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祺彦有些愣神，这是，又好了？那先前那是怎么了？
“宝言。”萧祺彦轻轻叫了一声。
宝言垂着头，小声道：“殿下，适才，我做了个噩梦，您恰好过来，我将您当成那个恶人了。”
“做噩梦了？”萧祺彦没想到宝言会这么说，但见宝言愿意请他来，又这样与自己说话，便笑道：“那怪我不好，长得像恶人。宝言还怕吗？”
宝言摇头：“不怕了，梦是假的。我先前咬了殿下……”
萧祺彦笑笑：“不碍的，谁叫我长得像恶人呢，宝言不怕就好。”
“当真不要紧么？我听翠柳说，都出血了……”宝言抬眼看了一眼萧祺彦的脖子，竟没看到伤口。
“不要紧，叫太医瞧过，上了药膏，宝言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无事的。”萧祺彦细声道。
宝言见萧祺彦竟然这都没生气，便抬眼看他，看见他神情一如以往的温柔，眼中是对自己的关切，与梦中之人截然不同。
“怎么？我就那么像那恶人？”萧祺彦见宝言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探究，便半真半假道。萧祺彦怀疑宝言可能不是做梦，而是重生了，她将自己当成胞兄了。
宝言扭过头：“像的……”
萧祺彦稍微上前一步，靠近宝言道：“那我做什么恶事了？”
宝言见萧祺彦靠近自己，不由得退后半步，小声道：“不记得了。”
萧祺彦觉得宝言没说实话，但他这会儿也不想逼她，只叹道：“宝言可不能被噩梦影响了，真当我是恶人，可得瞧仔细些，我到底是不是梦里的恶人。”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宝言心里想着，面上却乖巧地点点头。如今爹娘不在自己身边，只有她自己，像今日那样生咬太子的事肯定不能再做了。
“好了，是噩梦便不要再想了，晚膳是不是还用，该饿了吧？”萧祺彦道。
“殿下也没用么？一起用吧。”宝言道。
“如此甚好。”萧祺彦笑道。
晚膳早就备好了，很快便呈上来。
宝言一看，都是自己爱吃的，想来不是巧合。
用晚膳期间，萧祺彦又试探了宝言几个问题，萧祺彦又不确实宝言是否真的重生了。他提到的是蒋晗雪和沈嫣的事，这两人与宝言算是闺中好友，萧祺彦觉得她应该会关心她们，但他暗示了几句后，她完全没反应。
萧祺彦不死心，又试探了几句宫里的事，贵妃啊，三皇子之类，但宝言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用过晚膳后，萧祺彦才想起，他搞错了，宝言最在意的应该是她家人，萧祺彦决定等睡下后，再问问她家人的事。
第28章 装睡
萧祺彦原想着经过昨夜两人应当变得更亲密些, 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变故。早知道今日说什么都让宝言睡了。
入夜后，两人直直地躺着，隔着远远的, 中间简直还能睡下一个人。且宝言躺下后就开始装睡, 萧祺彦喊了她两声, 她哼哼两声算做回应, 接着便说自己困了，再与她说话，便是不理睬, 压根不给萧祺彦说话的机会。
白天睡了半日, 她怎么还会困？就是不想理自己罢了。萧祺彦无声地叹息, 他好不容易重生了, 想保护宝言，不叫她受苦，她竟自己梦见前世了。
宝言确实睡不着，一是白天睡过了, 二来是她心绪烦乱, 再次做了这样的梦, 梦得又是那样真实，她实在做不到当它只是一个梦。思来想去，宝言觉得要么自己真像二嫂说的，想办法抓住太子的心；要么就自己想办法把太子杀了, 永绝后患。
宝言想得入神, 不自觉地翻了身, 忘记装睡的她, 眼神与萧祺彦对上了，她忙闭上眼装睡。
萧祺彦见她忙不迭装睡的样子, 又好气，又好笑。他凑近一点，轻轻地朝宝言眼睛吹了口气，萧祺彦见宝言睫毛轻颤，又装模作样地准备转身继续装睡。
萧祺彦没说话，直接在宝言转身的时候，将她压在身下，吻上了她的唇。
宝言顿时瞪大眼，想要推开萧祺彦。
萧祺彦双手捧着宝言的脸，鼻尖与她紧贴着，只用气声道：“还装睡吗？”
宝言动态不得，只拿一双美目瞪萧祺彦。
“你乖，我就放开你，不然。”说着萧祺彦在宝言耳垂上轻咬一下，低声道，“我会比昨天还要厉害些。”
“我，怎么不乖了，睡得好好的。”宝言道。
“乖就好，我与你说话，今晚不动你。”萧祺彦看着宝言的眼睛。
“那你下来。”宝言又推了推萧祺彦。宝言发现太子在床上和床下是两个人，在床下他还算温柔体贴，几遍先前她咬了他，他也没生气，到了床上他便胡作非为。
萧祺彦又在宝言脸颊上亲了一口才躺了回去，不过他一躺下，一只胳膊已经顺着宝言的后颈伸了过去，将她搂进了怀里。
宝言不想惹他，只好乖顺地躺在他怀里，像只小鹌鹑。
“你做什么要装睡？”萧祺彦问道。
“我哪有，是你吵醒我。”宝言不承认。
宝言话音刚落，萧祺彦就抬起宝言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说谎，这是惩罚。”萧祺彦道。
宝言心里恨，但知道自己不管在哪个方面都不是太子的对手，咬了咬唇道：“我就是太累了，身上还疼……”
“担心我还向昨晚一样？”萧祺彦道。
宝言顺势点点头。
萧祺彦哼笑一声：“今晚不能叫你累着，明日要谒庙。放心吧，就和你说会话。”
宝言嗯了一声，她得乖顺一点，省的自讨苦吃。
“宝言可以和我说说今日到底做了什么梦吗？梦里那个像我的恶人对你做了什么？”萧祺彦道，先前他怕她害怕没想细问，现在觉得还是得问清楚，看她怎么说。
宝言想了想道：“他把我纸鸢的线给剪断了，还把我推进河里。”
“就这？”萧祺彦不信，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她怎么会恨得要咬死自己。
“还有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很坏，很坏，记得他伤害我的感觉，但不记得他做了什么坏事。”宝言这话其实不算假了。
“梦里的人，是我，还是只是长得像我？”萧祺彦问道，他忽然想到，宝言或许不是重生，只是梦见了她前世的一些片段，她将梦里的太子的当成了自己。
“不记得了。”宝言道，她当然不敢什么都和萧祺彦说。
萧祺彦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这正好能解释为什么宝言很多事不知道，却对自己带着厌恶，甚至恨意。
萧祺彦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太冤了，平白无故替人背黑锅。不过眼下，他也只能背着，毕竟双生子的事，是绝对不能说的，万一走漏了风声，他自身难保，更别说保护宝言和她的家人。
以父皇的性子，若知道他是双生子，他和胞兄都活不到现在，就连母后只怕也活不成。
萧祺彦感到一阵疲累，他双手将宝言抱紧，沉声道：“你梦里那个不是我，你信我，你是我这世上最看重的人，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你。不要把那当成我，我会伤心的，你多看看如今的我，你身旁的我，好吗？”
萧祺彦温柔沉静的声音裹着微热的气息，扑进宝言的耳朵，宝言心中只有微微触动，因为她无法理解萧祺彦的感情，甚至觉得他在说谎。
他们不过刚成亲，即便他中意自己，娶了自己，可怎么就有那样深的感情了？竟比任何人都重要？宝言觉得自己的爹娘，兄嫂比萧祺彦重要多了。
这无缘无故的深情，怎么都不像真的。只是太子的语气实在真诚，声音也确实动听，宝言才微微被触动了，想着自己眼下也不能得罪太子，宝言便轻轻嗯了一声。
萧祺彦紧紧地抱着宝言，他没有再说话。他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宝言没有重生，却做了一些前世相关的梦，而且不是第一次梦到了。
如果宝言重生，萧祺彦当下一定会对她坦白，说出所有的事。但她只是梦见一些事，萧祺彦就另有打算。
两人一直没说话，宝言竟真的睡着了。
萧祺彦没有睡，他担心宝言又做噩梦，他便这么守着她，直到她睡得憨甜，甚至脸上露出微笑，他才轻轻吻过她后，安心入睡。
次日早上，也是萧祺彦先醒，他睁眼后见宝言仍在自己怀里，雪白的手搭在自己的心口，呼吸平稳，想来是没有做噩梦。
萧祺彦看着天色，知道该起身了，便轻轻戳了戳宝言的脸颊。
“宝言，该醒了。”
宝言拿手背蹭了一下刚才被萧祺彦戳过的地方，迷迷糊糊地睁眼。
“该起了，今日要谒庙。”萧祺彦道。
宝言眯着眼看看萧祺彦，眼睛又闭上了。萧祺彦笑笑，凑到她耳边：“再不醒，我可不饶你了。”萧祺彦说着，往宝言身边靠了靠。
宝言感受到有东西抵着自己，忙睁眼，直接坐起身，两只腿迅速挪动，离着萧祺彦远远的。
“你先起吧。”萧祺彦低低笑了两声道。
宝言唤了翠柳进来，她从萧祺彦身上跨过下了床，翠柳和青竹忙为她更衣。
萧祺彦等着晨间的躁动平息了，才从床上下来，这会儿宝言已经梳好妆。
翠柳端来茶，宝言刚端上手准备吃一口，有宫女说苏良娣过来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
宝言瞥了一眼萧祺彦，萧祺彦道：“叫她回去，不用请安。”
宝言轻轻吹了口茶，抿了一口，没吱声。东宫嘛，肯定是太子殿下说了算，他叫苏良娣走的，可跟自己无关。
宫女没有再来报，萧祺彦两人都以为苏音音回去了，等他们到了正殿，却见苏音音等在那呢。
“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苏音音今日装扮仍是庄重有度，只与宝言有细微之差。宝言心道，莫非她还想跟着自己谒庙？
萧祺彦道：“不用每日来请安。”
苏音音见萧祺彦对自己态度冷淡，心中越发妒火烧得旺，只道：“这是应当的，礼数如此。”
宝言笑道：“苏良娣到底出身名门，真的好规矩，那往后晨昏定省，每日过来吧。”
苏音音没想到宝言会这样说，明显愣了一下，只能回了声是。
看到苏音音，宝言就想起梦中她对自己说的话，最后也是她逼着自己死的。太子眼下与梦中还有些不同，苏音音却和梦里一模一样。
萧祺彦看看宝言，他心中越发笃定，宝言定是梦见过前世了，她对苏音音也厌恶着、憎恨着。
“太子妃这么说，你便这么做吧。”萧祺彦道，说完，他牵起宝言的手。“不要耽误吉时，咱们走吧。”
苏音音忙道：“我伺候太子和太子妃。”
萧祺彦道：“伺候？等下孤与太子妃坐肩舆，你来抬？”
苏音音顿时脸色煞白，她实在没想到太子表哥竟然能对她说这样的话。成亲前，她就知道太子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但总归对自己也是客气的，没想到成亲后，他竟这般不给自己脸？是为了做给太子妃看，还是他本就这样无情……
宝言也没想到萧祺彦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他倒不怕苏音音到皇后跟前告状？
“苏良娣有心了，瞧你身娇体软，大概抬不动我。”宝言笑道，萧祺彦都那么说了，她当然要跟着他说下去。
苏音音哪受过这等羞辱，连礼都没行，转身走了。
萧祺彦不甚在意地对宝言道：“走吧。”
宝言见苏音音这样生气，觉得她肯定要告状，小声道：“她会不会到皇后娘娘跟前告状？”
“不会。”萧祺彦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宝言有点不信。要是自己和苏良娣换了身份，她指定得去告状。
萧祺彦凑到宝言耳边道：“因为她不敢。”
宝言看看萧祺彦：“殿下对苏良娣倒是了解得很，她为什么不敢？”
两人说话间，已经出了正殿，两台肩舆正等着他们。萧祺彦小声道：“不如我对宝言的了解，她怕皇后，所以不敢，放心吧。”
宝言看了萧祺彦一眼，没理会他，上了肩舆。
出了宫门，两人下肩舆，换车，去往太庙。
到了太庙，宝言在仪仗列队中，和萧祺彦一起一步步登上太庙的台阶。看着巍峨的太庙，和不远处的重重宫阙，宝言心中有了从未有过的感觉，这里是旁人无法踏足的，这是她作为太子妃的尊荣。
在来之前，宝言还嫌成亲礼数繁琐，这会儿她觉得自己错了。正是这一层层繁琐的礼数，才体现出皇家的威严与荣耀。而经过这繁多的礼数的加持，宝言才越发清醒地认识到什么是天家威严，也更知道太子妃这个身份的重量。
礼官诵读谒文，宝言和萧祺彦叩拜皇家先祖，礼成。
回宫的车上，萧祺彦觉得宝言与来之前似乎有些不同。
回到东宫，宝言更换了衣裳和冠饰，稍作休息后，她还要去给皇后请安，这回她得一个人去。
宝言坐在榻上，忽地想起一事来，她梦里倒是没见怎么见皇上和皇后……或许只有她最在意的才会出现在她梦里，她的家人，还有她太子。
说来也是怪，她自己本身对太子是没有感情的，但她做梦时，看到太子与苏良娣卿卿我我，却能感受到痛楚。这种痛楚到底是因为她身为太子妃没有却没能得到太子的爱重，还是因为二嫂所说的情爱呢。梦里的自己，爱着太子么？
见宝言端着茶水许久没吃一口，楞楞地发呆，萧祺彦走到近前来问道：“累着了？”
宝言抬眼看向萧祺彦，不就是比旁人英俊些，身份贵重些么，对自己好便罢了，对自己又不好，心里还装着旁人，梦里的自己，做什么要爱这样的人！？或者这梦果然是假的，她才不会这样呢！
萧祺彦见宝言眼神怪怪的，还带着嫌弃，笑道：“我怎么了么？宝言怎么这样瞧我？”
宝言低头吃了一口茶，不回话。
“可不许又胡思乱想。”萧祺彦就怕宝言真的做了梦，还把他当成梦里的人。
“殿下。”宝言放下茶盏问道，“我瞧你似乎不太喜欢苏良娣，这是为什么呢？你们不是表兄妹么，还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半点情意都没有，今日殿下竟说出那样的话来。”
宝言这么问，萧祺彦觉得这是她在试探自己，便道：“从我见到宝言的那一刻起，我便只倾心你一人，我想的是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偏她要添乱，你说我是不是该讨厌她。”
一生一世一双人？宝言觉得萧祺彦又在说胡说，便是寻常男子，也少有做到的，何况他是太子，将来要当皇上的，天下的美人应有尽有，会只守着自己？沈嫣都见一个爱一个呢……
萧祺彦看出宝言的不信，只笑笑，没有再解释，他发现了，不管他说什么，宝言都是不信的，他说的越是自以为深情，宝言越觉得他在说假话。
萧祺彦觉得他离得到宝言的心，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