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的条件组合在了一起,顾泽的脑子飞速运转……
“怎么看你的样子不太着急呢?”
这个声音像是火星,点燃了顾泽原本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霎时冒出冲天火光,而他也在这被点燃的时刻猛然抬头。
“你是想破坏时空壁垒?”
陶尔琢轻一挑眉:“嗯。”他说得很慢,“这是一小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诡谲的笑意,他轻轻捏起拳头,忽又张开五指,无声地做出爆开的唇形,接着看向顾泽——
“我想,毁了那个世界。”
5.
指甲嵌进了肉里,顾泽的手背上爆出几条青筋。
这个人,他该不会是疯了吧?!
的确。身在这个世界、带着这里的气息,却并不属于这里的顾泽;拥有异世界血脉和特殊能力,却是在此长大的安歌。被困在阵法里面的他们就像是两把钥匙,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两个截然不同的磁场被无限放大,再加上时空轴线的扭曲……
顾泽咬紧牙关。
突然,他使出所有的能量,爆发出一瞬强光,可也就那么一秒不到,它便被无形的墙吸收掉了。
“你想反抗?”陶尔琢弄了弄指甲,轻蔑笑道,“如果你能叫醒她,说不定还有一点可能,我研究了好一阵子,她的那份能力只能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才会有作用。可惜,你在这个阵里,无论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见。”说着,他转向安歌,“只是,我倒没有想到,师弟会把剩下所有的消磁药剂全种在她的身上,要早知道,我就不用杀他了。”
陶尔琢说着,像是有些困惑。
“不过你说,师弟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她都不在那边,对于我们也像是一无所知。在他种下那些药剂的时候,他应该也不知道我会来到这里……”
陶尔琢太自信了,对这次的行动也似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对顾泽也就放松了防备。然而,顾泽却顺着这几句话,回想起曾经的一些细节。
陶尔琢口中的师弟,顾泽其实知道是谁。
摸着记忆的绳索回望,他记得,那是在几年前,他还没有来到这儿,第一次见到那个前辈——先知。
先知前辈已经十分虚弱,生命也似走到尽头。顾泽是为了调查KHI才会去找他。
先知前辈得知顾泽要来这个世界,就给了他一块石头状的东西,并且耐心告诉他它的作用。
等等,那个东西……
对了,那个东西,就是他在最初的时候,交给安歌的!
先知前辈当时讲得简单,是以,顾泽一直没太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想,当时先知前辈的话里,像是有些深意。
先知前辈是组织里的决断性人物,如果说进入组织的其他人都是靠着异能。那么,这位后天性给自己植入异能的前辈,靠的便完全是能力和远见。他每每给出意见,都能起到关键作用,大家笑着说他不是看得深远,而是可以预知未来,于是叫他「先知」。
先知前辈没有否认,反而笑笑点头,说确实如此。
“啊!”陶尔琢忽然打了个响指,“他曾经说,自己可以看见未来的事情。而当初,我问他看见了什么,他只说,他死了之后的事情就看不清了。”他笑了笑,“这么说来,可真是奇怪。如果他真能看见,又怎么会这么信我呢?”
颠颠倒倒的几句话,没什么情理性,却偏偏击得顾泽心底一震。
如果,如果是真的……
顾泽望向安歌,眼睛深邃,像是想确定些什么。
可还不等他确定完毕,陶尔琢却忽然大手一挥。
“时间,快到了。”
就像日落月升时候,潮汐会受引力影响发生起伏,磁场这种东西,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受时间的影响和限制。顾泽猜测,陶尔琢是要等时机,放出所有的能量,扭曲时空。
顾泽不知道这个时间还有多久,自己又能怎么做,他甚至不知道陶尔琢具体打算干什么。可他推算,在磁场最强的那个时候,应该也就是困住自己的阵壁最为薄弱的时候。因为这份干扰不止对空间壁垒有用,对这个,作用应该也不小。
不论如何,总得试试。
第十六章 我知道你会回来
1.
天地间仿佛倒扣着一个巨大的铁盆,周围的一切越来越压抑。
顾泽环着手臂站在光阵里,一边感受着周遭变化,一边和陶尔琢说话。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他问。
“不要用好奇心当借口,企图分散我的注意力。这没有用。”陶尔琢拍了拍衣袖,望向天空,“毕竟,现在已经不需要我再来操控什么,等时间到了,事情自然也就成了。”
他说得随意,却让顾泽心底一紧。
可就算这样,顾泽也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可以让我死个明白?听说在时空拉伸的时候,被卷进去的瞬间就会化成飞灰,是这样吗?”
回头望他一眼,陶尔琢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不必用这样的语气和我套近乎。”他动作很小地抬了下下巴,“不过,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说说。在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想拿回KHI,可现在它已经被毁了,里边的人、研究的东西,被毁得一点不剩。那些人,怕是根本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心血吧。”
闻言,顾泽有些惊讶:“就因为这个?”
“你知道什么,它们很重要的。”他背着手,“这个组织,最初是我提议建立的,它就像我的孩子。在见到好处的时候,大家都说支持。在弊端显露的时候,却没有人再给我机会修复,反而要直接收回……呵!”他倏地冷笑,“没有人可以罔顾我的意志夺走它。而粉碎它,就要付出代价。”
为了那个叫作KHI的组织,潜逃到这个地方,变成一个要靠取魂为生的怪物,抛弃原有的一切,不惜从国家机密人员变成身负命案的罪犯。
“可是……”
峡谷里起风了,顾泽在光阵里,感觉不到外边的波动。但看着陶尔琢衣角不动,只是发丝轻轻飘了几下,想必应该不是什么大风。但转眼,顾泽就看见地上沙石飞起,路边的枝叶迅速枯干掉落。
这时,有一个人出现在陶尔琢身边。
是Monster。
“你来了。”陶尔琢语气淡淡,“正好,有好戏,一起看。”
Monster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站在他的身后。
阵壁的坚固度在一点点降低,顾泽把手插进口袋,眉头紧绷却不敢做出动作,只是安静地等着。
没有想到,陶尔琢却忽然偏了偏头:“你还在等机会?”问完,他又转回来,“Monster,你去盯着他。”
酷似安歌的灵偶领命,乖顺而恭敬,接着走到了顾泽身边,集中了所有精力,好像只要他稍微有什么动作,就会立刻做出对应的攻击。
“你说,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看我,我就什么也没有想。”陶尔琢淡淡地说道。
顾泽惊讶。
Monster的眼中有无措一闪而过。
顾泽的心沉了沉:“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
“我不在乎。”陶尔琢苍白而瘦削的脸上,慢慢退去冷厉,添上几分怀念,“花费了几乎所有心力去做的那件事情,它再也做不成了。那些人,太卑鄙了。现在,我变成这样了,但能在报复完他们之后死掉,想想,还让人挺开心的。”
Monster在听见这句话之后,满眼惊讶:“您是说,您也会死?!”
天地之间的重力场被打破,石头都飘在了半空。
阵壁变得薄如蝉翼。
没有工夫再去关心一个灵偶为什么会有情绪波动,顾泽眼神一冷……就是现在!
光刃自虚空中生出,划破无形的壁垒,顾泽直直冲破光罩奔向安歌,一击敲碎了中间的阻隔,接着,他将人抱起,几歩退远。
这一切的动作只在瞬间完成,爆发力强得让人惊叹。仿佛上可这一时刻,他却已经做完了所有事情。
陶尔琢有些意外:“又小看你了。”
“利用这些东西引发空间爆炸的可能性并不大,你到底想做些什么?!”顾泽一边死死抱着安歌,一边集中精力与对面的人对视,“如果真的照你所说,你那么在乎KHI,以你的资历,足够说服他们再给你一次机会修补漏洞。可你选择杀人潜逃,这足以证明,你刚刚说的不是真的。”
沉默了一小会儿,陶尔琢忽然轻声开口:“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毁灭那个世界是真的,我们都会死是真的,KHI被抢走也是真的。”他说着,突兀地笑出声来,瞬间激动了起来,“你以为自己被我骗了,可其实,他们才是骗你的人!”
陶尔琢伸手指向一个地方:“还有,你以为自己破开阵壁就能阻止我吗?你看那儿!”
顾泽余光扫了一眼他手指的方向,内心大骇。
夜幕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那里像是黑洞,能吞噬所有一切……
时空,真的乱了。2.
飞沙走石,风雨大作,这些变化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像那猛击落地的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又倒聚成云一样。
顾泽再次退后几步,也是这个时候,安歌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发出微光,只是那光实在太过于微弱,弱到没有人注意到它。
陶尔琢扬起嘴角,眼睛却死死盯着顾泽。Monster看似恭敬,眼神里却带了点点不安。
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他会做什么。
在这种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时候,顾泽的心神却被身边人的一个动作分散。
顾泽条件反射似的低下头,这一刻,正巧看见安歌缓缓睁开眼睛。
宇宙之中,同时存在着许多个世界。现在阵结破碎,陶尔琢所需要的气息无法被提炼精纯。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保证联通的是哪两个世界。
想一想,用这样的方式散出他的气息,也是个好方法。
可是……
顾泽伸手虚虚一抚,那儿的伤口瞬间消失。
仿佛之前所有的虚弱和无力都不曾存在过,他先握住了身边人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抬头,对上陶尔琢满含惊讶的眼睛。
有光束自口袋中爆发出来,直指天际。安歌一惊,刚要低头就被人捂住了眼睛。顾泽伸手掏出那块石头,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
他以前一直只把这个当普通的追踪器和通讯工具,却是在光阵里才想明白先知前辈的暗示和这个东西的真正功效。
顾泽把安歌护在身后,往前一步,直视陶尔琢。
这是顾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完全释放出自己的能量,是拼死的一次对抗。额头上青筋浮现,幽幽光色自他指间散出,与光束交织在一起。他只一个抬手,就让除却黑洞之外的所有东西归位。
“作为目前最为重点的一个缉拿对象,你把自己想得太轻了,被派来对付你,且只有一个人,你以为,我真的只是个追踪者吗?”顾泽不动声色地将失去光芒的石头收回口袋,“没错,你很强大,但这一次,你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赌在这上面,太冒险了。”
眼前的人好似慢慢地失去了力气。
是啊,陶尔琢把自己所有的能量都使了出来,甚至包括他身上残存着的灵窍。如果不是这样,空间的轴线即便紊乱,也不会扭曲出时空的黑洞来。也正因为经过一系列周密的计划和推测,所以,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输。
而顾泽呢?
顾泽比陶尔琢更加冒险。
如果说陶尔琢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了这一次。那么,顾泽就是把自己的所有赌在了这一瞬间。真的是很冒险啊!
不过,还好,有一类人,在能力之外,天生也有运气。
3.
夜空里吞噬着一切的黑洞渐渐缩小,地面上的陶尔琢却是一笑之后化成飞灰,那点点飞灰闪着微光,尽数涌向黑洞。
这时,那个和安歌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右手化成刀刃,直直捅进自己的心脏……
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安歌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又惊愣一下。因为,她看见Monster飞到黑洞的口子前,抢回了那些飞灰。然后将它们放进心口,接着像是用尽了全力似的倒在地上。
可再后来,Monster是怎么让伤口愈合,怎么扭曲了面孔变成陶尔琢的模样,又散出淡光去堵那个黑洞……这些过程,安歌都有些记不清楚。
还是到了事情全部结束之后,她才稍稍推断出来。那个人,她当时那样吃力、那样痛苦,大概是在做一件以命换命的事情。
「砰」的一声,耗尽全力的顾泽倒地不起。
“你怎么样?”安歌声音沙哑,带着满满的惊慌和无助,“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这样,你不是……”
“咳……刚刚,不过骗、骗一下他,怕他真要和我玉石俱焚,死得笑,“顺便耍个帅,让你记住我。”
安歌惊慌失措,完全听不进去别的话。
之前被陶尔琢抓走,她一直深陷一个梦之迷宫中,当时她满心都是他,只希望能够在哪个转角之后,就看见他。而醒来的那一刻,她看见他了。所以,即便是在那样危险的境地下,她也能够安心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什么都不想,只是去相信,去依赖。
但是现在,那个她相信的人,却倒在了地上,就在她的面前……
“记住你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微带颤意。
而他依然是那样笑:“意思就是,我可能,要……走很久……”
气息随着声音的微弱慢慢变淡,而地上的人,他的身体也像是虚幻的影像,在发出微光之后一点点又暗了下去。接着,就这么消失在幽弱的光色里。
那个人,刚刚还在身边,还在和她说话,现在却不见了,不见得那么彻底,连地上的血迹都干涸,混入泥土。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好像……
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就好像顾泽,从头到尾,都不在这儿。
安歌表情麻木,没有惊讶,没有慌张,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像是失了魂魄。
天色已经恢复正常,不远处是看着如往常一样、没有半点诡异的陶尔琢。安歌低下眼睛,可是,身边却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我可能,要走很久。
眼前的东西渐渐模糊,她再看不清四周景象,哪怕一点剪影,哪怕一个色块。
可是……
他只是说要走,只是说很久,不是不回来。对吧?
安歌俯身,捡起脚边那块半透明的石块,那上边好像还带着谁的体温。说来,刚刚,他那样紧地握着它,握了那么久。
这上面的温度,是他的吧?
“你会回来吧……我知道,我等你。”
安歌闭上眼睛,就此陷入一片黑暗中……
第十七章 尾声 开春时候你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