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会愿意缔结这种契约,就算有,也必定是双向的。
同心铃便是能催动契约之物,持铃之人能轻易操控对方的心神,让对方为自己倾倒着迷,不可自拔。
晏从今将这一对同心铃都给了沈千祈。
他愿意只同她结单契,不过结契需要时机,现下还未到最合适的时间。
选择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沈千祈不要离开自己。
而现在又多了成亲这个选项。
“一体而密不可分”几个字精准戳中了晏从今的心中所想,他需要的正是这种能将他和沈千祈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关系。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去做呢。
一通弯弯绕绕后,晏从今终于想通了。
他好看的眼睫蝶翼般地颤动了一下,随后微微抬起,暖色的夕阳映在他的眼里,光泽浮动。
“再问我一遍吧,刚才那个问题。”
沈千祈隐隐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掌心微微蜷起,攥着裙子,有些紧张地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想同我成亲吗?”
她话音刚落,晏从今的声音便跟着响起。
“是。”
他注视着沈千祈,神色期盼,声音却有些忐忑。
“我想同你成亲。”
即使预料到了他的回答,沈千祈的心跳还是抑制不住地加快了频率。
有点突然,但并不会让她感到难以接受。
沈千祈低头对上晏从今的目光,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晏从今见她如此,眉梢微微扬起,再开口时话里明显带着笑意。
“这么紧张做什么。该不会是在害怕你不同意我就要杀了你,然后抱着你的尸体成亲?”
......
知道他不会这样做,但倒也不排除他会有这个想法。
沈千祈看出来晏从今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在他的假想中自己都被拒绝了,居然还能维持着平和的状态。
“无需害怕我,我说过的,现在你才是我们之间拥有支配权的那方。”
他伸手替沈千祈将风拂到面颊上的发丝拨开,保持着向上看她的姿势,眼睛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看着惹人怜爱极了。
他温声道:“你若是不愿同我成亲那就不成,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情都以你的意愿为主,我不重要。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沈千祈略感疑惑地挠了挠头。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好像晏从今是在故意对她装可怜?
......
不过无论他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姿态,他说的这话倒是真情流露,半点也不掺假。
藤条吊椅足够宽敞,坐下两人绰绰有余,沈千祈将晏从今从地上拉起来,又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个座。
“真的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吗?”
晏从今点点头,侧头看着她冷淡又平静的神色,纵使心中有些失落,可唇边还是勾起了浅淡的笑。
“当然。”
成亲一事本就是突然提出的,他既没有好好准备,也没有做什么铺垫。
如果她实在不愿,那就算了罢。
正在晏从今低垂着睫羽,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时,却忽然听见身边的人说:
“那行,我们成亲吧。”
他骤然抬眼,漆黑的眸中有微光闪动,怔愣地看着眼前人,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沈千祈笑着看他,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发间的细丝带随着微风在脑后飘起,像振翅的蝶。
“虽然确实是很突然,我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一想到是和你成亲,想到那个画面,倒觉得还挺期待的。”她说,“我没有不愿意,刚才没说话是因为有点紧张。”
沈千祈一口气说了很多,但语速偏缓,声音温柔,一字一句听起来如脉脉春风,冰雪消融。
她还在继续说着:
“成亲也算是成家,既然说了要给你一个幸福的家,我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反正都这么突然了,那就干脆再突然一点,不如我们就在这几日挑个好日子吧?”
最近一段时间渝州城都很太平,城外的异象也没有再继续增加。
这本该是件好事,可裴衍舟的态度却总让沈千祈觉得不安。
阵眼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裴衍舟却一点也不着急,好像这个阵眼对她来说有没有都无关紧要。
沈千祈摸不准她到底在筹划着什么,但却隐隐预感到了后面说不准会和她有一场大战。
到时候大概又要忙前忙后,所以趁着现在有空,早点把亲给成了,省的夜长梦多,一拖再拖。
沈千祈担心这个决定对于晏从今来说有点仓促,但她却不知,晏从今是求之不得。
他弯起的眼睫倏而轻颤,漆黑润泽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沈千祈的脸。
他有些颤抖的右手轻抚上腰间的长命锁,直直地注视着眼前人,声音无限温柔。
“好,我们成亲。”
-
深夜,月辉泼洒进屋内,如银丝般斜斜照在床头。
安谧而又宁静。
垂落的床幔内,沈千祈已然安睡,身侧的晏从今却是辗转难眠。
他与沈千祈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没有犹豫,也没有抗拒。
这是不是意味着沈千祈其实也是很爱他的?
既然很爱他,那她是不是就不会想着要离开,他们能永远都在一起了?
晏从今翻来覆去地想,只可惜他无法知晓沈千祈内心的真实想法,得不到一个确切的回答,答案仍是未知数。
被这些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的疑问烦恼得无法入睡,晏从今最终轻叹一声,动作很轻地下了床,推门而出,去了隔壁书房。
房门大开,他背对着月光,褪掉中衣,取来匕首,刀尖贴着肩膀一路往下,整条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
血液顿时翻涌而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缓慢地聚成了血泊,猩红反着银白的月光,像一地碎玻璃渣。
晏从今只淡淡瞥了一眼刀口,似是在确认深度是否合适。
他另一只手灵活地摆弄着傀儡线,将这银色的细线一点点地埋入伤口之中。
他好似全然感受不到疼痛般,面上带着微笑,像是如愿以偿吃到了蜜糖的小孩,只有幸福和满足。
趁着傀儡线还未彻底与身体融合,晏从今又走到桌边,铺开一张宣纸,随便从笔筒里取了只毛笔,沾着温热的鲜血,一笔一划地勾勒着字形。
他写得一手好字,字迹如行云流水,笔锋凌厉,只是最终落笔,却只写了一个字。
爱。
笔尖在最后一笔处停顿,于纯白的宣纸上晕开了一团浓重的血迹。
晏从今的视线也落在那一团血色之上。
如何更爱沈千祈?
当然是要让自己全身心都爱着她,永远都不会伤害、背叛她才行。
同心铃用来控制他的心,而傀儡线则用来控制他的身。
这便是他想到的让自己对沈千祈的爱更多一点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要来力!(指文案剧情,把自己做成人偶)
同心铃的设定原本打算用情蛊的,为了让自己更爱沈千祈,小晏吞情蛊(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爱祈妹,变心就死的那种),至于为什么换了,因为铃铛自有妙用(划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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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共盟鸳蝶(五)
◎“真可怜啊,小狗”◎
梅雨季节渝州的天气通常是潮湿又闷热。
熹微的晨光从为了透气而半支开的窗户照进室内, 窗台茉莉的花影被光束拉长映在床头,随风摇动。
忽然间,一只纸鹤从窗外飞了进来, 直奔床铺方向,却碍于床幔挡了路, 只好停在外面不停地扑棱着翅膀。
在纸鹤第三次试图钻进幔帐但失败之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帐内探出, 苍白玉指捏住它的翅膀, 暂时止住了动静。
等待傀儡线慢慢与身体融合需要时间,晏从今从昨晚到现在其实没睡多久。
他坐起身,捏着纸鹤走到桌边,原是想让它安静下来,可这纸鹤大概是在他身上感知到了沈千祈的气息, 亮光闪了闪, 紧接着传出了许鸢一的声音。
“师妹,之前你说让我帮忙留意一下简单的除妖委托,今日正好有一个, 我替你接了。”
前段日子沈千祈还在担心买房的问题, 一心想着要接委托攒点钱, 便拜托许鸢一帮她留意了一下。
不过后来有了系统奖励,她又将这事忘在了脑后, 倒是许鸢一还替她记着。
晏从今听完传音的内容,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沈千祈,现下时辰尚早, 还未到她起床的时候。
思索片刻, 他回到床边, 将小人偶留下, 食指抵在唇间,对着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人偶会意,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拿起一旁的蒲扇,轻轻替沈千祈扇着风。
晏从今这才重新放下床幔,将支开的窗户合拢了些,顺手给窗台上的茉莉浇了水,放轻动作离开了屋内。
委托所在地离这里不远,现在出发,解决得快的话还能赶在沈千祈醒来前回来给她做好早饭。
晏从今跟着纸鹤的指引到了城外,迅速解决掉了游荡害人的妖物,又顺手救下了差点被抓走的村民。
来这里除妖的一般只有天星门的弟子,而渝州人对天星门本就有好感滤镜,村民误会了晏从今的身份,再加上救命之恩,对他的好感可谓是直线上升。
“多谢道长救我一命!请问道长可用过饭食了?”
村民感激地看着他,十分热情邀请道:“我别的不擅长,只有厨艺尚可,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随我去一趟等到中午用过饭后再走吧?”
晏从今摇摇头,礼貌地勾着嘴角,神色温和,语气却是十足十地冷淡疏离。
“救你并非我本意,不必谢我。”
之所以来这里除妖救人,是因为他知道沈千祈一定会来,但他不想让这些无聊的事情打扰到她的好梦。
所以他来替她解决就好。
至于谢他,则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若真论起来,这位村民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沈千祈才对。
晏从今淡漠地垂下眸子,不再理会村民,正要离开时,余光一转,蓦地注意到了脚边的异常。
几朵开得正盛的野花正以急速由荣转枯,一眨眼的功夫,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茎干。
快到像是出现了幻觉。
晏从今眸光微沉,蹲下拨开草丛仔细检查了一番。
这种生机在瞬间被抽走的诡异现象和复生术引发的异象很像,甚至是一模一样。
可除了这几朵花,周围的植物都未受到影响。
而阵眼也已经被许鸢一他们控制住了,按理来说,所有的异象都应该停止了才对。
晏从今伸手触上这些枯萎的野花茎干,忽然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虽对复生术了解不多,但据他所知,一个阵法并不是只能有一个阵眼。
除了江雁然之外,或许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藏着一个阵眼。
这样一想,似乎就连裴衍舟那即使阵眼暴露,她却仍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也能想得通了。
晏从今收回视线,站起身,右手一翻,唤出了纸鹤。
其实他不太想管这些事情,不过这是沈千祈在意的,他也只好放在心上了。
他对着纸鹤提醒了一句“阵眼或许有异,多加谨慎”,随后又输入灵力,将纸鹤送回了许鸢一处。
-
梅雨时节的天气阴晴不定,变化突然。
等晏从今处理完委托回到城内时,天边已然聚起了几朵乌云,光线霎时黯淡许多。
天空阴暗沉闷,微风吹动着过路行人的衣衫,意识到要变天了,小贩们纷纷收起了摊子,其余人也都默契地加快步子往目的地赶。
晏从今今日也有许多事情要做,成亲的决定做得匆忙,他需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
比如聘礼,这一项是必不可少的。
可他的东西大多留在了海底,他还得和大祭司白榆联系一下,让她派人加急送来。
这几日应该都会很忙,晏从今边走边在心里列出了一份清单,路过一处拐角时,忽然听见了一阵小狗的呜咽声。
担心淋雨,所有人都在急着赶路,没人注意到街口拐角处躺了一只受了伤的小狗。
这只小狗通体毛色雪白,腿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异常醒目。
晏从今停下看了它好一会,莫名想到了小时候救过的那只兔子,和它一样,都是白色又毛茸茸的。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慢慢走到小狗面前蹲下,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真可怜啊,小狗。”
晏从今的动物缘一直很好,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吸引力,小动物都很喜欢亲近他。
就像这只小狗。
它一点也不防备晏从今,呜咽两声,用自己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很配合地贴着他的手心蹭了蹭脑袋。
这幅努力讨好人的样子成功取悦了晏从今,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好心地抱起了小狗,带着它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大夫一见到这只狗便立刻认出了它。
“真是造孽哟,雪球多可爱的一只狗啊!”
他心疼地摸了摸雪球的脑袋,给它找来了合适的伤药,语气愤愤。
“当初那王二为了讨媳妇欢心花了大价钱买下它,现在倒好了,那夫妻两个一吵架就丢狗,这个月已经好几回了,缺不缺德啊真是!”
晏从今平静地听大夫说着,眸中情绪没什么变化,只在他说到“丢狗”时才转眸望向雪球,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怜悯。
“原来是被主人抛弃了啊,真可怜。”
雪球似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适时地呜咽了一声。
雪球的性格十分温顺,上药到包扎全程都很配合,即便不小心弄疼了它,也都忍着没有叫唤一声。
晏从今还赶时间,没在医馆多待,等大夫将伤口处理得差不多时便打算离开。
只是他刚一转身,还没走出几步,雪球忽然挣开了大夫的手,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
晏从今侧过身看它,歪了下头,沉默几秒后,奇异地懂了它的意思。
“你想跟我回家?”
雪球也歪着头看他,尾巴朝上,小幅度地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