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晚乔【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9 23:06:22

  因为成长条件的缘故,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却也因为懂事得早,从小到大,她并没有在这一方面有过太多纠结。原本以为,这样也能过得下去,不过是钱少一点,只要在一些方面,不去多做要求,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3.
  自从那天之后,何艺清越来越少看见楚漫。
  她除了上课和回寝室睡觉之外,其余的时间,好像都被兼职占满了,经常累得回到寝室趴在书桌上就眯上了眼睛,甚至来不及上床,直接就睡过去。这样下来,直接导致,两个人明明是在一间寝室一个班,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这天,她趁着上课戳了戳楚漫的手。
  “你最近怎么了?很缺钱吗?”
  楚漫想了想:“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啊?”何艺清急了,“你明明就是有什么的样子!不和别人说就算了,连我也不能告诉吗?什么都自己硬挺着,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你这样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毕竟是课堂上,何艺清一个激动,没控制住声音,差点儿把老师吸引过来,还是楚漫扯着她的袖子提醒,才让她注意了些。
  楚漫摇摇头,顿了一会儿,才在纸上写到:我奶奶出了点事,在住院。
  何艺清凑过去看,在看见那行字的时候,恍然大悟似的,凑近楚漫悄声问道:“住院?那种花费多大啊,你这样打零工能挣多少,补得上吗?对了,你有找银行贷款吗?”
  楚漫把那行字划掉,声音放得很低:“找过,可是我不符合贷款条件,没有用。”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听见这句话,何艺清的眼神明显有些飘忽,像是一瞬间思绪飞到了很远的地方。犹豫半晌,她支支吾吾说:“的确,你家里的情况……贷款的条件是比较难达到……”她停了停,“你不是有学校的贷款吗?”
  “那个在开学的时候就交了学费了。”楚漫叹了口气。
  何艺清若有所思:“这样啊。”
  “嗯。”
  随着话音落下,下课铃声也随之响起。
  “我今天可能晚点儿回寝室,你能帮我把东西带回去吗?”
  何艺清似乎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于是只点点头,说了声再见,拿了东西转头就走,和平时的叽叽喳喳她一点儿都不像。
  可大概是这阵子有些太过疲劳,楚漫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太多别的事情。是以,并没有发现何艺清的不对劲。
  毕竟是临时找的工作,不可能太衬意,加上零工的话,每天做的事情都不一样,累些是难免的。说起来,今天应该是她最轻松的一份工作了。
  今天,她是去帮一位做家教的学姐代课,两个半小时的课程,只是那个地方距离市区比较远,交通不大方便,她有些担心路上拖得久,于是决定早点儿过去。
  合手呵了口气,楚漫拢了拢衣服。
  4.
  门口的动静忽然变得很大,丁零当啷的,像是有人砸坏了什么东西。
  “最近小孩子叛逆期,脾气大,皮得很,让沈律师见笑了。”
  “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这样实在正常。再说了,小孩活泼些也没有什么不好。”
  沈澈微微地笑,看起来说得真诚,但事实上,他从来就不喜欢小孩子。只是,不管什么情绪、不论喜好如何,他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譬如现在。
  在了解完眼前的情况之后,他综合自己所调查的稍作分析,晃了晃杯中的红酒,笑着轻啜一口:“这桩案子,对方并不具备优势,李先生尽管放心。”
  “有沈律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被称作李先生的人笑了开来,又碰了碰他的酒杯。
  而沈澈轻笑,微微举杯,随后一饮而尽。
  “李先生,不好意思,我去一趟卫生间。”
  简单的客套几句之后,沈澈缓步离开,步子和表情,都是一贯的从容。然而,这份从容,只保持到进隔间的前一秒前而已。
  关上门后,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起来,捂着腹部的手指不自觉抓紧了那里的衣服,指节也微微发白。沈澈缓了许久才缓过来,然后,他苍白着脸色,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几粒直接咽下,却被胃里返到喉间的腥甜味道呛得眼前发黑。
  许久,才稍微感觉好些。
  沈澈的胃病已经很严重了,严重到几乎出现了胃出血的情况,每次去开药,医生都嘱咐他注意饮食不要喝酒,可他每次应下,却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工作更重要的了。几餐饭不吃、喝几杯酒,又算的了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又是一丝不苟的样子,好像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啧啧啧,怎么这么久?”那个小孩靠在门口,一脸不满,“我还以为你在里边睡过去了呢!”
  沈澈不说话,只是往边上让了一步。
  可小孩儿却没有进去,反而抱着手挡住他的去路。
  “先别走!”他对上沈澈的眼睛,带了点逼迫的味道,“我知道,你是来处理我爸妈离婚事情的吧?”他扬着下巴,“我问你,结果是什么?”
  对着眼前的男孩,沈澈不过轻笑。
  “在审判出来之前,结果都未可知。”
  “你这是不愿意告诉我了?”
  沈澈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男孩恨恨说,“即便你们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说,可你们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吗?嘁……”
  可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又能改变什么?
  沈澈这么想着,却没有问,只是笑着对他说:“我们能先离开这儿吗?”他对着身后的卫生间示意了一下,“这里不像是说话的地方。”
  “说话?”男孩望他一样,收掉了所有表情,“谁要和你说话了?有病。”
  说完,掉头就走,走到了走道的尽头,他摔门摔出很重一声,敲在耳膜上,有些疼。
  沈澈勾出很短促的一个笑,正欲转身,便听见后边一个声音。
  “沈先生?”
  那个人像是不确定,而他回头,正巧对上她的眼睛。
  又是她。他这么想着,按理来说,「又是她」三个字后边,应该要接上她的名字,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又见面了。”沈澈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可他却恍如无事,对她轻笑。
  “是啊,好巧。”楚漫回道,“上一次还没有来得及感谢沈先生,嗯,谢谢。”
  沈澈不动声色捂住腹部:“没什么。记得当时看你很着急,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楚漫刚刚准备回答,却又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她望着沈澈,看上去有些担心:“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嗯,你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好。”
  “是吗?可能是最近休息的时间不太够。”沈澈这么说着,身上却不自觉冒出冷汗,“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啊,好,沈先生再见。”
  沈澈勾嘴角的动作有些勉强,刚刚准备回应,却没有想到。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忽然眼前一黑。然后,就这么在楚漫的面前倒了下去。
  “啊——”楚漫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想要扶住沈澈,却不想力气不够,反而被他扯得一起摔了下去。
  后脑磕在身后的矮柜上,楚漫闷闷叫了一声,手却护着沈澈。这样下来,两个人倒在地上,就成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暧昧。
  也许是动静有些大,这里很快就来了人。可楚漫却觉得自己眼前迷蒙一片,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听到一些动静,却是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清。
  这是怎么回事?她想着,还没有想得明白,下一刻就这么失去了意识,像是被身上昏倒的人给传染了一样。
  5.
  楚漫是被何艺清从医院领回来的,当她醒来的时候,沈澈已经离开了。她不清楚他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问,只能从医生口中,知道自己是过度疲劳才会忽然昏倒的。
  原本还有些担心对方,可是,她的担心很快被一个电话给打破了。电话是奶奶的主治医生打来的,说奶奶最近情况不妙,可能需要手术,问她是否接受。
  在问清楚了情况之后,权衡一下,楚漫毫不犹豫选择了手术,这当然是最好的方法。可是,手术也意味着一大笔钱。而楚漫没有钱。
  楚漫接电话的时候,何艺清就在一边,那个电话的内容,她也听见了。当时她欲言又止许久,只是楚漫焦急,没有注意得到。
  “你最近是不是真的太拼了?这样子身体哪里受得了?”何艺清递过去一杯热水,言语间,眼神有些闪躲,“话说,我知道一个贷款的地方,是专门针对没有经济条件的的大学生的,条件比较松,利息也还好。虽然能贷的数目不大,但至少能解一解燃眉之急。”
  抱着水杯暖手的楚漫听见这句话,忽然抬起脸来:“是吗?是在哪里?要准备些什么?还有……”
  “手续有点儿麻烦,你现在需要休息。不然,你把身份证和基本信息给我,我去帮你办吧。”她看似无意,“正巧,那里我有认识的人,办起来也方便。”
  “是吗?”
  楚漫想了想,在她低头的时候,何艺清浅浅咬了一下嘴唇,像是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楚漫抬起眼睛,看起来有些感激:“那么,谢谢,麻烦了。”
  “不用。”何艺清笑着锤了一下楚漫的肩膀,“咱连谁和谁啊!”
  望着何艺清,楚漫很浅地笑了,提了几天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些。
  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哪怕看见有一点点光线,都会朝着那个方向走。即便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即便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这样的情况下,谨慎的人会忘记仔细考察,胆怯的人也会暂时忽略掉自己的恐惧。
  因为,除了那里,他们是真的看不到什么别的路了。
  便如现在的楚漫。
  不论如何,能在这种时候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真的对她帮助很大。大到她只来得及思考是不是太麻烦何艺清,只来得及感激。也正因如此,她没有去考虑其它,也没有想过。所谓「针对学生的贷款」,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第四章 :欢悯以对
  春夏秋冬是花树的轮回,而生老病死,是人的。
  1.
  南方的冬天,风里总含着水汽,刮得猛的时候,就有一种金属的冷硬感,像是小刀一下一下蹭过面颊,冻得整张脸都发痛。
  裹着厚厚的棉衣,又绑了一下围巾,楚漫眯了眯被冷风吹得发干的眼睛,昨天她去了一趟医院,交了手术费,也签下几份签名。不得不说,何艺清帮她找的那家贷款,速度真的很快。虽然数额不很大,却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接着,她去看了奶奶。
  病床上的奶奶看上去很是憔悴,脸色不好,人也干瘦得厉害。然而,在看见她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笑得温柔和蔼,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像她只是在家守着一桌子菜,在等楚漫放学回来。就像以前的每一个周末一样。
  “小漫啊,你是不是瘦了?”
  奶奶摸着她的头发,完了又握紧她的手。楚漫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很干很瘦,上边不知道是未愈的疤痕还是干起的皮,划得她有些疼。
  “没有,只是最近天气冷,我穿得多,裹得人比较小而已。”楚漫笑着,撒娇似的往奶奶怀里一钻,“您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奶奶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忽然望向窗外。
  医院的外边种了许多银杏,原本金黄一片,特别好看,现在却被风吹落了满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交错着,将天空割裂成一块一块、细小的碎片。
  “你爷爷走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冬天,那时候很冷,早上,我是被身边的他冻醒的。”奶奶像是陷入了回忆,“最开始,我以为只是他晚上没睡好,翻了出去,弄得自己冰冰的,还想埋怨他。还在想,这么大个人,怎么睡觉都不知道睡。可我当时只在心里这么想着,并没有推醒他。”
  奶奶哽了一下。
  “后来,我去做了早饭,想回来把他弄醒,这才发现,他不是不知道怎么睡觉,他睡得很好,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楚漫不觉皱了皱眉头:“奶奶……”
  “当时,我很想不通,或者说,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睡着睡着就没了呢?”奶奶叹一口气,“很多人啊,活到我这个岁数,都会变得清明豁达。但我大概没文化,许多东西,还是不明白。可不论能不能想通,该怎么样还是么会怎样。”
  说着,奶奶停了停,像是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东西,却最终没有把那些想到的都说出来。
  她只是沉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
  “从年轻时候到现在,一年一年的,时间也这么过了去。眼看着房子老了,眼睛也越来越花,才发现,想不想得通都不重要,该来的早晚都会来,愿不愿意接受都躲不过。”
  楚漫走着,忽然停下。
  她摘下落到自己头发上的枯叶,拿到眼前。那片叶子上有虫眼,颜色是干黄的,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落。
  ——春夏秋冬是花树的轮回,而生老病死,是人的。
  那天在医院,楚漫离去之前,奶奶这么对她说。
  街道边上,她望着枯叶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楚漫一直是一个唯物论的人,不大相信什么玄乎的东西,比如鬼神,比如灵异。却有一个东西例外,在某些程度上,她是很相信第六感的,尤其在大事上。
  那种东西,就像是自然给出的预示,怕你承担不来,要你做好准备。
  顿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嘴唇,喃喃自语:“不需要什么准备,医生说了,奶奶的情况稳定,那个手术的成功率也不低,不会有事的。”
  她对着手上的枯叶勾了勾嘴角。
  “嗯,不会有事的。”
  说起来,那一天楚漫去给学姐代课,却因为身体的缘故,倒在了那人家里的走廊上,没上得成。到底是有原因的,那一家很是体谅,顾着她的身体,于是上课时间延期到了今天。
  搓了搓手,楚漫放在耳朵上捂了一下,放慢了脚步。
  今天她出来得早,时间有余,并不着急。只是,算一算也太有余了。她摸摸耳朵,小声嘟囔,早知道就不出来这么早,毕竟外边怪冷的。
  忽然,她看见街边上摆着摊的大爷。那个大爷戴着一顶破旧的棉布帽子,抱着个塑料瓶缩在角落,而在他面前的塑料布上,摆着的是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比如吊坠和手机链之类的。
  “姑娘,买一个吧?”
  楚漫闻声走过去,蹲下来一个个看。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也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还乱花钱买没用的东西。在现在的条件下,哪怕只是五块钱,楚漫都会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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