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反应过来的瞬间，他迅速移开了视线，侧过头，神色晦暗的抿唇。
怎么回事，他明明是过来找姜晚茬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时间，这本就宽敞的厨房，更静了。
与之相反，姜晚一直在望着季衍。
她眸光不明，似乎带着点笑意。
哎呦，没想到这人这么经不住调戏呀。
用这招对付季衍，看来有奇效。
姜晚当然没有伤心，她只是用了一招以退为进而已，既然已经报复回来了季衍，没理由继续跟他硬碰硬，她现在吃他的喝他的，他手上她的把柄多着呢，现在她看似在服软，实际上毫无损失。
两人对持片刻，季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他不明白，明明他最想看到的就是姜晚这副伤心的样子，而真正看到的时候，却并没想象中的开心。
烦躁的转过身，他大步朝门外走去。
发觉身后那人没跟上，季衍皱着眉回过头。
“傻站着干嘛，出来吃饭！”
看到姜晚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季衍莫名心烦意乱的，就像被太阳刺到眼了一样，他不再停留，立马抬脚就走。
身后传来姜晚轻快的脚步，她小跑着跟上了他，声音软糯糯的。
“老公，如果我刚才说是来给你试毒的，你会怎么样呢？”
“我会掐死你。”
“老公你骗人，你才不舍得呢。”
“……闭嘴。”
“嘻嘻。”
餐厅。
看到姜晚和季衍一前一后进来，众人脸上都多多少少出现了惊讶。
季衍走到自己的位置处，单手拉开椅子，瞥了眼姜晚。
“坐下。”
姜晚勾勾唇，环顾了四周一圈，开开心心的坐下了，双手搭在腿上，乖的像个小兔子。
姜晚坐下以后，季衍单手插兜，静静的看着姜父，姜父愣了几秒，立马要求姜航换个位置。
“快快快，给你姐夫让个位置！”
这一回轮到季衍站着，状况就大不相同了，如果不是怕闪着自己的老腰，姜父都想亲自去请季衍坐下，姜航也没有反抗，不情不愿的去了对面坐。
姜晚把这幕看在眼里，眼中闪过百感。
事实上刚才姜父顺从姜晚，同意她离席回屋看看，并不是代表他关照她，反而能证明，姜家人确实很忽略中间的这个女儿。
如果换做是季衍，恐怕姜父姜母得求着他坐下吃饭。
姜晚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从穿来后她面前就有三条路摆着，要么投奔男主，要么投奔反派，要么灰溜溜地回家求庇护。
如果当时没有那一百万，她选择了回家，可想而知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实际上姜晚嘴上说当咸鱼，但也是给自己找个舒适的环境生存罢了，且不说上辈子她奋斗了一辈子最后落得病死，这辈子一点都不想努力了，就算她真的想努力，凭原主的处境，也必须在那三条路中选择一条。
这是篇豪门夺权文，她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只是穿越了，就瞬间拥有经商头脑，就像是再牛的古人穿到现代，也做不出高数题是一个道理，姜晚不是女主，也没那女主命，如果真的靠自己奋斗，别说挣钱了，她不亏个底朝天都算好的。
况且姜晚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她也不求当人上人，只想抱着最爱的钱混吃等死撑到领盒饭的时候，舒服自在的过完这段人生，这也是她愿意暂且奉承季衍的理由，谁活着还不是为了自己。
姜晚的目光移到季衍身上，硬生生从那张严肃板着的脸上，看出了那么几丝丝顺眼。
如果她和季衍的关系能融洽点，其实长期合作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呢，反正这人又帅又有钱，霸总的标配他都有，不张嘴的话还是挺顺眼的。
感受到姜晚的视线，季衍眉头一拧，不快地看她。
“看什么看，吃饭！”
一坐下，回想到刚才在厨房多出的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季衍就心烦的要命，他竟然就这么原谅了姜晚，就因为她满嘴的花言巧语？
这不该是他，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心软。
季衍越想越生气，所以对姜晚没了好态度，他不仅想提醒她，也是想提醒自己，他们没那么好的关系。
莫名其妙被季衍怼，姜晚一撇嘴，轻哼了一声转回头。
只可惜，霸总脸上长了张嘴，瞬间变成小心眼反派。
呵呵，刚才一定是她鬼迷心窍了，竟然觉得能跟这个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煞神长期合作，她真是喝水喝醉了吧。
成天跟恨不得吃了她一样，她要有新的出路，一定第一个跑。
姜晚在心里骂骂咧咧了会，感觉爽快多了，她重新坐直身子，大女子能屈能伸，她才不会因小失大呢，反正季衍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个纸老虎，除了嘴上能叭叭也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实际伤害，她对他有利可图，就暂且忍了他的怪脾气吧。
所以姜晚要更努力的花他的钱，狠狠报仇，等到他被男主打倒那天，她拍拍屁股就走人。
两个人各怀鬼胎，坐着的距离不远，想的却距离十万八千里，唯一相同的，就是同时在骂对方。
――真烦人！
“小晚，你在小衍那边生活得还习惯吗？”
姜母的声音唤回姜晚，她瞥了季衍一眼，当作忘记刚才那一段，甜甜地笑了笑。
“挺好的妈妈，季衍他很照顾我，人也很细心。”
季衍被夸得别扭，他口渴地端起酒杯喝了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刚才他对姜晚那种态度，她怎么都不生气？
正想着，季衍忽然感觉胳膊上覆了只小手，顺着往上看，是姜晚笑吟吟的脸庞，她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是不是呀老公。”
季衍望着她，眼眸漆黑。
他很想把她的手甩开，但理智告诉他这个场合不适合，姜家以后还有的用，不能做的太随心所欲。
还有就是，他看向那只搭住他的胳膊，这么细的手腕，他要是太使劲甩开，会不会当场折了？
真是麻烦，长这么瘦弱干嘛，就应该让郑管家多喂她点饭，胖起来他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季衍脑子乱七八糟，从嗓子眼里憋出了个“嗯”，算是回应，一眼都不多看姜晚。
下一秒，他就感觉姜晚凑近了自己一些，小声的与他说了两个字：“谢谢。”
季衍更烦了，她谢什么谢，他又不是在帮她解围，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在还能利用姜家的时候不把他们扔了而已，关她什么事？
但很奇怪，他虽然这么想，心中的火气却慢慢减弱，直到恢复平静。
好似那火苗，被一下子扑灭了一样。
在几人客套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插入了他们之中。
“姜晚，听说你前不久，又去招惹钱家的千金了？”
隔着桌子，姜航望着她的眼里全是不屑，哪像是看着自己的姐姐，更像是看着仇人似的。
听到这话的内容，姜晚一下子就想起，她这个便宜弟弟，在书中好像是女主众多的追求者之一，排到最外圈的那种。
只是姜晚没想到，他竟然在这种场合，当着大家面提起私下的个人恩怨，故意让姜晚下不来台。
姜航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奉劝你一句，人家钱小姐忙的很，年纪轻轻就即将接手家业，不像某人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动不动就像个泼妇一样骂街，什么时候泥土也敢沾染白云了，也不怕自己被其他人唾沫淹死。”
姜晚乐了，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原主的弟弟，她以为这是哪来的世仇呢，这么夸张的踩自己的亲姐，捧别人家的千金，胳膊肘都要拐到太平洋了吧。
姜父惊的看了眼季衍的脸色，板起脸斥责姜航：“小航，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乖乖吃饭！”
“她自己做出的事，难道不敢当吗？有贼心没贼胆，姜晚你可真够怂的啊，你的那点破事外面早就传遍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姜航听到那些传闻后，气的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个这么讨厌的姐姐，成天就知道嫉妒人家钱小姐完美，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本来畏惧季衍的存在，姜航没想好要不要说这些，但从刚才季总的行为中来看，季总肯定也很烦姜晚这个女人，他瞬间就没什么顾虑了，姜航就是要在这个场合说出来，让所有人都认清姜晚到底是个多坏的女人。
与姜航的怒气冲冲不同，姜晚没有生气，她反而语气很温和的问了句：“不好意思哈，我记性不好，以前的事都差不多忘了，可能确实有过过分的事情，但钱白音也报复回来不少，先不说那些，就说说最近。”
她歪头笑道：“我怎么招惹钱白音了？”
姜航嗤笑：“你少装好人了，好，想听最近的事是吧，那我就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你在商场没有耍诈阴潘淼吗？你在聚会上没有让钱白音下不来台吗？你做的那些事真当别人不知道吗？”
听完这些对自己的谴责，姜晚依旧淡定，只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姜航皱眉：“我当然不在，我在的话还能让你在外丢姜家的人吗？”
“既然你不在场的话――”姜晚看向他，笑容逐渐变淡，“那你一个无关人士，在这里造什么谣呢？”
姜航没想到姜晚会这么说，一下子懵了：“你、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造谣了？”
姜晚轻呵：“你不是当事人却把外面的谣言传的有模有样，那我岂不是也能说你不是个好玩意，毕竟乱说谁不会呢？作为弟弟，你听见我这个姐姐的谣言，第一反应不是反驳，而是外在忍气吞声，回家来谴责我，姜航啊姜航，到底是谁怂？窝里横你倒是牛的很，真当自己在家受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
这一句“在家受宠”把姜父姜母也拉入战局，他们两人脸色一变，看起来有些不悦。
“小晚，你现在已经嫁人了，怎么能还是那么地口无遮拦？让人家小衍看了去成何体统！”
姜晚觉得有趣：“爸妈你们可真有意思，不去指责姜航在这种场合找事，却来说我口无遮拦，难道为自己澄清谣言是错的吗，那天在商场是她们想坑我结果自食恶果而已，至于那个聚会，你大可以问问我身边这位，他也在场，可以解答你们的疑惑，如果坚持说我欺负钱白音，那可就是说我和我老公一起欺负她的哟。”
姜晚这话一出，姜父姜母的神色一变，瞬间不敢多说话了，反而是姜航还在嘟嘟囔囔觉得不服气。
“你做的事情和姐夫有什么关系，可别给自己贴金――”
但不成想，姜航的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姜航。”
季衍微扬头，一双黑眸中都是郁气，那阴戾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这么多废话？”
季衍突然出声，把姜航吓得一颗心瞬间揪起，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局面。
对面那男人强大的气场似乎化作了实体，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季总不是很讨厌姜晚的吗？怎么会帮她！
“给姜晚道歉。”季衍面无表情。“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不知道该说姜晚太聪明，还是姜航太蠢，如果只是他们之间的争吵，季衍乐得冷眼旁观，但偏偏姜晚用一句话就把他扯了进去，如果季衍再不出声，那岂不是让别人踩在自己头上了。
况且姜晚也在隐晦的提醒他，那天聚会上的事情是她为了帮他才做的，姜晚确实很聪明，姜航也确实够蠢，还敢没眼力见的补上一句话。
季衍不喜欢姜晚使小聪明，但更烦蠢人，所以他还是出面了。
姜航浑身一抖，刚才的气势完全消失不见，他颤颤巍巍地看向姜晚，被她眼中的笑意刺到了双眼，胸膛中的火焰越燃越旺。
但迫于季衍的威压之下，他还是忍气吞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姜晚表现得依旧大度，她笑眯眯道：“多大点事啊，我能理解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也能理解爸妈年纪大了疏于管教，没关系的，但以后记得要更加努力哦，毕竟你姐夫也不是每天都有空来教育人的，在家不被教导好，出去被别人教育的时候就惨啦。”
姜父姜母姜航：“……”
有这么阴阳人的吗，用最温柔的语气，把在座的各位全都骂了一遍。
但迫于季总的存在，他们只能憋着，这姜晚真是把狐假虎威玩了个明白，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心眼了？
姜航气的脸都快紫了，姜父姜母年纪在这放着，脸皮厚到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却实在坐不下去了。
“我吃饱了。”
姜航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餐桌，他连头都没抬，一口气跑到了楼上。
到了这里，他才敢气的锤了几下墙，该死的！凭什么姜晚那种人都有人帮忙！
不知想到什么，姜航的神色逐渐从纠结变成坚定，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等到对面接听，他开门见山的说。
“从奕哥，我答应你的提议。”姜航抿紧唇，补充上了一句，“不过你得跟我保证，事后一定会帮我跟白音牵线，一定啊！”
听筒中，季从奕柔和的声音传来：“放心吧小航，我答应你的事一定说到做到。”
姜航松了口气：“好，我会去替你做那件事的，但是我还是想多问一句，这应该不会对姜晚有太大的影响吧？”
虽然他很讨厌姜晚，但那毕竟是姜家人，他怕影响到自己家里，姜航年纪不大胆子小，就算是想报复姜晚，也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
季从奕温柔的说：“怎么会呢小航，你也知道我让你做的事情是什么，只是想跟你姐姐开个玩笑而已，朋友之间的玩乐，哪里会有其他影响呢。”
姜航终于放下心：“那就好……不多说了从奕哥，我现在就找机会去办这件事去，事成以后我再联系你。”
季从奕轻轻的笑了：“好的。”
挂断电话，姜航站在原地，又紧张又后怕，最后他只能安慰自己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让姜晚长个记性也好！
*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丰盛的晚饭告一段落。
姜晚彻底吃撑着了，她揉揉小肚子，转头问季衍。
“咱们什么时候走？”
季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有一道声音先一步开口。
“小衍，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去书房聊聊其他事情？”
他笑得慈爱，就像是真的想跟小辈聊天一样，完全看不出前不久饭桌上才发生过争执。
姜晚知道这肯定不是普通的“聊聊”，估计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沟通，完全没她事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