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悔——鹿燃【完结】
时间:2023-06-19 14:45:29

  若非她当初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爬了奚大人的的床,她也没可能入得了奚府当得了姨娘。
  “大理寺主事的大人可也来了?”她又问道。
  小厮回道:“来的是祝大人,此刻正在孙姨娘院子里呢。”
  身形稍挺,奚昕然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提步朝偏院行去,“我去瞧瞧。”
  一路行至西偏院,迈过垂花门,绕过雕着如意锦鲤的照壁,入目第一眼,恰正看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身官服的祝珣下意识回头看去,正与奚昕然的目光撞上,随后又默契的各自别开。
第4章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虽然如今奚昕然眼中,对祝珣的好感不似当初,可不得不讲,祝珣此人是长了一张上好皮囊,这是奚昕然初次见他一身官服,照比从前翩翩佳公子的清贵模样多添了几分正肃之气。
  皇后赐婚下来时他并不在京,归京后二人只见了两次面,一次是夜里见他私会旁人,一次就是前日在宫道之上,无论单拎哪一次出来,都万分不惹人愉快。
  步子朝前没出两步,离他老远却肩线平齐,见这院中廊下只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丫鬟小厮,便开口高声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很快,便有人要上前回话,却先一步被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奚霁林插言。
  他行至奚昕然身旁,声音压低了些许,急急忙忙说与她听:“姐,你不在这一上午,孙姨娘冤枉栾嫂偷了她东西,将人给逼死了。”
  “已经派人去给爹送信了,他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母亲说见不得这种事,仅出来安排了几句便和周姨娘一同回房了。”
  “栾嫂?”奚昕然不常来西偏院,对孙姨娘院子里的人也不太熟知,可说起栾嫂也有几分印象,许久之前栾嫂也曾在她院中做过一阵子活计。
  人老实,话很少,干活利索。
  栾嫂年岁不大,听说才嫁人没多久便守了寡。孙姨娘此人,是府中最为难缠刻薄的主子,在她院中干活倒也少不了委屈,可逼出人命也还是头一回。
  “你怎么知道是冤枉的?”奚昕然回声问。
  “她非说有个金镯子在栾嫂收拾过房间之后就不见了,听说打骂了一早晨了,还非说栾嫂一个寡妇偷人,栾嫂气不过,跳了井,人捞上来时便没气了,后再经翻找,那镯子就在孙姨娘自己枕头底下压着呢,若是栾嫂偷的,又怎会放在孙姨娘的枕头底下,分明是她自己忘了。”
  “此刻栾嫂的尸身已经让人搬到一侧去让仵作检验了。”
  本朝律,寻常百姓家出了人命,皆是由衙门处理,而京官家中若出了人命,无论官职大小,皆由大理寺处置。
  死于非命者,验尸必不可少。
  这事儿让人听了头大,却也不稀奇,的确是像孙姨娘能做出来的事儿。
  孙姨娘嘴狠心毒,什么难听话对着下人都说的出来,偏就把奚远怀哄的团团转,奚家门风尚可,唯有她与之格格不入。
  一股怒火顶冲上头,奚昕然忍不住一甩袖子,“那孙姨娘她人呢,出了人命她总不会也要躲吧!”
  话音刚落,只听孙姨娘房门响动,而后她笑嘻嘻的自门中迈中,目光直直落在祝珣身上,身后还跟着一身着嫩柳色衣裙的少女,手端茶盘,脸盘鼻嘴倒是与奚昕然有几分相似,可一双眉眼却像极了孙姨娘。
  少女名唤淑慎,孙姨娘所出,是奚家老三,由孙姨娘亲自教养,年岁与兄姐相差不多,但与奚昕然与奚霁林的关系相比,似比表亲也不如。
  此刻孙姨娘满目满目的盯望着祝珣,丝毫未觉院子里多了个奚昕然,那姐弟二人且在一旁肩并肩站在一起,手臂各自默契绕五于身前,歪起头颇玩味的瞧看着孙姨娘的一言一行。
  孙姨娘满面春风,笑中带了几分讨好谄媚,似院子里死了人与她毫无相干。行至祝珣面前头一件事便是推上自己的女儿到祝珣面前,“祝大人你辛苦了,先喝盏茶吧。”
  名为奉茶,实则献宝,而这宝,便是她的女儿奚淑慎。
  淑慎红着脸,却显然有些不情愿,连高举的手臂也显得很是僵直,一双手似后配的。
  奚霁林最是瞧不上孙姨娘这出,手肘急撞身旁人两下,“看看看看,你们俩亲事还没散呢,这就要撬墙角了!”
  某些事上祝珣不予理会,但不代表他傻,那高举到脸前的茶盏他未正眼,只面无表情说道:“多谢好意,茶我就不喝了。”
  “这......”孙姨娘还想劝上一劝,目光无意瞥向一侧,正见着奚昕然站在不远处,想说的话立即咽了回去。
  若说这府里若有一人是她稍怕的,那就是奚昕然,奚家正室夫人是个没脾气的,多数时对她眼不见为净,周姨娘和正室一个性子,可这奚昕然则不是,说话直利如剑,没人管束又受宠,当真拿她没法子。
  “昕然何时回来的?”孙姨娘身子稍侧,面带笑意。
  “刚回来,”奚昕然一顿,放下环绕的手臂朝前行了几步,阴阳道,“刚回来就听说家里出事了,姨娘好兴致,你院子里出了事儿,你还有心思喝茶呢。”
  听出她话中深意,孙姨娘笑意不减,徐娘半老扮起无辜来,弱柳扶风,“你说说,这栾嫂,我不过是骂了她两句,她竟想不开,不就是一只金镯子吗,寻不到就寻不到了,就当给她了,也不至于搭上自己一条命。”
  言外之意也不承认栾嫂是冤枉的。
  最让奚昕然厌恶的便是这副颠倒黑白的嘴脸,不由又问:“那姨娘这镯子可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不知谁放在我枕头底下了。”她仍是一脸讪笑。
  “没带着你的镯子跳井可真是可惜了,没带着你跳,更是可惜。”她心里是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一向如此。
  听晓过她的直白,但没想过能这么直白,祝珣目珠微动,终也忍不住转向奚昕然所在方向。
  当着外人面孙姨娘一时脸上挂不住,强撑笑脸说道:“昕然,当着祝大人的面说话也没个遮拦。”
  弦外有音,也势让祝珣瞧瞧,这姑娘性子并不好。
  “我管当着谁的面。偷镯子这事儿,就算你做的出来,栾嫂都做不出,栾嫂从前好歹也是在我院子待过的,将我的东西收放的不知有多规整,姑姑从前送我的东西也不曾见在她手里丢过一件,怎就偏生看中了你的,就算偷也偷个好说话的,何必往你孙姨娘的心口撞。”
  “如今闹出了人命,惊动了大理寺,虽不是你亲手所杀,可与你也脱不开干系,竟还有心思请人喝茶。”
  说到后半句时,有意朝一侧瞥过,等同于是连祝珣一并骂了,尽管他茶汤未碰一口,但只要是她心里不痛快的时候,祝珣连呼吸都是错的。
  之前所言,亦是句句发自肺腑,为栾嫂鸣不平。
  越说越过分,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当着祝珣的面给了她个没脸,孙姨娘脸色越发难看,也忍不住斥责,“昕然,你平日再瞧我不顺眼,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当着祝大人的面,你这样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我说的哪一句是错的?”她又道。
  奚霁林一见,也忙过来增势,“就是就是,杀人不一定用刀,可是若真是孙姨娘您把人给逼死了,你弄不好也是要吃官司赔银子的!”
  他似觉得不痛快,仍对着祝珣补了一句:“我说的对吧,姐夫。”
  一句突如其来的姐夫,又让在场之人皆是一怔,许这称呼颇为怪异,许是祝珣从未想过要做他的姐夫,总之,他脸上的颜色有些不大好看。
  祝珣瞧看奚昕然一眼未讲话,奚昕然更是当场石化在那处,姐夫一词太过暧昧,似有一条线,生生的将她与祝珣拉到一起,素来牙尖嘴快的人现在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气氛僵尬,好在此刻验尸的仵作前来回话,行至祝珣面前稍叩一礼,“祝大人,尸身已经验过,身上无伤,的确是溺水而亡,不过还有一样,死者怀有身孕,大概两个月左右。”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一脸惊色。
  任谁都晓得,栾嫂守寡多年独身一人,如何会有身孕。
  听这消息,孙姨娘倒是先轻笑出声,“我就说,她不是个规矩的,在我院子里做活,时不时的呕两下,一看便是妊娠之态,谁知跟哪个男人勾在一起不知廉耻,借着我说她两句的引,便跳了井,反而弄得我一身不是,就算她不跳,怀了不知谁的孩子,怕也没脸活下去。”
  言辞的确刻薄,听得祝珣眉目一收,一瞬而过的厌意很难捕捉,“奚大小姐,现在尸体已经验过,确认非他杀,接下来一应,便等着奚大人回来处理了,之后应还有些善后之事,今日到此为止。”
  他一顿,仍旧神情无波,“本官告辞。”
  几乎片刻不肯多留,抑可说他似与这奚府毫无瓜葛,纯属公事公办。
  奚昕然余光瞧看着他的身影走的飞快,越来越远,继而迈出垂花门消失不见。
  被他这般冷然对待,奚昕然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焰火。
  两个人好歹现在还有亲事加身,他何故这般!
  越想越气,奚昕然干脆也大步出门去,直奔正门方向。
  祝珣身高腿长行的匆忙,待奚昕然将他追上之时,他已出了府门,下了台阶。
  “祝珣,你站住!”奚昕然提裙而出,立于府门高声将其唤住。
  听到她唤,祝珣步子果真定住,而后缓缓回过头来,目光对上她的。
  四目相对,奚昕然却只能在他眸色里看到一片茫然漠意,有些话,实则自不必问,便已经知晓答案了。
  可凡事求真,她就得问个清楚明白,索性也不含糊,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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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老死不相往来
  祝珣是聪明人,他知道眼前的姑娘所问为何。
  但有些事他既已定了心,便不会再改主意。
  且明光定肯的郑重与她回了两个字:“没有。”
  这于心中,便是二人关系的了结,也正是这两个字,让奚昕然彻底死了心。
  二人现在婚约未废,可祝珣也的的确确算是拂了她的颜面,心中十分不服,有些气恨,骨子里的那点高傲和理智更是急着让她抢占先机,于是她挺直身板,以高高在上姿态又同他说道:“好,那咱们从今往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话落,她提裙扭身入了府门,身后长发于空中飘了个弧度,俏影一跃便消失不见。
  奚府厚重的大门钝声合上之后,祝珣才敛回目光,唇角竟带了丝莫名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未觉。
  见大门合上,奚霁林自廊柱下探出头来,瞧看着奚昕然脸色不妙,便快步迎过来,“姐,那姓祝的同你说什么了?可同你解释了?”
  “往后你别同我提他,我和他没关系了。”她脚步停也未停,黑着一张脸回了自己的院中去,往后这个人,这个名,她见不得,也不想听。
  奚远怀赶回来时已近半个时辰之后,清瘦的老头回来之后先是去看了夫人,而后才去孙姨娘的院中查明情况。
  正当饭时,一家子围桌而坐,唯独缺了奚夫人与周姨娘。
  今日奚府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还经由了大理寺,过手之人还是他未来的女婿,奚远怀觉着丢了颜面,闷闷不乐。
  他一言不发居于主位,孙姨娘殷勤的给他盛了一碗汤羹搁置面前,目光时不时的瞄着他的脸色,大气也是不敢出。
  不多时,周姨娘自后堂屏风绕过,轻言道:“老爷,夫人说她今日就不出来吃饭了,要在佛堂念经,栾嫂死的可怜,一尸两命,夫人她过意不去。”
  “我也不吃了,去陪夫人,你们慢用。”周姨娘说话时目不斜视,不带任何情绪,话落便走。
  见状,孙姨娘坐于圆凳之上,也只能尴尬陪笑道:“一会儿我命厨房单独做些给夫人送去,老爷你先吃吧。”
  “母亲也真是的,这事儿也不是她的错,她干嘛不吃饭。”若说这家里,敢于长辈在桌时这般不管不顾讲话的,也唯有奚昕然。
  听得出她又要挑事儿,孙姨娘的脸色照比方才又难看了些,淑慎一双眼怯怯的,于桌上将头埋得更低。
  紧挨着奚昕然而坐的奚霁林亦默契帮腔,“可不是。”
  他一发话,对面奚远怀脸色一沉,怒视他一眼,很快,奚霁林又将嘴巴紧闭,不再搭腔。
  奚昕然才不管那些,接着言道:“栾嫂的尸身现在还在院子里停着呢,她死的冤枉,爹,还是给栾嫂做一场法事吧。”
  孙姨娘脸一沉,“昕然,饭桌上就先不要讲这些了吧,她死的不光彩,一个寡妇不知怀了谁的孩子,难道还要宣告天下让京中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奚府出了这种事儿,这不是打你爹的脸吗?”
  “既死在了府里,咱们赔些银钱,好生将她葬了也就是了,做哪门子法事。”
  “赔银钱?”闻言,奚昕然冷笑一声,“她无亲无故的,赔了银钱给谁?她又不是因为怀了孩子活不下去跳井的,她可是被姨娘你冤枉死的,一尸两命,阴气最重,姨娘你走夜路的时候小心些,别撞见什么不干净的。”
  赫然起身,踢了椅子便要走,却被奚远怀叫住,语气颇为无奈,又不忍高声斥责女儿,“昕然,你又在这闹什么,坐下吃饭。”
  “这饭我也吃不下去,”她未坐下,反而声音照方才又拔高了些,“爹,事关人命,总得做到问心无愧才行,你一味纵容,只怕往后这种事少不了。”
  话落,她扭身离席,向来不管不顾。
  奚远怀知她素来无礼,谁的话也不肯听,想什么便是什么,自小宠大的女儿,更是不忍心说教,且随她去了。
  一顿饭家人一半不在,吃的没滋没味儿,奚远怀心头自是生气,可也不想声张,更不想做什么法事,若是府里逼死人的消息被传出去,他只觉着一张老脸没处搁。
  人命一事,虽无人动用刀枪,可事可大可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压下,且将人好生葬了也算完。
  囫囵吃了一顿饭,孙姨娘终回到自己院子,挺坐于椅上,低声狠骂,疾色道:“她奚昕然是个什么东西,整日与我吆五喝六的,若不是当皇后的姑姑护着她,她日子能过的这般舒坦。目中无人,偏与我作对!”
  越想越气,干脆打翻了手边小几上的一只茶碗。
  瓷碗落地摔得破碎,有两片碎片飞到奚淑慎的脚边,她缩起脚朝一侧躲了躲。
  一抬眼,正巧看到自己女儿那一脸怯弱的模样,同父所生,性子天差地别。正房的奚昕然整日如只青蟹般横着走,再看她,遇人能躲则躲,能让便让,哪有半分自己争强好胜的影子。
  心中有气,不免迁怒,她抬起捏着帕子的手对着奚淑慎指指点点,“你说说你,你是要将我气死,你白长了一双眼珠子,你就没看出来奚昕然和祝珣闹了别扭?今日我想着将你推出去,谁知道到了祝珣面前你吓的一声不敢出,连眼都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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