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微弱的招呼声响起,蒋磊扭头,眯上眼睛,这才看到林南笙和黎乐溪。
唐清竽则是一脸无语,这脑子,唉。
“嗨,你们好!”
不过他是谁,蒋磊还不至于让场面尴尬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蒋磊:“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唐清竽的艺术细胞够用吧!”
林南笙:“刚刚被琴声吸引过来。”
黎乐溪:“对,真的超好听!”
正准备开溜,唐清竽已经抢先走出角落,丢下一句“先走了。”,只留一个光影里的后脑勺。
“别管他,他就这样。”蒋磊马上热场子,开始闲聊起来。
“我是三班蒋磊,林南笙同学,你旁边这位是?”
“我是她同班的黎乐溪,你好。”
好在三人都是好说话的人,几句话认识对方后,开始聊天。
听见打铃,三人才慌忙冲进班级教室,此时唐清竽正坐着看书。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都是一片祥和,校门口的风踏遍每一栋教学楼里每一间课室,掀起窗框边的帘角,那是秋天的信号。
通往宿舍楼的小路,黎乐溪和林南笙在前打闹,浑然不觉身后两对目光。
“你今天......害羞了?”
语出蒋磊,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提问让唐清竽同学有些茫然。
“有病。”
干练的回答更透漏出他的冰冷,仅用两个字让对方哑口无言。
“行,我有病,你清高。”
蒋磊没办法,他也是知道唐清竽的脾气,按照往常一般以退为进。
白色月光下,稍矮的少年不满地轻轻用胳膊碰撞高一方的身体,斜长的影子落在地上,嚷了秋天的光。
每日千篇一律,却又理所应当地上课做题。闲暇之余,林南笙二人还要挤时间练琴背谱,时间皱巴巴的。
林南笙有功底,谱子谈不上背,多弹几遍便又熟络起来。
平时唐清竽安分守己,学习外,除了和搭档林南笙练琴以外,就只剩下蒋磊。
初赛定在午休,这意味着要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以及承受下午犯困的状态。
秋天的风晃荡各处,勾起岁月的丝线,滞留在初赛前——上午最后一节课的完美结束。
“南笙,走,吃饭去!”
黎乐溪好不容易盼来不拖堂的最后一节课,眼中的兴奋简直要溢出来。
“不了乐,等会初赛,我还是练练琴,抱个佛脚吧。”
林南笙丝毫没有吃饭的欲望,满脑子都是舞台下琳琅满目的眼睛,不禁抹去手心的汗。
“你身体还要不要啊!你最好是有东西吃,不然小心我反手一个举报。”
自知在这种事上劝不住林南笙,黎乐溪无奈只能放了她,自己去吃饭。早料到林南笙会练琴,她的抽屉里为她藏了一包饼干。
“行,没问题,我先走了!”
两人在班门口分道而行,渐行渐远,
“练琴去了。”
声音来源于三班门口,蒋磊挽着的唐清竽,
“你不吃饭了?”
似乎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忽然失去了和自己吃饭的人,蒋磊有些无所适从。
“练琴去,走了。”
恍惚过后,只剩唐清竽留下的一个背影。
“啧,重色亲友。”
他站在原地嘟囔,但还是向食堂走去。
唐清竽拐进教室,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琴,最后干脆坐在位置上若有所思地发呆。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唐清竽,从来没有像蒋磊口的“害羞”过,但偏偏是和林南笙在一块时,会不由自主的放松,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
可恶,他已经觉察到自己的高冷形象在林南笙面前渐渐被破解,削弱,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
距离初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没有直接去找林南笙,而是呆在教室,卡着最后十分钟,继而起身朝琴房的方向。
碰面时,林南笙浑然不知。唐清竽站在窗口等待,像昨晚那样。
“走吧。”
琴声结束后,她闻声,蓦然回首,唐清竽已恭候多时。
“好,来了。”
她收拾好琴谱,关紧门,又检查了一下,这才蹦蹦跳跳地跟上唐清竽。
乐器初赛在二楼的一个功能室,刚步入其中,寒意扑面袭来。
最前方是一个瓷砖的舞台,中央摆着一架钢琴,台下是排放规整的椅子,两名负责老师坐在窗边。
落座不久,其他同学也在五分钟之内陆续到达。
一名老师清了清嗓,开麦,简单走了介绍的流程,随后开始按班级念名字。
两边空调冷风的流动下,初赛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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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忆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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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笙和唐清竽坐在一起,两个位置靠后,亳不起眼,过道又有桌椅遮挡,评委老师的目光没有过多留在那。
“你紧张吗?”
“肯定,我现在一手心都是汗,你呢?”
“有点。”
寒暄几句,台上已经开始,器乐类的被排在最后,时间还长,思绪漫无目的飘荡。
A市这天气,不知不觉中又悄悄升了温,已然沿着夏的踪迹寻回夏日感觉。
南方的连廊教学楼在等待的时光中发挥起作用。
大概是榕树罢,叶还未褪去,几片叶凑成一簇,几簇铺成目光所及的一片绿玉夏海。
“好无聊啊。”
张望许久,林南笙开始烦闷,像是被抽走魂,无力的扣手。
“同感。”
也许是碰巧,唐清竽也在发呆。坐在台下角落里,互为搭档的二人两耳不闻台上事,双目萦绕四周动。
“诶,聊会?”
“行啊。”
林南笙随口一问,唐清竽自然的回答。
“你为什么转学啊?”
“家里原因。”
“噢,那你和蒋磊关系很好?”
“嗯,他和我同吃同住一个屋檐下。”
......
微小的谈话声如晴天的风铃,妆点着回归的夏日。
一来二去,林南笙对唐清竽大致了解些,虽然他看着唬人,但还挺友好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比起开学时只说一两个字的他,真是改变很大了。
林南笙还记得刚开始唐清竽那冰山气场。但是,在她日日的影响下,不知什么时候,唐清竽似乎没那么可怕。
那次在小巷里迫不得已地求情再到现在自然地谈笑风生。少年拉开原来冷漠沉默的外衣,暖风灌入,牵引归途。
“第几个了?”
话题未尽,直到前排的同学离开,林南笙才有所察觉。
“我们前面还有三四个。”
按照班级顺序上场,没多久就会轮到她们。唐清竽大致观察,推算出节目排位。
“啊,这么快。不说了,我先酝酿一下。”
谈笑不觉久,时间随着长风荡去,林南笙不禁打起精神,擦了擦手心的汗珠。
“救命啊,我的手又开始出汗了。”
她压着声音和唐清竽说话,手心摊开,不停在衣服上摩擦。
“没事,我陪着你。”
嘴上虽是这样说,林南笙却瞥见他的手指轻微颤动,看来唐清竽也逃不过紧张的命运。
手心一缕灼热,蔓延上身,林南笙有些晕。
“咳咳,下一个高二二班。”
偏偏台上的老师开麦喊人,为之一振,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绕过椅子,走上前去。
坐上被空调冷风呼啸的钢琴凳,林南笙的手缓缓放上琴键。
“《卡农》,开始吧。”
老师的话不多,看起来和这件教室的空调一样——“透心凉”。
钢琴先起头,弱起小节,林南笙控制得很好,手指轻盈,如同黑白琴键上振翅的蝴蝶。
唐清竽默默打着拍子,循序渐进地引出小提琴的旋律。
节拍卡得刚好,融入自然,轻柔的琴声如同身着阳光的仙女喃喃,恰似练琴悄悄掩上门,门舌勾上门锁,微乎其微的金妙一响。
暖风漏进窗缝,向林南笙缓缓驶去,撩起她额前的碎发,摇曳唐清竽的衣角。
暖风,透入的阳光,音符,两条旋律相拥,最后在渐渐的长音的告别最后一排,沉湎在发丝落下那一刻。
“啪啪啪啪。”
台下响起掌声,老师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微笑。
“回去准备服装。”
这个回答让林南笙一惊,翻译过来,就是进入了总决赛。
下台,回到座位,是那么不切实际。
“我们过了!”
林南笙激动的摇着握拳的手,上台时的紧张亳不存在。
“下周五决赛,服装.......?”
在内心的反复纠结下,唐清竽问出了最关键的实质性问题——服装准备。
“额......现在买还来得及吗?”
这真不怪林南笙,平时都穿校服的她本来衣服就不多,穿上台的礼服更是没有,上一次穿礼服,还是她小学表演。
“来得及,应该。我也没有。”
作为致命问题,唐清竽也不负林南笙所望,没有合适的服装。
“一起买?网购还是实体店?”
“嗯,都行。”
“啊啊,你别说都行啊,我也不知道。”
几句话的询问下来,二人面临这同一个难题——去哪买,怎么买。
“算了,放学再说。”
万幸初赛在周五,还有周末两天准备,一切还不晚。
节目表演完,人群黯然离场。
经历一下午主课摧残,班里同学听到最后一节课已经有气无力,黯然失色。
放学铃响起,林南笙刚起身要收拾书包,黎乐溪就一把拽住她往外拖。
“干嘛?”
“晋级名单在办公室门口。”
红色图钉一丝不苟的把晋级的纸钉在办公室门口的泡沫板上,眼睛一路往下寻找,黎乐溪聚精会神,终于在靠后的节目中寻得林南笙大名。
“哟,晋级了,可以啊南笙。”
黎乐溪话音未落,尾随二人的陈墨探出头来,
“我的天,太厉害了课代表!”
“啊,吓死人了。”
林南笙毫无防备,耳边想起陈墨洪亮的声音。
“快点快点!”
还未从惊吓中完全走出,不远处蒋磊推搡唐清竽而来。
“嗨,你们好。”
“嗬,你也来看啊蒋磊,我跟你说,他们晋级了!”
正常的打招呼过后,黎乐溪熟练地接过话。
“我就说你行吧!”
踮起脚,蒋磊拍拍唐清竽结实的肩膀。
回应他的,只是唐清竽默不作声的笑容。
回忆中的夏风在这一刻吹起所有人热烈,淳朴,而带着些许青涩的笑容。他们不为什么人情世故,为的仅仅是少年时所见所感的,最简单的快乐。
“走吧,回班收拾东西,晚了校门口人挤人。”
以林南笙多年的经验,再不快些收拾东西,“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面临的只会是惨痛的代价——挤不出校门
“走吧走吧。”
黎乐溪和林南笙率先带头回班,乐妃挽着皇上的手,步伐轻快,肉眼可见的,由衷为了好朋友的快乐。
“今晚你一个人吗?”
“嗯。怎么了嘛?”
“臣妻希望您翻我的牌子。”
“行啊,叔叔阿姨同意吗?”
“肯定的啊,走,今晚住你家。”
林南笙的答应让黎乐溪喜上加喜,二人拉着手出教室。
校门刚刚结束一场学生之间的大战,放眼望去,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早已挤满书包。
“要不......打车?”
“好,我来。”
观得此情此景,不得不惊叹壮哉!
回到家,已经六点半,家门一片黑暗,固然无人。
“走吧,你的鞋在第二层。”
“爱死你啦!”
林南笙换好鞋后进屋打开灯,二人双双放下书包,如释重负。
外面天色未透,是稍暗的晚霞。
“晚上吃什么?”
这是接下来的问题所在,家中的冷锅冷灶让人不免生出厌烦之意。
“乐妃,皇上可否邀您去巷里一同散步?”
“正有此意,哈哈哈。”
开上家里的灯,单单拿着手机,锁好门,林南笙和黎乐溪便出了门。
两个女生之间肃然决定的散步,背后涌动青春说走就走的勇气。
夕阳未落,弯月已出,晚霞东升西落,橘红色的霞光满地,铺出一条无尽的羊肠小道,迎着两名少女上前去。
抬眸,不着边际的天幕怀里拥满的彩霞,沿着树顶向上望去,先是暖橘,演变成微红,向上只剩一片暗蓝的天。
晚风轻轻吹过,两条高高的马尾辫随风飘荡,连同碎发一并吹向耳后,卷二人之间糟心烦恼,流向天际。
二人漫无目的的转悠,两双拖鞋被余晖染上橘色,逃不过的,还有两双伸展的脚丫。
和好朋友在满是晚风和落日的小巷里,穿着拖鞋游荡,褪去一星期的辛苦,任由空白的大脑疏疏穿过飒飒风声。
“你明天去商场吗?”
“怎么了?”
“下周五决赛,我要准备服装,唐清竽可能也去,蒋磊也可能。”
“哦哦哦,有事情。”
“啧,说正事,去不去?”
“有瓜吃那肯定奉陪到底啊。”
......
逛完一圈回到家门口,余晖还在云层中努力燃烬最后一丝光亮,隐隐透着光。
“要不出去吃?”
“赞同。”
“走,共享单车。”
“走。”
于是,天色已晚的小路上,两辆绿色的共享单车并排行驶,风穿过衣服,微凉不寒。
二人边走边看,最终在几十家点对比之下,停在有地方放车那家门口。
店面陈朽却不显腌臜,木桌木凳,老式的摇头风扇,还有往外延伸的褪色雨棚。
步入,人不少,但还有剩余的一张四人桌。落座,菜单是塑料的,一旁的两格笔筒,一边放着木筷子,一边放着钝铅笔。
“靓女,食啲咩嘢。”
“睇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