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的亲爹妈，当年为了给亲大哥娶妻盖新楼，一分钱没借给他这个二儿子。
几个月前他家船被偷，这群人更是没点儿声音。
今儿个倒好，早上他有轿车的消息才传出，回家就被人堵了，可见来意。
“进屋说吧。”
妙清泉也不好跟人在村口掰扯，不动声色把一群人带回了家。
然而妙清泉的父母兄弟见到如今他们家被装修得整洁富裕，要彩电有彩电，要洗衣机有洗衣机，眼睛都几乎要放出一万度的光来。
“清泉啊，你真是出息了！妈在你小时候就知道你聪明，如今果然飞黄腾达了啊，哎哟当年妈给你找算命先生，人还说你带文昌星，祖宗保佑，这是我家祖坟冒青烟呐！”
妙清泉的妈妈生下大女儿、二女儿、大儿子、二儿子，小儿子，五个孩子……大约是带孩子艰辛，年仅五十耳鬓已然带了白发。
风吹日晒的脸颊上也都是岁月的沧桑，额头上有轻微抬头纹，眼角更是鱼尾纹斑驳，看起来像是60岁的老妪，她忽然激动拉住妙清泉的手掌背上，都生出了老人斑。
要这位是妙清泉亲妈，且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肯定眼眶都要忍不住落泪。
但实际上妙清泉清清楚楚知道老人家带有目的，这话也是带有利用心，加上他本就不是人家儿子，心里自然平静无波，甚至还对那只攀上来拉住他的手有些抵触。
“如仙，今天织织他们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洗漱下，这里还需要点时间，孩子们看了一天估计累坏了。”
“可。”
妙如仙懒得理会这些趋炎附势的亲戚，本来想先回房休息的，但男人都这样恳求了，那看在他挣钱买房，加上织织这孩子嘴甜的份上，就勉强操劳一次吧~
招呼了一下孩子，妙如仙冷淡着脸走进了浴室，彻底隔绝了这群外人的视线。
她的态度却激怒了两位不请自来的老人：
“清泉啊，不是我说你，在家怎么能被媳妇压头上呢，瞧瞧她这个样子，见到我们不叫爸妈就算了，听你的意思，平时连孩子都不带啊……这种懒婆娘要不得，干脆离了得了！”
妙清泉那刚才不太吱声的父亲此时也开了口：
“对啊，清泉现在可是大老板了，就算有了娃，肯定也有得是姑娘愿意嫁，刚才那位确实没礼貌，穿得又花里胡哨看起来就不是顾家的女人。”
妙清泉觉得他再不开口，这两位陌生父母都要帮他重新说亲了，心理对这对管得很宽的父母越发不耐：
“说说你们的来意吧？”
大约是没想到二儿子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问他们这个问题，老两口与他们的儿子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咳咳……”
不过显然他们也心急，见妙清泉敞开了话题，踟蹰了几秒后又干脆厚脸皮起来：
“清泉啊，是这样的……你大哥上个月在印染厂上班得罪了领导，现在失业了，在家休息了个把月后就想要做点生意，你看看能不能给你大哥个十万八万的试试水？”
妙清泉亲妈沈英莲说完，亲爸也跟着板起脸：
“他是你亲哥，有钱了自然要帮帮忙。”
妙清泉沉默地朝亲哥沈金宝看去，就见亲哥已经兴奋地搓着双手，目光贪婪地瞧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而另一边的亲弟弟似乎怕轮不到自己，爸妈还没开口呢自己已经先说出了目的：
“哥，不能只顾着大哥，也看看你亲弟弟我啊，大哥至少已经娶了媳妇，可怜弟弟我，到现在还没对象……你这么有钱，也给我个十万……不不，得20万……到时候我娶到漂亮媳妇，一定不会忘记二哥你的！”
脸皮一个比一个厚。
连“借”字都不说了，直接让“给”，是不知道亲兄弟明算账吗？
妙清泉都被这群人的无耻气笑了：
“若是我没钱呢？”
他不过开口一问，没想到亲妈亲爸以及亲兄弟们，居然连后路都给他想好了：
“清泉你说笑呢，听说光是你那车子就值十几万，你要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把那车子卖了，先接济下兄弟们也行，人长了脚又不是非要坐车才气派。”
“你不是三个月就买车了吗，到时候不够的钱我们过三个月再来拿就成，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坐，弟弟的终生大事耽误不得啊！”
妙清泉闻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办的厂是跟人借了高利贷办的，现在收益不好还不上高利贷，厂子倒闭了。今天正打算去爸妈家借钱周转，但我需要50万，不然高利贷要上门砍我手脚……”
妙清泉说着，眼眶有些泛红地朝大哥那边瞧，眼里露出希冀的光：
“大哥，我不想断手断脚啊，你工作不少年，想必存了不少钱吧……”
说话到一半，妙清泉又把目光投向父母，
“如果爸妈当我是你们儿子，能不能先借点二老的存款救济一下，我保证5年……不，20年里一定还上！”
沈英莲他们几个人听到妙清泉苦哈哈的话，一时间都惊呆了。
难怪啊，他们就说妙清泉丢了船，怎么会有钱办厂子，之前那车说不定是租来充面子让高利贷缓几天催债的。
今天没打听清楚就贸然过来，失策了！
怪不得那妙如仙对妙清泉爱答不理态度嚣张，估计正打算离婚逃债呢，不然巴着个大老板，见着人父母能是那态度？
第26章
“那个清泉啊, 我……我才结婚没几年哪有存款啊，你打小就聪明，再自己想想办法。”
沈金宝一听二弟欠下高利贷没法偿还金额还是50万巨款, 头下意识摇成了拨浪鼓，连脚都后退了一步仿佛怕妙清泉过来拉他似的。
妙清泉见大哥拒绝，失望的眼神一转，又瞬间定定看向还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的父母, 脚步急切地上前。
刚才一听二儿子欠下高利贷的时候, 沈英莲已经本能缩回了扒拉着人家的手, 此时见儿子上前，她更是装作不经意地把一双满是皱纹的手伸进了两遍上衣口袋。
“清泉啊, 不是妈不想帮你，实在是你欠下的钱太多了啊，当初你哥哥结婚造房子, 我们老俩口子的钱早就拿出来补贴, 你也是知道的。”
妙清泉的父亲反应过来, 也跟着帮腔：
“你大哥说得对，就凭你的聪明劲，肯定可以度过难关的，你总不能叫爸妈一把年纪连棺材本都……”
“咳咳, 说什么呢，我们哪里有什么棺材本？”
妙清泉的父亲在老婆的提醒下，也呐呐地点了点头。
老大存的钱要顾着自己的小家, 还得盘算做生意。他们之前的存款都补贴的老大，这几年好不容易又攒下点钱, 老幺的婚事还没着落。
二儿子毕竟不是养在身边的孩子，也没啥感情, 总不能顾着这二儿子叫老幺受委屈。
再说那可是50万啊，50万！
就算卖了房子赔上棺材本都不够贴的，要是他们说自己有钱，岂不是傻？
“天色也晚了，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情，就不在你家耽误时间了，改天……咳咳，最近我们家都挺忙的，估计也没时间再过来，你自己再想想办法。”
沈英莲一句话决定后，拉扯着呆愣的小儿子跟还在那杵着的丈夫，迈开脚就往门外走，生怕人在背后追的样子。
妙清泉瞧见人急匆匆往外赶，一个箭步就拦在了他们面前，噗通一声朝光滑的地面跪了下去：
“爸妈，儿子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啊，今天那高利贷派人请我们去城里，结果放话只宽限我2天时间，声称我不还清不但要砍我手脚还让我卖儿卖女卖老婆……求求你们，哪怕拿出一两万凑凑至少能够点利息，让我多几天想办法也好啊！”
沈英莲与其他几人听说一两万都只能够几天利息宽限几天，那真的是脸色煞白，仿佛跪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亲儿子亲兄弟，而是朝他们索钱的恶鬼，连表面客气都懒得装了。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为了挣钱连高利贷都敢借，那是普通人家能借的东西吗？我沈英莲真是白生了你，没想着孝敬老人就算了，成天想着拖累我们！”
“妙清泉，你在20年前早就过户给了妙家生，即便他早死，那也是你名义生的亲爹。我跟你爸……呸，我跟老妙名义上实际就是你婶婶伯伯，根本没义务帮你。”
“从今天开始，别再叫我妈了。免得你逃债后债主还找到我们家里来。”
似乎觉得这个推测太过可怕，沈英莲说完后瞅着妙清泉家门口乘凉乘到一半探头探脑朝里面看热闹的人吆喝一声：
“街坊邻居们都做个证明，妙清泉借高利贷这件事可跟我们沈家毫无关系，他妙清泉早就被我们送给妙家，我们是他名义上的婶婶伯伯，根本没道理叫我们帮忙还钱，以后高利贷上门，也千万别说他跟我们有关系。”
妙清泉父亲想到那50万，即便这是他亲儿子，也不得不妥协：
“清泉啊，伯伯不是不想帮，实在是没办法，我们家哪里有钱啊，你自己想办法吧……还有，要是你还有点良心，就别跟高利贷提起我们，让我们老来还要受罪。”
这是直接连爸爸都不自称了，想要彻底撇清关系。
父母都开口了，两儿子也怕这不亲厚的兄弟过来跟他们借钱，纷纷表态：
“对对对，你都被过继了，哪里还算我们家的人，别厚脸皮要钱了，我们没有。别怪我们心狠，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走歪路去借劳什子高利贷，现在被人逼债50万，都是你自己的命，我奉劝你一句，还不起也别连累人，不然不得好报！”
“爸妈，哥，我们走吧，今天真晦气！”
四个人纷纷往外走，见到乡亲们围观的时候还再次强调一遍从此没这个儿子/兄弟，惹得看热闹的人都目瞪口呆：
“怎么忽然闹翻了，虽说之前关系不好，但两家还有往来呢？”
“没听人说吗，妙清泉做生意借高利贷，现在被要债50万，估计厂子开不下去破产了。”
“啊，那早上叫他老板的司机不是他的啊，我说呢没见他开回来过，送人回来又走了，估计是筹钱时装门面去了，结果别人早就看穿他不愿意帮他还呢！”
“虽说妙清泉借高利贷实在混账，但到底是亲儿子，说不认就不认，也太绝情了。”
“你还不知道沈家人啊，当初妙清泉结婚造房子都借不到钱，估计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结果玩脱了。”
“当初送过来的时候就绝情了，如今不认也是情理之中的，要是真在意，就算拿不出那么多钱，少说也会帮帮忙，哪会断绝关系还怕人拖累呢……”
“哎，高利贷害死人啊，以后大家伙的可不要碰，有胆借没命还。”
“哎哟，别看了别看了，妙清泉站起来了，说不定还会找街坊邻居借呢，咳咳……各回各家吧，天色也晚了。”
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肯借钱，普通关系的邻居就更不想借了。
毕竟这不是借钱暂时缓缓的问题，是可能有借回不来的情况，这年头大家生活都不容易，谁愿意借给一个欠高利贷的人。
妙清泉倒是没怪邻居人冷漠，见人群散去，信步走到门口拿起门栓直接关了大门，把一群人隔绝在了外面。
其实刚才他这样做，也是带了点试探成分。
妙清泉的意思，若是沈家人还有点良心，愿意雪中送炭，哪怕五千一万的，那到时候他肯定要还钱并因为他们的好心多少帮衬一下这家子的。
他从小的教养下，血亲关系还是很重要的。
即便那不是自己父母，如果他们待自己当儿子，自己也会当他们是父母善待。
可惜人心经不起试探，那对父母对二儿子确实没有感情，他听来的消息也都被认证。既然沈家人要撇清关系，那他也犯不着巴巴地当人父母兄弟，以后断了来往便是。
“爸爸，爷爷奶奶他们走了吗？”
织织跟妙飞鸣洗完澡出来，就见爸爸一个人从堂屋哪里进来，后面的大门紧闭着，屋里一下安静起来。
“以后别叫他们爷爷奶奶了，织织的爷爷去世了，也没奶奶，织织明白吗？”
妙清泉见织织乖乖巧巧地询问，脸颊还因为刚洗完澡带点独属于小女孩的红润，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认认真真地告诫。
织织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爷爷奶奶就不是爷爷奶奶了，但织织刚才在浴室有听到爷爷奶奶冷漠无情的叫喊声，听不真切但织织下意识觉得爸爸被欺负了。
对于这对爷爷奶奶，织织也是有印象的。
平时不太过来家里，只过年的时候，爸爸会买了东西带一家人去爷爷奶奶家做客。爷爷奶奶对爸爸不太亲近，对织织跟弟弟也不太亲近。
织织还记得去年做客那会儿，爷爷奶奶给了大伯家的孩子一个压岁钱的红包，可轮不到她跟弟弟。
织织当面没有问为什么，后来跟金奶奶聊起的时候，忍不住问了起来，她不明白爸爸叫爷爷奶奶“爸妈”，大伯也叫爷爷奶奶“爸妈”，爸爸还说他是爷爷奶奶的孩子，为什么爷爷奶奶对他们一家似乎不一样。
金奶奶当时叹了口气，只说很多父母都是偏心眼的，就跟织织父母对她跟弟弟有差别一样，那对老人也对亲生孩子有差别，让织织别放在心里，努力长大，以后大了就没人欺负她了。
现在想起来，织织还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因为织织在生日那天晚上饿着肚子对流星许愿，希望爸爸妈妈弟弟稍稍能对自己好一点儿，没想到第二天爸爸就撞到了脑袋，妈妈跟弟弟也变得更好了些。
“爸爸别难受，你还有织织，还有妈妈，还有弟弟！”
“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织织伸出双手抱住了蹲下来的爸爸，她本来是想让爸爸也许个愿的，但天空不是每天都有流星，而且爷爷奶奶……哦不，现在爸爸不让叫了……他们年纪大，万一真撞了，说不定要进医院乃至……
织织觉得还是别跟爸爸说这个想法了，于是只紧紧抱住了爸爸，给予爸爸自己的鼓励与温暖。
“嗯，我们一家都好好的，谢谢织织。”
妙清泉本也没难受，但受到小天使的安慰心里还是暖得一塌糊涂，摸了摸织织的脑袋后，他放开了女儿，让她早点休息，这才站了起来。
“戏精。”
旁边妙飞鸣却并不像织织那样以为男人正强颜欢笑，与男人对视的那眼，他悄悄吐出两个字。
但这一回并没有嘲讽，反而多了几分佩服意味。
互相勾唇一笑，这是他们男人间的默契，所以都没告诉织织。而后妙飞鸣带织织回屋睡觉，妙清泉等妻子洗完后也进浴室。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妙清泉就带着存折、身份证、户口本等出发了。未免夜长梦多，他办完所有手续就派小张回妙家村把织织等人接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