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师却说不是谢这个，是为今天在学校的事谢谢他, 末了又说：“我最近在学做甜品, 明天带一些给你尝尝。”
不等徐晏明回应，苏老师已走开，朝许园微笑挥手说拜拜，许园怕丢表哥的脸，硬着头皮朝车窗外的苏老师挥手, 脸上的笑比塑料花还假。
许园还没想好怎么跟徐晏明算账, 徐晏明倒想先发制于她，却是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的：“不是说忙着玩没空接我吗？怎么又来了？”
许园深深咽下一口气，笑得像含苞待放的花蕾。她回头看着徐晏明, 学着苏老师说话的语气, 嗲声嗲气地说：“人家仔细想过啦, 还是觉得老公你最重要嘛。”
徐晏明满脸无语皱起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半晌后说：“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平常有伍美珍或周桂芳在的时候, 许园都会尽职地喊他老公，但只有他俩在的时候, 许园会自动切换喊他为徐教授, 所以徐晏明深深觉得, 她此刻是要故意恶心他。
她已经不会好好说话了, 所以她选择了闭嘴。
两个人一路沉默，连卧虎也不再兴奋。
许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生他的气，觉得自己好委屈，再也不要和他讲话了。
然而，她的骨气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当她躺在微凉的夜里装睡，右耳被人塞入耳机，响起她最近常哼的那首歌时，她的骨气就荡然无存了。
许园刻意向左侧睡，因为不想看到徐晏明，她才不管对心脏和胃好不好了，就要拿背对着他。
她躺着，他坐着，偏头看她一动不动的身姿，暗黄昧影下她腰身曲线跌宕，像起伏连绵的山峰夜景。
徐晏明眼睫微颤。
僵持一首的时间，耳机里随机播放下一首，是节奏轻缓的钢琴曲，当做聊天背影音乐倒是很合适。
许园终于转了身，换成仰躺睡姿，很放松，闭着眼，情绪如平静的水面，悠悠然开口说：“徐教授今天在课堂上说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苏老师吧？”
徐晏明依然坐着，背靠着床头，垂眼盯着她恬静的面容，欲言又止，半晌才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园依然闭着眼，气定神闲地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离婚之前不可以乱搞，那你现在这样，是不是太双标了？”
徐晏明真心疑惑：“我乱搞了吗？”
“正经地搞也不行，”许园蓦地睁眼，直视徐晏明，“那不公平。”
正经地搞？
徐晏明莫名被戳中笑点，低头抿着唇笑，过后又盯着她问：“怎样才算公平？”
许园干脆坐起来，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斗志昂扬模样，她把耳机摘下来，于是徐晏明也摘掉了耳机，给足了尊重等她谈话。
许园说：“要不这样吧，反正我和你迟早是要离婚的，不如干脆谁也别管谁，不耽误彼此寻找幸福，各玩各的好吗？”
徐晏明蹙眉，眼眸黯淡如深海，不发一言。
许园又继续说：“这样子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喜欢苏老师或者其他谁都好，我呢，想跟谁出去玩就跟谁出去玩，互不干涉，好不好？”
徐晏明眉心紧皱，目光冷了，脸色也冷了，情绪隐忍不发，冷哼一声，“等不及要跟你的盛宇哥再续前缘了吗？”
许园愣了一瞬，垂下头，喃喃说：“今天送你上班之后，我去马场找他了，我们一起骑马，还一起吃了午饭，跟他待在一起感觉真的好轻松，我——”
“我同意，”徐晏明不想再听她讲下去，眼睛里锁着两汪深深的潭水，情绪暗涌，话却说得云淡风轻，“不耽误你……和你的盛宇哥。”
这晚的话题谈得很明确，然而这晚之后，许园却再也没去见何盛宇，甚至何盛宇邀她，她也总找借口推掉，终日把自己闷在房里，拼尽全力写小说。
眼看小说成绩越来越好，收益早已超出预期，许园心下膨胀，做梦期待爆火一把，到时赚得盆满钵满，自己独自美丽就好了，她还要男人干什么啊。
她依然尽职地每天接送徐晏明，但两个人能说的话却似乎越来越少了，通常一路上谁也不开口，倒也算是一种默契，只在晚饭时间，伍美珍和周桂芳在场时做做样子，逼着自己和对方互动一下。
办婚礼的前一天，许园送徐晏明去上班后，去疗养院看望江岚。
这次江岚的精神状态比上次好，见到许园时竟一下子认出了她，还喊她小时候的乳名，叫她园宝。
太久没人这样喊许园了，许园禁不住发愣，霎时梦回童年似的。
她推妈妈到水榭凉亭，坐着和妈妈说话，告诉妈妈她明天要举行婚礼，而且是跟一个瞧不起自己的男人。她说着苦笑了下，看着妈妈问：“妈，你说我是不是好傻呀？为了赚钱，我把自己给卖了。”
江岚却又忽然不清醒了似的，好像根本没听许园说话，眼睛望着远处说：“现在是秋天了吧？”
许园看妈妈一眼，转而把目光伸向妈妈看的方向，那边树叶金黄的枯黄的，都有点摇摇欲坠，落叶打着璇儿往下飘。许园觉得秋天这个季节，是大自然最好看的时候，因为不是清一色的绿，而是各种色彩间的碰撞，色彩强烈，视觉效果美得强烈。
她点点头，缓缓说：“是秋天。”
之后江岚没再说话，许园也懒得说什么了，就陪妈妈静坐了一上午，趁着妈妈走神，她拿手机偷偷拍了两张妈妈的单人照片。妈妈神色有点呆，显得很单纯，但仍然是美人一个。
“园宝，扶妈妈起来走走。”
江岚忽然提出这种要求，许园一时分不清妈妈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也不知道妈妈还能不能站得起来，不过她听从妈妈的话，让妈妈脚着地，把妈妈扶着站起来。
神奇的是，江岚居然站得稳稳的，还在许园的搀扶下走了几步，然后坐到凉亭的休息凳上，问许园：“园宝，你什么时候接妈妈回家？”
许园哽咽了，眼里闪着泪花，她为难得要死。如果可以，她希望立刻就接妈妈回家。可是，已经没有家了，她总不能接妈妈去伍阿姨那里住啊。
她只好哄着妈妈说：“可能要再等等。”
“等什么时候？”
“等、等我买了房子，再来接你好不好？”
“嗯……好。”
许园临走好奇问了护工几句，护工告诉她，江岚最近总要人扶她走走，想重新站起来走路的愿望好像很强烈。许园感到欣慰，点点头，道过谢，狠狠心转身离去。
下午的时候，徐晏明发消息让许园不用接下班，许园心想他大概是要和苏老师出去约会吧？也好，她乐得清闲，码字码累了就带卧虎下去遛几圈。
也挺巧，这次又在小区花园碰见那个想加微信的男生。很阳光干净的一个男生，许园当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于是他再次跟许园自我介绍：“嗨，我叫孙昊立。还记得我吗？”
许园想了想，那次她好像跟他慌报了居住楼栋的，这次她友善得多，礼尚往来地应了他一声“你好”。卧虎和孙昊立的狗一起玩，许园也没拦着，无所谓地站着看它们玩。
“对了，”孙昊立说，“我们的狗友会过段时间有个活动，你要不要带你的狗来参加？”
“狗友会？”许园好奇。
“对，就是大家带自家的狗一起玩，还挺好玩的，”孙昊立掏出手机，打开群二维码，“你可以先进群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参加。”
许园觉得还真有点意思，未经思索便加入了群，进群才发现这个孙昊立就是群主。在群主带头下，大家纷纷在热烈欢迎新成员的到来，还有土豪发出大额红包，狗友们抢得不亦乐乎，许园也厚着脸皮抢了两个。
到后来，她只能身不由己地通过了孙昊立的微信好友申请。
等卧虎玩够，许园回家后，孙昊立私信她，问她：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许园躲在房间，听着外面伍阿姨和她的老姐妹打麻将的声音，回复道：许园。
孙昊立：很高兴认识你。
许园并没有很高兴认识他，于是不按套路出牌，莫名其妙给人家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直接把对方都整不会了，手机就此安静。
这晚，徐晏明回家回得很晚，伍美珍和周桂芳都睡了，卧虎也睡了，只有许园还端坐在电脑前奋笔疾书。
徐晏明身上携着淡淡的烟草味，将一个袋子搁到许园的电脑旁，“给你带的。”
许园受宠若惊，蓦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生怕被他看去一字半句的。她盯着桌上的东西，看着是奶茶，手握上去，发现居然是热的。
前几天她生理期不喝冷的，徐晏明隐隐知道，不过今天其实已经干净了，但许园还是领他这份情的。
插入吸管，猛吸一口，真是令人上头的味道。
许园第一次喝到这种味道的奶茶，桂花味的。她双手捧着奶茶杯，喜滋滋地跑到衣帽间门口，望着正找换洗衣服的徐晏明，“徐教授今天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求于我？”
徐晏明嗤笑一声，斜她一眼，“你就值一杯奶茶？”
许园忽然觉得这杯奶茶它不香了，急忙反驳：“当然不是！”
“别想太多，”徐晏明拎着衣服从衣帽间出来，经过许园身旁时，手臂不经意擦过许园的肩，垂眸扫她一眼，“就是看到了，随便买的。”
“那可真巧，是我喜欢的味道。”
许园偏头，盯着他胸前的衬衫纽扣，感觉他身上的烟草味似浓了些，她本不喜欢烟草的味道，但此刻徐晏明身上的烟草味，她却不再觉得难闻，甚至觉得有点好闻。
徐晏明越过去，迈步走，声色里不带情感说：“味道也是随便点的。”
好的，随便。
许园释然一笑，捧着奶茶，坐到卧室的小阳台去吹风。她望着城市夜景发呆，心情有点复杂，明天要举办婚礼了呢……
南城的秋天，白天跟夏天无异，但早晚还是比较凉爽的。夜风舒爽，吹得人想醉。
“园宝，你什么时候接妈妈回家？”
许园醉醺醺地想起妈妈的话，心里一阵惆怅，不自觉地深深叹口气，耳旁立刻响起男人的声音。
“许小姐有心事？”徐晏明在她身后问。
许园回头看他，他洗过澡换上了居家服，头发湿湿的，高大身形沐浴香扩散，也叫人想醉。
她缓慢眨眼，收回了目光，眺望着万家灯火，她有意要扎扎他的心，慢条斯理地说：“嗯，想到明天的婚礼，就觉得头疼，有点郁闷。”
徐晏明目光落在她后脑，一言不发，身上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凉了几度。
第31章 婚礼
◎吻转移到她嘴角。◎
9月20日, 是许园与徐晏明的举办婚礼的日子。
伍美珍起得最早，她起来后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大家也快起床准备迎接今日的盛大喜事。两个当事人还昏昏然地依偎在床上, 同时被敲门声惊醒。
许园今天醒来的睡姿，依然不太好看, 头已经枕到了徐晏明的枕头上，挤得他只能侧身睡, 被迫面向着她, 还无意识将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
两个人面对面，神思未全归拢，愣愣地看着对方。许园感觉到徐晏明温热的呼吸吹在她鼻尖上，一下子醒神了，身体连忙往后撤, 一边不依不饶地蛮不讲理：“你干嘛对着我睡？”
徐晏明：“……”
伍美珍又敲了两下门, 喊道：“晏明，小许，快起床啦。”
许园连滚带爬滚去开门, 半眯着眼, 困倦地连连哈欠说：“伍阿姨, 现在太早了吧？”
“不早啦，都快六点了。待会吃过早餐, 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的, 快起来了哈。”伍阿姨喜气洋洋的。
“嗯。”
新娘子却没半点喜悦，满脸困倦转身返回, 怨怼地瞥坐在床上的男人一眼, 拖着疲沓的脚步去洗漱。她那一个怨怼的眼神, 让徐晏明感觉自己是夹在老婆和老母亲之间的夹心饼。
他夹在中间两头都想讨好, 却两头都不讨好。
磨磨蹭蹭准备完，一行人到酒店已经快八点了。
酒店是五星级的，落座于风景秀丽的风景区，交换戒指仪式安排在酒店后边的大草坪举行，那边已布置好了婚礼现场，婚庆公司的人在现场调整音响。
伍美珍订了间总统套房，预备着让小两口在这儿过新婚之夜的。
婚庆公司各负责人陆续到位，许园被拉进去一个房间化妆做造型换婚纱，徐晏明则被拥簇到套房里的另一个房间去。
伍美珍和周桂芳两个人忙着接电话，应付着各位找不到地点的宾客，又早早下楼去签到处候着。周桂芳担心太太的身体，趁着没别人时偷偷问伍美珍可撑得住，伍美珍抬手按按头顶的假发，笑得春风得意，回答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好得很。”
她今天的妆化得比平日浓些，看起来倒也真是精神百倍，完全看不出异常。
来的都是跟伍美珍有私交的朋友，伍美珍特意交待人家可以带上家人来帮忙凑凑热闹，所以三代同堂来的不少，都把今日当做全家一日游了。几岁大的小孩子在大草坪那凑成了个幼儿园，快快乐乐地玩耍。
伍美珍远远地看着，贼高兴，仿佛是她儿孙满堂似的。
徐晏明做完造型，先下来帮忙迎宾，顶替伍美珍，让她去坐着休息。他往那一站，成了一道惹眼风景，伍美珍的老朋友们纷纷围到她身旁，美言一箩筐，伍美珍听着奉承话，高兴得合不拢嘴。
许园做好造型出来，见那房间空了，问身边人一句：“新郎呢？”
“新郎下去了，在签到处迎宾。”
许园对于婚礼流程一知半解，而且她没有请伴娘，徐晏明也没有请伴郎，两人什么都听从婚庆公司的人安排，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带下去和徐晏明站到一块儿迎宾了。
两个站到一块儿，黑西服配白婚纱，越发地惹眼了，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对完美璧人，无暇的天作之合。
唯独俩当事人心里隔着一道墙似的，偶然对望一眼时，眼里也都是昨夜被伤过的痕迹。
许园脚踩尖细高跟鞋，站了这许久，实在难受，想找个支撑扶一扶，奈何周围实在无物可扶。
她挪了挪脚，缓缓伸目光看徐晏明一眼，不知是什么心思作祟，她忽然就娇滴滴地撒娇：“老公，我脚疼。”
声音温柔得让徐晏明心颤，他侧头垂眼，对上许园干净无辜的眼睛，一时心就软了，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几分：“你去坐着休息？”
“不太好吧，”许园一手勾上徐晏明的臂弯，紧抱他手臂，柔软胸部蹭在他胳膊上，自己却浑然不觉，她借力在他身上，俏皮地轻笑一下，“这样就好多了。”
徐晏明没说话，勾起嘴角，甜甜蜜蜜的，仿佛今天这场婚礼是来真的，即使知道她有个盛宇哥，他还是享受此刻两人之间不太道德的温存的。
后面再有宾客到，两个人像连体婴似的，同进同退地欢迎。
迎到吴居士时，吴居士清明目光在他俩脸上分别一点，两个人都有点心虚，生怕被吴居士这个神人看出什么端倪似的，忽然依偎的更紧些，徐晏明甚至垂手牵住了许园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