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咬枝绿【完结】
时间:2023-06-19 14:46:17

  《荒腔》作者:咬枝绿
  文案:
  沈弗峥第一次见钟弥,在粤剧馆,戏未开唱,台下忙成一团,摄影师调角度,叫钟弥往这边看。
  绿袖粉衫的背景里,花影重重。
  她就那么眺来一眼。
  旁边有人说:“这是我们老板的女儿,今儿拍杂志。”
  沈弗峥离开那天,州市下雨。
  因为不想被他轻易忘了,她便胡诌:“你这车牌,是我生日。”
  隔茫茫雨雾,他应道:“是吗,那钟小姐同我有缘。”
  京市再遇,她那天在门店试鞋,见他身边有人,便放下了贵且不合脚的鞋子。
  几天后,那双鞋被送到宿舍。
  钟弥带着鞋去找他。
  他问她那天怎么招呼都不打。
  “沈先生有佳人相伴,我怎么好打扰。”
  沈弗峥点一支烟,目光盯她,唇边染上一点笑:“没,佳人生气呢。”
  后来他开的车,车牌真是她生日。
  |年龄差八/HE
  ――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弥,沈弗峥┃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点荒唐,十分浪漫
  立意:永远对爱保持热忱
第1章 馥华堂 以智慧明,灭诸暗痴。
  八月初,逢观音成道日,大暑末梢,州市连日高温。
  陵阳山旧寺修葺,钟弥的妈妈带着她去捐香油钱。天不亮,钟弥就被章女士从空调被里拖起来,洗漱出门,八九点在佛殿前见了住持。
  行合十礼的空档,钟弥溜去后厢水池旁洗去一脸汗热。
  石槽里淌出沁凉的水,静心宁神,立竿见影,叫人长舒一口气,比什么佛家箴言都管用。
  周遭不少人,皆打扮朴素。
  可钟弥知道,祈檀寺这周不对外开放售票,开法会,做布施,恭敬三宝,只邀香客来谈经论道。
  今天这顿素斋不便宜,寻常香客哪能受到住持亲自点化。
  望望当头炎日,这热得吓人的高温,非富即贵的善人们不辞辛苦来殿前捐钱磕头,很难说不是极致心诚了。
  不心诚的钟弥还在山下就被妈妈说了,章女士下车叮嘱她:“今天是观音成道日,诚心些,不许谤佛。”
  清早雾气未散,山间吹来的风还有丝丝凉意。
  钟弥穿一身艾绿色的及膝棉麻裙,一双如玉细腿,踩着好走山路的白色帆布鞋,立时面向山上的金身大佛,听话地闭眼合手。
  风拂裙角,她安静虔心的模样,似一株得天地滋养化为人型的仙草精灵。
  “我佛慈悲,保佑您今日大赚!”
  章女士一时气到发笑:“胡言乱语,谁保佑?你倒是比菩萨还像菩萨了!”
  钟弥见缝插针挽起章女士胳膊,一歪头,卖笑撒娇道:“我要是菩萨,我就第一个保佑我美丽的妈妈!”
  午饭过后,气温升至巅峰,满山苍绿被日头照得泛晕眼白光,高温蒸腾,这时候遣客下山绝对有中暑后患。
  于是师傅在偏殿又讲了一场经。
  钟弥歪坐在蒲团上打盹,檀香幽幽,隐隐听到师傅无情无欲的声线讲着禅语。
  “世皆无常,会必有离,勿怀忧恼,世相如是。”
  “当需如何?”
  “以智慧明,灭诸暗痴。”
  一觉睡饱,钟弥迷迷糊糊睁眼,法会已到尾声。整齐低沉的诵经声戛然而止,她扭扭不大舒服的膝盖随众人站起来,人云亦云合上双手,感谢师傅今日讲说佛法。
  黄昏时下山,章女士问她临了去殿里敬香,求了什么。
  飞速行驶的车窗外,是火球一样的赤红落日。
  钟弥用湿纸巾按着光洁额头,给自己降温:“我求佛祖显灵,赶紧让州市下一场雨吧,又热又闷的。”
  钟弥在京市读舞校,六月底结束大三课程,本应该忙起实习事宜,却一声不响收拾东西回了州市。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宁折不弯的性子,章女士猜她在京市可能遇到了麻烦,只是这个女儿一贯有主见惯了,也不好问得太贸然。
  话到嘴边,换了又换,想想这一天的行程已经够折腾了,章女士替女儿挽一缕鬓角碎发别到耳后。
  钟弥外貌像她,性子却不知道随了谁。
  她迎着夕阳,一张岁月不败的面孔,端庄温柔,透着一股子慈悲佛性,最后只挑了个轻松的话题讲。
  “你之前参加的那个选美大赛,不是说要来戏馆借景拍杂志吗?同老戴说了没有?”
  老戴是戏班管事,也拉胡琴,快七十岁了,戏馆里进进出出的人,大大小小都管他叫一声老戴。
  “说了,后天来。”
  钟弥在手机上看天气预报,数着哪一天方便佛祖显灵,“老戴说那天不唱戏了,把那些家伙事儿都借给杂志社那边用。”
  雨就下在钟弥拍杂志的这天。
  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不仅钟弥被耽搁了拍摄进度,化好妆,换了衣服,等着场工取补光灯来拍最后一组图,下高速的十字路口也因雨天路滑,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车祸。
  暂无人员伤亡,交警冒雨疏通路况,泞湿的柏油路面,车尾红灯连成长河。
  一辆京牌的黑色A6被阻行在其中。
  车内,正津津有味聊着一桩陈年八卦。
  蒋骓本来坐的是后面那辆双色的宾利慕尚,在服务区认出沈弗峥的车牌,要是只有沈弗峥在车上,他过来打声招呼也就走了。
  不料,敲下车窗,副驾坐着盛澎,那厮装模作样一推墨镜,上下打量他:“呦,蒋少爷,这荒郊野岭的,够巧啊,您这是去哪儿?”
  蒋骓趴副驾的窗上,扫完车后座,没瞧见人:“我四哥呢?”
  盛澎抬下巴,拿眼往前一睇。
  “抽烟呢。”
  那会儿天刚阴,起了风,服务区的樟树受尽风沙,养得青黄不接,独一根高树干陡立着,抽烟的男人穿白衬衫,似闷燥阴天里唯一一抹清冷亮色,就潇潇站在树下,一手接电话,一手弹烟灰。
  “听说州市那项目批下来了,你们这是去州市?”
  蒋骓的妈是沈弗峥的小姑姑,到底沾了半个沈字,盛澎没避讳跟他谈公事:“倒也不是专门为这个,动工还早,关键这事现在有点操蛋,”盛澎往沈弗峥那使眼色,“搞得四哥最近不高兴,懂吧?”
  蒋骓再看过去,细瞧瞧,是有点不高兴的意思。
  沈家近来的确不安生。
  盛澎反应过来问他:“你也是去州市吧?”
  蒋骓说:“替我妈去给章老先生送点礼。”
  这一趟公事倒是次要,主要是沈弗峥想去拜访章载年,盛澎只晓得这位章老先生几十年前是个能写会画的红顶商人,盛名才气一样不缺,后来在京几乎销声匿迹。
  “你们家跟姓章的也有渊源?”
  看着沈弗峥走近,蒋骓喊了声四哥,忽的弯起嘴角,笑容蔫坏:“那渊源可大了,我跟你们坐一个车吧,好好跟你讲讲!”
  之后有蒋骓扬家丑,车内气氛热闹许多。
  盛澎从后视镜瞥一眼后座,小小一块方镜,除了绘声绘色的蒋骓,还映着另一张稍显霁色的面容。
  盛澎松了一小口气,专心扎进八卦里,细听头尾。
  说蒋骓的亲爹跟章老先生的女儿曾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又情投意合,两家甚至有过口头婚约,只是二十多年前一场变故,章载年退了下来,章家举家离京,搬至州市,这桩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我爸这么多年,对这位章阿姨,可以说是念念不忘,七八年前,这位章阿姨丧夫,我妈差点以为我爸要跟她离婚,可惜啊,人家思念亡夫,又诚心礼佛,压根没打算再嫁。”
  “没道理啊,”盛澎接话说,“跟你爸青梅竹马,少说今年也四十多了,就算年轻的时候再漂亮,现在也没看头了,你爸之前可是搞文化的啊,什么美人没见过,有什么可念念不忘的。”
  蒋骓也头一遭过来,没见过章清姝本人,就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还是他从他爹那儿偷拍的。
  从盛澎那儿收回手机,蒋骓猜着:“现在科技发达,或许是保养得好吧,反正我妈特紧张,明明是送给章老先生的礼,非要我把东西给章阿姨转交,搁这儿点人呢。”
  来了兴趣,盛澎想一睹芳容,从副驾扭身望向沈弗峥:“四哥,咱们也一块吧?听说那儿还是个老戏馆,没准挺有意思。”
  车子顺导航开到粤剧馆,匾额题着“馥华堂”,雨已经停了,天光半晴半晦,门口停了两辆运器材的面包车,两个场工打扮的男人搭手运着东西。
  门口挂的黑漆木牌上写着明天的戏目,一场《斩经堂》,一场《虹霓关》,国仇家恨,儿女情长都演足了。
  一进门,目光便不自禁被吸引,挑高的梁枋天花绘着清式彩画,将空间纵向拉伸,一些传统建筑的细部装饰,共正中央空寂的戏台呼应,有古今交错之感。
  管事打扮的老头迎上来说:“不好意思,我们戏馆今天不营业。”
  蒋骓手上提着礼,道明来意。
  老戴没敢收东西,见三人打扮体面,客客气气将他们引到二楼的茶座:“您三位慢坐,我叫人上壶茶水,章老板可能这会儿在忙,我这就去通知一声。”
  茶水很快被穿粗布马褂的服务生端上来,配着一碟带壳花生,茶壶龙嘴倒出一线清茶,香雾汩汩。
  盛澎正趴在栏杆上,望底下那些黑漆漆的拍摄器材,人头攒动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忽的,戏台下,灯光大亮。
  那一刹而起的仪式感,仿佛是什么宝玉现世,石破天惊。
  鼓风机四面八方吹着,花瓣纷飞,烘托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改良的旦妆依旧酽,缎子般的黑长发半束半落,风一吹,长鬓发英气飞舞,能瞧清脸,两抹上挑的桃红眼线无需任何表情,自生冶艳。
  看着眼熟。
  盛澎瞧出点什么,猛拽起旁边的蒋骓,怪叫道:“你过来看!你确定这是阿姨保养好?这他妈是成了精吧?”
  沈弗峥手里捏着白瓷茶杯,坐两人对面,那是一个更便于观察的视角,自上俯下,一览无遗。
  摄影师调角度,叫钟弥仰头往上看,脸上再多点情绪。
  绿袖粉衫的背景里,花影重重。
  她就那么眺来一眼。
  像是机械地完成指令,并没有实际看什么东西,浓墨重彩一双眼,虚而空灵,摄影师非常满意,一直喊着很好很好,又叫她试着闭眼保持。
  大概十数秒。
  她在沈弗峥眼里,仰面阖眸,静止不动,似一幅隔着四方玻璃垂置的美人丹青,精美绝伦,又不可碰触。
  盛澎和蒋骓正在争四十多岁能保养成什么样,一旁倒茶的服务生路过听了发笑,解释说:“没有四十多岁,这是我们老板的女儿,今儿拍杂志。”
第2章 飞行棋 素冠荷鼎。
  那天钟弥没瞧清。
  待她注意到二楼仿佛有人盯着她,她回望过去时,那三人已经起身款款下楼。
  室内镶宝瓶柱的木梯修修补补,也是老古董了,朴素衬无华,也最显光华,那人穿最简单的白色衬衫,由老戴引路走在前头,只留一面断断续续的侧影。
  因歇业下雨,二楼放了风帘。
  近傍晚,天色再无晴透的机会,晚霞光薄弱返照,雨后风潮晦穿堂。
  停了拍摄的临时影棚,姗姗来迟的下午茶将大波人引到偏厅。
  风帘的玉坠在动,磕碰到木栏瓷瓶,周遭空静,能听到叮当清脆的响。
  钟弥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只有一句评价:这人穿白色很正。
  是她词穷了。
  很快她捧起一碗沁凉的绿豆百合汤,就听到杂志社员工更专业到位的评价。
  钟弥本来没注意听,戴玳瑁眼镜的女化妆师一提白衬衫,她触电般反应迅速,耳聪目明,抿着百合,想起那人来。
  “掸眼一看就知道,这人肩背线条绝对好!关键是腰短,还窄,这种上身,高个子配长腿才叫绝!”
  “我跟你们说,外行人看不出来门道,男人真的很看腰的!那娱乐圈里谁谁谁,又谁谁谁,身高也没虚报,平时也练肌肉,身材就是不行,输腰上啦。”
  “这种白衬衫想穿出味道,就得比例好,还腰细,腰一长,五五分,就容易像买保险的。”
  “气质也重要啊。”
  “男装不像女装,没有那么多扬长避短的设计,越是基础款越是拼硬件。”
  钟弥津津有味听着,觉得这帮人不愧是专业的,一针见血,很有道理。
  卸完妆出来,遇见老戴,钟弥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问刚刚楼上那三个人来干什么。
  老戴面相和蔼,一笑一脸褶子,擦完汗又把毛巾搁回脖子上:“给你外公送礼的,你妈妈不在。”
  “通知外公那边了吗?”
  钟弥的外公好雅静,如今上了年纪身体不大好,生活简单朴素,戏馆这种闹腾的地方待半个上午就要头疼,也很少见客了。
  这些年,时不时有高档轿车停在戏馆门口,来人自称不是外公以前的下属,就是早年的门生,想来拜访外公,打了电话,外公那边照料起居的蒲伯传话,总是很客气的回绝。
  意思都是一个。
  有些人能不见就不见了。
  但总有人是例外,譬如――
  “京市来的,他姓沈。”
  一夜狂风骤雨,钟弥夜半惊醒,按了床头灯,拉开窗帘一角往外头瞧,窗缝里钻进来的风,比室内空调还湿冷,摧枯拉朽,似要将一整个暑夏翻过去。
  关了空调。
  钟弥当时就想,完了。
  外公养的半院子娇气兰花,准又有陶盆摔碎,再添新伤员。
  第二天早上,钟弥起来洗漱,章女士早睡早起多运动的习惯,自律多年,不仅是绝佳的抗老妙方,也总使她们母女在早上很难碰面。
  先去戏馆蹭了一顿早饭,戏馆的菜单一目了然,除了各色茶水,瓜子花生这类干碟,主食只有阳春面。
  很多年前,章家在京,淑敏姨掌勺,水陆毕陈的宴席信手拈来,如今依旧手艺好,花样多,就是暑工难找,后厨人手不够,忙不过来,才将菜单一再简缩。
  戏馆下午才营业,一般从早上八点就开始热闹,人见人打招呼,声音不断。
  练早功的戏班武生穿着厚底靴从外头回来,擦着一脑门子的汗,见钟弥扒一只蓝花瓷碗,正喝面汤。
  巴掌大的脸,给大碗挡得严严实实,身上穿灰色棉质无袖T,搭宽松短裤,细细白白两只胳膊撑桌上,似瓶中瘦樱。
  明明是男生气的打扮,远远看着却能叫人脑补一身清冷香气,不看脸,便知道是老板沉鱼落雁的女儿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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