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心理斗争激烈,但发钱的才是东家,她总不好为了太太得罪金主爸爸。
佣人低着头,心虚道:“其实……下午您出门后,太太也出去了。”
“她去了哪里?”
佣人摇摇头:“不知道,何嫂让司机小张跟着,太太说不用,她自己打车下山的。”
江聿心中一紧,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步直接上楼。
推开房门,里面没有开灯,光线晦暗幽深。
江聿以为她回家后疲惫在补觉便没有开灯,他摸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走到大床边,他仔细看了看,大床上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他蹙眉打开一旁的落地灯,整个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江聿在房间内到处寻找了一遍,更衣间和浴室里都没有人。他转身正要下楼询问佣人,忽而眼角余光瞥见电视墙边上的隐形门微微敞着。
他勾了勾唇角,心情瞬间明朗几分。
呵,他老婆原来在书房。
江聿心情松快,脱下西装外套,摘了腕表和袖钉,随手搁在一旁矮柜上。他卷起衬衣衣袖朝书房走去。
推开门,里面依旧黑漆漆没开灯。浅淡的月光从窗外隐隐透进来,他看见一道瘦削单薄的身影蜷着身子双臂抱着腿坐在书桌前。她似在看窗外低垂的月牙,可侧脸的神态清冷,眼眸中没有丝毫情感。
“白梦眠?”江聿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沉默许久,白梦眠忽然开口。
“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为什么要瞒我?”
她没回头,只有无声的月光,和窗外流动的山风。
第九章
江聿立在原地,心凉了半截。他背脊发凉,下意识捏紧垂在身侧的手。
“你知道了什么?”他稳住心神,希望事情并不是他想象那样,还能存在转圜余地。
“下午我出去过,家里人应该已经报备给你。江聿,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话音落定,江聿跳跃的心火瞬间冰封。
自从白梦眠发生车祸意外后,他回到家翻箱倒柜寻找过那份协议。当时他就不该被她激到直接签字。可是那份协议一直下落不明,不知道是被白梦眠带出去了,还是仍旧在别墅某个角落中躺着成为一颗不定时炸弹。
他静默地望着白梦眠,等待着她的宣判。原来即使命运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们的结局依旧不会改变。
没办法,即使她失去记忆,他依旧无法走进她的心。
不是他的,再怎么努力,只会徒增厌恶罢了。
江聿静眼神里最后希冀的光,一寸寸黯淡下去。
“你想签字就签,我会遵守婚前对你的承诺。”
……
“啊?”白梦眠猛然转过头,一头雾水地看向身后绷着脸的男人,“是你自己说可以拿的,我就拿了一点备用金打车……哦,还喝了杯奶茶,只花了这么一点,你怎么还急眼了呢?”
白梦眠话音落定,整的江聿情绪都不连贯了。
他像是没听懂似的,反问:“你在说什么?”
白梦眠从椅子上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几步来到江聿面前:“你可别耍心眼,搞什么恶人先告状那套。”
江聿盯着她的脸,她的表情生动,与他目光对峙时困惑眨眼的动作,甚至有点张牙舞爪的可爱。
只在转瞬间,蒙在他心头那层雾气逐渐消散。
江聿意识到是他心思太重,误解白梦眠刚才那番话。他轻咳了一声,又恢复往日里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你仔细说说我能瞒你什么?”江聿后发制人,“我还没问你下午去了哪里?”
“我去了舞团啊。你和江烟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原来以前我是跳古典舞的。哎呀,你们害死我了!我失忆后什么都不记得,这段时间敞开了胡吃海塞,下午去舞团时我顺便让徐一娅给我做体侧,完全不达标!”
提起这个白梦眠就心塞,她抬手捂在眼睛上,欲哭无泪。
“不行!从今天起我要控制饮食!我决定了,今晚不吃晚饭!”
“不许。”
“得了吧你!我看就是你故意不让江烟告诉我的。”
听完这些江聿心中的重石早已落地,他的心情拨云见日,唇角甚至浅浅露出一抹笑意。
“适得其反你听过没?真的要控制体重,明天我找专业营养师帮你制定专属餐单。”
白梦眠眨眨眼睛思考了一下:“说的有这么一点道理。行吧,姑且再相信你一次。”
“下楼吃饭。”江聿瞟了她一眼,径直推开书房另一侧直通走廊的房门走出去。
白梦眠追上前:“等一下,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嗯?商量?”江聿停下脚步,眯起眼打量白梦眠。
“刚才不是提到徐一娅吗?我以前有跟你提过她吗?她是我在舞团时最好的朋友。”
江聿摇头,甚至讥诮地冷笑一声。
呵,怎么可能跟他提过?
从前白梦眠甚至连多跟他多说一句话,都好像下一秒要进入阿富汗战场。
白梦眠明明瞧见江聿脸上的冷笑,但为了达成目的,她决定视若无睹到底。
“娅娅给我做了体测说我半年不练功状态不行,我待在家反正也没事做,我想在她不用排练休假或者休息时,白天过去和她做恢复训练。”
“你要每天出门?”
“不可以吗?”
白梦眠仔细观察着江聿的表情,小声谨慎地问。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声音轻软,像跟羽毛挠过江聿的心房。
“我叫司机送你,日落前必须回家。”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硬,又补充道,“下午五点前回家,有问题吗?”
白梦眠没想到江聿会这么爽快答应,以这些日子她对他的浅显了解,这厮可不是什么人帅心善的大好人。
白梦眠虽心存疑惑,但妨碍不了她欢呼雀跃:“没问题,我保证每天饭点前准时到家!”她主动拍了下江聿的肩膀,“走吧,下楼吃饭去!”
江聿头一次被白梦眠主动触碰,他怔愣半晌才回过神。望着她雀跃下楼的背影,他弯了弯唇角,眼底笑意更浓。
终究拿她没办法。
***
白梦眠在安市舞蹈学院毕业后成绩优秀直接签约圈内专业舞团,舞团位于临市老城区的市中心,地段繁华,闹中取静。
在街口临时泊位下车后,白梦眠对司机老王说:“王师傅,你不用在停车场等我,有自己要做的事就去做,下四点钟来这里接我就可以了。”
“好的,太太。”老王不苟言笑点头应答。
“拜拜。”白梦眠开门下车,临走前还笑着朝王师傅挥手。
白梦眠不知道的是,她口中的王师傅是一名特种兵退伍的职业保镖,兼职司机。江聿不放心她一个人外出,特意调拨给她的。
徐一娅今天上午休息,可以吃过午饭再去舞团,便和白梦眠约好在舞团附近一家餐厅吃brunch。
昨天刚碰面,两个人都很惊讶,徐一娅半年没见到白梦眠,之前还以为她发生什么变故人间蒸发担心的不得了,这下猛地遇见让她头脑发晕,好多问题都没想到问出口。
这会儿才十一点多,餐厅刚营业食客还不多。两人拣了个靠窗位置,点了几样餐食边吃边聊。
经过昨天的体侧后,白梦眠明显收敛胃口。她只点了份三文鱼水波蛋和无花果枫糖松饼,饮料要了一杯苹果肉桂茶。三文鱼倒是吃光了,松饼只敢沾一点枫糖,松饼上面的那层奶油她碰都不敢碰。
徐一娅就更自律,下午还有训练,她吃份鸡肉三明治配牛奶,每日蛋白质需要足量保证。
两人边吃边聊,周围用餐的食客渐渐多起来。
“真的假的?你真结婚了?昨天不是我幻听?”
“真的。”
徐一娅得到肯定答应,立马来了精神。抬手叫来服务员加单了杯冰美式后她展开灵魂三连问:“跟谁?帅不帅?家里有没有皇位继承?”
“你也太现实了吧!”白梦眠低头啜了口饮料。
“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外一回事。我跟你说我那个表姐就是下嫁,她婚后的生活我看了都心疼。从前小公主一样被爸妈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人,现在每天都是哪里的超市鸡蛋几块一斤,哪里的生鲜店晚上八点后牛肉打折便宜……”
白梦眠自然不记得徐一娅的表姐是哪位?她挠了挠脸颊,拿着叉子戳了几下碟子里剩下的松饼。
徐一娅说着说着感叹起来:“唉,反正我以后结婚绝对不会找个她老公那种的凤凰男。贫贱夫妻百事哀,古人诚不我欺。”她话锋一转,突然看向白梦眠,“不对啊,说了半天你还没交代你跟谁结婚?哪天结的婚?我都没被邀请去做伴娘!”
白梦眠脑袋里一片空白。对啊,她几号结的婚?当时伴娘是谁?她失忆了,她也想知道。
见白梦眠一脸迟疑的表情,徐一娅以为她想回避话题。
徐一娅仰头哀呼:“不是吧你!我们说好好姐妹一辈子,你现在不仅突然神秘消失半年,还对我有秘密了。啊!我要在朋友圈贴大字报曝光你这个负心女……”
白梦眠被她逗得咯咯笑出声:“好啦,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他没说过不能说。”
“到底是谁啊?神神秘秘的,我的好奇心都被你勾起来了,看悬疑小说都没有你能抛钩子。”
白梦眠放下叉子,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个名字。
“江聿。”
“蛤?”徐一娅明显没听过这个名字,眨眨眼睛满脸迷茫。
白梦眠干脆拿出手机打开某度输入江聿的名字后递到徐一娅面前:“喏,你自己看。”
半分钟后——
“我靠!姐妹你闷声干大事!居然是豪门!我靠我靠我靠!”
徐一娅只滑动屏幕看了几眼,就震惊到词穷。
她惊得高呼一声,立刻意识到在公众场合,周围有人看向她们这桌,徐一娅连忙抱歉地对那人笑笑。
“你也太夸张了吧。”白梦眠向椅背上靠了靠,喝着苹果茶,等徐一娅自我消化平复心情。
徐一娅捂着嘴,抑制不住的兴奋从眼神迸发:“发达了!你可得实现以前我们在大学时的承诺。我以后就跟着你混,吃香喝辣,还有逢年过节8888大红包你不许赖皮啊。”
白梦眠想起书房柜子里那些压根没进保险些的备用金,她笑了笑,说:“没问题。”
徐一娅越想越美滋滋,又抱着手机往下滑:“你老公不仅多金,长得还很帅啊!不对,帅排在第一要素!”
“你刚才不是还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会儿怎么忽然改口颜值变成第一要素?”
“哎呀,这种事情也要看面对的是谁嘛。”徐一娅忽地露出一抹贼笑,把头凑过去,“你老公他有没有兄弟啊?别浪费,介绍给姐妹认识一下呀。”
“听说还有个弟弟,但我没见过。”
“弟弟?”徐一娅摆摆手,转念一想,“哎呀,弟弟也没关系,女大三抱金砖嘛。”
……
下午徐一娅带白梦眠在舞团内部各个舞蹈室、排练厅和休息室转了圈,这阵子团长亲自带队舞团部分骨干去外省交流演出,这会儿舞团内论资排辈徐一娅算得上是大师姐,下午要带着师弟师妹们练基本功。
这些小辈都是今年年初刚招进舞团的新人,没人认识白梦眠。瞧见徐一娅师姐带进来一位一眼惊艳的美人姐姐,有男生起哄。
“娅娅姐,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位小姐姐叫什么名字?以后常来舞团玩,先加个微信呗。”
“加你奶奶个腿!”徐一娅在舞团里的大师姐形象威武雄壮,一个鞭腿朝带头起哄的男生甩去。
练舞的人各个身手矫健,男生见状立马提前逃跑。
小小插曲过后,正式练习开始。排练前徐一娅先带所有人热身。
起先白梦眠也跟着他们一起进行拉伸,可才几个动作下来,白梦眠明显感觉到肌肉僵硬,四肢无法像他们一样舒展。
她停下来,静静地看着镜墙中的自己。很难想象半年以前,她也曾像周围其他人一样身体柔软,四肢舒展,
白梦眠坐在舞蹈室旁侧凳子上休息喝水,刚才起哄的那几个男生频频通过镜墙偷瞄她,被徐一娅抓包好几次却又屡教不改。
年轻荷尔蒙,张扬而欢快,带着毫不掩饰的直白冲劲。
为了不影响他们排练,白梦眠跟徐一娅打了声招呼后,走出舞蹈室所在小洋楼,一个人在楼外小花园里散步。
梨花开尽海棠香。
白梦眠站在一棵盛开的海棠树下,正抬头赏花。
“梦眠?”
毫无预兆,一道激动带着些许颤音的男声,伴随着逐渐加速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白梦眠还没反应过来,身后那个男人已经冲到白梦眠面前,伸手刚要把她拥入怀中。
白梦眠下意识模仿徐一娅刚才的鞭腿动作,一蹬腿揣在那男人腹部。
“你谁啊?”
男人腹部受击,捂着肚子,满脸诧异:“别开玩笑,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你男朋友施梁夜!”
第十章
事情的走向似乎有点离谱!
白梦眠眯起双眼,认真地打量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
施梁夜肩宽腿长,站立时习惯性腰板绷直,似松柏直立越发显得身形挺拔而矫健,是非常典型的舞者身材。他的脸型偏窄长,五官流畅,凝视白梦眠时,眉宇间流露着一股浑然天成含情脉脉的多情氛围。
白梦眠眼珠转悠了一圈,对自己的渣女含量产生了一丁点怀疑。
难不成失忆前她是个将世间纯情男人的心玩弄于股掌间的女海王?
可是她的审美跨度也太大了点。面前这个男人和家里那位明显是不同款,纯粹从审美角度看待,两个人也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帅哥。
除非她脑袋有问题才会不要江聿选择他……
白梦眠浑身一粟,立马收回心神。刚才某一瞬间,她竟然鬼使神差般不自觉地在脑中浮现江聿睨视她时那张冷峻面容。
她似乎下意识把江聿作为衡量择偶的标准。
不行!赶紧退散!
白梦眠晃了晃脑袋,双手抱臂,与施梁夜保持半米距离,质问:“你?男朋友?”
施梁夜见白梦眠挑起一边的眉毛,眼眸之中明晃晃写着‘你别蒙我’这几个字。
他尴尬地干咳一声,目光下意识朝右上方闪烁了一下。
“前男友。咳,这不是重点。梦眠,你这半年去了哪儿?我给你打电话发微信,你手机号码怎么注销了?就算分手,也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互相关心的是不是?”
哦豁!
原来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