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呼出口气,“我们分头行动,你在附近守着,我自己进去。”
不用言语,沈宙点点头立即快步先行。
周意也没再看徐砚舟一眼,戾气逐渐浮上心头的档口,啪地一下划下挡风镜,双手握紧把手,脚踩油门,轰地飞奔出去。
老城区街道人流乱而多,马达轰鸣声震天吸引所有人目光,人们惊讶看向那宛若游龙的川崎在人群中嬉戏般角度精巧地绕过,然后继续极速前进。
骑车人背影飒爽帅气,激起阵阵喜爱车子的男人们的兴奋惊呼声。
周意一路飙到约定地点,最后在甜品店门口停下。
美丽甜品店在香槟路最里面左侧街道,这里比外面要安静灰暗许多,周围小区林立,店旁就是一家还亮着灯的机械厂,穿蓝色工装的工人大晚上仍在上下卸货,忙忙碌碌。
一切看起来非常正常。
她静静看了眼稀稀拉拉有着两对情侣的甜品店内部,收银台的老板娘看到她停下,立马讪笑着站起来。
看样子没什么事?
思考几秒,她还是下了车。
手刚碰上头盔,身后突如其来的巨型卡车的喇叭声响破天际,她倏然扭头看向进入这条街道的路口。
一辆车身上标有建刚机械厂的卡车缓缓驶进来,缓缓逼近她的机车,像是要她让路。
车前灯刺眼耀目,隔着虚晃的车灯,周意仿佛都能看到司机阴冷的双眼。
“啪。”
她重新划上挡风镜,又转头看了眼机械厂。
那里原本正在卸货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黑色衣服的保安推开大铁门,随后齐齐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盯着她,他们的眼神像穷凶极恶的饿狼,死死盯着她。
意思实在太明显。
这是要逼自己进去。
什么美丽甜品店,不管是谁来,收到消息的那刻他们就打算把人逼进厂里。
周意冷冷勾起唇,果然是陷阱。
她二话不说跨上车,档数拉到最大,像风一般冲入机械厂。
“小心!”那些人被她这冲过来的气势给吓到了,纷纷匆忙避让开来。
她冲到广场中央紧急调转车头,轮胎在地上发出剧烈摩擦声,留下漂移的黑痕。
她没下车,而是直勾勾盯着跟在她身后缓缓开进来,然后停在自己车头前的卡车。
与此同时,机械厂的铁门被人拉了起来,铁门与轨道摩擦的坚硬声响划破寂静夜色,阻断外面一切,只剩下这座孤立在老城区的陈旧厂子,与十几号工人。
咯噔――
周意非常难得地,产生了荒谬的不好预感。
今天恐怕并不会好过。
卡车车前灯骤灭瞬间,她捏紧车把手,思索着是不是该想办法离开。
这是,厂房二楼窗口传来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
“我就说他一定会来,呵呵,果然没猜错。”
周意身形一顿,这纳北口音的普通话…..
居然是坤查!!
她终于下车,转身仰起头看向二楼。
二楼窗口站有四人,独眼的坤查、李崇明、一个尖嘴猴腮的陌生男人,还有本该对她来嘘寒问暖的岑津津。
他们表情各有不一,但无一例外都带着自信飞扬的狠色。
似乎…..想要把她截杀在此,不是想,是觉得可以。
头盔后,周意的双眼危险地眯起来。
岑津津不来讨好自己却突然和坤查搞到一起,看起来她似乎觉得自己不重要了,所以连慰问都没有。
那么,是什么让她忽然改变主意?
她快速思考的这时,李崇明蓦地伸手掸掸西装领口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语气不屑地放大声音。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卞鸿宇,没想到居然是鼎鼎大名的death小队成员,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不在国外做你的承包商,为什么非要来南安插一脚?如果他给了你钱,我也可以给你更多。”
李崇明唯一想不通的就是这点,堂堂知名团队压根不差钱,何必来淌混水。
别跟他说他们这种团队是好人有良心,他们只不过披着正义的皮去做官方的刀与木仓,实际上杀的人不比他们少。
“嗯?”他慢条斯理发出质问。
周意其实很讨厌这种环节,反派大言不惭废话什么的,简直是自信过头。
过了许久,她缓缓出声,机械声音冷峻异常。
“人在哪。”
“在这。”
提到今晚正题,岑津津纯净漂亮的脸上难得一见泛出刺骨冷意,她拍拍手,像女王一样发布号令。
“老苗,把人放下来。”
闻声,身旁叫做老苗的尖嘴猴腮男子按下手中摁钮,随即厂房入口的吊车上慢慢放下来浑身是血的元存。
在看到元存这秒,周意拳头已经猛地攥紧,双眸中阴鸷之色突生。
他们怎么敢!
吴冲被倒吊着放下来,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他蓝色卫衣上全是刺眼夺目的血,更别提那张脸,几乎已经没有完好无损的地方了,而且,他的双手也被砍断了!
正常人从手指到手肘的那部分,空空如也!
隔着几米距离,隔着暗色头盔,周意都能将他手肘处参差不齐的碎肉看得一清二楚。
这群畜生,为了折磨他,是用钝器一点点把他的手和骨头磨断的!
这一秒被拉长成几万份,黑色挡风镜看出去的画面变得真实富有血色,那红让她呼吸逐渐急促起来,逐渐喘不上气。
好在,好在他胸膛还有着微弱的起伏。
操!
她死死克制住想杀人的心,猛地将车钥匙重新插回车子,一句话也没说。
“第一次看见你们产生愤怒的情绪呢,我得拍下来给窦真看看,不管你是哪一位,我想他肯定会开心。”
坤查眼尖看到她握紧的拳头,不禁出言讥笑。
他替窦真和death的人交手过几次,和道上传闻的一样,这群人就像机器人,绝对自信和冷静是他们的代名词,无论身陷险境还是死路突围,基本没有很大的情绪变化。
但今天,他发现他们也会恐慌。
原来,他们也有弱点?
他咯咯笑着,语焉不详:“这小子是你认识的人?你好像很紧张他,那如果我告诉你他骨头很硬,折磨了一天一夜都没死,你应该会很生气吧?”
说着,他又自言自语一句:“华夏警察都是硬骨头,最不喜欢拷问这群人,每次都要废不少功夫……呵呵。”
从他嘴里吐出华夏警察四个字,简直令周意作呕,他根本不配讲这四个字。
她脸色已经冷到极致,咬着腮边软肉控制根本不受控制的狠戾情绪,但始终神色静默,一言不发。
因为她在等,等他们把废话说完。
这四个人特地站在二楼等她,不管是现在的奚落还是讽刺,显然是在铺垫要对自己说事。
兴许是知道她不会再说话,岑津津又对下面卡车司机挥手,那司机接收示意打开了卡车后箱。
沉重锁链落在地上发出响动,随即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几十号提着长砍刀的人从后箱里跑出来,个个凶神恶煞,面目可憎,几乎站满整个空旷场地。
厂里也冲出来许多拿铁棍的人,呼喝声震天,粗粗算来大约有上百人。
他们闪着凶光的眼在夜里熠熠发亮,周意都不禁怀疑自己进入了非洲大草原,被凶残的鬣狗群包围,不把猎物撕碎势不放弃。
她从事承包商工作多年,比这些人多的场面不是没见过,但前提是她得有团队。
她想她知道他们的自信从何而来了。
“人太多了!sera你先……”
耳麦里god焦急声音瞬间响起,还未说完,周意已经咬牙切齿直接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她甚至把衣领上的摄像头也给捏碎扔在了地上。
她默然不语,警惕心缓缓提上来的时候,听岑津津语无波澜地说道:“你想救他对吧?但我知道你们不敢在这里用木仓,所以,不知道赫赫有名的你,这车轮战受不受的起。”
闻言,李崇明讽刺一笑:“大罗神仙来也逃不出今天的天罗地网。”
“不愧是你介绍来的人,这次我和窦真都很满意。”坤查恶劣地勾勾唇角,毫不掩饰他对岑津津的夸赞。
是要夸的,两天前他们本来要着手交易,为旗舰重新开业做准备,没想到岑津津看着纤弱如花,眼睛却毒如冷蛇,一一将送货人员都查了个遍,这才避免意外发生。
至于卧底,死是他最好的归宿。
听到夸奖,岑津津缓和神色,谦虚道:“坤查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我当然也要助你一臂之力,这是窦真送你的礼物。”坤查也招招手。
与此同时,二楼窗口又出现个女人,周意发现她是上回在瓜尔独岛射箭的女人。
女人一身黑色紧身劲装,腰间绑了条红色鞭子,她跳上窗台维持蹲下跳跃的姿势,倨傲昂着下巴,冷漠朝周意看来。
周意眼神随意一掠而过,没把她放在心上,而是径直对上坤查视线。
坤查暧昧轻摸女人卷曲齐肩的长发,丑陋人中因阴险的笑而抽动着,声音难听像鸭子在叫。
“我看你的身形像欧亚,也像sera,虽然今天你没有双刀,但我猜你应该就是sera,毕竟sera沉着冷静的风度独树一帜,你说是吧?”
“……”
“和你说这么多呢,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能一直冷静下去,瓜尔独岛一别,你还不知道窦真已经在国际上重新发布通缉令了吧,你在澳洲梵蒂斯疗养院的人好像叛变了呢。让我猜猜,那里面住的是谁呢?是你在乎的人,还是你的家人?”
“……”
梵蒂斯!姐姐!
腥味充斥在口腔里,周意恨到直接咬破软肉,铁锈味道从鼻腔中涌出来,最后喷洒在挡风镜面。
她无比庆幸有头盔的存在,不然若是被他们发现丁点情绪波动,那就是把软肋直接送到别人面前。
她内心自然焦急,却还装作若无其事默然不语。
她的沉默在坤查看来就像是默认,他之所以肯定,就是因为他们的人已经出发前往梵蒂斯,是真是假今晚就能揭晓。
“看来那我们树敌颇多的sera,很快要被揭开真面目了啊,啧啧,我想国际上很多人在等着对你家人下手吧。”
他狡诈笑着,连同李崇明也一起猖狂笑了起来。
两人肆无忌惮的笑声让周意浑身发冷,她已经察觉不到身体上有任何温度,浑身冰凉一片。
该死的窦真!
不,应该是岑津津!
不难看出今天这一切都是她算计而来,虽然不知道元存为什么会突然暴露,但跟她脱不了干系!
她猛地咽下血水,无声拽紧指尖,阴寒透骨的眼神从头盔中射出去,最后落在面上终于带着浅浅笑意的岑津津身上。
“我今天要是活着出去,聂桂林、赵美英、你们还有窦真别想活过这个月。”
“当然还有你,聂、欢。”
岑津津并不讶异被她知道了自己本名,但听到聂欢两字时,她脸色极为难看,仿佛很不喜欢别人叫自己的名字。
事实上就是如此,她最恨聂欢这个名字!
空有小聂总之名,却连光明正大做父亲女儿都不行,谁又知道新娱传媒老聂总有个女儿!谁又知道她有过怎样悲苦的生活,孤苦伶仃根本无人爱!
她辛辛苦苦熬过前二十年,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生活、被人尊敬的生活,决不允许有人来毁灭!
这次交货是她身为二把手之前的第一次交易,旗舰新娱频频出问题他们早就如履薄冰,好在李崇明提醒和她谨慎,况且蒋月案例在前,这次为避免意外,她亲手检查了所有送货人员,果然让她发现如臭虫般不断滋生的卧底。
其实吴冲这人也算很精明了,察觉不对根本没开摄像头,但他没想到自己身上带着李崇明给的高科技玩意,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他身上的不对劲。
今天这个机会就是她新事业的敲门砖,什么演员,什么沈昭玟,什么法理制度,什么狗屁警察!一切都没她伟大事业来得重要!
从她答应做窦真二把手开始,她就不再是岑津津,所以,她要这群人再也不能在她世界里蹦Q!
思及此,她秀气双眉紧紧拧到一起,眼神逐渐变得歹毒起来。
“动手吧卡莎,我要他们死在这里。”
说完,李崇明主动揽上她的肩膀和坤查、老苗一起往屋里走去。
李崇明西装因抬起的动作微微皱起,粗黑的手抚在聂欢白色衣裙上露出大片手腕,衬得那黑曼巴纹身仿佛有着鲜活生命。
周意视力非常好,一向非常好。
她满眼全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金黄蛇眼,蛇眼之下重叠着弯曲起来的蛇身,黝黑细短的蛇尾攀附在临近虎口位置,上面一枚尖锐弯尖角赫然展现在眼前。
黑曼巴蛇尾没有尖角,这个标记很特殊。
回忆如同穿越时光而来的血色,交缠蛇尾缠绕在她脑海里一点一点幻化成当年看到的蝎尾,瞬间抽离她顿时空茫起来的思绪。
她再度想起,那永生难忘的场景。
隔着狭小木板的缝隙,有着这样纹身的人攥起妈妈的头发阴狠逼问什么,又烫又凉的血一滴一滴滴落下来,她恐惧愤怒到忍不住颤动睫毛,那血珠子就这样滑落进眼眶,最后和泪水一起模糊视线。
她看到的像蝎子。
她以为的是蝎子。
她找的也是蝎子。
那么,如果从头到尾都不是蝎子而是条蛇呢?
冲天怒火极速在周意血脉神经膨胀,在她全身上下每个角落扩散沸腾,不可遏制且迅猛剧烈。
她早已变得暴躁而面目狰狞,再也压抑不住暴怒,出声叫住李崇明的脚步。
“李崇明!!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二楼的李崇明听到喊声,眉头微微一蹙转过身。
隔着黑黢黢的头盔他明明看不到这人的任何表情,但心莫名紧了一下,很诡异也令人产生窒息般的印象。
就像被狩猎的羚羊天生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直觉,他意识到这人对自己有着极强烈的恨,以至于实质化到他用肉眼就能分辨,然后生出铺天盖地的颤栗。
可……他仇人太多了,他并不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反正他/她今天活不下来,李崇明松松眉头,无所谓摩挲下聂欢肩膀。
“走吧,我的好侄女。”
他们一走,名叫卡莎的女人一跃而下稳稳落地,但她并没有先动手,而是如同战场上的观察员般,找个好位置站到角落静观其变。
同一瞬间,所有蓄势待发的人都动了起来。
百人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