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耳边拂过,吹动着院中的风车哗哗响动,沈千祈端着刚洗好的葡萄和桃子,步伐轻快地往新搭好的花架旁走去。
紫藤谢了明年还会再开,再加上原先的花架拆起来不方便,沈千祈思索过后,决定干脆在池塘边搭了一个新的,种上能一路开花到冬季的爬藤月季。
在她的规划中,两处花架中间刚好能留出一块空地,用来种桔梗最合适不过。
有了具体的想法之后,沈千祈便拉上晏从今趁着空闲开始布置院子。
两人花了一整整上午搭好花架,又翻好了土,就差将买来的花苗栽进去。
小人偶大概也想帮忙,只可惜他的力气太小,抱不动根部带着土的花苗,反倒用力过猛,脸朝地平地摔了一跤。
沈千祈赶紧放下手里的盘子,过去将它扶了起来,找来干净的帕子擦干净了它身上蹭到的泥。
她摸了摸小人偶的脑袋,语气带笑。
“辛苦了,去旁边休息一会吧。”
因为自己没能帮上忙的小人偶在沈千祈安慰后又立刻打起了精神,点了点头,十分乖巧地退到一旁。
沈千祈重新端起盘子,小心绕开地上的花苗,走到晏从今侧边蹲下。
“你也辛苦了。”她挑了一颗最圆润饱满的葡萄,剥好外皮递到了他嘴边,“快尝尝,很甜的。”
晏从今放下手里的小铁锹,偏过头看她。
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辛苦,相反,只要能和沈千祈在一起,哪怕是像这样种花翻土,也会让他觉得很幸福。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在因为沈千祈而变得有趣起来,他早已不再觉得生活如从前那般枯燥又乏味。
晏从今弯了弯嘴角,垂下眸子低头咬了一口葡萄。
他吃东西一直都是很慢条斯理的,堪称赏心悦目。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能一口吞吃的葡萄,他却只咬了一半。
甜腻的汁水顺着沈千祈的指尖往下淌,他抬起眼看她,探出一点舌尖将她指上沾到的汁水舔干净,最后才卷走剩下的半颗葡萄。
末了,他望着沈千祈,神色无辜极了。
“好甜。”
......
沈千祈怀疑他是故意的。
虽然两人已经成亲,更亲密的事也都做过,但沈千祈还是时常会被他这副又纯又欲的样子诱惑到。
她从盘子里重新选了一颗葡萄出来,重复刚才的步骤剥开了果皮,露出了晶莹剔透的果肉。
她问。
“还想再吃一颗吗?”
晏从今仍旧望着她,眼神微微闪动了下,点了点头。
“想。”
沈千祈将果肉咬在嘴里,前倾身子贴上他的唇瓣,舌尖微一用力,将这抹清甜的味道渡给了他。
唇舌交缠间,软软的汁水被咬出来,二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葡萄味的吻。
好半晌,沈千祈平复着呼吸往后退开,故作高深地评价道。
“确实很甜。”
晏从今微微一滞,旋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低头笑得不可自抑。
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明暗交织间,笑意于眉眼间漾开,恰如春日繁花盛开,连蝴蝶也被他吸引而来,扇动着翅膀,停留在他的肩上。
沈千祈望着他脸上这抹笑不禁恍了慌神,她视线侧移,落在那只蝴蝶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你好像我认识的一个公主,连蝴蝶也这么喜欢你。”
她从前只知道香妃是靠天生体香才能引来蝴蝶,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仅仅靠脸也能做到。
晏从今半点不觉得她把自己比成公主有什么不妥。
他稍抬起头,侧眸看了眼停在肩上的蝴蝶,毫不留情地将它拂走。
“蝴蝶多喜欢我都与我无关。”
他说着,转眸看向沈千祈,眸光无比温和,毫不避讳地向她展露着自己内心的渴求。
“我只想要你的喜欢。”
沈千祈立刻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扬起嘴角,笑容灿烂。
“真巧,我也只喜欢你一个。”
夏天的美好不仅仅只是在于景色,而是在这片景色之下,能与恋人或朋友一起,度过一个个这样悠闲惬意的日常。
晏从今将桔梗花的花苗一株株栽进挖好的泥坑里,听着沈千祈描述花开后院子会变成怎样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唇边也跟着浮起了柔和的笑意。
等所有的花苗都种好后,他浇了水,又洗干净手,同沈千祈一起坐在吊椅上,安静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沈千祈将桃子洗好去皮又切成了小块装在盘子里,用叉子叉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尝尝这个。”
晏从今微微抬起脑袋,乖顺地张嘴咬下了果肉。
风从他们身侧拂过,吹动着沈千祈发间的丝带和他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就如同他们的缠绕的命运。
阳光笼罩着他们,空气中有桃子的清甜,还有花朵的芳馨,一切都显得那么明媚又美好。
晏从今紧紧扣着她的指尖。
这是他迄今为止,最喜欢的一个夏天。
作者有话说:
有点日常,但是先别急,因为这个最喜欢的夏天马上就要变成最难忘的夏天了(指我要发刀了)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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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镜花水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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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悄悄潜入结界的纸鹤传回来的消息更早一步到来的是端午。
晏从今向来对这种节日无感, 倒是沈千祈,早早地便准备好了艾草和菖蒲。
她用细红绳将艾草和菖蒲捆成一束,踮脚踩在凳子上, 伸手去够门上的小挂钩。
晏从今在旁扶着她的腰,顺便卡住了凳子的一只脚防止摇晃。
沈千祈熟练地将艾草束挂在门上一左一右固定好, 拍拍晏从今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转身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祈福防虫的艾草往门上一挂, 节日的氛围感瞬间就被烘托了出来。
沈千祈往后退了几步, 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父沈母都是很注重节日仪式感的人,往年只要过端午,他们都会在门口插上艾草,甚至还会买糯米和粽叶来,动员全家一起包粽子。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另一个世界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 沈千祈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敛了下去, 垂下脑袋轻叹了声气。
坐在晏从今肩上的小人偶立刻转动脑袋,伸手扯了扯晏从今的小辫子。
但其实不用小人偶提醒,晏从今也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
他移开凳子, 走到沈千祈身前, 清理掉了不小心落在她头发上的艾草叶。
“怎么了?”
沈千祈向来心大, 不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 就是想到了我的父母,他们每年过端午的时候也会门上挂艾草。”
许鸢一昨日放出去的纸鹤还未回来。
等纸鹤将结界内的情况查探清楚, 再悄悄跟着妖物离开将消息传回来, 他们或许就能找到机会进入结界, 抓住裴衍舟, 彻底解决这一切。
沈千祈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自己或许很快就能回家了。
她静静看了晏从今几秒,忽然弯起眼睛,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进了屋内。
“跟我来。”
沈千祈找来一个青花瓷汤碗,装满水放在桌上,顺手合上了门窗。
屋内光线霎时黯淡下来,晏从今被她摁着肩膀坐在桌边,他侧头看着那碗清水,也不好奇她要做什么,只问她。
“要帮忙吗?”
沈千祈将窗台上的茉莉搬到桌上,挑着开得较好的摘了下来,仔细擦干净了花朵上的水珠。
“不用,很快就好。”
她将茉莉轻轻放在水面上漂浮起来,往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心处滴了两滴菜油,以此为灯盏,再以剪成小段的灯芯草插在中间为灯芯,最后再一一点燃。
这是沈千祈小时候父母用来哄她开心的招式,现在又被她学来用在了晏从今身上。
只不过原版用的是金盏银台单瓣水仙,而现在早就过了水仙的花期,只好用茉莉代替。
趁着微弱的灯火熄灭之前,沈千祈赶紧拍了拍晏从今的肩膀,示意他往碗里看。
“快来看,是不是很漂亮?”
点燃的茉莉花灯浮在水面,星星点点,浮光流转,满室清香。
以花为灯,风雅至极又不失浪漫,晏从今的视线落在水面上,真心点了点头。
“嗯,很漂亮。”
只可惜花灯虽美,却很容易熄灭,这一刻的美好终会消逝,无法持续。
似是看出来他心中在想什么,沈千祈转了个身面向他,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下腰,笑吟吟地低头看他。
“花灯可能待会就会熄灭,但给你做花灯、陪着你看的人不会随着灯灭就消失。”
她笑着凑近他,吻了吻他的泪痣。
“喜欢吗?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年都给你做。”
这句话无异于是在对他说:我会陪着你,直到永远。
晏从今又长又弯的睫羽似是颤动了一下,忽明忽灭的火光映在他墨玉似的黑眸中,泛起了柔和的涟漪。
他的眼神忽然湿润闪动了一下,旋即眼底又涌起了浅淡的笑意。
他注视沈千祈,半晌,又轻声说道:“我喜欢的。”
-
“师姐,今日是端午,按照习俗要佩香囊。”
林月池将手里的香囊递到许鸢一面前,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稍停顿了片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
“这里面装的是一些能安神助眠的草药,对你有益处,收下吧。”
“好,多谢。”
天星门的医堂也有为弟子准备香囊,许鸢一没有多想,只以为这是林月池替她去领的。
她收下香囊,顺势往林月池空荡荡的腰间瞥了一眼,随口问道。
“怎么没给自己也领一个?”
林月池怔然,心下明白她这是误会了什么,略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师姐,这香囊并非是我去医堂领的。”
他耐心地解释道:“是我见你近日总心绪烦乱,夜里失眠,问过医堂弟子后,特意为你单独准备的。”
师弟关心师姐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换作从前,许鸢一断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可偏偏这次,她听着林月池的话,心中却突然有了一瞬怦然一动的感觉。
她说不上来面对林月池时,自己的心境为何会出现这种转变,但她对这种变化并没有一丝抗拒的念头。
许鸢一看着手里的香囊,正回想着这种变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恰在这时,派出去的纸鹤却好巧不巧地飞了回来。
她立即将自己的私事抛到了脑后,整理好心情,抬手接住了纸鹤。
-
傍晚时分,铁匠师傅按照约定,比预期早了一日,将定做好的鸟笼送上了门。
光靠沈千祈的力气搬不动这个铁笼,她喊来晏从今,和师傅一起将笼子搬到了一间空着的屋子里。
笼子的大小、细节、花纹,师傅都按照图纸上的要求一比一做了出来。
沈千祈检查了一遍后,爽快地付清了余款。
师傅接过钱袋在手里颠了颠,临走之前还不忘再推销一下自己。
“姑娘,下次还有需要记得再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坦白来说,沈千祈倒不是很希望自己下次还有这种需要。
她看着不知内情的师傅,欲言又止,最后选择说出了那句经典语录。
“下次一定。”
送走师傅后,沈千祈再次返回那间屋子,晏从今正看着鸟笼发呆。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神色好似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
沈千祈面色坦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鸟笼。”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给你的礼物。”
晏从今怎会看不出来这是一个鸟笼。
他好像猜到了什么,可他又不太敢确定。
他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轻轻地出声。
“礼物为什么...是鸟笼?”
平时挺聪明的人,怎么到这种时候却偏偏犯起了傻。
沈千祈叹了口气,没有对他“什么是什么”的问题感到半点不耐,反而对他升起了些微的怜惜。
她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打开鸟笼,牵着他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笼门。
“你不是一直害怕我离开,想把我关起来吗?”
鸟笼内部空间很大,即便关了两个人也不会感觉很拥挤。
沈千祈仍旧紧紧牵着晏从今的手,两人靠着笼子的栏杆肩靠肩坐下。
“这个愿望我帮你实现了。”她将唯一能打开笼子的钥匙放在他手心,“现在我应该算是被你关起来了,只要你不打开笼子,我就没办法离开这里。”
代表着自由的钥匙就这样被轻易地交付了出去,若是晏从今突然冒出了什么危险的想法,她的后半生或许就真的要在笼子里度过。
完不成任务,也回不了家。
但沈千祈没有半分惧意或犹豫,因为他的爱给了她足够的底气,让她能完全信任他。
她偏过头,看着怔愣许久的晏从今,没忍住笑了出来,戳了戳他的脸颊。
“怎么这幅表情,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日暮渐沉,白天的余韵快要过去,渐渐黯淡了的、暖黄色的微光透过格窗,被分割成零零散散的光束照进室内。
二人坐在笼子里,沐浴在这金色的光晕中,仿佛时间就此静止了般,久久未有人出声回话。
晏从今低头看着手心的钥匙,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听着沈千祈的问题,在心里无声地回答:
他喜欢的。
他很喜欢这个礼物,喜欢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垂眸,将那枚钥匙紧紧握在手里,睫毛动了动。
“你真的愿意被我关起来吗?”
沈千祈挪了下位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坐着,反问他。
“笼子都是我去专门定做的,你说我愿不愿意?”
晏从今指尖摩挲着钥匙,眉梢舒展。
他真的将她关起来了,而这都是她自愿的。
晏从今长久不安的情绪,如石子落地听见了回响般,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彻底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