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万福——今日是大吉【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9 17:17:48

  如今田庄铺子回归正常,沈家和乐安宁,钟岄管家不算难事。
  钟岄只是有些担心沈沨。
  “姑娘。”常欢进了门,向钟岄行礼。
  “如今姑娘成了沈家真正的主母,是该叫大娘子了。”逢霜在一旁和声提醒道。
  “这么多年都叫过来了,现在又没有外人,由着她吧。”钟岄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笑道。
  常欢得了允准,心头一喜,又行了一个礼:“谢姑娘。”
  “何事?”钟岄好整以暇道。
  “门房来报,说有自称文姑娘派来的人求见主君主母。”常欢规矩道。
  “文姝?”钟岄一时疑惑,“有文家印信吗?”
  常欢摇了摇头。
  “这便奇了,文姝每次派人来都会带着印信以示身份,防止有人假冒。”钟岄摩挲着黄花梨椅子的把手,沉思道。
  “那奴婢去让人把他轰走?”常欢请示道。
  思索片刻,钟岄微微摇头:“他无故冒充文家伙计求见,想必是有什么事,还是让他进来吧。”
  “大娘子不可,万一有诈?”逢霜劝道。
  “左不过骗些个银钱,我不给就是了。”钟岄向常欢挥了挥手,“带他来见我吧。”
  “是。”常欢退下。
  不一会儿,常欢带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进门。
  “钟娘子万福。”那男子垂首向钟岄行礼。
  钟岄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奇疑:“把头抬起来。”
  那男子抬起了头,用手随意擦了擦脸,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困思?”钟岄认出了来人,正是尤翰庭身边的困思,“你来求见所为何事?”
  困思面如土色,朝钟岄磕了个头:“小的来求沈相公和钟娘子给条生路。”
  “生路?”钟岄挑眉,“你家大人让你来的?”
  困思连忙捣蒜般摇头:“是小的自己偷偷跑来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乔装。”
  “你可是服侍了你主子二十多年的贴身奴才。”钟岄不愿轻易相信他。
  困思咬着嘴唇,许久才思索着开口:“一旦沈相公的公文递给今上,今上降罪尤家必是灭门之祸。而我家大人想活,已经打算到时把小的推出去顶罪。”
  “所以无论如何,小的都死路一条。”困思凄惨苦笑道,“生死面前,能活下去,谁会想死?”
  “自古以来便有忠仆舍命护主。你们家大人对你不好吗?”钟岄挑眉,“值得你这般背叛他。”
  困思垂下头:“小的不敢隐瞒,废太子身边的毛逊,便是我家大人杀的。”
  “在我家大人眼中,小的只能算是奴才,只是主子的一个物件,活着帮主子做事,就是死也得为主子而死。”
  “小的怕够了。”困思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小的如今将知道的全都说给钟娘子听,只求钟娘子放小的一马。”
  钟岄闻言,饶有兴致地让常欢为自己满了茶水:“你说说看。”
  困思深吸了一口气:“最早大人得官,给钟娘子写的诀别书,实际是出自小的之手。”
  钟岄端着茶盏的手一滞,转即不着痕迹地和了颜色,抿了一口茶水,不咸不淡地道了句:“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见钟岄面无异色,困思又赶忙道:“后来沈相公在覃临查到的尤家的事,除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奸淫糊涂事是庸二爷所为,绝大多数如妨碍县务、谋权夺利之类的其实是主君和康大爷做的。”
  “我知道。”钟岄轻笑一声,“我与沈沨一直都不相信,尤翰庸一人便可以搅动整个覃临的县务,更不要提与朝中还有瓜葛。”
  钟岄的兴致少了许多,出言少了许多耐性:“你若只拿这些来打发我,那便回去吧。”
  困思咬着唇想了一会儿,许是妥协,向钟岄重重磕了一个头:“还有废太子的事。”
  “废太子?”钟岄反问,示意困思说下去。
  困思拿定了主意,心一横:“尤家式微之后,主君和康大爷先是去王都投靠了臣二老爷。臣二老爷在朝中明面上是中立清流,但实际上是实打实的废太子党。”
  “这么多年深藏不露啊。”钟岄喃喃,示意困思接着说下去。
  困思点头附和两声:“所以臣二老爷不方便做的事,会托主君和康大爷帮着做。”
  “也包括尤薇嫁进齐国公府吗?”钟岄含笑问道,“便是他们拿着自家女儿的姻缘,充自己的门面?”
  困思讪笑两声:“覃临尤家没败落时,王都臣二老爷与覃临尤家本互为鼎力,一方式微另一方自然也站不住脚跟了。尤家式微后,臣二老爷自然需要其他贵胄的助益来补上覃临尤家的空缺。”
  “他自己没有女儿吗?”钟岄正色道。
  “臣二老爷子息薄,只有一个不足豆蔻的姑娘。”困思挠头,“更何况齐国公爷年事已高,臣二老爷自然舍不得自家姑娘。”
  虽然尤薇可憎,但在被迫嫁给比自己亲爹岁数还大的老头子这件事上,也算可怜。
  钟岄面上下意识有了些许愠色:“接着说。”
  困思得命,点头又道:“主君与康大爷投靠臣二老爷后,主君在王都帮着臣二老爷做事,康大爷则到代、保二州帮着废太子做事。”
  “慢着,”钟岄打断了困思的话,狐疑道,“你是你们家庭三爷身边的人,若我没猜错那段时候你应该和他在武定吧?怎么会对家里别人的事如此了如指掌?”
  困思垂下头:“不敢欺瞒钟娘子,铁矿之事其实我家大人也有参与:郸州地处极南,离王都偏远,而武定又在郸州西陲,邻近西梁,私矿都是从武定运过去的。每一批私矿其实都是经过了我家大人的手的。”
  钟岄心中一惊,面上却没有过多表现出来,强作镇定道:“郸州刺史可是章琰章大人,不可能没有察觉。你说的可属实?”
  “我家大人是武定县尉,岳丈又是武定县令,这么些年在武定早就稳了脚跟只手遮天,自然有法子让私矿冒着其他物件的名头运到西梁。”困思不安道。
  钟岄沉了沉气:“接着说。”
  “钟娘子,小的把这些都跟您说了,我家大人那边是回不去了,您得保小的一条贱命,小的才能心安说下去。”困思为难道。
  “你若全都说了,我便保你一条命;若让我查出来你所言有假,你家大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便亲命人把你捆回尤家。”钟岄眼神一凛。
  困思不禁打了个寒战,自觉如今的钟岄与之前跟尤翰庭有婚约时,自己在覃临见的那位大不一样了,自己如同刚出龙潭又入虎穴,瞬间战战兢兢起来:“小的,自然不敢。”
  “说下去。”
  困思咬了咬牙,既然有一线生机,自己当为自己活一次:“废太子被贬往晟州之后,康大爷与主君前后脚去了晟州帮着废太子做事,同时我家大人修长城有功,被诏入王都为官。之后我家大人忙着在王都立脚,没有其他的事。只是后来先帝驾崩前,沈相公被贬,实际是我家大人写的奏疏,托臣二老爷上报陛下的。”
  “所以诬告我家大人,其实是他们两人的手笔?”
  困思点头:“其实臣二老爷的奏疏已经写好了,给我家大人看。小的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我家大人看了说还不够,又加了几句,说沈相公不是单纯顶撞陛下,而还有抨谤朝纲之嫌,如此……”
  困思微微抬头瞧了一眼钟岄,颤抖着声音道:“才能让他翻不了身。”
  “混账!”钟岄气极,将茶盏摔了出去,砸到了困思的一旁。
  困思连忙又磕了几个头:“钟娘子恕罪!”
  钟岄缓了口气,蹙眉揉着额角:“接着说。”
  “后郸州之战,废太子与西梁、南安皆有瓜葛,命我家大人想办法利用岳丈老爷吕家多年在武定的势力打开南关。并且偷盗郸州的舆图献给南安军。”
  “吕家?”
  困思颔首:“事后我家大人将开南关之罪栽给了岳丈吕家。而那时吕家已经被灭门了。”
  困思面露为难,心一狠补充道:“其实吕家灭门惨案实际上是大人私放了困在西丘的南安残兵去武定,自己有了借口不去回援覃临,且,且可以以此为掩饰,亲手杀妻与岳丈一家。”
  钟岄瞳孔一缩:“吕家灭门一事是他自己亲手所为?”
  困思没有说话,算作默认。
  钟岄的脊背骤然一冷,尤翰庭竟然狠谲到如此泯灭人性的地步,就连自己同窗共枕的妻子都不放过。
  “等等,废太子与南安有瓜葛?”钟岄缓过了神反问,“那章珏先生的死?”
  困思老实道:“是废太子的手笔。后来废太子派毛逊大人来传话的时候,毛逊大人说废太子让西梁与南安助他夺位,自会将禹州与郸州分别作为给两国的谢礼。而毛逊大人有些不忍,想让我家大人劝解两句。”
  困思深吸了一口冷气:“但我家大人觉得毛逊大人有了二心,斩草除根,直接将他杀了。”
  钟岄愈加心寒:“还有呢?”
  “还有,章家公子的死。”困思闭上了眼睛,“是我家大人为了铲除异己,与销毁通敌的罪证,欲杀文小相公,命我假扮成他回营,自己乔装打扮带弓箭手入林,又命人假扮南安残兵引诱文小相公二人,拿淬了毒的箭设计毒害,结果被章家公子给挡了下来。”
  钟岄咬紧了牙,一掌重重拍在了黄花梨木案桌上。
  困思一不做二不休又道:“还有沈家老爷的死,也是我家大人为了让沈相公丁忧,且自己可以置身事外,打听到前一段日子康大爷在晟州收购了晟棉,且会以隆家主君身份赴郸州世家大会。”
  “是故找到了尤家原来的杂役福泉,重金为诱,交给了他晟棉,薄薄一层附到沈老爷的汗巾上,又与蔡县令和于知州打好了招呼,在沈老爷辞行的时候让其喝下极发汗的茶水。”
  “所以我家公爹便在路上大汗,止不住用汗巾擦汗,将晟棉蹭入口鼻中吗?”钟岄微颤抖着声音问道。
  “倒也不是。”困思摇了摇头,“汗巾上还下了可以让人昏睡的药。大人嘱咐福泉,等沈家老爷倒地后便制造骚乱,然后将晟棉塞入沈老爷的口鼻中,后在家仆请来大夫之前便让蔡石大人带人赶到,判定身死,随后带回衙门,交给仵作处理。”
  “我家大人本是要杀了那个仵作的,但他已经杀了福泉,而那仵作又是县衙经年的老仵作,蔡大人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让他下手。这两日那个仵作又到了文小相公的手里,想必沈相公与钟娘子是知道了些什么。”
  钟岄终于想明白了仵作聂乙的话,身子止不住颤抖着。
  困思打量着钟岄,又补充道:“大人也买通了康大爷身边的仆役,等到东窗事发之后好嫁祸康大爷。”
  “但大人没有想到,如今沈相公如疯魔一般不顾真相与证据,铁了心地要整个尤家的命。所以才慌乱之下打算拜阶请罪,拿小的顶罪。”困思哭丧着脸,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小的句句属实,求钟娘子看在小的本性不坏,还在娘子幼时到尤家时,帮过娘子传信说话,现在改过自新只求保命的份上,想办法放小的一马吧。”
  “日后小的定日日赎罪,以报娘子大恩。”
  钟岄看着将头磕出了血的困思,无奈挥手:“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我会命人帮你找个藏身之处,毕竟日后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困思一喜:“愿为钟娘子肝脑涂地。”
第85章 我要你尤家满门的命
  一
  钟岄藏下困思,并命他将其所知详述写成口供,按上手印存好,并且按照困思的口供又找到之前尤翰庭行事后留下的蛛丝马迹,或人证或物证,做成了几份佐证,命人往永安给沈沨送了去。
  蔡石与于水舟因为文逸举证,曾经参与污蔑文家致使文家家破人亡而被革职查办,郸州州衙与永安县衙无主,王都按照祁承的意思将其暂时交由文逸代管。
  一时间,沈沨与文逸在郸州行事简单了许多。
  两人又利用关系完善了那封半真半假的文书,又搜罗收买了一些尤家或近或远的管事与伙计,势必要做到天衣无缝,直接置尤家于死地。
  最先感知到沈沨疯魔的尤翰庭觉察到困思叛逃,立即花重金缉拿困思。
  不久后他发现困思或在沈府,但自己如今被沈沨拿着把柄,自然不能贸然上门要人激怒沈家。
  慌不择路的他一边仓皇准备认罪书拜阶请罪,将罪孽尽可能甩锅他人,以求从轻发落,一边将沈沨要灭了尤家的消息传给了远在晟州的尤树晋与尤翰康,以及王都的尤树臣。
  尤翰康与尤翰庭早生龃龉,大抵猜出了尤翰庭可能会将罪责归到他们身上来脱罪,而王都尤树臣在郸州之战后为求自保,便与晟州断了联系,更是靠不住。
  并且毛逊死后,废太子身边的人早就被祁承换了一批,尤树晋与尤翰康求助废太子的路子也断了。
  故而,尤树臣与尤翰康没有办法,只能动身前往永安,看是否有转圜之机。
  “哦?你求沈某人放你们一马?”沈沨端坐永安文府正厅,端着茶水笑看一脸窘迫的尤树晋。
  “但证据确凿,尤主君让在下如何放你一马?”
  尤树晋站在正堂,看着面前与尤翰庭一般大的年纪却正在嗤笑自己的沈沨,不得已露出讨好的笑:“沈相公既已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官了,自然知道事不能做得太绝,如今尤家虽然式微,然仍有好处可以给沈相公。沈相公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沈沨轻轻挑眉,露出有兴趣的样子:“尤主君有什么好处可以给沈某人?”
  尤树臣稍稍松了口气,饶有底气道:“珍宝,美人,还有铺子田庄,只要沈相公提出来的,且尤家可以拿出来的,都可以给沈相公。”
  “是吗?”沈沨微微一笑,“那沈某人便不客气了。”
  “沈相公请讲。”尤树晋死死盯着沈沨,盘算着如今尤家的产业,是否抵得上沈沨口中要说出的价值。
  “沈某人要的不多,只要我父平安归家这一条就可。”沈沨轻巧说道,“想必这对于尤主君恐怕不难吧。”
  尤树晋面上的喜色瞬间垮掉,又连忙赔笑道:“沈相公莫要说笑了。”
  “沈某人没有说笑。”沈沨眼神一凛,“尤主君莫要再说此乃尤翰庭所为,与你无关了。尤家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下不信什么好田育莠苗的浑话。”
  “如今沈某人也不在乎什么真相,也没有心力去查其中还有什么缘由。但沈某人知道,沈某人的文书上所写都与你们尤家脱不了干系,沈某人不在乎是你们中的谁做的,因为沈某人要的是你们满门的命,去告慰因为你们而死的亡魂。”
  “你们来与沈某人求饶,不如想想自己到了地府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因为这件事,我沈沨做定了。”
  沈沨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冷声道:“尤主君请回吧。”
  尤树晋面露不甘,见沈沨没有情面可讲,刚要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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