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就是这么巧合地亲上了。
四目相对, 呼吸交缠,沈千祈看着身下的人,不由呆愣了几秒, 脑中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竟然是......
他的睫毛好长。
但是等一等,现在是该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反应过来的沈千祈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 迅速起身,弹射起步后退了大约一米远。
“那、那个, 当时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 我不是故意的,你应该看到了吧?”
沈千祈两颊绯红一片,语速飞快地解释着,然后又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自然又不漏痕迹地将话锋一转。
“对了, 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柳府?”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温软的触感, 晏从今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微抿着唇坐起身,神情有些恍惚。
半晌, 他才回过神来, 坦然道。
“路过。”
晏从今没有撒谎, 他的确只是恰好路过了柳府,察觉到了阴灵的气息, 所以才好奇想进来看看罢了。
可现在的时间将近零点, 不好好在客栈睡觉休息,却跑到街上闲逛, 这件事本身就有点奇怪和可疑。
不过沈千祈也没有多问什么。
无论他到底是什么人, 要做什么事又或是有什么目的, 只要不影响她完成任务就行。
沈千祈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眼, 而后又转过身,将这间陌生的卧房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
“那些追我的黑影是地缚灵,我们大概是被他们影响,进入了幻境。”
她停顿一会,才继续说:“得快些找到出去的办法才行,不然我们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话音刚落,挂在门外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了一阵,水晶珠帘被人掀起,进来一位小丫鬟。
她只站在门口没有上前,全程低头面向沈千祈,眼神也不敢乱瞟。
“夫人,老爷喊你去他房里伺候。”
沈千祈先是愣了一会,渐渐才反应过来她似乎是在和自己说话。
迟疑片刻,沈千祈正要回话,意识忽然恍惚了一瞬,一股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随之涌了进来。
地缚灵不仅将她引入了幻境,还强制让她代入了幻境中的重要角色。
身体和脸没有变化,可在幻境中的沈千祈已不再是沈千祈,而是成了地缚灵记忆中,柳府上一任主人财主虞老爷的八姨娘白霜降。
说起来,这白霜降也着实是个可怜人。
白霜降自幼父母双亡,寄居舅舅家中长大。
寄人篱下的她从小就很懂事,会帮着舅母照顾刚出生的弟弟,洗衣做饭之类的家务活也都是抢着做,年纪大了一些之后又到处打零工赚钱贴补家用。
尽管如此,舅母最后还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娶媳妇攒彩礼钱,将她卖去了虞府,给年逾半百、中风瘫痪在床的虞老爷冲喜。
说来也巧,白霜降嫁到虞府的当日,虞老爷竟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
如获新生的虞老爷坚信白霜降就是他的福星,为此,他不仅休掉了所有的姨娘,还力排众议,将白霜降抬为了正室。
沈千祈慢慢捋顺了这些信息,再次看向等在门口的那位丫鬟,回复她时,言语里已然有了些犹豫。
“......你能不能去跟老爷说一声,就说我病了,今天去不了?”
这丫鬟好似全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一味地重复:“夫人,老爷喊你去他房里伺候。”
......
记忆里发生过的事情无法被更改,只有让这个幻境按照原有轨迹走下去,他们才有可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受幻境影响,坐在床边的晏从今眉心微蹙,轻轻晃了晃脑袋,看样子应该也是接收到了记忆。
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他要扮演的哪位重要角色。
“晏公子,你不用太担心。”
沈千祈侧过身子,看着他说,“这个幻境是由地缚灵的记忆拼凑而成,需要我们扮演角色演绎剧情,等所有剧情结束,我们估计就能出去了。”
沈千祈一口气说了很多,将他们现在的情况解释了一遍。
但晏从今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她都说了什么。
他有些不确定地将手放在心口处,轻轻揉了一下。
这里明明没有心脏,可为何他方才与沈千祈贴近的那一刹那,产生了一种自己的心跳好像漏跳了一拍的感觉?
好奇怪。
难道是沈千祈趁机对他用了什么咒术?
可既然是咒术,为何他又没有察觉到施术时的灵力波动?
晏从今眸光沉了沉,看向沈千祈目光中比之前多了几分探究。
正在这时,等在门口的丫鬟第三次开口重复了一遍台词,这是在催促他们快点进入剧情的意思。
沈千祈回头应了一声:“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丫鬟这才有了其他的反应,目不斜视地退到了房门外。
临走前,沈千祈特意找出了一只纸鹤,将它塞到了晏从今手里。
“我先去走剧情了,有事可以用它找我。”
晏从今平静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依旧没能感知到任何异常。
或许那只不过是他偶然产生的荒谬错觉罢了,和沈千祈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若是现在杀了她,幻境里便会缺少一个重要角色,整个幻境说不准会崩塌掉,他也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半晌,晏从今眨了眨眼,移开视线,垂下头看着手里的纸鹤轻微叹息一声。
“我知道了,你去吧。”
-
白霜降成了虞府的唯一女主人,表面看着虞老爷对其独宠有加,锦衣玉食供着,样样不缺。
可实际上她过的生活远不似外人眼中那般美好,值得艳羡。
虞老爷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和白霜降之间年龄差距巨大,这如何能让他心里平衡?
白霜降是上天赐给他的福星,他好吃好喝地待她,从不怠慢。
但每每看着白霜降那张年轻又貌美的脸,他又总是会在心中阴暗地想:
她会不会嫌弃我?她有没有在背地里骂过我?她有没有咒过我早点去死,好给自己找个下家?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很难抑制它生根发芽。
即便白霜降再如何否认澄清,她在虞老爷心里的罪名也无法彻底洗清。
虞老爷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在某些事情上有心无力,得不到满足的他心理愈发变态。
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也为了让白霜降不敢产生一丁点背叛自己的念头,他开始变着花样地折磨她。
有时候是用鞭子抽打她,有时候是往她身上滴滚烫的蜡油......
这些伤痕永远都在她身上最私密的地方,穿上衣服后谁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沈千祈回想着这段属于白霜降的记忆,满含同情地叹了声气。
她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虞老爷的住处,深吸一口气,上前推门见到了这位令白霜降最恐惧、同时也是最怨恨的人。
接下来这段剧情正是虞老爷折磨白霜降的部分。
为了推动幻境,沈千祈不得已才跟着丫鬟来了这里,强忍着恶心和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的虞老爷聊了几句。
但聊天结束后的戏份她不可能亲自上,只好将灵符贴在扎好的小人身上,暂时替代了她。
沈千祈退到一旁,看着虞老爷抖着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地对飘在空中的小人又打又骂,下手狠厉毫不留情。
即便好脾气如她,也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
“果真是个老畜生,怪不得人家最后要放火烧你。”
npc虞老爷尽职尽责地对着空气和小人演完了这段剧情,定在原地,不再有任何动作。
沈千祈上前撕掉了小人身上的灵符,这回不用她再自己赶场,眼前场景一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那间卧室里。
晏从今还像她走时那样坐在床边,见她突然出现也没有感到意外,只很淡地挑了下眉。
“你回来的倒是挺快。”
“过完剧情就能自动被传回来。”沈千祈边回答他边看了一圈屋内,“除了你,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晏从今指尖一下一下戳着纸鹤的脑袋,有些好笑地回她:“除了我,你觉得这里还会有谁?”
在白霜降的记忆里,虞府的恶梦不止虞老爷一个。
排在白霜降之前的那些姨娘里年纪最大的那个陪了虞老爷很多年,二人感情深厚,但始终没有被抬为正室的原因无他――
虞老爷最宠爱的小儿子虞枫不允许。
在虞枫心里,这个位置永远都是他已故娘亲的,谁也不能霸占。
所以他恨极了白霜降,每日都要来羞辱她一番才舒心。
至于羞辱的方式,最开始只停在恶毒难听的咒骂,直到一次喝醉了酒,意乱情迷之下强迫白霜降发生了关系,自此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虞枫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恨,白霜降无力反抗,只能被迫承受。
她没办法将此事告诉其他人,若是被虞老爷知晓,虞枫或许会受到责罚,但她一定会被投井。
父子两个一个赛一个的变态,每回白霜降侍候完虞老爷回来,必定是会在自己房中碰见虞枫的。
沈千祈绕着屋子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除了她和晏从今之外还有其他人在。
她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抵着下巴,疑惑了几秒,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朝床边的晏从今望去。
“等一等,你该不会就是虞枫吧?”
晏从今放纸鹤飞回了沈千祈身边,兴味十足地看向她,说着特定的台词。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声音带笑地说,“除了我,还有谁会想要和你保持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关系?”
第86章 前尘旧忆(六)
◎“真巧,又见面了”◎
......
沉默声震耳欲聋。
这幻境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如果沈千祈没记错的话, 接下来白霜降和虞枫应该要进入不可描述的阶段了。
对着npc演一演倒还好,但对着晏从今......
沈千祈想起那些情节,心里只有说不出来的尴尬。
试问谁能做到自然又不尴尬地和刚认识没多久的异性玩起这么禁忌又刺激的角色扮演?
房门在晏从今说出台词的那一刻便自动关上了, 只有走完这段剧情他们才能出去。
演戏是不可能和晏从今演戏的,沉默两秒, 沈千祈决定和他商量一下互相用替身。
正在她想着如何开口时,身体陡然一僵, 双腿跟着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幻境似乎是嫌他们过于磨蹭, 直接控制着沈千祈走向晏从今,跨坐在他腿上强行进入了剧情。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迫挨得很近,几乎快要贴在一起,呼吸相闻。
晏从今看着眼前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沈千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沈姑娘对我似乎有些热情过了头?”
即便他的语气温柔, 面色和善, 但沈千祈依旧从这句话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没有人会喜欢和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以这种近到冒犯的距离和姿势贴在一起。
好在幻境只是控制了身体,没有夺走说话的权利。
“幻境好像能控制我的身体,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已......”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 脖子上忽地一紧, 沈千祈双眼骤然瞪大, 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瞬间,剩下的话语悉数堵在喉间。
“不好意思。”
晏从今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意, 半垂下眸子, 乖巧柔顺地注视着她,手上的力度却在逐渐加大。
“我不太习惯和别人靠得这么近。”
沈千祈被掐得呼吸不畅, 快要缺氧, 求生的本能使她下意识地去尝试掰开晏从今的手。
她声音艰涩地开口解释:“不是......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也不想靠近你的, 我被幻境控制了啊!”
然而晏从今好似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还掐得更用力了。
瞬间,天旋地转般的眩目感涌了上来,沈千祈的眼前甚至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斑。
这到底是个什么破幻境,为什么只控制她一个人啊!
晏从今眸光漠然地落在她身上,一边掐着她的脖子,一边感知着咒术的痕迹。
不出意外,什么也没感知到。
看来真的只是他自身的错觉罢了。
晏从今略感遗憾地叹了一声,在沈千祈即将被掐死千钧一发的时刻,收回手松开了她。
“抱歉,刚才只是剧情需要。”
他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无害感十足的笑,虚伪地补充关怀道。
“你还好吗?”
剧情里确实有这么一段,但真正的虞枫下手远没有晏从今这么狠辣。
幻境似乎只需要他们将当时的场景重现一遍,动作到位即可。
完成了一个小剧情点,沈千祈的身体控制权终于回到了自己手上。
她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同时迅速退开了离晏从今至少两米远。
过于急促的呼吸导致沈千祈的嘴唇有些发抖,她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不动声色地捏了张灵符在手里。
沈千祈才不会相信晏从今刚才的行为只是单纯地出于剧情需要。
她很敏锐地从他身上感知到了杀意。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在幻境中他们谁也不能真的杀了谁,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要咽下那口差点被他掐死的气。
沈千祈趁着晏从今没有任何防备,捏住灵符朝前一甩,符纸在空中燃烧起来,擦着他耳侧而过,烧断了几缕发丝。
“剧情需要,白霜降偶尔也是会反抗的。”
她勾起一抹无辜的笑,同样虚伪地回敬了他一句。
“你没受伤吧?”
被火烧断的发丝带着一股焦味,极轻而缓慢地掉落在地上。
晏从今怔然地垂下视线看着那几缕发丝,眉梢微挑,似是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沈千祈是那种会选择忍气吞声,很好欺负的类型,没想过她竟然会还手。
这让他对沈千祈的感兴趣程度直线上升了好几个点。
晏从今将傀儡线绕在指间,饶有趣味地看着沈千祈,状似苦恼地叹道。
“我没事,不过虞枫好像不止对白霜降做了这么一件事。”
他弯唇轻笑,意有所指。
“沈姑娘,后面你还撑得住吗?”
虞枫作为虞老爷的儿子,在某些方面自然也是继承了来自他父亲的变态基因。
父子两个都有喜欢施虐的癖好,唯一的不同,就是虞枫更喜欢在行房事的时候抽打白霜降,并以此为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