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眠赶紧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安慰:“要不我还是跟江聿说一声,不那么快搬回去。我再陪你住一段日子,直到你找到下一个合租的房客好不好?”
“啊?”徐一娅吸了吸鼻子,立马反应过来,“达咩!你好不容易和你家江总破镜重圆,我把你强行留下来继续陪我一起住,那不就是破坏你俩姻缘?坏人姻缘是要破财的,不行不行。”
徐一娅连连摇头。
白梦眠笑着看她,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新信息提示音。她弯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江聿:想你的第三天。
江聿:图片.jpg
白梦眠点开小图,是江聿拍的他今天的工作餐。她抿唇偷笑,飞快回复信息。
白梦眠:已经在收拾行李,你别着急嘛。
江聿:我能不急吗?
江聿:我让李嫂过去帮你整理。
白梦眠:不用,我自己可以。你今天不是要出差吗?
江聿:嗯,下午走。
江聿:我周三回来能看见你吗?
白梦眠:你猜。
白梦眠:撩完就跑.GIF
徐一娅被晾在一旁,探头好奇地问:“哇,你笑得这么腻歪,是不是又是你家江总来催你搬回爱巢?哎呀,你们甜死我算了。”
她抱臂,佯装气呼呼的样子走出房间。
***
敦煌飞天巡演第三场定在安城,王千雪和其他人在舞团休整了几天又过了个生日后才启程前往安城做排练准备。
副团因为舞团即将开展海外场演出的事,被柯茵留下来处理公事。徐一娅和另一位行政部同事因此被临时调拨,跟王千雪他们一起出发去安城协助巡演后勤工作。
舞团里一大半人不在,这几天连在食堂吃饭都是空空荡荡没几个人。
虽然这次没有跟随巡演队伍,可白梦眠并没有松懈练功,下午在排练室练满五个小时,这才收拾东西打卡下班。
深秋,日头落得快,才六点多天便迅速暗下来。
白梦眠拎着包走出舞团,正低头给娅娅发消息问敦煌飞天在安城的演出情况。
毫无预兆,一道身影突然蹿出来将她拉进旁边一条暗巷中。
白梦眠正要惊叫喊人帮忙,猛然发现将她拽入暗巷的人竟是她的父亲周志新。
“爸?”
“你明明在舞团上班,你们门口的保安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找你?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周志新拽紧白梦眠的手兴师问罪。
之前娅娅提议让舞团的门卫说白梦眠已经离职好避免被纠缠的麻烦,后来听说周志新又来闹过几次,有一次甚至惊动柯团亲自出面。他来的目的无非是要钱,可之前从没像今天一样蛮横。
暗巷里无人经过,白梦眠神色有几分惊恐,她的手被周志新牢牢紧握住,想要逃跑几乎没有可能性。
“我、我之前的确离开舞团了。”白梦眠压抑着心中的惶恐,她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周志新手中抽出来。
周志新越发用力地捏紧她的手腕,几乎要将它捏断。
“我不管你有没有离开舞团,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你,快把你姐的联系方式交出来!”
白梦眠痛得不停倒吸气,仍旧倔强道:“我没有姐姐的联系方式!”
“你们姐妹两个都没良心!忘记前面十几年是谁供你们吃穿教育?是谁给你们提供优渥生活?现在我生意失败,你们一个两个全都躲着我!”
周志新不知经历了什么,神情紧绷,眼窝深陷,眼神看起来格外凶恶。
“我不管,今天要不到你姐姐的联系方式,那就由你来给钱!我把你嫁给江家不是让你一个人去享福!之前问你要五千万你说没有,害得我被催债公司逼得走投无路差点跳江!”
“我怎么可能有五千万?”白梦眠被他张口就要的数额吓了一跳。
“你没有你老公有!”
“那是他的钱不是我的!”
“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拿到五千万,否则我要被那群催债的逼死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我现在创业不成还背了一身债,两个女儿一个在海外当什么劳什子无国界医生,另一个嫁进豪门就拒绝见亲生父亲。你们再不帮我,我一点活路都没有!”
周志新神情逐渐扭曲疯狂,白梦眠见势不对,找准时机用尽全部力气抬腿踢在他的膝盖上。周志新吃痛,手上力气松懈的一瞬间,白梦眠挣脱他的钳制,转身飞快朝巷口跑去。
可还没跑两步……
“啊!”
周志新一脚踹在她后腰,白梦眠毫无防备额头着地,重重摔在水泥地上,顿时血污满地。
“他妈的,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我还不上债反正是个死,海外那个我够不着,我还能抓不住你!”周志新瞥见墙角有根手臂粗细的木条,拎起来一步步走向白梦眠。
白梦眠被重击在地撞到头,一时间天昏地暗,眼前满是血污。她根本站不起身,趴在地上痛得发不出声音,她本能地奋力向巷口爬。
“江……聿……救我……”
木条拖行在地上发出刺耳而绝命的声响,周志新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就在身后。
“是不是以为现在有人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打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嫁进江家的!江聿如果知道他要娶的是雅若,嫁进来的却是你白梦眠。你只是个顶包的替代品,看他还会不会要你!”
“江……聿……”因为失血,体温正在迅速下降,白梦眠趴在地上挣扎挪动。血液潺潺地从伤口流淌而出,她的生命似乎也在快速流逝。
周志新压根没发觉不对劲,他满心陷入疯狂与偏执中。他拎起手臂粗细的木条,抵在白梦眠一条腿的膝盖后窝,用力地往下戳。
“骗我从舞团离职,让舞团的人把我像条丧家狗一样赶出去?白梦眠,我算是看清楚你,嫁进豪门就想甩掉我这个亲生父亲!我打断你这个不孝女的腿,让你这辈子都跳不了舞!”
他举起木条,对准白梦眠的腿用力挥下去。
“不……要!”
第五十章
“啊!”一声惨叫声突然响起。
本以为会落在双腿上的那记重击并没有落下,白梦眠眼前一片血色,她努力地侧过脸想去看身后发生了什么。
一道身影从她身后走上前,蹲在她身旁心疼地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
“对不起,我来迟了。”
江聿风尘仆仆赶来,原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却发现她满头是血躺在暗巷中。
白梦眠努力地睁开眼:“江聿……”
有泪水落在她的脸上,不是她的,江聿竟然在哭。
白梦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触摸到他的脸颊,擦去他脸上滑落的泪。
“我知道他说的是假的……你清楚我是谁,你会要我……你只要我……”
爸爸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因为她已经确认,江聿自始至终,认定的人都只有她。
“我只要你!梦眠,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
江聿心痛的无以复加,他咬紧牙关克制住情绪,扶住白梦眠的后背正要将她抱起。
白梦眠触碰他脸颊的手骤然失去力气向下坠。
“梦眠!”
***
白梦眠似乎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她的意识很轻又很重,许多原本早已记不清的往事如海潮般涌上岸,在滩涂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她记起五岁那年她和姐姐都执意要跟着妈妈学跳舞,爸爸生气地和妈妈争论跳舞的前途。最后姐姐妥协,保全了她被允许跳舞的自由。
她记起爸爸妈妈离婚那天,她和姐姐不愿分开的双手。从此一个跟着爸爸,一个跟着妈妈,晚上再也不能睡在同一个被窝里讲悄悄话。
她记起十几年日日夜夜在舞蹈室留下的汗水,坚持绷起的脚背,满身的淤青,和一次次登台后收获的掌声与荣耀。
她记起十九岁那年春华杯决赛,她身披昭君红衣下台时,在观众人海中惊鸿一瞥,似乎见过那张俊秀明朗的脸和那双清冽深沉的黑眸。
她记起姐姐被父亲强拽着参加饭局被欺负哭得双眼通红,她抄起板砖朝着欺负姐姐那人的后脑勺重重砸去。转身离开时,曾在刹那间与那时素不相识的江聿擦身而过。
她记起江聿登门求婚时,只专注深望着她的眼。他举起那枚婚戒,坚定不移地套在她的指间。而她转身却摘掉戒指,随手放进抽屉里,对它再也不闻不问。
她记起新婚那夜江聿的温柔示好,而她冷脸相待,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她记起那天的争执,江聿被她逼得走投无路,愤然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姓名。而她捏着那张纸冷笑,终于得偿所愿,泪水却莫名其妙地滑落。
那夜她心痛莫名喝了许多酒,明明即将离开江聿,解除这段阴差阳错的婚姻,她却满腔不甘与委屈。周志新连打十几个电话说有急事寻她,她酒醉糊涂打车去到他给的地址。那是一段还未交付的新路,监控摄像头全部尚未安装。
周志新开着车出现,他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毫无形象央求她救自己。他再次创业失败,欠下一大笔债务急需资金还债。
她却告诉周志新她刚和江聿签署离婚协议,他顿时发狂,威胁她立刻回去求江聿,一定要保住她和他的婚姻关系。只有江家这棵摇钱树在,他才能有一线生机。
两人谈崩,她毅然离开。
周志新慌了神,上车坐进驾驶座踩下油门,急切地要去追上她。
他几乎失去理智,油门一脚轰到底……
车祸就是在那晚发生的。
白梦眠被车重重撞击倒在一片血泊中,她满眼是血,恍惚中只看见自己的脸和姐姐的脸重合在一起。
她不愿做替身,因为她早已爱上了江聿。
……
从沉重的回忆中骤然苏醒时,白梦眠满脸是泪。
她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着,似乎还深陷在梦里那场车祸中,惊魂未定。
江聿倚坐在床边椅子上,他已经两天没合眼,刚才不小心睡着,却在听见床上传来动静的刹那间立刻睁开眼,他扑到白梦眠身前,发觉她已经醒来。
“你醒了。”
江聿整个人憔悴许多,不知是不是她昏迷期间他都没空打理自己,下颚竟冒出青色的胡茬。
“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慢慢说,不着急。”江聿接了杯温水,细心地插了根吸管喂到白梦眠嘴边,“先喝点水。”
白梦眠的确口渴,她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舒服许多。
“江聿,我想起那天的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是我爸,他约我去一条没交付的新马路。他问我要钱还债,我拒绝了,他开车追上来,结果……”白梦眠咬了咬下嘴唇,不愿意承认却要面对,“是他撞了我。之前我车祸刚醒来时,记忆中曾出现过一辆车朝我冲撞……那不只是臆想,而是我潜意识中不愿意承认我的亲生父亲竟然要害我。”
回忆起那一幕,白梦眠眼神悲伤而孤绝。
江聿握住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你出事后,那辆撞你的车我让人查过,但事发路段没有摄像头监控。车子最后查到是套牌,被丢弃在距离事发地点三公里外的偏僻垃圾回收场。”
江聿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他拉着她的手贴近自己的额头像是忏悔。
“对不起,那天我不应该一时气急在那张纸上签下姓名,我也不该说那些狠话……你出事那天,我赶去医院看到你插满管子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奄奄一息,我恨不得去死……如果你不再醒来,我要怎么办?我恨极那天签字的自己,假如我没有赌气,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名,也许你会留在家里,根本不会出门……”
白梦眠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她的手掌。
那么高傲、强硬、果决的男人,正在为她流泪。
“我守在监护室门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一切重来一次,我一定全部遂了你的心愿,只要你能健康快乐地活着。”
白梦眠被打过镇定剂,额头伤口也用麻药敷过处理过。她浑身软绵绵,无力但努力抬起另一只手,覆盖在江聿的头顶上。
她轻轻拍了拍他硬茬一般的短发:“吾之信徒江聿,本女王赦免你的罪。以后不要这么想了,事情一旦发生就没有如果,我们都应该接受事实,然后向前看。”
白梦眠说完放下手。
江聿抬起头,眼眶湿红地看着她:“对,我是你的信徒,但你只许有我一个信徒。”
白梦眠转了转眼珠,笑起来:“这个我还要考虑一下。”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难道你还想嫁给别人?”
白梦眠抿起嘴角,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江聿起身便要问她进一步讨要说法,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咦?已经醒来。”
“应医生。”白梦眠见应田怀从门外坐进来,她好奇问,“江烟没和你一起来?”
“小烟在楼下买饮料,一会儿上来。”应田怀看向江聿,“这下该放心了,那边我和邹斐一起替你处理好了,人已经收押在看守所。”
“嗯。”江聿点点头,又不放心地望向白梦眠。
白梦眠低眸若有所思。她当然知道应田怀说的人是谁。
“你想亲自去见见他吗?”江聿问。
白梦眠摇头:“不了,法律该怎么制裁就怎么判决他。”
***
白梦眠在病房里住了一周。这段时间江聿每天下班都过来,整晚睡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白梦眠让他去套房小房间里睡,里面有专门给陪护人员过夜的床。他偏不要,执意守在白梦眠床边。
后来应田怀实在看不下去,给他送来折叠床。江聿这才消停,晚上把折叠床紧挨地摆在她的病床边,非要牵着她的手一起睡。
白梦眠任由他这么做。
她知道他是真的从心底恐慌了,毕竟经历过两次她血淋淋快活不成的样子,换谁都会害怕随时失去。
徐一娅听到白梦眠出事的消失,顾不得其他急匆匆从安城赶回来,第一时间奔赴医院。
她向前台问了住院部在几楼后,急匆匆跑进电梯,蓦然与一位戴帽子的女人打了个照面。
“梦眠,你不是……”
“娅娅,好久不见。”周雅若摘下帽子,笑盈盈地看着徐一娅。较之白梦眠的明艳,周雅若更多一分恬静。
“雅若姐!”徐一娅开心地拥抱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因为梦眠吗?”
“嘘!她还不知道我回国呢。一会儿给她一个惊喜。”
“好。”
徐一娅嘻嘻一笑,电梯到层,她和周雅若一起走出轿厢。
***
白梦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额头上的伤也让专家看过,到时去一趟医疗美容医院做下疤痕修复就能祛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