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万福——今日是大吉【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9 17:17:48

  “章小公子这是做什么?”蔡石头疼得厉害。
  “那日在下上街,正好碰见了蔡大人家的朱大娘子与女使乔装打扮,进了地下暗庄。”章曈神态自若地坐到下首位,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茶水。
  “想着地下暗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在下使了点银子,竟然打听出了不少蔡大人家的秘辛。”章曈扬了扬手中的册子,“比方说,朱大娘子放出的印子钱。”
  蔡石一时慌了神:“不可能,她胆小如鼠,怎么可能放印子钱?”
  章曈眼神一凛,冷笑道:“是啊,朱大娘子胆小怕事,不敢放印子钱。可文家向来做事谨慎,奉公如法,大人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做出偷税图利,与西梁勾结的事呢?”
  “本官怎么知道?说不定是文家伏低多年,一朝成事罢了。”蔡石辩驳道。
  章曈的笑愈加有深意:“难道没有小人图谋多年暗害,一朝成事的可能吗?”
  蔡石喉咙一噎,刚要开口。
  “蔡大人要说的话,章某懂,大人兢兢业业查案,怎么知晓是否有人暗害呢?就算是一次两次判错了,只要让府里师爷写两篇请罪表,大人便又是全心为民的好官。”
  听着章曈语调轻松的话,蔡石心虚起来,没有说话。
  章曈讥笑两声:“蔡大人之前做的事教会了在下一件事,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位者想让真相是怎样的,真相便是怎样的。”
  “大胆竖子,你敢诽谤本官?”蔡石脸上变了颜色,“你之前私盗符节的罪过,知州大人看在你爹的份儿上放过了你,如今你倒反过来说本官的不是了?”
  “知州大人是怎么来的,难道不是蔡大人请过来的救兵吗?”
  章曈用指节敲击着案几:“如今州牧大人既卖了我爹面子,大人再翻旧事何来证据呢?而大人的把柄却正实实在在握于在下手中呢。”
  “大人为官几十载,禹州文氏布行的账本上做的手脚肯定瞒不过大人。别人能做假账本,将白的说成黑的,我章曈也一样能找人照猫画虎。”
  两人对峙许久,蔡石无奈软了性子:“章小公子,你想怎么样?”
  章曈微微一笑。
  三
  章曈心满意足地回了章府,却看见在庭前负手而立的章琰,后背开始隐隐作痛,章曈规矩请安问好:“儿子给父亲请安,父亲万安。”
  “又去耍小聪明了?”章琰冷哼一声。
  “儿子围魏救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章曈解释道。
  “身上的伤还疼吗?”
  “多谢父亲关心,已经不疼了。”
  “文家的事,为父在这里看着。你既然伤已经好了,明日便回王都去。”
  章曈一时犹豫起来:“我现在不能走。”
  “你还想做什么?”
  “遍请阖族耆老,为儿子议亲。”
  章琰嗤笑一声:“你这是莽撞之举,别说阖族耆老,就连你娘都未必同意你娶那文家女。”
  “就算你们都不愿意,儿也要娶。”
  “你凭什么娶?你如今的靠山是我章氏一门,你的婚事大事就当握在章氏一门的手上。以后的聘礼是我章家出,新妇入的也是我章家的门,你有什么可以与全家商量的条件?”章琰淡道。
  章琰问得章曈哑口无言,看着他迷茫的模样,他只叹了口气:“你去祠堂给我跪着,想清楚了再来回我。”
  章曈颔首起身。
  “去把文家女给我叫过来。”章琰轻声吩咐问渠。
  “你要做什么?”章曈猛然抬头看向章琰。
  “你给我退下。”章琰命令道。
  “不行,我得在一边听着。”
  “瞧你这副不成器的样子。”章琰皱眉,命人将章曈强押去了祠堂。
  文姝被带到了正厅,向中堂端坐的章琰行大礼:“民女拜见刺史大人。”
  “起来吧。”章琰微微点头,命问渠为她看茶,“你一个弱女子为父母兄弟伸冤,着实令人佩服。”
  文姝连忙起身:“此功并非文姝一人,亦有覃临县令沈大人与钟娘子的助益,还有不少文家故旧的关照,更少不了刺史大人与章小公子的照拂。”
  章琰挥挥手让她坐下:“如今文家事态向好,你日后有何打算?”
  “文姝答应了家母遗愿,要守好文家,等文逸回来。”
  “你比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懂事。”章琰眼神稍稍缓和,“你可知老夫唤你来是为什么?”
  文姝从容一笑:“章小公子龙姿凤采,日后当配王都贵女。文姝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定会尽快搬出章府,断了章小公子的念想。”
  “你与我印象中的从商人家很不一样。”章琰笑了笑,“不如老夫给你指个出路。”
  文姝疑惑,微微垂首表示尊敬。
  “你生得好,又聪慧坚韧。朝廷每年会为陛下选秀,我章家无女,无法从宫中照应。若你愿意,老夫可以认你为义女,将你送入宫去享荣华富贵,也请你得势之后勿忘章家的助益。”
  “文家的产业老夫自会派人打理,寻找文逸的事也包在老夫身上,必让你无后顾之忧。你我相互助益,如何?”
  文姝猛地起身屈膝行礼,却不知如何答复,额上生出细细的汗。
  “嫁给帝王为妃,锦衣玉食可谓风光无限。可比入章府或是苦守文府基业要得意多了。”章琰试探道。
  许久,文姝打定了主意,向章琰又行了一个大礼:“深谢刺史大人大恩。”
  “只是,民女不愿入宫为妃。”
  章琰微微扬了扬嘴角:“为何?”
  “民女虽出于商贾,但爹娘自小便教导民女持家当求进干己,而不求进于人也。如今文府凋敝,文家商号更是百废待兴,民女不愿将文家托付他人,自己却入宫安享富贵。”
  文姝微微垂首行礼,话里却不卑不亢,没有起身,默默等待章琰的应答。
  章琰摩挲着茶杯许久,笑了笑:“你是个好姑娘,文家商号复兴有望,莫要气馁。”
  “章曈那小子将了蔡石一军,文府的封已经解了。你云英未嫁,就算我在章府也是诸多不便,况且你如今掌管文府与文家产业,需要坐镇文家,你看好时机便搬回去吧。”
  文姝向章琰深深行了一礼:“深谢大人。”
第38章 印戳
  一
  禹州布行出事之后,掌柜死在牢里,二管事献上有问题的账簿后不知所踪,其余不知情的伙计统统被遣散了。
  钟岄按照文府花名册找到了当初的伙计,从中寻到了管事与西梁的端倪,将口供整理好送回永安文姝手中,永安的来信也随之而到。
  读完文姝娟秀的字迹,钟岄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下。
  按文姝信中所说,钟岄找到了与郑大娘子带着亲,布行出事前刚刚告老的禹州知州郑熙询问布行一案。
  见到钟岄手中的文府家印,郑熙沉默晌久,终于叹了口气:“布行中伙计是否与西梁勾结,老朽不知,只是尚有些耳闻。”
  “文氏布行这几年的盈利一直含糊其辞,只是税额只增不降,老朽在任时,以为是文家郑大娘子的意思,便有意无意帮着遮掩过。”
  “然今年布行税额也开始模糊,老朽派人打探消息,只知郑大娘子提高了销往西梁的价额,成本却比定额降了不少。那时老夫致仕的文书批了下来,也就没有再深究。”
  “敢问大人,价额和成本何以证明是郑大娘子的意思?”钟岄忙问。
  “老朽看过布行递上来的请批文书,上面有文家家印,还有郑大娘子的私戳。”郑熙抿了一口茶。
  “这不可能。”钟岄急道,“当初郑大娘子盖文戳的文书上,定价与本金跟那本账簿上所写本就不一样。”
  “若非郑大娘子故意为之,那么……”郑熙渐渐止住了话,不敢肯定下去。
  “那么就是有人伪造的那本文书。”钟岄眼神发冷,接着郑熙的话说道。
  “就算文书上字迹会作假,但私制印戳不是小罪。”
  “如此做的人,要么就是和文家有着深仇大恨,冒着杀头的死罪也要将文家置于死地;要么就是自有位高权重的上位人为其遮拦。”钟岄的手慢慢攥紧。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钟岄喃喃,起身对郑熙行大礼道,“郑大人,那本文书现在在哪儿?”
  郑熙放下了茶盏:“自然在州衙府库中,但府库涉密文书众多,禹州也不是覃临,就算钟娘子受文大姑娘所托,想要查看官府文书恐怕困难。”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钟岄蹙眉问道。
  郑熙摇了摇头:“就算是老朽在位,没有王都内阁来的令,也不能随意进那文书府库。”
  “妾身明白,可文家对妾身有恩,如今文家除了文逸不知所踪,便只剩文姝一人。那本文书是此案的关键,妾身不能眼睁睁看着文家孤立无援,就算是掘地道,也要见到那本文书,确认那郑大娘子私戳的真假。”钟岄见郑熙无帮助之意,起身行礼准备告辞。
  无亲无故之人尚且愿意全力一试,与文家沾亲带故的郑熙一时哑然,抬手唤住了钟岄:“老朽可以前任知州的身份,为钟娘子写封引荐信给新任知州蒋大人,只是老朽与蒋大人不过点头之交,能不能看到文书,只凭钟娘子的造化了。”
  钟岄闻言欣喜:“妾身深谢大恩。”
  郑熙坐在案前,提笔行云流水写完书信,将其交到钟岄手中:“钟娘子与沈大人在覃临的所作所为,老夫早有耳闻。只是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有伸冤的地方。”
  “钟娘子助文家查证此案无错,但若结果超过了钟娘子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外,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以免引火烧身。”
  钟岄细细思索着郑熙的话,微微颔首:“妾身知晓了。”
  出门上车,钟岄急匆匆去了州衙,使了银钱托人将信送了进去。
  读完郑熙的信件,蒋华卖了郑熙的面子,见了钟岄一面,却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他将钟岄摆在桌上的金银匣子向外推了推:“钟娘子的意思本官已经明晰。但文氏布行一案因为涉及永安文府,已移交郸州州衙,除了郸州州衙抑或王都来令审查,其余人包括我在内都无权查问。”
  钟岄为难求道:“大人,妾身愿再多出一倍金银,就不能通融一二吗?”
  蒋华事不关己地摇了摇头:“该说的本官都已同钟娘子说明白了,娘子请便。”
  钟岄被下了逐客令,从州衙走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常欢,让逢霜与摘露把马牵过来,我们上王都去。”
  “姑娘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路途颠簸,姑娘不妨先找个客栈歇歇?”常欢担忧求道。
  “多耽误一刻,文府便多一分危险,我们不能……”钟岄眼前一黑,身量不稳倒了下去。
  “姑娘!”常欢哭着扶住钟岄。
  “我无事。”钟岄稳住身子,扶着常欢起身,“我们走。”
  “钟娘子?”一声熟悉的清丽女声从钟岄背后响起。
  钟岄转过身,只见一位头戴帷帽的曼妙娘子带着女使站在不远处,一时辨认不出人来。
  那位娘子轻笑两声走上前去,拨开帷帽露出绝世容颜:“两年不见,钟娘子好生健忘。”
  钟岄认出眼前娘子,竟是自己结亲那日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的黎王妃徐颂卿,连忙行礼问安:“妾身见过黎……”
  “免礼免礼。”徐颂卿上前止住要行礼的钟岄,“殿下出使东昌未归,我此次回禹州本不愿张扬,钟娘子不必多礼。”
  瞧钟岄脸色苍白,徐颂卿微微蹙起秀眉:“钟娘子的脸色为何如此不好?”
  钟岄扯了个笑,三两句说清了原委。
  “竟还有这样的事。”徐颂卿眼神微沉,扶住了钟岄,“我二伯如今是禹州通判,此事我来帮你们。”
  钟岄默默思忖:徐颂卿是天子儿媳,章曈尚且没有托徐家办事,大抵是为了避嫌的缘故,自己又有何理由相托。
  思忖着利害,她垂首行礼婉拒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此事恐牵扯甚广,殿下还是莫要涉足进来了。”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徐颂卿牵住钟岄的手安慰道,“如今问题出在那封文书上,只要让你见到文书便可。徐家不会亲自出面,只为你行个方便。”
  二
  徐颂卿将钟岄安置进了徐府。
  徐氏一门是禹州百年世家,徐颂卿的二伯徐世清时任禹州通判,听徐颂卿道明原委后,便答应托禹州布政使田奉敏,借递交年初禹州粮税的机会带钟岄进州衙府库。
  钟岄与徐颂卿两人擦黑了脸,装扮成了两个小厮,小心低垂着头一路跟随田奉敏到了州衙,进到文书府库中。
  “本官需静心核验去年的粮税,你们且出去守门。文书府库乃州衙重地,无事不得让任何人靠近。”田奉敏吩咐府库外的看守道。
  “是。”两位看守关上了门,尽职尽责守在门外。
  见状,田奉敏朝徐颂卿行了一礼,轻声道:“殿下,微臣且去核验粮税,殿下万事小心。”
  “多谢田大人。”徐颂卿拉着钟岄回了礼,一路上了二楼讼诉阁。
  “我找人问了,有关文家的文书契约在布行出了事后,为了方便查找都被送到了这里。你同我来,我们得抓紧时间。”徐颂卿瞧着面前的格子,“东二,东三……找到了!”
  钟岄连忙回神追上前去。
  徐颂卿拉下一个玄色的抽屉,将一沓文书拿了出来:“文氏隆裕七年,隆裕八年……”
  发现钟岄一旁发愣,徐颂卿腾出手摇了摇她的手臂:“钟娘子快来帮忙呀,你忘了我们进来是要做什么了吗?”
  钟岄回过神来,接过徐颂卿手中的文书,连连告罪:“殿下恕罪,殿下盛情热忱,妾身感激涕零一时走神了。”
  徐颂卿轻笑一声:“你是想不明白我与你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帮你吧?”
  钟岄心思被看穿了,担心徐颂卿怪罪,刚要解释:“殿下……”
  “现在时间紧急,其中缘由我得空告诉你。”徐颂卿止住了钟岄的话,又将一沓文书交给她。
  两人拿起文书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封页上写着“文氏布行行商西梁请批文书”几个大字的文书。
  “钟娘子,还是你来看吧。”徐颂卿将文书放到了钟岄手中。
  钟岄的手微微颤抖,打开了尘封一年的封戳。
  文书字迹简略,所持定价本金与那本有问题的账簿一般无二。
  “这难道真的出自文家郑大娘子之手吗?”徐颂卿一字一句看得仔细,字里行间找不到蹊跷之处。
  正如郑熙所言,单这一本文书再加上那本账簿,便可以定死文家的罪。
  钟岄没有答话,一眼浏览到最后。忽然,文书最后的印戳吸引了她的注意:上面无伤大雅地缺了一个小角。
  “这文戳……”钟岄盯着殷红色的印戳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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