,那边好像是周辞屿。”
听见这名字,钱欣立刻换个人,满眼温柔看着远处走来的少年,他和朋友在一起,不知聊什么,唇边勾起浅浅的笑,路过她们身边,视线和沈忆棠隔空一撞,却像没看见,轻飘飘略过了。
“辞屿。”钱欣挡到周辞屿身前,“好久不见。”她指向脚下少年松散开的白鞋带“鞋带开了,我帮你系上。”声音轻柔温和,与处处找沈忆棠麻烦的恶魔判若两人,在沈忆棠面前骄纵任性,到周辞屿如此卑微,沈忆棠哼出一声冷笑。
喜欢的不得了,是吧?
那就让她尝一次,爱而不得的滋味。
曾被压下去的邪/念再次疯狂长出。
周辞屿往一旁躲开,自己蹲下身系好鞋带,没让钱欣碰一下,然后绕开钱欣和朋友走了。
不理沈忆棠,更不理钱欣,他这人很难搞。
被喜欢的人拒绝,钱欣一腔愤怒冲向沈忆棠,她带着挤压多年的厌恶,一步步走过去,就在钱欣快到面前时,沈忆棠张口冲清瘦的背影喊:“周辞屿,昨晚我胸衣落你床上了。”
这话一出,围在沈忆棠周围的女生无一不瞠目结舌,说不出话,孟千山也回头看一眼,当事人却如没听见,步都没停一下。
“你昨晚睡在哪里?”钱欣问完,唇边出现个冰淇淋,孟千山举着冰淇淋笑呵呵说:“吃点凉的降降火。”钱欣知道孟千山是周辞屿朋友,对他格外尊重,“沈忆棠什么时候成你姐妹?”
孟千山挤走抓着沈忆棠手臂的女生,回钱欣说:“我交朋友还要向你汇报一声?”他把沈忆棠从女生群里拉出来,回头警告那些女孩,“以多欺少可不是好事,校园//暴//力要判刑的。”
走出人群,沈忆棠说:“谢谢你。”
“小怪物的主意,我没做什么。”孟千山八卦打量一眼沈忆棠,“你昨晚真在小怪物家睡的?”
沈忆棠点头,孟千山正要喊“卧槽”就听沈忆棠说:“但衣服没落他家,也没发生你想的那种事。”
孟千山:“......”
龌龊思想被拆穿,孟千山也不尴尬,笑着问沈忆棠,“小怪物和程朝落在饭店等我,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
沈忆棠没犹豫,跟着孟千山去了周辞屿吃饭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