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是什么风寒吧？”宝言忙问。
蒋晗雪颔首，把从她娘那听到的事和宝言说了。
宝言闻言难以置信，愣了两息功夫才道：“怎会如此？”
“我也不知，因着我要成亲，家里也没告诉我。明日我便先去瞧瞧到底如何，回头给你捎信来。”蒋晗雪道。
“是要去瞧瞧，不管她如何，你都给我来个信儿。旁人说的我不管，总要你自己看过才算。”宝言道。
两人皆叹气，宝言想着和沈嫣相识一年多的时间里，沈嫣跟在身后喊姐姐的样子，心里怎么能不担心。
蒋晗雪算着时辰不早了，便提出告辞，宝言也不留她，将她送到院门口。
送走蒋晗雪，宝言又去见家人。这会儿宾客已经都走了，宝言在花厅见了全家人。
萧祺彦只寒暄几句便离开了，花厅里只剩下贺家人。
忠勇侯一时都有些不敢看闺女，闺女成亲后，他只有远远看过几眼，连话都没说过。如今近了瞧，总觉得变了似的，和在家做姑娘的时候，简直是两个人了。
“怎么都看着我不说话。”宝言笑道，“莫非我才嫁人半年就和我生分了？爹还有三位哥哥？”
忠勇侯被点了名，憨笑道：“我们宝言长大了。”
“你们每次见到我，都要说这话，娘也是。”宝言笑道，“我看三哥好像也长大了，瞧着比从前高了。”
广礼闷声道：“嗯，是高了些。”广礼是真的觉得和妹妹生分了，毕竟她已经嫁人，总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与自己亲昵打闹。
话匣子一打开，一家人便欢欢喜喜地说话了。但宝言又觉得这和她从前在娘家还是不一样的，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和父亲兄长撒欢了，他们说得对，她长大了。
贺家人留在太子府用晚膳，萧祺彦兴致尤为高，头一回和老丈人、三位舅兄喝了酒。男人们只要一喝酒，关系立马就热络起来。忠勇侯喝得上了头，对太子一口一个贤婿叫着，萧祺彦听了也高兴。
“瞧你爹乐的，这顿酒他可想了好久了。”忠勇侯夫人小声对宝言道。
“殿下也说想和我们一家人一起用膳，他喜欢这样。”宝言笑道。
“殿下是个喜欢热闹的，是个好孩子。”忠勇侯夫人说着看了一眼萧祺彦，见他也喝得高兴了，眼睛都笑眯了，广礼在劝他酒，他也和广礼有来有回地逗趣，真像寻常人家的女婿。
宝言小声道：“他是羡慕我家这样的轻松的家风的。”说着宝言又朝侯夫人跟前凑进些，声音更小，“宫里头，总归什么情都淡漠。”
侯夫人颔首：“那个药，还吃吗？”
“出宫开府前才停。”宝言道，
“嗯，停了好，殿下瞧着肯定是喜欢孩子的。要是身子允许，便多生两个，你从小身子骨就不弱，再有太医好生照料，不会差的。”忠勇侯夫人道。老人家们总觉得多子多福，自然想宝言多生几个。
宝言心里没想那么远，她现在一个还没有呢……但娘亲这么说了，她便笑着应了。
宫里头的事，总归会传到宫外，忠勇侯夫人见那边男人们喝酒喝得正热闹，太子没有关注这儿，便问道：“你婆婆，如今怎样了？你爹好像知道什么似的，但也不肯说，把人气死。”
宝言笑笑：“前些日子病了养病来着，如今大安了，晋王认亲的人时候，瞧着挺好的。”
“有人说现在后宫是贵妃管着？”侯夫人道。
“是这样。”宝言颔首。
侯夫人看看宝言：“你们出宫来也好。”侯夫人觉得后宫就是龙潭虎穴，能远离再好不过。“那个苏良娣今日怎么没见到，苏家人来她也没出现呢。”
“殿下不让她出来。”宝言道。
侯夫人听宝言这样说，面上忍不住笑，又朝太子看看，越看越满意。
“娘亲晚上留下吧。”宝言小声道。
“这怎么成？”侯夫人忙道。
“有什么不成，娘亲住在闺女家哪有不成的，这又不是宫里。”宝言道。
侯夫人看看闺女，见宝言眼里满是期盼，想着闺女可能还有梯己话要说，便道：“用过晚膳再看。”
晚膳过后侯夫人真的留下来了，广礼酒量差，吃醉了，人歪歪扭扭，便也留下了。
萧祺彦亲自带着广礼去安置，宝言则带着娘亲，住进自己院中的客房。
“这儿倒是雅致。”侯夫人环视了客房道。
宝言笑道：“这可是我为娘家人特意留的房，只有娘和嫂子们来才能住。”
侯夫人笑道：“真是有心了。”
“娘还跟我客气上了。”宝言笑道。
另一边，萧祺彦亲自架着歪歪扭扭的广礼来到了前院的客房。
广礼嘴里还嘀咕：“就你小子……嗝，把我妹妹，嗝……抢走了。”
萧祺彦笑道：“没抢走，她永远都是你妹妹。”
“哼，这还差不多。你可不能欺负我们宝言！”广礼说着还拿手去点萧祺彦的肩。
“嗯，不欺负，我对她好。”萧祺彦道。
“我们宝言……”广礼说着住了口，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祺彦扶着广礼进客房，叫来内侍和侍女伺候他洗漱。想着丈母娘今日留在宝言院中，自己一个人回了居室。
客房里，宝言和侯夫人洗漱过后，母女两久违地同床睡，宝言这会儿反而有些别扭了，也不像从前那样往她娘亲怀里钻，母女俩离得远远的。
侯夫人倒是理解这种变化，她也是这样过来的。
侯夫人叹道：“今日亲眼瞧了才觉得，玉蘅说得没错，太子对你是真的情深义重，娘现在是彻底放心了。”
宝言笑道：“那娘觉得我对太子如何？”
侯夫人倒是被问住了，寻常人都觉得夫为妻纲，女子嫁人后对夫君总归是一心一意的。
“宝言怎么这么问？”侯夫人道。
宝言轻叹一声道：“前些日子，殿下与我说了一件事，他还没说完，我心里便开始担心自己。后来他说完，我发现，他其实一直是有为我考虑，但我似乎遇事总会先想到自己。”
侯夫人闻言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不好的？娘反而高兴你能这样。”
“这样会不会太无情，殿下对我那样情深义重……”宝言道。
“情不是想来的，思考来的，是自然而然的。”侯夫人道，“宝言觉得自己对殿下无情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有情了。”
宝言一时有些不明白，问道：“我不懂……二嫂从前一直说我迟钝不开窍，如今我觉得自己开窍了，但似乎也没有完全……”
侯夫人笑道：“你还记得我和你爹怎么走到一起的么？”
“记得，小时候，听爹说过，娘为爹挡了一箭。”宝言道。
“在那之前，我也不觉得你爹有什么好，憨憨傻傻，可当敌人的箭射过来的那一刻，我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替他挡下，他不能死。”侯夫人道。“但这过后，也不妨碍我还嫌弃他憨傻。娘这样说，你懂了吗？”
宝言懂了，她想，如果有一根射向萧祺彦的箭，她一定也会想替他挡的。她也相信，如果有射向自己的箭，萧祺彦也会这么做。有情也不妨碍在寻常日子里，她保留自己的一些想法。
第67章 答应
母女俩一直聊到深夜, 从贺家的事，说到京城别家的事，又说到宫里的事, 最后还是宝言先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一早, 宝言是被娘亲叫醒的, 才睡醒的宝言, 糯糯地喊了一声娘，撒娇道：“我都好久没有一睁眼就看到娘了，娘就住我这吧, 别回去了。”
侯夫人见闺女这娇憨模样, 笑道：“一早上就开始胡说了, 快起吧, 别我在这，你反而要偷懒。”
宝言道：“那我要娘等下给我梳头。”
“好~~快起吧。”侯夫人笑道。
侍女们侍奉宝言穿衣，宝言穿好衣后，坐到梳妆台前, 侯夫人亲自给宝言梳头。
前院里, 贺广礼也才醒, 他坐在床上，双手捂着脑袋，回想着昨夜的事，他喝多了, 然后好像对太子耀武扬威、摆舅兄的款来着……他是不是犯了大不敬的罪？
喝酒误事！往后不能喝了。
广礼起身, 见伺候的内侍和侍女们还是那样恭敬, 觉得太子可能没有和自己计较。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决定先去给太子道歉。
广礼一见到太子，见他脸上带着笑, 似乎真的不在意，没等他开口呢，就听太子道：“三舅兄醒了，不如一起去宝言院中用早膳吧？”
“好、好的。”广礼有些难为情。
萧祺彦对贺家三兄弟的感官都很好，怎么会在意他说那些话呢。两人说笑着往宝言院子走去，路上萧祺彦问了广礼学业上的的事，以及日后的打算。
广礼感觉像是被师长问话一般，明明两人是差不多岁数，不过昨夜自己才失礼，这会儿被问的时候，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明年选官，舅兄怎么想的，参加吗？”萧祺彦问道。
广礼有些为难，他是想参加的，但是家里的意思是叫他读读书，做做学问就行了，家里已经有父亲和大哥在当官就够了。
“明年先不参加吧。”广礼道。
“这是为何？”萧祺彦问道。
“学识浅薄，难堪大任。”广礼道。
萧祺彦见广礼说客套话，笑道：“三舅兄谦虚好学，不如这样，住到太子府来，我给你找先生单教你。”
“那怎么成！”广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家里的意思是不要与太子府来往过密，那样对家里对宝言都好，广礼没想到太子竟然还邀请他住到太子府，当然是不用想就拒绝。
萧祺彦笑笑，他知道岳家在顾虑什么，便没有再多说，只道：“错过明年可又要等三年，三舅兄今年可也不小了。再考虑考虑？”
广礼觉得自己的心被太子扎了一下，道：“我会考虑的。”
宝言才梳好妆，侍女来报：“太子殿下和三少爷来了。”
宝言和侯夫人到外间迎接，萧祺彦一见岳母便和广礼一起行了晚辈礼，之后便朝宝言温和地笑。
侯夫人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对太子这个女婿是一百个满意。
用过早膳，萧祺彦又和侯夫人说了广礼选官之事，侯夫人看了广礼一眼，以为广礼乱说话，广礼觉得委屈得很。
“岳母不要误会，三舅兄没有说什么，是我想要家里人在身边帮衬。”萧祺彦道。
侯夫人道：“这事得回去问你岳父。”
宝言是和萧祺彦说过这事的，这会儿便接话道：“家里没想着沾我这太子妃的光便罢了，总不能反而因着我耽误了三哥的前程。”
侯夫人看看宝言，宝言握住她娘亲的手，小声道：“娘放心吧，我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皇上和太子心里明白着呢。”
侯夫人也知道这事委屈了广礼，见太子和宝言都这么说，便道：“我会回去和你爹说的。”
宝言笑道：“那就说好了，不过三哥学问到底如何？”
广礼脸一热：“确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萧祺彦笑道：“明日我要宴请太傅，不如三舅兄作陪。”
广礼闻言吓到了，忙道：“不行不行。”
侯夫人倒觉得挺好便道：“那就有劳殿下了，请太傅考考他，若果真不是那块料，倒是省事了。”
“娘……”广礼后悔了，昨晚不该喝酒的，不喝酒就不会留下，就没这些事了……果然喝酒误事。
“那娘和三哥多留几日吧。”宝言笑道。
“你三哥留着吧，娘得回去的。”侯夫人道。
宝言知道家里两个嫂子得要人照顾，娘亲不能不回去，便没有多留。
萧祺彦说过广礼的事便先离开了，他一走，侯夫人就对广礼道：“你是不是和太子乱说话了。”
广礼心道，乱说是乱说的，但没说这个啊！
“我真没有。”广礼道。
宝言笑道：“娘，您就别怨三哥了，这事和我殿下早就商量过的。主要是我想要娘家人在身边陪着，家里又没有姐妹，我和三哥又要好，就想让三哥先留在太子府。”
侯夫人叹道：“你爹怕是不能同意。”
“殿下说，叫爹不用太避嫌，父皇心里都知道呢。太过避嫌了，反而会叫人觉得父皇小心眼呢。”宝言道。
侯夫人想想：“这倒也是……”
“三哥明年选官，之后殿下会安排他进太子府。”宝言道，“三哥你愿意吗？”
广礼心里其实没太大主意，看着比自己小的妹妹，说起这些事来头头是道，自己倒还像个弟弟了。
“还不知道能不能选上呢。”广礼道，“宝言成亲了真是不一样了，像个大人了。”
侯夫人笑道：“可不是，就你还是个孩子！”
“对了，我还没问你，蒋家的小姐，三哥为什么不同意？”宝言笑道。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广礼脸一黑，“我就是不想成亲，跟对方是谁没有关系。”
侯夫人对宝言道：“跟你一样，不开窍。由他吧，过了选官这事再说。”
三人又说了不多会儿话，侯夫人便要回去了，家里两个有身子的儿媳妇，她实在放心不下。宝言便不留她，亲自送她上了车。
广礼便留在太子府，宝言见广礼神情恹恹的，故意道：“怎么三哥不愿意在这儿吗？唉，我们兄妹到底生分了。”
“你想哪儿去了！”广礼急了，“我这不是怕见太傅么……太子还说给我找先生呢。”
“那不是正好。”宝言笑道，“总归三哥还是想选官的。”
“如今我倒像是弟弟了，你像姐姐了。”广礼道。
“那叫声姐姐来听。”宝言笑道，提到姐姐两个字，宝言又想到沈嫣，一时心里又担心起来。
广礼将宝言送回院门口，便回了客房。
傍晚时分，晋王妃派人送了信来，宝言忙打开看。今日蒋晗雪去了沈家，见到了沈嫣。沈嫣如今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人，眼神呆得很。平日里，不喂她，她就不吃也不喝。别人与她说话，她也呆呆地看着，倒是知道叫人，再后来就一句也没有了。
蒋晗雪信上说她觉得沈嫣倒没有真的痴了，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男方悔婚，叫宝言不用担心。
宝言实在是没想到，沈嫣竟然会为一个男人这样……而且还只是议亲，连订亲都没有。从前倒是听二嫂说过一些痴情男女的事，觉得都是话本子里的，没想到她身边竟也有这样的人。
宝言觉得对一个情字，她还是了解得太少。宝言给蒋晗雪回信的时候，萧祺彦回来了。
“给谁写信？”萧祺彦来到宝言身后。
宝言扭头看萧祺彦：“殿下回来了，三哥呢？”
“他说不想打扰我们，没有过来。”萧祺彦笑道，“其实在抓紧读书呢，怕明日被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