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自己很快要当奶奶时,满脸都洋溢着幸福。
人生再难,只要不放弃,总能迎来苦尽甘来的一天。
沈青静静地聆听着,陪着老人一直劳作到午时方告辞离去。
大石看到她,松了一口气,匆匆向她走过来:“沈青,你跑哪去了?我到处找你。”
沈青冲着他抱歉一笑:“就在附近逛逛。”
“你看你脸上都是泥巴,快擦擦。”说罢就拿着手巾递给她。
“是吗?”她无所谓地笑着,接过手帕擦了擦脸。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大石在后边追问道:“你很早就起了么?”
“嗯,醒来的时候天还朦朦亮,睡不着就出去走走。”
“你以后还是别自己一个人出去了,至少叫上我一起。”大石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要是你出什么事,回头让我怎么跟大将军交代。
大将军临行前特地找他交待过,要好好看着沈青。
先前大石已隐约觉得沈青与大将军之间不简单,大将军这段类似托付的话语更是笃定了他的猜测。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女娇娥
大将军是什么人,竟亲自开了尊口,是以,大石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沈青倒觉得他夸张了,在这偏僻的小山村,民风淳朴,能出什么事。
她依然故我,兴致起来,就会一个人到处闲逛着,偶尔还会下地与佃农们一块耕作。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临近腊月,天气越发的凉了。
这是南方,倒不会下雪,就是那股干冷着实让人难受,屋里屋外一个温度。
白天还好,晚上特别难熬。
就算盖着棉被,夜里手脚还会冰冷,她本来就怕冷,一吹寒风就头痛,是以不敢再往外乱跑,夜半被冻醒之时,她也会不知不觉地想念起男人的体温。
有时,想着那男人在刀口上过日子,心中难免挂牵。沈青这时方深切地体会到,原来在意一个人,真的会为那个牵肠挂肚。
天渐凉了,他是否懂得给自己多添件衣裳,身穿着那身沉重的铠甲,难受不难受?
她一个人没心没肺惯了,对这个感觉很是陌生,但它却又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忽视不得。
有时她会问,大石,你觉得战争什么时候结束?
大石一脸的惘然,冲她摇摇头。
沈青一笑,她也只是问问,也没想能得到答案。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经常会在病房中忙碌,给病人换换药把把脉什么的。
前线应该会有更多的伤兵,相比之下,被留下来的大多数是自身有疾病、或者免疫力低下的人。这些人在行军途中,过于劳累而诱发病症。
在她与另外三名大夫的努力之下,有不少病人已经恢复了健康。但由于天气变冷了,倒不少人因此而得了伤寒。
到处都是咳嗽声,这就够她忙活好一阵子了。
“张嘴我看看。”
“啊出声……我要听见声音。”
病人看着她,冲着她张开大嘴,“啊”了一声。
沈青点点头:“没什么大碍,就是喉咙发炎了,吃点药,多喝水。”
“谢谢大夫。”
病人连忙道谢,沈青点点头,把医嘱写在一张白纸上,正写着呢,后方有人叫喊:“沈大夫,我肚子疼得紧。”
“等一下,我一会就过来。”沈青应着,很快又转到另一间病房去。
如此忙活到了傍晚,她与大伙一道吃了晚膳,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和衣睡下。
这房舍是瓦房,还算结实,但依旧漏风,夜里,她还是被冻醒了,寒风透过门缝都能进来作妖,当真是无处不在。
她把自己的外衣拿过来,盖在脚上,尝试着再次入眠,正躺着呢,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声。
侧耳而听,好像是有外人闯了进来,值夜的卫兵正在厉声驱赶,沈青也顾不上睡了,匆匆披上外衣就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一名卫兵与一名老妪在推搡着。
“怎么回事?”她问。
那名老妪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得一喜,冲着她一下喊道:“沈小子。”
沈青这才认出对方来:“奶奶,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上前,一挥手,一旁的卫兵见状,就松开阻拦老妪的手,躬身退下了。
老妪见状呆愣了一下,从方才这点小动作,她立马知道眼前这个姓沈小伙子在这军营里头是有份量的,立马就弯身冲她跪了下来:“求求你,救命啊……。”。
沈青连忙上前搀扶:“奶奶,别跪着,我受不起,起来有话好好说。”
老妪起来后,双手紧紧抓住她手臂,很是着急地说道:“小伙子,我儿媳妇临盆了,可她生了一个下午硬是没能生出来,怕是难产了,我听说这里有大夫,就……”
在这个年代,因为没有良好的干预手段,难产就预示着灾难的降临,难怪老人会如此紧张。
大冷天的,硬把老人急得汗流满面,
沈青安抚道:“你来对了,我就是大夫,奶奶你等等,我去拿点东西就随你去看看。”
闻言,老妪顿时喜出望外:“那太好了。”说话间,她双手合十,冲着上方拜了拜:“老天爷显灵啊,有救了这回咱们家有救了。”
沈青转身回屋,拿上自己的工具,就随着老人往村子赶去,进了村子,两人走向右方一间小瓦房。
尚未靠近已经听见里头传来的撕喊声,那声音沙哑无力,可见产妇已经心力交瘁。
两人进了瓦房,就见一名赤着脚的年青人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外。见到两人,匆匆迎了进来。
“还没生出来吗?”老妪追问。
年轻摇摇头。
“我去看看。”听着里头的动静,沈青心里着急,越过两人,就想推门而进,这时,那名年青人却伸手拦住了她。
对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进去看女人生孩子。”
沈青不由得骂道:“里面是你老婆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
“是啊启儿,人命关天,她是大夫,就让她进去瞧瞧吧。”老妪也跟着劝说。
年轻人却很是坚决:“那也不成,不吉利。”
闻言,沈青当真是气得不行,她一气之下,把头上的木簪拨了下来,一头秀发随之散落了下来。
转眼间,一个清秀的青年立马成了一名女娇娥。
看得老妪是目瞪口呆,沈青冲着一旁那愣头愣脑的年青人问道:“我是女的,这回可以进去了吧?”
未等这人回答,她就推开这人举步了进去了。
屋里头,一个女人无力地瘫躺在床,脸上毫无血色,下方更是流着一大瘫鲜血,触目惊心。
见状,沈青暗叫不好,这出血量,怕是麻烦。
她赶紧上前,手住产妇肚子一摸,立马判断,胎儿是臀位。
她需要帮手,看了看四周问道:“奶奶,你们没有叫产婆吗?”
老妪摇了摇头:“我们这生孩子都是自己在家里生的,在三多村倒是有一位产婆,可是已经上了年纪,我去找过她,她嫌道儿远,不愿意来。”
连产婆都没有,当真是要命。
沈青对着她产妇说道:“嫂子,孩子胎位不正,我得把胎儿的位置给调过来,估计有点痛,你忍着。”
第二百二十七章 城池之上
产妇含着泪,无力地点了点头。
沈青一手就按着产妇的肚子,微微发力。
“啊……”随着她的动作,产妇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眼前的情景如此的熟悉,随着这叫喊声,沈青神精有了一片刻的恍惚。
“好了,我说一二三,肚子一痛,你就开始发力。”在她的指导之下,产妇忍着痛,在宫缩时拼命发力。
不多时,她就看到孩子的脑袋从产道口露了出来。
她把婴儿拖了出来,婴儿全身发紫,由于在宫内呆久了已经有缺氧现象。
她连忙把孩子侧过身,先清理掉他口腔里的液体,然后再实施一系列的抢救。
一旁的老妪脸色紧张地看着这一切,产妇没听到孩子的哭气,更是着急得快要哭了,一直在着急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孩子怎么还不哭?”
沈青并没受外界任何干扰,一心一意极力给孩子做抢救。
直到婴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初生儿先是无力的哭了两声,随后哭声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响亮。
老妪冲过来,从她手中把孩子抱了过去。
沈青一脸怔忡地站在原地,她手上全是血迹,但她却顾不上,一双眼睛盯着那正在哇哇大哭的婴儿身上。
封存的记忆打开闸阀向洪水般向她涌来,失去的记忆片断在脑海中一直涌现。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译儿,我的译儿。”
两行清泪从眼角垂落。
她……想起来了……一切,一切的一切。
她伸手扶上了自己腹部,这肚子平坦得不像是怀过孕的人,但她确凿自己这里曾孕育过生命……
她的译儿,还有她的……
她混身颤抖着……
老妪抱着襁褓中婴儿过来向她叩头,见她没有反应,一抬头,见原本还好好的人身子一软,一头栽在地上。
老妪凑上前一看,人竟昏厥了过去。
老妪大惊失色,连忙把屋外的儿子叫进来,母子俩合力把人搀起。
把人送到营地时,天已大亮。众人一脸诧异地发现沈大夫竟然是个女孩,还是大石反应快,连忙把人打横抱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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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城作为一个退可守,进可攻的城池,的确给承军攻城带来了不少难处。
经过一个多月的浴血奋战,承军死伤无数,终于把沂城给拿下。
硝烟后的沂城一片狼藉,不少城楼都成了废墟,不免令人唏嘘。
赵彦站在城楼高处,静静地看着这座城池,看着士兵们来来往往地在打扫着战场。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去,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那仿佛就是这些死去的战士们的厮杀声在他耳边呐喊着。
墨云领着手下清点完伤亡人数与战资,来到城墙之上;见站在城墙高处的男人身上的铠甲沾满了血迹。
墨云不由回想起攻城时的惊险,不由得心有余悸。
他上前向男人禀报了我军敌军的伤亡情况,还有敌军俘虏人数,并说道:“废太子见大势已去,领着几名妾姬吊死在其居所。”
赵彦看着他,问道:“李昌呢?”
墨云垂下了脑袋,咬牙切齿道:“那狗贼狡猾的很,见城守不住,丢下城中百姓自个领着一众亲兵从暗道跑了。”
闻言,赵彦嘴角微勾:“沂城沦陷,这逆贼已是穷途末路,别让他有喘气的机会,传我军令,派出精兵500全力追捕。”
“是!”墨云领命而去刚转身,与拾级而上的齐景打了个照面,两人点头示意,齐景来到了赵彦跟前,双手把一封家书奉上。
“殿下,这是淮城高二爷命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家书,请您过目。”
赵彦微微一怔:“是季镜命人送来的?”
“是!”
赵彦接过家书,书函落款处的确是高季镜的署名,信件的封口处还盖有他陵王府的印章。
他拆开了函封,抽出里头的信件展开看了起来。
陵王殿下亲启……
赵彦站在城墙之上,风吹得手里的张纸不停地鼓动着,书信上的文字不多,却用最简短的言语向他禀报了冯氏的种种恶行。
冯氏与某寺一和尚有染,两人暗渡陈仓数年之久,据其近身婢女交待期间冯氏还怀上了两人的孽种。
下面一行字令其为之动容。
“据查,当年王妃娘娘并无打胎的打算,那碗打胎药冯氏向王妃娘娘求来的。王妃娘娘下狱后,冯氏害怕东窗事发,买通了狱卒给王妃娘娘下药,这一切冯氏都已画押证实了。”
看完后,赵彦脸色凛然,他缓缓把手上的家书折叠好,放进衣襟之内……
战火过后,百姓们闭门不出,整座城池一片死寂,当日,城门突然大开,一人一马冲出了沂城城门,此骑连过数个承军哨站,皆无人敢上前拦截盘问,如入无人之境……
入夜,沈青洗了把脸,坐在榻上梳理着头发。
自从那日进村给人接生之后,她记忆恢复了,她的女儿身也随之暴露了。
营地上的人对她的态度是敬重中带着疏远,自然,找她看病的人也少了。
她变得清闲了起来。
就连大石跟她也没了往日的亲近,见到她时,那眼神也是闪躲的,手脚更是不知该往哪里摆。
不过沈青知道,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守在自己的不远处,在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出现,对她的起居也照料得无微不至。
这……就够了。
毕竟在这大承,男女之那道鸿沟不是说破就能破的。
正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发丝,屋内的烛火忽然就熄灭了,四周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她怕冷,是以门和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哪来的那么一股妖风,沈青站起来,冲着外头喊了两声:“大石……,大石……”
却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大石住的地方与她的卧室相比邻,平日自己只要有一丁点动静,大石都会在门外问个究竟,深怕她有半点不测。
这会自己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四周安静得可怕,沈青屏息倾听,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表心迹
她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于是快速在黑暗中摸索着,手刚碰到窗台边上的木棒,门就被人粗暴地一脚给踹开了。
沈青一惊,扭头看将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手里举着一个火把,火光在寒风之下摇晃着。
男人陌生的脸庞在火光之下透着阴森之色,沈青喉间一紧,这人能光明正大出现在门外,是不是代表外头的卫兵都已经遇害了?
这人入室是抢劫还是……
正当她想着如何与其对抗之时,男人举步踏过门槛,她连忙往后退,手中的木棒护在前方。
男人却冲她喊了一声:“沈青……。”
那嗓音十分的熟悉,沈青不由得一愣:“你……木修?”
木修点点头:“不是我还能是谁。”他提着火把向她走近,沈青她想到门外的卫兵,连忙追问:“你把外头的人都怎么了?都……杀了?”
见她一脸紧张,木修赶紧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给他们下了点迷药。”
闻言,沈青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