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魔尊的心头药——清昊与禾【完结】
时间:2023-06-19 14:42:14

  可等她偏过头的那一瞬,却是在同一时刻对上了他灼灼的目光。
  他仍是如同往常那样低垂着眼帘看向她,唇角上带着笑意。
  可此刻,先前的欣喜与期待却早已在他的眼底消失的一丝不剩,那双曜黑色的眸中,像是骤然失了神一般,只是没有焦距的定定地盯向她。
  而那双眼睛里,没有爱意,唯有愧疚。
  那种愧疚,让她觉得熟悉。
  一瞬间,透过莫白铭的眼睛,她仿佛看见了桑梓的双眼,正在凝望自己,又或是说,凝望幻境之中的她。
  心下沉寂了许久的愧疚感再度向她反扑过来,如同滔天的巨浪一般,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比先前更清楚地听到自天际炸响的烟火,混杂着湖畔路人嘈杂的交谈声,在脑海中不断地搅动着,交叠着周围一切细小的声音。
  而在某一瞬,那些声音尽数交织在了一起,她恍然听清楚了一句自始至终都在重复的话语。
  “阿铭,愧疚不是爱,你不该救我的。”
第48章 在意
  这句话音响起的同一时刻, 胸腔处原本愈合已久的两道伤口竟是在那一刻急剧地刺痛起来,仿若有什么在其间不断地翻涌着,想要极力刺穿她的皮肉。
  并非是箭伤, 而是她初入幻境之时,桑梓身上带有的那两道致命的伤口。
  桃夭猝然一怔,却不等她继续细想下去,意识却是在骤然间跌入了黑暗, 她的身子踉跄了一下, 再没了任何的知觉。
  再度醒来时已经清晨, 桃夭动了动眼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桑梓厢房内熟悉的一切旋即映入了眼帘。
  看来昨天昏迷后,她不知怎的竟是又回到了宰相府。
  伤口处仍是带着灼热的刺痛感,桃夭竭力想用手撑起身子, 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终于放弃了坐起来,直直地躺下了。
  却是在她刚刚躺平的那一秒,她听到房内一角,有什么“蹬蹬”的声音, 像是脚步声,那道声音来得很快,极速的向她逼近着, 她几乎能感知到其中的急躁与不耐。
  脚步声停在她的床榻前,与此同时, 属于少年冷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哦,这是醒了?”
  她能很清楚的听出少年话音里掩藏的烦闷, 即便他很好的压制了那种情绪,于是她偏过头,盯向少年的方向,有些心虚似的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你这一回,又是昏迷了整整三日,明日可就是你与莫白铭的婚期了。”少年俯视着她,话音里有些阴阳怪气。
  他那一日没有跟上她,也无从得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她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但好在这一次并无什么大碍,只是桑梓躯体上原来的旧伤有些牵扯到了而已。
  但他仍是觉得无比的烦躁,不知是因为她受了伤,还是因为即将要到来的婚期,这幻境中的桩桩件件,都让他心生不悦。
  且那种极端的不满,随着她与莫白铭婚期的逼近而变得尤为明显。
  他知道破开这场幻境关键的一环就是与莫白铭成亲,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向真相,只有等到她与莫白铭的成亲结束之时,她就会彻底接触到幻境中一切掩藏之下的东西。那道扭曲的镜面。
  纵然他明白她一直都有应付此类事情的能力,也知道她对莫白铭从来就没有私情,只是利用,更何况,镜面之下,那所谓的莫白铭只不过是一介虚无的幻影。
  是他将她牵引到了如今的地步,他本该毫无波澜地看着她与莫白铭成亲,可他却忍不住感到不满。
  那种情绪令他厌烦,却不得不在日复一日的忍耐中与之共处。
  仿若有阴寒的灌木丛生长在他的心间那般,他能感受出其间不住有毒蛇缓缓游动着,如同蛛丝一般密密麻麻地盘桓在那片灌木中,露出沾染着剧毒的獠牙,试图将那种令他不满的情绪尽数腐蚀,可带来的却是愈加深重的不满。
  而他能清楚地感知出,那些盘桓在他心中的毒蛇,名为嫉妒。
  嫉妒?在某一刻,他骤然有些不解。
  他为何会感到嫉妒?
  “啊?又过了三日吗?”桃夭讷讷地开口道,话语中有几分不可置信。
  没想到时间居然过得如此之快,明日竟就是她与莫白铭的婚期了。
  她不由得怔了一怔,眸中有几分失神。
  对于和莫白铭成亲,她还是感到抵触的,即便现在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的,但她很清楚摆在自己的面前的只剩下这条路。
  那晚莫白铭眸中类乎桑梓的愧疚感,以及她身上骤然发作的致命旧伤,一切的一切都在脑海中不住纠缠着,分明彼此独立,又仿若在无形之中被牵扯在一起,昭示着什么,让她猝然联想到了桑梓那句“你不该救我的。”
  救她?什么意思?在桑梓的记忆中,莫白铭分明没有救过桑梓,她为何会这样说?
  可桃夭没有时间细细探查了,唯有明日成亲之时,再探探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她垂下了眸子,脑海中思绪翻涌,心中一直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她一直都觉得这一切来得轻易,即便是在勾黎的牵引之下,她在这幻境中所经历的所有,都顺利得反常,尤其是她最初以为会最难的那一部分。
  初入幻境之时,她一直以为,让一直对桑梓避而不见的莫白铭爱上桑梓,才是桑梓的执念,这也将会是她最难达成的,毕竟情爱这种事,向来都是强求不来的,又有谁能让一个本就不喜欢自己的人突然爱上自己呢。
  可在这一部分上,她却好像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她只不过是将勾黎的那一句话拆分开来,一步一步地实行,并且很快便掌控了莫白铭的情感。让莫白铭爱上桑梓并不难。或是说,她在他这里一直都能够感受到爱意,或隐晦或张扬,他一直都爱她。
  但她总觉得不对劲,好像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像是平静的湖面下的某处,蜿蜒着沸腾的水雾,那些水雾与湖水分离开,扭曲成虚假的模样。
  而假象的中央,站着桑梓。
  少女的话语陡然将勾黎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竭力敛去心中烦念,想要装作不在意似的开口问道:“是。三日了。明天的成亲你打算如何做?”
  他的语气中仍是带着一点烦躁,只不过,其间似乎夹杂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期望。
  “成亲啊……”少女回过神来,拖长了话音,话音有些无可奈何,却同样带着不在意,“还能怎么办,只能是我替桑梓去成亲,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有些不明白少年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明明又不能帮她。
  勾黎侧过脸看着一旁茶几上跳跃的烛火,在窗外晨光的照耀下,烛火的光线几乎微弱地难以分辨,而后,他轻轻嗤了一声,心中竟莫名有些失望。
  他以为……她会说点什么。
  他以为她也如同他那般在意她与莫白铭的成亲,但她好像并不在乎,甚至丝毫都没有表露出自己不愿意的意向。
  即便他一直都不想帮她,但只要她会开口,纵使不是向他求助,只要她开口抱怨一句,他便会立刻将这幻境彻底破开。
  但她没有,她根本不在乎。
  见少年的态度颇为冷淡,桃夭有几分不解,还是开口问询道:“你怎么啦?”
  “没事。”话音简短而冷漠,他甚至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真的没事?”桃夭学着他昔日的表现也与他反复确认着,而后,她突然想起了那日莫白铭约她出去之时,少年自午饭后便不见了踪影,她还是感到有些好奇,于是又在后面补了一句:“你那天午膳后,到底去哪了?我一直都没找到你。”
  “没事。”少年只说,闭口不谈那日的事。
  其实那天他哪也没去,只是隐匿了身形,待在她的厢房内,看着她在院落中找来找去。
  因为他实在不想再看见她与莫白铭热络的出去,并且谈论起他们的婚期。
  眼不见为净,那时他是这样想的。
  “好吧。”桃夭看出了少年不想回答,便也不再追问,她偏过头,看着外头熹微的晨光,忽然感到有几分困意袭来,便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闷闷道:“我再睡一会,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被府上的人发现你在我的厢房内。”
  毕竟莫白铭的婚期将至,还是不要再出些什么乱子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了比较容易造成误解。
  “哦。”少年冷冷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又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动静还不小。桃夭暗自腹诽,有些无奈,他好像就一点都不在意她的顾虑。
  一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第二日一早她便被仆从们早早地唤了起来,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满头的青丝被端庄地绾成了髻,盘在脑后,上方插了不少的珠翠,金箔杈下华贵的流苏微微荡漾着,喜娘将她团妆勾眉,令桑梓原本就艳丽的容颜衬得愈发貌美。
  身上的衣服亦是换做了鲜亮的红色曼衣,上方的刺绣尤为精致,只是婚服的穿着过程却是及其的繁琐,让桃夭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从头到脚都收拾完毕后,桃夭才有了片刻的休息,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出嫁的吉时很快便要到了。
  “吉时已到!”随着外头的一声吆喝,桃夭在仆从们的簇拥之下出了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桑梓的父母。
  郑秀和用方帕拭着泪,掩面低泣着,似是对女儿的出嫁尤为不舍,一旁的桑芜岑虽然仍是如同往常一般板着脸,可那眸中,看着却是微微泛红,许也是悄悄地落过泪。
  桃夭愣了愣,心下不禁有些动容。
  虽然她并不是桑梓,却仍是会被这种父母与子女间的天然的情感与羁绊所感动,让她忍不住也想到了自己的阿爹阿娘。
  若是阿爹阿娘仍是在这世上,将来的某一日她成了亲,他们也会如此吧。
  但她的眼瞳又在顷刻间黯淡下去,眼尾有几分泛红。
  可惜那只能成为幻想。巫冢当年无故覆灭后已然变得无尽荒芜,只剩下了她孤身一人,而后,她便被长老们带上了苍梧山上,再也没有了回去的机会,甚至都没能替自己的双亲祭扫。
  再后来,她听闻,在她入了苍梧山后不久,那已然覆灭的巫冢,也不出意外地堕为了魔域,被魔族所占据着。
  她再也不能回家了。
第49章 幻影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阿梓可莫要再哭了。”郑秀和的声音中还带着哭腔,陡然将桃夭的思绪拉了回来,而后, 她看见妇人的手覆上了她的脸颊,最终温柔的抚过她的眼角,留下一片潮意。
  桃夭的眸光动了动,有些失神。她方才竟是哭了么?
  “好了, 夫人, 就让阿梓去吧。莫要误了吉时。”桑芜岑开口道, 他揽着仍在抽噎的妇人,虽是在催促着离别, 可自己的面上亦是清楚地带着对女儿的不舍。
  桃夭低低应了一声,终于在陪嫁丫鬟的簇拥下,转身向着喜轿而去, 莫白铭身着正红色婚服, 温柔地望向她的方向, 跨坐在迎亲的马匹上,已然在喜轿前方等候多时了。
  不知是桑梓的情感亦或是桑氏父母让她联想到了自己的阿爹阿娘,此刻她的心间,亦是有着对他们深切的眷恋, 像是一个即将离家的女儿那般。
  坐上了喜轿后,她感知着喜轿的颠簸,这一路的时间似乎都放缓了, 让她无端觉得不真切,但她的心中很快便归于了彻底的平静, 不起任何的波澜。
  与在顾斐幻境中的那一回替嫁不同,这一回她并没有先前的紧张, 亦或是某种期待,反而她只觉得抵触,甚至本能地抗拒这一切,但理智又告诉她不得不这样做。
  唯有遵循幻境给出的安排,她才有可能得知进一步的线索。
  于是她只能在喜轿内端正坐好,闭眼等待着。
  周遭是锣鼓喧天的喜庆,而她的内心却是死寂的,如同蛇类一般在幽静的角落盘桓着,准备伺机而动。
  喜轿终于停下后,视野虽被大红色盖头遮盖着,桃夭还是清楚地感知出周遭光线的变化,此时约莫已经是傍晚了。
  与她上一回的时间无差。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轿,脚步顿在了亲王府前,莫白铭亦是下了马,自然地站在她的身边,他下意识想要挽住她,她却不自觉地躲掉了。
  “怎么了阿梓?”莫白铭伸出的手落了空,他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眸,看向身边的女子,她的面容掩在朦胧的红盖头下,让他看不清,也猜不透。
  这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他不该多想。他没有得到答案,只能安慰自己或许阿梓只是仍有些害羞,等他们成了亲,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或许就会有所好转。
  “再等等吧。”突然,桃夭莫名地说,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也说不清她究竟在等待着什么,但她却无端觉得,此刻她应该等待。
  也许是心中那道交织着蓝紫色火光的影子。
  但她不明白原因。
  “可是……王妃若是再等下去,就要误了拜堂的吉时了。”一旁的喜娘看着二位站在府外的新人,唯唯诺诺道,眉目间带着为难。
  “没事,让她等吧。本王陪她一起等。”莫白铭猝然打断了喜娘的话语,话音中,却是平淡的,他似乎习惯了,习惯了桑梓近日的反常。只是他一直不愿追究。
  即便,此时在他心间,他几乎能感受到向他滔天席卷而来的不详。
  那种不详宛若漂浮在深海上的一叶扁舟般,随时都会被卷起的海啸所吞噬。
  但此刻,他仍在享受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与他的阿梓站在一起,看着天际的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火红的余晖从大地间散去了,唯剩下夜色的寂凉。
  夜幕已经转为了浓墨一般的昏黑,在这般广阔的天际下,那种深重的黑暗将亲王府彻底包围起来,如同俯视着一切的深渊一般,让人几尽窒息。
  只有他能感受到,周遭的空气开始变得愈发粘稠起来,似乎有什么在急剧地搅动着,翻涌着,几乎要将这天幕刺穿。
  心间的那种不详在此刻达到了顶峰,莫白铭感到他的手指传来一阵剧痛,然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由指尖开始蔓延,像是藤蔓一般爬满了他的全身,他怔了一下,然后有些了然地抬起自己的手。
  那双原本骨节分明,分外好看的手,此刻如同枯木一般迅速皱缩着,甚至在渐渐失去色彩,变得透明。
  “走吧。”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所期望的答案,即便她从一开始就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等什么,但桃夭清楚地明白,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要尽快与莫白铭拜堂成亲,这样她才有可能得到新的线索。
  “再见。”
  骤然间,桃夭忽然听见身旁的男子说。
  她愣了一下,还不明白他所说的意思。再见?他为什么突然说再见?顾不得礼仪,她连忙撩开盖头的一角,周遭变化着的一切在猝然间尽数闯入了眼帘。
  四周的景色高速旋转着,倏尔是白天,倏尔是黑夜,色彩却在渐渐的淡化,如同水晶般透明,交界处似是被人撕扯开来,无形中透露着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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