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黑化后我摆烂了——逢星河【完结】
时间:2023-06-18 23:03:41

  在回大帐的路上,她看见了牧迟青,对方穿着一身玄青色的骑服,显得身形格外修长挺拔,长发聚在脑后,被一根墨色的发带高高束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时安看着他,眨了眨泛着水雾的眼睛,脑中想这是什么时候的牧迟青,满身少年气。
  她看得有点儿久,脚步踉跄了下,被对方伸手扶住。
  “三姑娘,”牧迟青凑近了一些,不确定地道:“你喝酒了?”
  他视线下撇,看着有些站不稳的人,眼睫抖了下,而后目不斜视,只看着自己身前的一亩三分地,说道:“三姑娘,你稍等片刻,我去叫沈指挥使。”
  时安看着牧迟青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突然涌出了一股烦躁,她拨开扶住自己的手,在对方无措的眼神下,吻了上去。
  牧迟青眼眶剧震,纤长浓密的睫毛抖得像是触了电门的蝶翼,慌乱惊愕,猝不及防,各色表情在那张漂亮的脸上飞快地变换着,独独没有厌恶。
  时安还有些晕,吻了一会儿,自己差点儿喘不上气来,只好退了开来,不过没有退开多远,还靠在对方身上。
  她满意地看着牧迟青脸上浮现的红晕,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牧迟青一张脸完全没了刚才的冷静理智,勉强镇定下来,说话却磕巴起来:“三、三姑娘,你,我,方才,你为什么……”
  他似乎不会说话了,一句话颠三倒四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时安有些看不下去,她想说只是个吻而已,他们已经吻过好几次了,可是话才到嘴边,视线再次变得模糊起来,牧迟青还在手忙脚乱地比划着什么,她却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她等了片刻,等眼前的那团白雾散去。
  入眼是游舫上翻飞的帷帐,入秋后天气凉了下来,桌上的古董羹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泡,香味刺激着味蕾,令人食指大动。
  四周都坐着人,三三两两说这话,一眼看去皆是熟悉的面孔,这回人倒是很全,除了沈时寒,还有萧家的人,连萧凌桓都在。
  萧凌桓坐在沈时寒身侧,和她正对着,正把一碟小果子给她递过来,时安伸手接过时下意识朝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萧大哥。”
  她话说完,便感觉有人正在看她,扭头瞧去,就见隔壁的游舫上,牧迟青正抿着唇朝她看,黑漆漆的眼珠一转不转,俨然不怎么高兴。
  时安不知道怎么惹了他,正巧萧灵文在问她话,便收回了视线。
  大约过了二十息,游舫的侍女进来,附在她耳边道:“三姑娘,外面有位姓牧的公子说有话同您说,想请您出去片刻。”
  时安点头,同沈时寒说了一声,便出来船舱。
  牧迟青站在船尾,看到她出来,几步便迈了过来,步伐飞快,他紧盯着时安质问道:“你怎么同萧凌桓在一起?”
  时安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沈萧两家的小辈约出来一起吃饭,再正常不过了,怎么牧迟青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牧迟青见她这幅模样,噎了一下:“你是不是忘了?”
  时安无辜地眨了下眼睫,她是跳跃着往前走的,不知道今晚来游舫之前还发生过什么,可牧迟青明显不是之后的那个,她不敢乱说话,于是问道:“忘了什么?”
  牧迟青气急,眼尾迅速染上了一抹红,气得。
  他下颌角紧绷着,绯红的眼睛看向时安,似乎在怪她无情无义:“围场秋狩那一日,你明明,明明吻过我……”
  原来是上回围场的事,时间线并没有跳出多久,但那日之后的事她没有看到,也就不知道牧迟青在气什么。
  时安等他继续往下说,可惜等了半天没听到声音。
  再看牧迟青,不光是眼睛红了,耳根往下直至脖颈,红了一片。
  他见时安看过来,咬了咬牙,飞快道:“再过两日就是二十三了,那天你能不能去云水涧等我?”
  说完,不待时安回答,就一个纵身跃到了旁边的游舫上。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沈时寒挑着帘子走近,站在妹妹身边,半眯下眼睛,问道:“牧迟青?他找你做什么?”
  时安没有在沈时寒身上感受到排斥,对方似乎并不反感牧迟青找她,和她熟悉的沈时寒完全不一样,她想了想,如实道:“他说让我两日后去一趟云水涧。”
  “云水涧……”沈时寒兀自念了一遍,道:“那座温泉别庄是不是在郊外?”
  时安点头,怕多说多错,就只嗯了一声。
  沈时寒略想了下,说道:“倒也算不上远,那日我也要出城,到时候先送你过去。”
  时安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大哥果真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若是她熟悉的那个,早就明令禁止她那日出行了,更不谈亲自送她去。
  她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沈时寒见她呆呆愣愣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顶,笑道:“怎么说一句送你过去,就这么高兴?”
  他嘀咕道:“平日也没见你同我客气么。”
  说完,拍了拍妹妹的肩,“好了,快别发呆了,再不进去,古董羹就被他们几个瓜分完了。”
  时安点头,她鼻尖有些酸,垂了垂眼,无比熟悉的动作让她笃定这就是大哥。
  视线因为水雾又一次变得模糊起来,白色雾气迟迟没有散去。
  她听到了抹温柔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安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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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可我实在想你◎
  “安安要陪哥哥出门?”
  时安眨了下眼睛, 看到了萧夫人。
  对方伸手理了理她的披风,看了眼早等在旁边的沈时寒,声音温和地叮嘱:“早些回来。”
  时安点头, 乖乖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我会早点回来的。”
  那边沈时寒也应了一声,同萧夫人道:“下值后, 我顺道去接妹妹, 正好一起回来。”
  见兄妹俩交代的仔细,萧夫人便没有再多说,送两人上了马车,等马车的车轮滚了起来才回去。
  时安挑开车帘,问骑马跟在旁边的人:“大哥, 你下值后真的过去接我吗?”
  沈时寒叼着根不知从哪拔来的草节, 漫不经心地瞥了妹妹一眼,说道:“小武送完你后还有其他事,你乖乖待在云水涧, 别乱跑。”
  时安撅了撅嘴, 心说, 牧迟青会送她回来的,不过转念一想, 她还不清楚对方不知道让她去云水涧做什么, 以防万一,还是让大哥去接她好了。
  于是, 时安弯了弯眼睛:“那就多谢大哥啦!”
  沈时寒诧异地看过来, 满目狐疑道:“平日也不见你对我这么客气, 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时安:“……”
  她啪一下放下了车帘, 果然听到了沈时寒毫不收敛的笑声。
  时安原以为要打发会儿时间,却不想马车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云水涧,不过转瞬,她已经从车厢站到了外面。
  而前面,沈时寒正拉住缰绳,控制着身下的马转了个弯,回头道:“等我来接你。”
  时安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云水涧和她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些在别院走动下人。
  来接她的姑姑话中带着歉意,说道:“公子今早被突然叫走了,还未归来,三姑娘不如先去院子里坐一坐?”
  时安点头,心道牧迟青约了她,怎么反倒自己不在,不过她没有多想,心里觉得是有什么公务耽误了。
  前面临路的姑姑把她带到一间小院,就退下了,言辞熟稔,好似是她经常过来一般。
  时安扫视了一眼院子,发现院子中的秋千有些眼熟,那一回她在泡过温泉,无意间走到过这里,之后牧迟青找来,脸色突然大变,缓了许久,她以为他是低血糖,于是给了一袋糖球给他。
  想到这儿,时安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那是牧迟青第一次犯心疾吗?竟然这么早。
  不,应该不是,心疾是之后的事,如果那么早就有预兆,牧迟青不会拖到最后才告诉她。
  时安站在秋千旁,垂眸回忆着当时的事。
  再抬眼,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小院里不知何时点上了灯,晚风吹过,其中隐约夹杂着几声刀戟相撞的声音,分外不和谐。
  时安猛然朝四周望去,她才因为被追杀坠崖,对兵器的声音格外敏感。
  小院外,送她过来的姑姑慌忙跑进:“三姑娘,快跟我走!”
  话音刚落,就听见噗嗤一声,是刀刃穿过皮肉的声音。
  时安惊惧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姑姑身子一软,朝旁边倒了下去,身后,露出了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垂下的刀尖淌着鲜血,正欲朝她劈来。
  半刻钟前,沈时寒出城门,他今日公务有些多,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处理完,也不知道妹妹是不是等急了。
  正不耐,一抬眼,看见了正欲进城的牧迟青,顿时长眉拧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牧迟青停下马,点头唤了声沈指挥使,他没说今日刚得到的消息,只道自己正欲回宫中复命。
  牧迟青其实想问一问三姑娘是不是在府上,今日是他生辰,他还没来得及同三姑娘说话,不过沈时寒神色匆忙,似乎有急事,他便没有问。
  沈时寒听他说完,愣了一下:“你今日没去云水涧?”
  他飞快道:“安安在云水涧等了你一日!”
  说完,顾不上同牧迟青再废话,扬着马鞭朝城外奔去,安安定然无聊极了。
  身后,牧迟青追了上来,亦是有些发愣:“我早上让人传信到相府,说今日有事,不在云水涧,让三姑娘不必过来。”
  沈时寒无声地骂了一句,回道:“安安一早就出门了!”
  两人没再说话,架着马朝云水涧的方向疾驰而去,行至半路,身下的马突然扬蹄嘶鸣起来。
  沈时寒面色一凝,心口飞快地跳动起来,鼻尖嗅到了风中的血腥味:“出事了。”
  血腥气飘来的方向只有云水涧,出事的地点不言而喻。
  风中在无人说话,只有骏马疾驰的声音,以及掩盖下急促又慌乱的呼吸。
  小院里,时安一口气提到了嗓子,惊惧下忘记了呼吸,刀刃在离她几寸远的地方停住,黑衣人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从胸口贯穿而过的长剑。
  时安蓦然松了口气,可还未来得及看是谁救了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带得往后跌去。
  “安安――!”
  她木讷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眼睫颤了下,看见了心口处的长箭。
  四周的一切仿佛突然陷入了静止,她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跌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模糊的视线中,大哥朝她飞奔而来,脸上沾着血珠。
  她无力地阖上了眼睛,缥缈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墓碑。
  时安被吓得打了个抖,仔细看了看,上面确实写了自己的名字――沈时安,哦,她记起来了,自己似乎被一箭穿心,神医来了也没法救的。
  有人站在自己的墓前,身形消瘦,胡子拉碴,周身被一股憔悴沧桑的悲怆感裹着,她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对方是沈时寒。
  他一言不发地站着,眼下被乌青覆盖,颓然无波地看着墓碑上的字,似乎随时要跟着去。
  时安想碰一碰他,然而手穿过了沈时寒的肩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她愣了下,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变成了透明的。
  身后有人靠近,她看见大哥撩了下眼皮,声音沙哑粗粝,像是混着碎石:“你来做什么?”
  来人道:“我想看看三姑娘。”
  时安回头,看到了牧迟青,他瘦得厉害,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不过打理的很干净,不似大哥那般颓靡。
  沈时寒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想让他滚,但攥了攥手,又忍了下来,问道:“查出来了吗?”
  牧迟青道:“还差一点。”
  沈时寒点了点头,抹了把脸,似乎不想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在路过牧迟青身边时,他停了下,道:“如果不是你,安安也不会出事。”
  牧迟青垂眼站着,像一尊塑像,一动未动。
  沈时寒双目猩红,他盯着牧迟青,似乎要把他盯出个洞来,恨恨道:“我不该让妹妹认识你的。”
  他说完,深吸了口气,大约是不想在妹妹墓前吵架,提步离开。
  牧迟青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时安以为他站着睡过去了,直到夜色降临,有人前来提醒,牧迟青才有动作,他看了眼墓碑上的字,声音含在喉间:“是我的错。”
  时安被他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凉,她突然有种感觉,刚才牧迟青撒谎了,他其实已经查清楚了那日的事情。
  她跟在牧迟青身边,看着他照常上值、休息,直至那柄剑横在了九五之尊的脖颈上。
  老皇上哆哆嗦嗦地喊着救驾,一句求饶的话未能说出口,就没了气息。
  牧迟青眉目冰冷,粹着寒冰,脸颊上沾着飞溅出来的血迹。
  他软禁了高佑恒,封了月央宫,独揽大权,整个大盛尽在他的掌握下。
  时安在旁边看着他,看着他灭了文渊,对文渊的残部赶尽杀绝,一个不放,杀伐果决,冰冷无情,像是台没有思想的机器。
  当日长街遥遥一见,那个张扬神采的少年再也寻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具冷若寒霜的躯壳。
  他坐着,漫不经心地听着下属的汇报,抬眼的瞬间,时安仿佛看到了当初被她一眼选中的那张人设图。
  她心头没来由地动了下,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些事情应当都真实发生过,只是她忘了,牧迟青也不记得了。
  如今,她大约是因为落下悬崖,垂死之际看到了从前的走马灯。
  她跟着牧迟青重新回到了自己墓前,这是自最初那次之后,对方第一次来看她。
  牧迟青空着手一人上来,他半跪在她的墓前,声音放得很低:“安安,当日参与过的那些人都死了,我送他们下去给你陪葬。”
  他低着头,抵在墓碑上,轻声道:“安安,你能不能不要再怪我了,能不能再来见见我。你不肯入梦,一次都不愿来,应该恨透了我,被我牵连白白丢了性命。”
  “可我实在想你。”
  “安安,我去见你吧。”
  时安听到最后一句时,陡然瞪大了眼睛,她看到牧迟青唇角溢出的血丝,颜色发沉,俨然是服了毒。
  她手忙脚乱地想找人来救救他,可是什么都做不了,连声音都发不出。
  抚在碑上的指尖骤然滑落,没了生息。
  时安捂住嘴,手指摸到了一片湿漉,不知何时,她脸上布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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