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出了乱子, 萧祺彦以为他父皇大概没有心情再留在这,谁料和他想的不同,盛隆帝反而延长了在山庄的日子。每日把政务都交给萧祺彦和晋王, 自己和宠妃们真格地避暑游玩了。
萧祺彦这日戌时才回院, 一脸倦意。
“殿下近来回来得越来越晚了。”宝言看着萧祺彦近来似乎黑瘦了些, 有些心疼。
萧祺彦叹道:“父皇怎么突然转性了, 什么事都丢给我和晋王。”
宝言笑道:“殿下的美梦好想提前破碎了。”
“可不是么。”萧祺彦也笑。
宝言给萧祺彦倒了杯凉茶,笑道:“今日晋王妃来的时候还说呢,晋王都想回京了。说好的来避暑享福的,没想到来遭罪了。”
萧祺彦又道:“没想到承恩公这一过世, 对父皇影响竟然这么大。他大概是醒悟, 虽然每日被叫万岁, 但人是不可能万岁不死的,开始爱惜身子了。”
宝言道:“他开始爱惜身子,倒叫你辛苦了,儿子的身子就不爱惜了?”
萧祺彦听宝言这样说, 脸上扬起笑:“有宝言这句话我也值得了, 况且辛苦也不是为旁人。等过几日, 我和晋王错漏百出时, 他就看不下去了。这大梁朝没了他,可不行。”
宝言托腮看着萧祺彦:“殿下这是故意要出错漏?”
萧祺彦吃了口凉茶道:“是父子也是君臣。父皇自然希望我处处好, 但总归他现在是皇上。”
宝言这才会意,如果太子把什么都做好了,还要皇上做什么?
“不说我了,宝言今日如何?”萧祺彦问道。
“上午晋王妃和沈小七来陪了我半日,午后两位嫂子来待了一个时辰。”宝言笑道,“总归一直有人陪着,一点都不冷清,我都想在这待着不走了。”
“正好父皇延期回京了,如了你的愿。”萧祺彦笑道。
几日后,宝言害喜变得严重,每日不管吃什么都要吐,太医们想尽了法子也不管用。
萧祺彦见宝言这样难受,便向盛隆帝告假陪宝言。盛隆帝比萧祺彦还要看重宝言的孩子,立马应允了。
就算有萧祺彦陪着,他亲自喂宝言也是无用的,她的害喜并没有好转。
侯夫人来看宝言时,有些担心地道:“太子这样陪着你,他可有什么不满?”
宝言愣了一下:“他为什么不满?”
侯夫人见宝言一脸傻气,叹道:“女子呕吐,样子能有多好看?如今你有身子,又不能同房……”
宝言真是一点都没往这儿想,但她回想着太子照顾自己时的样子,他应该是没有不满的,反而只有心疼。
宝言笑道:“平日里娘不是见天夸他好女婿呢,怎么又不信他了,他好着呢,从来没有不满过。”
侯夫人见宝言这样说,心里放心,笑道:“我就是多问一句,毕竟这世间男子大多数都更在意自己。放眼看去,多少人家,都是妻子有孕了便纳妾,抬通房。我最厌恶便是这个,就那么憋不住?就非要……扯远了不说了。”
宝言笑道:“娘说得很是了。”
侯夫人也笑:“娘就是担心你,太子真是合该和我们是一家人,都是专一的好男人。”
说着,宝言不过是吃了块点心,又开始犯恶心……
“娘,这得害到什么时候?我记得两位嫂子也不像我这样……”宝言干呕一阵,终于稍稍平息下来,眼里含着泪道。
“你这是随我了。”侯夫人道,“怎么的也要上四个月才好。”
宝言闻言觉得天都黑了,这得受多少折磨。
“生过这一个之后再也不生了。”宝言叫苦不迭。
侯夫人笑道:“你现在这么说,过些时候就忘记了。”
宝言直摇头:“不可能忘的,这样难受的事,我从来没经受过,怎么会忘。”
“你这才刚开始罢了,我生你大哥的时候,头一胎,生了一天一夜,痛得想一刀把自己给解决了,心里发狠绝对不生了。后来我又亲自喂,再次遭罪,什么狠都发过了,连你爹都被我拉着赌咒发誓绝对不生。但说来奇怪,后来我真的没多久就忘了这些痛。只要看到你大哥对我笑,我的心啊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所以后来,又有了你们兄妹几个。”侯夫人缓缓说道,眼里满是慈爱。
宝言听着娘亲说这些,不自觉地抚起自己尚平坦的小腹:“那等我经历过再说。”
“嗯,现在不要怕,也不要多想才最好。”侯夫人道。
晚间歇下后,宝言和萧祺彦面对面侧躺着,宝言盯着萧祺彦的脸看。
萧祺彦笑道:“怎么盯着我看?”
宝言笑道:“我听说,怀身子的人,看好看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也好看。”
萧祺彦哭笑不得:“难道不是看爹娘的长相?我们俩这样的样貌,生出的孩子怎么会差呢。”
“殿下原来对自己的外貌这样自信。”宝言打趣道。
“刚才谁说我好看来着?”萧祺彦捏宝言的脸,“说吧,为什么盯着我看,想说什么?”
宝言抓过萧祺彦的手咬一口,不顾天气热,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我就是想看你。”
萧祺彦见宝言这样眷恋自己,轻声笑笑,他一手搂着宝言,另一只手拿起枕边的团扇,轻轻地为宝言扇风。
转眼进了八月,天气已经不那么热,宝言的害喜几乎好了,食欲好了,人圆润了一圈。
八月初十,盛隆帝带着皇室众人率先回京,避暑之行结束了。虽然出了些事,但盛隆帝好像找到了避暑的乐趣,回京前说明年还要来。
盛隆帝是在家宴上说的,说完后,宝言就看到晋王的脸跨了下来,满脸写着抗拒。
宝言又看看自家太子,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宝言和蒋晗雪对视一眼,两人都偷笑。
回到太子府,宝言笑着对萧祺彦道:“我们在山庄倒是比在太子府住的还要久一些呢。”
“这可是我们的家,往后可要住得久呢。”萧祺彦笑道,“宝言感觉如何,叫太医来请脉吧。”
“好着呢,晚间自然就来了,这会儿不用。”宝言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
见宝言慵懒闲适的模样,萧祺彦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下。
宝言见他过来,干脆换了个姿势,头枕在萧祺彦的腿上,微笑着闭眼假寐。
萧祺彦看着宝言,轻抚着她,就在他以为宝言睡着时,宝言忽然道:“回家感觉也挺好的。”
萧祺彦笑道:“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宝言睁开假寐的眼,朝萧祺彦怀里靠:“应该是有你才觉得哪里都好。”
萧祺彦对宝言突如其来的表白感到惊喜,他抚着宝言的细腻的面庞道:“这是我该说的话才是。”
宝言看着萧祺彦的眼,朝萧祺彦伸出双手,萧祺彦将她抱起,亲亲地吻了她的脸颊。
回京后的几日,萧祺彦每日都忙到很晚,有两日半夜还被叫走了。宝言感觉似乎在做一些事,但他似乎不想说,宝言就没问。
中秋前夜,宝言忽然想起一事来,回来几日,好像没见到苏良娣。
宝言随口问道:“倒是没见到苏良娣。”
张嬷嬷道:“太子妃不知吗,苏良娣不在府里了。”
“嗯?”宝言还真不知道,“苏家的丧事应该办完了吧?”
张嬷嬷说她也不知道,问了留守在府里的人,只说回苏家奔丧后没有再回来。
宝言觉得这事不太对劲,晚上萧祺彦回来后,宝言便问他:“你把苏良娣藏到哪里去了?”
萧祺彦被问得愣了一下才道:“我藏她做什么?”
宝言道:“下人说是回苏家奔丧没回来,但我怎么感觉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萧祺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我们宝言。”
“真藏起来了?为什么呀?”宝言不解道。
“留着碍眼,她又不想回苏家,正好要送那个人离开,就一起送走了。”萧祺彦道。
宝言张张嘴,他们的生活里,已经好久没有假太子的影子,宝言都把这个人给忘了,连带着那个不开心的梦也都忘了。
“送哪里去了?不斩草除根不要紧吗?”宝言问道。
“当初抓他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他的脸,他如今和我已经一点都不像了。”萧祺彦道。
不小心?宝言觉得肯定是故意的……宝言觉得萧祺彦这样做对那个假太子来说,可能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那为什么要把苏音音也和他一起送走?”宝言道。
“难道你想她留在这儿?这是我们的家,我不想有外人在,送哪儿都是送,在梦里他们不是郎情妾意的一对儿么,我这算是成就了佳偶,做了好事一桩。”萧祺彦道。
“苏音音也愿意?”宝言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愿意的。”萧祺彦道。
“我确实不信。”
“有些事你还不知道。承恩公不是被苏敏敏气死的,而是被世子害死的。”萧祺彦道。
宝言这下傻了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那……”
“苏音音大概是知道了什么,不愿意回苏家,是她求我把她送走的。”萧祺彦道。
宝言到底长叹一口气:“没想到会是这样……”
“好了,不说他们,都解决了,往后什么事都没有了。”萧祺彦捏了捏眉心,“我累了一整日,宝言疼疼我吧,别管不相干的人了。”
宝言想着这几日萧祺彦起早贪黑的,只怕也是处理这些事,她又叹了一声:“都是不相干的人,往后也不提了。”
第72章 完结
虽然嘴上说着是不相干的人, 但宝言和萧祺彦和睡下后,还是忍不住会回想。
宝言想的不多,她毕竟只是做了梦, 经过这些日子, 梦的痕迹已经在她生活里淡化至完全消失。只是当时的心情, 宝言还清楚的记得。她很庆幸的是, 萧祺彦比她知道的更多,也做得更多。
萧祺彦想的比宝言多多了,他重生后的每一日都不敢忘。如今, 总算在宝言不知道的地方, 不知道的时候, 他把一切障碍都扫清了。就连父皇抓到的苏家人, 也被他解决了。萧祺彦知道父皇心里肯定还会怀疑的,但是他也只能怀疑了。
宝言和萧祺彦同时翻了个身,两人面向彼此,宝言朝萧祺彦笑:“你怎么还没睡?”
萧祺彦温声道:“宝言也没睡。”萧祺彦伸手, 宝言枕到他胳膊上, 往他身边靠了靠。
“快睡吧, 明日还有宫宴呢。”萧祺彦道。
宝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一会儿后,她又睁眼, 见萧祺彦还在看她。
宝言凑到萧祺彦唇边吻了吻道:“睡呀。”
萧祺彦回吻宝言, 只轻轻一吻就放开, 揽着宝言入睡。
翌日, 中秋节,宫宴。
宝言一进宫, 身后便有许多宫女跟着,这会儿她与蒋晗雪在御花园散步,身后乌央乌央跟了许多人,连太医都跟着呢。蒋晗雪小声笑道:“肚子有皇长孙就是不一样。”
宝言瞥了蒋晗雪一眼:“你呢?”
“我暂时不要,也不能要。”蒋晗雪道,“晋王可不是太子殿下。总要把他教教好,再说孩子的事。”
“他近来如何,听太子说,每日都叫苦不迭,想要躲懒呢,父皇交了不少事给他。”宝言笑道。
蒋晗雪也笑:“比我原先想的要好些,虽比不过太子,但比起从前传言的荒唐还是好了许多。”
蒋晗雪心里明白,这都是贵妃故意的,皇上只有两个儿子,贵妃怕皇后容不下晋王,才这样做的。事实上皇后也确实有几次想要对晋王下手的,没得逞罢了。
两人在御花园逛了没多久,宝言嫌实在跟着的人太多,坏了逛院子的兴致,和蒋晗雪回了承庆殿。
丝竹声起,宫宴开始。
团圆之夜,宫里人到的很齐全,宝言看到了久违的皇后。就算被夺凤印,她仍是皇上的正妻,是皇后,她坐在皇上身边,面带浅笑和皇上说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宝言看了几眼宝座上的帝后,与皇后对视上了,她忙将视线移开。
皇后瞥了一眼萧祺彦,又侧着头和盛隆帝说话。
“宝言是不是又在想父皇和母后在说什么?”萧祺彦对宝言道。
“我实在想不到。”宝言转头看萧祺彦,“莫非殿下又能猜到?”
萧祺彦摇头:“现在我也猜不到了。”毕竟许多事和前世都不一样了,帝后两人说什么,也不是他能安排的。
上头的盛隆帝和皇后两人,正说的也是太子和宝言。
“阿冕,太子妃肚子里的一定是皇长孙。”盛隆帝对皇后道。
皇后打趣道:“陛下还会看妇人怀相?”
盛隆帝也不恼,笑道:“前些日子,我找到了前朝那位国师的弟子。”
皇后有些惊讶,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和自己说这事,她狐疑地看着盛隆帝。
“那弟子说,天象已变。”盛隆帝笑道,“我们大梁朝的第四代君主,此时正在太子妃腹中,大梁朝,绝对不会三朝而亡。那弟子事先并不知太子妃有孕之事,他还算出皇长孙的降临之日,与太医推算的时间相差无几。”
皇后怔愣地看着盛隆帝:“竟有此事?”
“也就是与阿冕我才说的,太子和太子妃都不知道,我们要有孙子啦。”盛隆帝拍拍皇后的手背。
皇后并没有被盛隆帝安抚到,她感觉自己的心,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往外涌,她想抓也抓不住。她有点坐不住了,脊背渐渐弯下, 她知道了,那拼命往外涌的是什么,是生气。
“阿冕?”盛隆帝见皇后神色突变,人也颓然,关心中带着责备地喊了她一声。
皇后却只看萧祺彦,只见他正体贴地给太子妃布菜,两人瞧着如胶似漆,那是她和皇上从来都没有过的。太子那由衷的笑,也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
“挺好的。”皇后对盛隆帝道。
“身子不适?宣太医来瞧瞧吧?”盛隆帝道。
皇后摆摆手,端起身前的酒杯:“恭喜皇上,愿大梁朝千秋万代。”说完她便仰头将酒吃下。
盛隆帝也吃了酒,他见皇后脸色越发难看,心中起疑,问道:“皇后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怎么倒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
“我确实是身子有些不适,这实在是大好的消息,要是早些时候知道就好了。”皇后笑得凄然,早些时候知道,她也不会做那么多无用的事了,她和她们苏家……
盛隆帝对皇后还是有些关心的,见皇后脸色实在是难看,像是有恶疾一般,忙挥手招福茂到近前来。
皇后声音也变得虚弱,她按住皇上的手:“团圆的好日子,别扰了孩子们的兴致。我到后头去歇息。”
盛隆帝看看太子和晋王,吩咐福茂道:“你伺候皇后去歇着,叫太医去瞧瞧。”说完他又对皇后道:“你在这歇着,我等下去看你,别急着回凤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