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内灯光昏暗,暗色调迪斯科球旋转落下星星点点灯光,偶然亮一点的颜色从何水佃脸上划过,照亮她左脸上红痕明显的巴掌印,以及破了口的额头。
显而易见,她因为办事不力,被人收拾了一顿。
“然后呢?”黄天成警惕看着周围,这里人多耳杂,他不知道卢克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真要做什么,那未免也太大胆。
“何水佃有个喜好,她特别喜欢搞音乐的小男生,她还有个习惯,看对眼了会直接带去房间,上面…..”周意指向头顶,“万物酒吧上面有房间。”
“这个我知道。”他点头,这是南安王家的产业,由于没什么违法营业范围,有点那种生意他们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周意真想吐槽一句你知道个屁,不过她到底没说。
她把黄天成朝座位上摁下,戏谑道:“接下来呢,等看完一场好戏,我们就简单粗暴的冲进去,人赃俱获,你会很惊喜的。”
“……什么好戏?”
就当黄天成发出天真的疑惑时,舞台上灯光骤暗,一个嘻哈脏辫的白人男子摆着律动的手接过dj的麦克风,开口就是低音炮,迅速掀起放纵的狂浪欢呼。
周意也随着音浪起舞,恣意不羁扭动着身躯。
“来啊,别紧绷着,放松点。”她冲呆滞的黄天成喊道。
亲眼瞧见她身边的女生暧昧贴在她胸前晃动,两人亲密互动,驰骋在一声高过一声的音浪里,黄天成脸色愈发麻木,传闻中赫赫有名、人见人怕的私人承包商,就这德行?
真是可怕。
他严肃脸:“不。”他有已婚妇男的基本道德,绝不。
一曲终了,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小白脸和服务员耳语几句,然后坐到了何水佃的卡座,何水佃那双眼都在放光,像是垂涎猎物的蛇,阴冷又窒息。
他磕磕巴巴指着小白脸,重重强调:“这就是好戏?”
“你懂什么,这叫美男计。”
周意一屁股坐下,招来酒保对瓶吹着啤酒,动作豪放不已,“等着吧。”
黄天成无语程度直线上升:“………….”他真是信了邪才会跑到这里来。
两人并无太多交流,比起黄天成的拘谨,时常出没这种场合伪装的周意显得更为自然,在人群中游刃有余,撩撩美女,贴贴美女玩的好不快乐。
但她总觉得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盯着自己。
不易察觉,却紧迫相随。
哪个崽种?
她逡巡一圈,尽是纵情欢乐的男女,注意力都在彼此的同伴身上,音乐轰隆,灯光暧昧,压根找不到谁是谁。
她深深拧起眉端,索性坐回原来的位置,她讨厌被盯着的感觉。
黄天成见她憋闷,稀奇得很,“张三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
好的,更气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张三先生很无聊而已。”周意冷起脸,专注盯梢起来。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时间指针划向零点四十分,那边何水佃已经娇笑着搭上小白脸・god的肩膀,耳语几句,随后两人依偎朝楼梯口走去,在上去时,何水佃出示vip贵宾卡才被保镖放进去。
“他们上去了,我们怎么上去?”
“服务员,这里没纸巾了。”周意没说话,只是朝在她附近晃悠的沈宙招手。
沈宙端过来纸巾,俯身之时,一张从别人那里顺来的贵宾卡以刁钻的角度飞到她手心,她紧紧握住,然后大剌剌重新揽住黄天成的肩膀。
“走,我们也去开房。”
这话太有歧义了吧,黄天成无可奈何深吸口气,却见她跟变戏法一样,修长指尖无端端出现一张卡,他倏然看向隐没在人群的服务员。
靠,分工合作,该不会整个death小队都在南安吧?
他眼中有着明晃晃的疑问,周意视而不见,调笑着说了句:“你放心,我们都是好公民。”
“呵,你觉得我信吗?”
“管你。”
“……”
得,黄天成觉得刚才还在伤悲春秋的自己就是个傻逼,直接化身吐槽帝,一脸无语任由她揽着往楼梯口去。
头一回干这种“作奸犯科”事的他小心脏砰砰砰跳,不自然地晃动着目光。
那楼梯口的保镖扫完贵宾卡瞅他一眼,然后笑着对看起来就很老练的周意打趣道:“安先生,雏啊?”
周意淡定从容点头:“是,总害羞。”
她并不担心会露馅,这里vip客户多如牛毛,保镖们记不住面孔,况且沈宙做事妥帖,真的那位安先生恐怕一时半会醒不来。
为了精心设计的计划,就只能辛苦安先生了。
这会黄天成也琢磨出点意思了,该理智那绝不会无脑,纵使恶心得要反胃,也立马回神,羞羞答答冲周意挥出拳头。
“讨厌,这么多人说这个做什么。”
“……”
周意鸡皮疙瘩顿起,真是难为他一直男来演戏,要不是因为想砍掉旗舰的一只手,她才不会让他来这里。
“等会有你更讨厌的。”她嘿嘿一笑,调戏般摸摸黄天成的下巴。
见两人猴急的模样,保镖勾起轻蔑的笑,终于放他们上去。
万物酒吧二楼是寻常酒店装饰,穿过长长的走廊,经过喷泉再转弯就是数十个房间,这里和旗舰区别最大的就是没有保镖,行动起来非常方便。
一到走廊,黄天成僵直的躯体松懈下来,挣开周意的手后疯狂擦拭着下巴和肩膀,好像沾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你怎么想的出来做这种事!恶心死我了!”
“这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英勇就义。”
她也终于收回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急不慌整理着衣袖和裤管,为到时候动手做准备。
“何水佃在哪?”黄天成吐出一口浊气,努力平复情绪,同时非常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情况,“你怎么这么确定能砍掉她这颗爪牙呢?如果仅凭那张照片是没法给她定罪的,混混们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黄天成想起照片中唯一没被抓的人,那人他去查了,叫吴冲。
吴冲是newgo的人,假使能抓到他审问说不定还能有点盼头,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卢克并没有抓他。
他冷静下来后问道:“你抓了五个人,为什么没抓另一个。”
他的话让周意意识到黄天成并不知道吴冲是卧底,也就是说他只知道方秀玉的存在,其余两位他一无所知。
那么,这两人存在的证明只有卞鸿宇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一向不过分纠结想不通的事情,索性停止思考,冷笑道:“怎么没法定罪,只要她亲口承认就行。”
“你要拷问她?”
“对。”
“你太天真了,新娱肯定会把责任推卸给她,我们撼动不了分毫。”
不知道是她太过自信还是怎么,黄天成觉得这简直是异想天开,他语气加重,“你知道今天副市长都来了吗?他让我们把黄家人的案子尽快结了,不能引起公众议论。”
“副市长算个球?”周意呵笑一声,“我要的就是新娱把责任推给她。”
狗屁副市长,到时候把他一起拉下马。
乐雅说过何水佃在新娱主要负责拉皮条,只要她进监狱,整个组织就势必少一条供应链,少人就需要人替补,她会想办法找人替进去占据更大的主动权。
毕竟丁家兄弟需要不停补充新鲜血液进入会所,他们一定会找人替代何水佃。
黄天成大致明白她意思了,只是他仍有疑惑:“你怎么知道黄家的事?”
讲道理他不该问的,卢克查旗舰对他来说是好事,他只是觉得不对头。
卢克声称和旗舰有过节,那么他的注意应该在旗舰本身,这次他却忽然跳入更浑浊的水中,假如说他是因为救下的那批人将目光转向新娱,那他怎么就这么巧知道沈昭玟遇袭,还正好拍下照片呢?
“我做什么事,需要你管吗?”周意冷冷送给他一个眼神。
这就是她不喜欢和徐家或徐家有关的人相处的原因,一件事明明有无数种猜想,偏偏他们总能敏锐地抓住最关键的那个猜想,从而抽丝剥茧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只是恰好查到何水佃而已。”
她撒谎撇开嫌疑,与此同时,她耳麦里传来声音,听完后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
“行吧。”黄天成察觉她骤然变掉的情绪,耸耸肩表示明白,心中的疑惑却久久不散,按住未说。
*
210房间。
“对,我在万物。”
“怎么,我挨了顿打还不能出来快活放松心情?丁志森又不是我爸,他管东管西这么不去管管那个神秘人。”
“何为致,我是你表妹,你也不向着我!”
“真是有毛病,蒋月已经死了,沈昭玟屁也不放一个,我都不知道怎么非要针对她,现在两次都差点翻船,要去干你去,我不会再接这个烂摊子了。”
“哈,好笑,他说的轻松,有本事让他自己去杀啊!”
“何为致我告诉你,我不高兴!”
何水佃尖叫着冲电话狂飙脏话,今夜的好心情轰然消散,她愤愤将手机往墙上砸去,然后撑在洗手池上喘着粗气。
镜子里映出自己因情绪崩坏而有些僵硬难看的脸,她竟恍惚觉得有点丑陋,自踏入深渊后,已经深陷其中再也不能自拔,以至于她都有点不认识自己。
一瞬间的良心发现仅仅是一瞬,不甘与怨恨齐齐漫涌上心头,她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都是沈昭玟。
不,应该说都是那个神秘人!
如果说她曾经因为沈昭玟手上也许有蒋月探查到的证据而害怕暴露,而那么恨不得她去死,那么此时此刻,她最恨的就是三番两次搅乱他们好事的神秘人。
就是因为神秘人,旗舰地下二层爆炸至今还在休整。
就是因为神秘人,黄家灭口失败,吴冲脚被折断,她只能着急忙慌把锅推给酒店实习生。
就是因为神秘人,她才会被丁志森狠狠揍了一顿!
“啊啊啊啊啊!!”她越想越愤怒,将洗手池上的东西通通扫落在地,发泄着衍生出的恐慌情绪。
丁志森在害怕那人,巴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她又何尝不是?一旦旗舰倒台,她就完了,余下的一生都将在监狱里度过!
“不会的。还有那么多人呢。”
她喃喃自语安慰着自己,希冀这可怕的猜想只是猜想,她绝对不能去坐牢。
片刻,她重新收拾好衣着,补了妆打开厕所门。
一开门,刚才在舞台打dj的年轻男子正懒洋洋靠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他露出了明媚笑容。
“姐姐,你打完电话了吗?”
明明笑容阳光灿烂,跟只小狗一样惹人怜爱,何水佃莫名觉得这笑容诡异无比,因为里面似乎带着点兴奋。
她寒毛倒竖,后退一步。
“谁让你在这的,我不是让你在床上等我吗?”
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她眼神顿然变得凶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god淡笑着点头:“都听到了。”
“…….”
他直起身体,朝何水佃走近一步,“一字不漏呢,姐姐。”
“…………”
两人面对而立,何水佃这会才发现这人身形可以称得上壮硕,光肩膀都足足比她宽出小半,他插着兜,宽松衣物绷紧显现出强悍的肌肉线条,他的…..他的下巴处的皮怎么是卷曲的?
危险!
何水佃能走到组织核心地位就注定她不是简单的人,她脑门警铃大响的同时,已经迅速踹出一脚,双手同时去掰门想要关上门。
然而她想的太简单,god在她动作的那秒就提前展开了行动,他大手摁住门,另一只手握拳冲她太阳穴狠击而去。
“呃……”
何水佃捂着发晕的脑袋猝不及防往后跌去,迷蒙间就听那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他身后的房门打开,进来两个人。
一个外国人,一个是……刑警队大队长黄天成。
她完了。
这个想法萦绕在心头,她跌倒在马桶旁,虚弱地睁开眼睛去看来人。
尚存的意识让她看的很清楚,外国人在她面前蹲下,然后从腰间抽出笔一样的东西。
“就你这还柔弱啊?我看她都要被你打死了。”
“我才用了三分力。”
“呵,一边去,别挡着我。”
“哇,利用完我这么凶吗?”
“滚。”
他们在絮絮叨叨说什么,何水佃晕乎乎听着,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然后那支笔深深扎入她的大腿,尖锐痛感迫使她仰着脖子挣扎起来,下一秒,她的大脑神经绞痛无比,意识完全陷入混沌。
在即将睡过去前,她看到那个外国人忽然转身一拳打晕了黄天成,然后听到他冰冷地问了三个问题。
“为什么要杀沈昭玟。”
“新娱的主要干部是谁。”
“岑津津是什么身份。”
*
半小时后。
黄天成完全没有料到卢克会对自己动手,全然信任他的同时也让自己受了无妄之灾。
他揉着头醒来的时候,整个脑袋还是晕的,不难想象那一拳有多不客气。
“该死的卢克,真是信了他的邪。”等他彻底清醒,从沙发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仍然在万物的酒店房间里,而房间里不止有他一个人。
除了他外,何水佃眉歪眼斜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身边摆放着针管和装有白色粉末的袋子。
还有个和先前上台表演dj男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瑟缩在角落一言不发,似乎有些害怕。
至于为什么说是一模一样,是因为他看得出他和之前那人身形不同,只是长相相同。
见他看过来,那男子指向何水佃,照着周意他们离开前吩咐的磕磕巴巴地说道:“黄警官,这个人,这个人□□我,还逼迫我吸□□!她还袭警!快把她抓起来!”
黄天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完全陷入迷茫状态,吃力撑着身体站起来,突然,房间里的电视机自动播放起一段音频。
音频起初是何水佃在和别人通话,言语间似乎在和别人争吵,但大抵主动承认了自己受命去杀沈昭玟,也就是说黄家一事与她有关。
接下来就是她的坦承,与之前混混身上绑着的音频不同,这里的问话全被隐藏,更像是她在炫耀、在复述自己做过的事。
“呵,还不是因为有人指使我我才去杀沈昭玟,谁让沈昭玟惹了我呢。黄家人呐就是活该,贪心不足蛇吞象!都怪吴冲办事不力,不然压根就没这么多事,我也不会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