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会功夫,刘伯亭不情不愿地被她拉出了帐营。
“我还要集训呢。”刘伯亭找了个借口。
贵气青年却一言戳破了他的谎言:“少来,仗都打完了,哪那么多集训,你当我没瞧见,战士们都在喝酒呢,要是有集训,谁敢沾那玩意。”
刘伯亭顿时无话可说。
跟前这人,一身男子的装扮,一身长袍,更以玉簪束发。可那眉眼如画,身上更是带着淡淡的木兰花香,在在提醒着自己,眼前这人是沈青,可也不是沈青。
“走啊……”沈青催促着他。
刘伯亭踌躇了片刻,问道:“要去哪?”
沈青却没正面回答他,只是说道:“去到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走吧,还怕我把你给卖了不成?”
随即他生拉硬拽地,硬是把刘伯亭拉出了营地,两人上了一辆马车,马夫驾着车,很快就载着两人进了仓城。
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两人下了马车,一前一后地徒步走着,沈青在前头走路带风,后面的刘伯亭却是愁眉苦脸,一脸要赴刑场的表情。
走了一会,沈青回头,见他落下了一大截,于是往回走两步来到他身侧,一手搭在他肩膀,嘴里更是念念叨叨:“刘将军,你走快点不成吗?”
刘伯亭低头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头皮一阵发麻。
想当日,大军攻下沂城后,大将军就凭空消失了,就连喝庆功酒都没见其人影,直到班师出城时,他才再一次见到大将军骑在马上的英姿。
同时,也错愕地发现大将军怀里竟还有一个女人。
当他认出大将军怀中那小鸟依人的女人的脸庞之时,亚麻呆愣住了,身旁的齐景在这时还给加上了重磅一击:“怎么,刘将军,很诧异吧,其实沈青的真实身份是大将军的发妻。”
对他来说,沈青是个女人就已经够震撼的了,这人还告诉他,她还是大将军的老婆,是陵王妃。
当时,他刘伯亭如被天上一道惊雷劈下,愣在原地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齐景见他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冲其投来同情一瞥。
回过神来后,刘伯亭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
他想起自己在行军途中,非但与这陵王妃称兄道弟,还在大将军面前跟他的王妃勾肩搭背的,真心为那时候的自己捏一把冷汗。
事以致此,没办法,只能宽慰自己一句:不知者不罪。
那时候的无知兴许还可以原谅,可现在自己明知道跟前之人的身份,还与她勾肩搭背的是怎么回事?
想起大将军那凌厉的眼神,刘伯亭顿时打了一个寒战。
抛开身份不让,男女还授受不亲呢,他连忙一个侧身,挣脱了沈青的手,并同时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沈青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质问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躲我干啥呀?”
在这个角度,刘伯亭这才发现她耳上夹着一朵小小的白玉兰花,难怪身上会有香气飘飘。
见她脸上露出不快,刘伯亭连忙解释道:“没有说你是洪水猛兽。”
沈青才不在意他怎么看自己,她就担心俩人会迟到,顾不上许多,上前一把拉着他的手:“走啦走啦,一个大男人磨磨叽叽的。”
这回,她手抓得紧,刘伯亭一时半会挣不开来,硬着头皮说道:“你先放手再说,在大街上两个男人这样拉拉扯扯地不好看。”
“什么好看不好看,谁看你呀。”
沈青嫌他事多,不再跟他扯淡,拉着他快步往前。
两人很快来到了一个戏楼外,沈青这才松开手,并含笑看着他,说道:“刘将军,进去陪我听戏吧……!”
刘伯亭看着戏楼上方三个大大的德文楼的牌匾,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第二百三十一章 番外(二)
他濒死挣扎:
“要不,你……你找大将军陪吧。”
沈青想也没想就说道:“他不爱听那玩意。”
刘伯亭心在打颤……说的好像我有多爱听似地,而且大将军明明是挺喜欢听戏的,这一点作为下属的自己还是知道的。
然,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刘伯亭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走进了戏楼。
两人来上了二楼一个雅座上,很快,小二端来了茶水糕点,沈青端起茶壶给他斟上一杯茶,冲他示意:“刘将军,请喝茶。”
刘伯亭点了点头,眼睁睁看着她给自己斟了一杯后,把一旁伺候的店小二给遣了出去。
雅座内又剩下他们两人,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怎么都不妥当啊。
这要是让大将军知晓了,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越是这么想着,刘伯亭就越是坐立难安。
相比他的如坐针毡,沈青倒是靠着椅子坐在那里,看着戏,磕着瓜子,偶尔喝上一口茶,一派地悠闲。
只是她目光不时往外边瞄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即来之则安之。
刘伯亭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也随着沈青的目光往看去,戏台上的伶人们穿着一身光鲜的行头,脸画得认不出原本的模样,在那卖力地唱着。
可那一张张嘴里唱的是啥,他一个粗人愣是一句没听懂。
就是那身行头挺好看,那伶人走道的模样也令他觉得稀奇,刘伯亭看着看着,也品出点意思来。
随着台下人的叫好声,他不知不觉咧嘴笑了起来。
不懂戏就不懂戏吧,别人听戏,他可以看戏。正看得出神,坐在身边的沈青突然就站了起来,冲着下方某个方向招手。
下一刻,人就推开椅子,也没跟他招呼一声,转身就出了包厢。
没多久,人再次进来了,手上牵着一名妙龄女子。
女子身穿一身袭粉色长裙,面若桃花,长相竟丝毫不比她沈青逊色,刘伯亭着实被惊艳到了,呆愣了片刻。
女子也没想到包厢内还有他人,见到他,也是微微一怔。
沈青见两人目光对碰上了,连忙接着郝官华上前,介绍道:“郝妹妹,这位是刘伯亭刘将军。”
“刘将军,这是我妹妹,姓郝,你不介意一起坐吧。”
刘伯亭回过神来,见女子红着脸冲他复了复身。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惊觉自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家太不礼貌,连忙起身请两人入了座,随即别开了双眸。
包厢内终于来了个人,打破了孤男寡女的局面,刘伯亭心里头对这名女子不知有多感恩。
坐下后,郝官华在桌下伸手扯了一下沈青的手,眼中尽是问号。
沈青对她那满脸的疑惑充耳不闻,把桌上的瓜子往她跟前推过去:“郝妹妹,吃吧!”说罢,扭头看戏去了。
她这声郝妹妹叫得跟好妹妹似地,刘伯亭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郝官华收到沈青的邀约前来,以为是姐妹俩见个面,殊不知他身边竟有一名将军随行。
有了外人在,郝官华脸上带着几分局促与不安,一直没说话。
过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又扯了一下沈青的手,小声问道:沈姐姐,你怎么作这身打扮?”
其实她是想问她约自己出来听戏怎么带一个将军来,多不好意思呀。
但她瞄了那坐不远处的男人一眼,话到嘴边,硬又给憋了回去。
沈青凑过去,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身打扮行事方便。”
闻言,郝官华不由得被她给逗笑了。
两人一边听着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戏看到一半,沈青一回头,见刘伯亭竟坐在那打起了瞌睡来,她顿时恨铁不成钢,一脚伸过去,蹬着的鎏金鹿皮靴的脚毫不省力地就踩在他的脚面上。
刘伯亭痛呼一声,睁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她冲他莞尔一笑,随即咬牙切齿地问道:“刘将军,这戏很无聊?还是陪我们俩很无聊?”
刘伯亭被她问得一愣一愣地,赶紧说道:“没……没有,挺好的。”
沈青瞪了他一眼,眼尾往女子身上扫了一眼。刘伯亭又呆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见这人久久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沈青心里暗骂一句臭直男,真他妈能气死个人了。
她忍不住倾身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刘将军,你看这位郝姑娘怎么样?”
刘伯愣愕然过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在给自己做媒呢。反应过来后,他立马正襟危坐,一双眼睛忍不住往那郝姑娘身上看去。
郝官华见两人交头接耳地说着悄悄话,并好奇地看将过去,没承想那刘将军却在此时侧过脸向自己看过来。
两人眼神对接上的那一刻,郝官华脸颊不由得一阵羞红,像是做坏事被人逮了个正着,她红着脸低下了头。
本就倾国倾城的一张脸,这一红,更是我见犹怜。
见状,刘伯亭心头微微一动。
沈青没错过两人的眼神,她心中暗忖:看来这两人还真有戏,不枉自己费尽心思。
她又坐了一小会,随后对两人说道自己要到外头买点东西,尚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起身开溜了。
留下包厢内一对男女面面相觑。
自从知道沈青的意思后,刘伯亭再不觉得这戏看得索然无味了,他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位郝姑娘,见其非但相貌出众,举止还优雅得体,心中甚是欢喜。
正思量着怎么给姑娘留下好印象,守在门外的店小二走进来,弯身往他手里偷偷塞了一张小纸条。
他展开来,纸条上用草书写着……
刘兄,我临时有事先行一步,帮个忙,待戏散了,把郝姑娘送回郝知州府上。
大恩不言谢!
短短几行字,已把她那拉郎配的意思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回,刘伯亭不傻了,知道沈青是在给自己制造机会,于是偷偷把纸条揉成一团,捏在掌心。
见郝姑娘扭头看过来,他冲其露出了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并殷勤地站起来,端起茶壶给人家姑娘斟茶……
“郝姑娘,请喝茶。”
郝官华冲他微微颔首,并轻声道了声谢谢。
刘伯亭把茶壶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沈……你沈姐姐说她临时有事先走了,不过你放心,待戏散后,我会负责安全送你回郝府的。”
闻言,郝官华花一般的脸蛋再度一红。
第二百三十二章 番外(三)
傍晚时分,天色微暗,许小珂鬼鬼祟祟地从王世子赵译的居所走出来。
她手里头捏着一个小玩意,那是一块造型很别致的玉石,约大半个手掌长,通体古润,一看就是好东西。
是她在赵译的书房里头顺来的。
这整个陵王府里头就没有便宜的东西,特别是在王世子的居所,就算是镇纸用的,别人用的是普通石头,而王世子这也是用的上好的玉石。
以往那女人在的时候,防自己防得紧,令她处处束手束脚。现如今那短命鬼走了,她许小珂凭着自己是王世子姨母的身份,在这陵王府可是来去自由。
当然,她每来一趟都能顺点小玩意出去,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滋润。
心里头给手上的镇纸玉石估了估价,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也得值个上百两吧。
她正沾沾自喜着,行至拐弯处,与对面一个步履匆忙的人撞了个正着,她许小珂是裹了小脚的,走步路都不太稳当,这一碰撞之下,不由得就摔倒了,屁股狠狠落地,手里的石头一个没抓住,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许小珂见自己的上百两银子转眼就这么没了,恼羞成怒张嘴就冲来人骂道:“断子绝孙的玩意,走路都不长眼的吗……?”
她嘴里头一边吐着芬芳,一边抬头,下一刻,那双眼珠子顿时瞪得老大,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沈青看了看地上的镇纸石,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道:“许小珂,当真是死性不改啊,偷东西竟偷到我儿子这儿来了?”
毫无防备之下,一个死人出现在眼前,还冲着她说话,许小珂心中本就有鬼,这一惊却是不轻,整个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哆嗦着。
跟前的人向她走近了一步,许小珂吓得混身打了一个激灵,顿时,一股温热的东西从裤档流淌出来。
她惊恐万状地指着女人,吞吞吐吐地问道:“许……许……许卫秋,你……你……是人是鬼?”
一股尿骚味飘过来,沈青不由得看了她的裤档一眼,眉头蹙起:“你说呢?”
天色昏暗,女人背着光,脸色泛着白光,那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在许小珂眼中,像是要向她索命的恶鬼。
“你……别……过来……别过来……”许小珂她顾不上已经尿湿的裤子,频频后退,嘴里一直哇哇尖叫着。
见状,沈青停在原地,看着这体形往日更肥上一圈的女人被自己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府里其他人见到死而复生的自己,虽惊,但那反应也没有这么夸张的呀。
沈青不解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了给儿子一个好印像,从不爱上妆的自己还特地往脸上扑了增白水粉的,模样就有这么吓人么?
不成,这要是吓着译儿可就麻烦了,她赶紧把脸上的胭脂水粉全都抹得一干二净,确认了一番后,这才捡起碎成两片的镇纸石,往儿子的居所走去。
综合当日在牢中,那兔崽子对自己说的话,沈青断定自己的儿子不会那么胆小不中用,于是,也没让下人通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书房。
赵译正伏在案上书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手停了下来,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书写着。
这一下子,换沈青愣住了。
她兴步走到儿子跟前,轻咳了一声。
赵译闻声又抬头扫了她一眼,随即再度低下了头。
沈青忍不住把脸凑了过去,问道:“儿子,你看到我,不觉得惊喜?”
赵译看了她一眼,很是平静地开口说道:“你一踏进王府大门,我就收到消息了。”
不错,还挺淡定的,看着像个小大人的儿子,沈青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两年没见,儿子模样都变化了不少,这个年龄,在这个朝代已经可以开始物色对象准备成家了,但在她沈青的眼中12岁还是个孩子。
许久不见,自己看到日夜思念的儿子,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她就不相信自己这小子心中毫无波澜。
“别写了。”她伸手拿走了儿子手上的笔。
赵译微微一愣,抬头向她看来,问道:“父王呢?”
“你爹上京述职,过几天才回淮城。”不对啊,许卫秋看着儿子的脸,试探地问道:“儿子,娘死而复生,你就不高兴?”
终于,孩子这会诚实地点了点头:“高兴。”
她看着儿子眼眶内慢慢闪出泪光,心中一激动,冲儿子展开双臂:“那站起来,给娘抱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