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晒笑,手指轻轻刮过她鼻尖:“还说要陪我守岁。”
温菱似乎感受到他在身边的气息,脑袋昏沉沉的, 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过去, 半梦半醒间,又绵长地嗯了一声, 像是在回应。
他的手覆在她手上, 轻轻摩挲。
“都睡着了,还说梦话呢。”
温菱似乎真是梦见什么了,轻轻地贴了上去, 勾着唇,甜甜地笑了。
窗外忽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手表咔哒一声转到了新年。
他在倒数声中陪心爱的小姑娘度过。
温菱似乎被鞭炮声给惊了下,眼睫扇了扇, 嘟囔了声,但没醒,只是翻了身,手指软绵绵地勾住他的腰。
邵南泽把唇紧紧贴在她的唇瓣,沉声:“新年快乐。”
他是第一个给她新年祝福的人,也是新年的第一个吻。
愿新年,胜旧年。
大年初一,两人在公寓里腻歪了一天,第二天坐飞机回温菱老家。
温菱有点近乡情怯,前一天晚上就没睡好,起来时顶着一个灯泡眼,连粉底都遮不住的憔悴。
登机后,她也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邵南泽见她眼底脉脉青色,让空乘拿了枕头、拖鞋和毛毯过来,给她垫在脖子下,让她换了拖鞋好好睡一觉。
这方法果然奏效,飞机升空后不久,温菱阖着眼,居然真的睡着了。
飞机仍在升空。温菱睡得东倒西歪,脖子斜到一边去,毛毯也掉到了肩膀。
外面的阳光刺眼,一下照到她眼皮上去,她难耐地揉了揉。
没多会眼前又仿佛暗沉下来,她眨了眨眼,再度睡过去。
长而翘的眼睫在邵南泽掌心里一闪而过。
他伸长了手,挡着她面上的日光,眼底神色如常。
站在一旁的空乘目睹了这一切,急忙走过去询问:“先生,是否需要眼罩?”
男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怕吵醒了旁边的人。
车子先让人开过来放在机场,下飞机后,两人马不停蹄到了养老院。
停下车,邵南泽拉着温菱往里走,温菱有点亦步亦趋。邵南泽搂了搂她的肩,轻揉发顶:“见家长的人是我,怎么你比我还紧张?”
温菱头重脚轻的,怎么被他拉进去的都不知道。
外婆何容老早接到信就在门口等着,看见温菱领着一个身量颀长的年轻男人过来,嘴边的笑意越发浓重。
老太太穿着素色旗袍,头发有一小部分发白,仍旧精神矍铄,从脸上隐约能看出一点和温菱相像的轮廓。
温菱走过去,怯生生喊了声外婆。
何容一下把小姑娘搂在怀里,知道她面皮薄,笑不拢嘴:“小姑娘不好意思了。”说完又像发现什么新鲜事一样,好奇地看着邵南泽,笑容和善。
温菱咬了咬唇:“他就是邵南泽。”
邵南泽把年货堆得满满当当的,又跟着温菱喊:“外婆。”
何容唇边的笑意更深,目光如炬:“上次就是你送菱菱过来的吧?” 温菱点了点头,愣愣问:“您怎么知道的?”
“别以为我老了不中用,其实呐,我什么都知道。”外婆捏了捏孙女的手,又宠爱地说,“一路上饿了吧,看看想吃点什么?”
桌子上摆了许多温菱爱吃的糕点,虽然她长大了,但在老太太的眼里,依然是那个小时候张开双臂要抱抱,奶声奶气的小娃娃。
老太太看着旁边站着的邵南泽,又和善慈祥地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邵南泽面上淡淡的,保持着礼貌和距离,回话不多,都是恰到好处,说到一些工作上难以理解的词时,还耐心解释。
看着这进退有礼的气度,老太太是越看越是喜欢,拍了拍温菱手背:“菱菱的眼光不错。”
温菱眼风转了转,抱着老太太胳膊,低声说:“他也就长得还行吧。”
“哪儿是还行?俊得不得了,比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星都要好看点。”老太太笑着,“想当年我和你外公私奔,不也是看上了他那张脸?”
温菱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讶然:“外婆……”
老太太继续补充:“不过也不能只挑长得好看的,那些个纨绔子弟,最是可恶,少不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那可是绝对不行。”
邵南泽靠过来,笑了笑:“外婆说得对。”说完,又促狭地在底下将温菱的手指握得紧了紧。
“那其实他也……不是这样的。”
温菱目光飘向别处,说完都觉得耳朵一热。
老太太目光还落在温菱身上,悄悄问:“他对你好不好?”
温菱低低地嗯一声,声音窝在嗓子里。
邵南泽微挑了下眉,克制地笑起来,眉眼都舒展开,偏偏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杯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其间有好几个老朋友过来串门,看见里头一对璧人,都纷纷艳羡地说:“你孙女又来看你了?这是你孙女婿吧?长这么俊,真是让人羡慕啊。”
何容在养老院里人缘颇好,一下子涌过来好些看她孙辈的,温菱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邵南泽恰好脱了大衣,露出里面纯色毛衣,又坐回去,一只手搭在温菱身后的靠背上,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底下拉着她的手,宽慰似地捏了捏:“别怕,就当他们是来看我的。”
温菱的局促和不安才稍微缓和了。
随后何容被人拉着去打牌。过了会,空出来一个位置,邵南泽也被拉到牌桌上。
温菱不太会打,坐在老太太边上,给她递瓜子和递水,偶尔出馊主意。牌桌上的邵南泽微微拉了下眼尾,看到绞尽脑汁的温律师,垂眸笑了笑。
很快轮到他,他看了一圈手里的牌,迅速地拆了手里的好牌丢出去。
这次就连不会打牌的温菱都看出能胡牌了。
外婆立刻将牌推倒:“糊牌了。”
其他人掏出钱袋子,睨了眼旁边老输牌的人:“何容,连我这种不懂牌的人都能看出来,你这孙女婿给喂牌不要喂得太明显咯。”
老太太满脸不在乎,甚至还有点炫耀:“愿赌服输,你能行,也喊你孙女婿过来。”
那个被她说的人也不恼,笑着又开始洗牌,又看向邵南泽:“那个孙女婿你可别不自在,我们开玩笑惯了,都是这么说话。”
还有一个生怕把邵南泽给吓跑,急忙拉住人说:“孙女婿可能不太懂我们这打麻将的规矩,没关系,我们再来一圈。”
邵南泽本来心思就不在这儿,只是想让外婆开心,没想到其他人还真就乐意配合他演戏。
温菱在一旁坐如针毡,过了一会把凳子挪到他边上,低声问:“还适应吗?”
说话那会儿,邵南泽又输掉了好几圈,反而衬得外婆在牌桌上虎虎生风,打得风生水起。他摇了摇头:“没事的。”
温菱又说:“要不我们先走吧?”
他四处看了看,才说:“再陪外婆打多几圈吧。”
好不容易把外婆哄完,两人相携着走出养老院,外头是郁郁葱葱的绿植,和帝都不同,这里的冬天都能看见青绿。
刚走出来,温菱忽然问:“你是不是输了好多给外婆?”
邵南泽挑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从来都没见她那么开心过。”
他低头,笑出声:“可能我牌技太差了。”
地上还有掉落下来的树叶,堆积在一块儿,踩上去沙沙作响。
这儿交通不便,人迹罕至。夕阳西下,洒下来金黄色的余光,把两个人的疏影轻轻笼在一块。
看着前面那清浅的影子,邵南泽喉间咕咚一声,忽而唤她:“菱菱。”
温菱脚步缓了缓,转过头,跌入一片星河漫步的眸子里。
那个瞬间,正好看见夕阳余晖照在他侧脸,烘托出翠色里山峦起伏的模样。
下一秒,他低头吻起来。
“刚刚就想这么做了。”
大年初四,凌晨六点,温菱和邵南泽起了个大早。
赶着到寺庙上香的人很多,到了寺庙门口,车挤着车,人群熙熙攘攘。邵南泽沿着寺庙停车场绕了好一会才找到停车位。
外面下了薄淡的雪,暮霭沉沉里,他把伞递给旁边的人,又怕她淋到什么,几乎把伞都遮住她的方向。
看着她被冻得红彤彤的脸,他低头把她的外套往里拢了拢:“冷不冷?”
温菱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一起往里面走。
两人排队缓慢跟着队伍入寺,人头攒动,全都是过来祈福的人。人太多,邵南泽一路护着温菱走在最里侧,又给她燃了香。
温菱半跪在垫子上,眼睛阖着,嘴里头念念有词,表情严肃,十分虔诚,过了会儿才睁开眼,把香插-到炉子里。
邵南泽问:“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她狡黠地说。 有着青衫的僧人在念祝祷词,做早课。走在拥挤的人群里,心里却蓦地感觉到一股平静和安宁。
两人沿着回廊走到寺庙深处,邵南泽看到什么似地问:“要不要求个签文?”
温菱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很好了,我没什么要求的。”
说话之际,旁边的厢房忽然打开门,里头走出来几个修行的僧人。走在前面的僧人看见两人,和善地笑了笑,温菱也跟着笑。
那人走过来,看了眼温菱,又看了看邵南泽,像是在点拨:“施主所言甚是,淡中安生,则万事相宜,千般吉愿。”
邵南泽笑着说了声多谢。
对方也没停留,说完就走了。
邵南泽见温菱怔忪表情,捏了捏她鼻子:“在想什么?”
温菱的眸子雾蒙蒙的:“我在想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很温柔地笑:“就是说你很好的意思。”
两人又走了一段,邵南泽没有上香,只是献上一束五色莲。路过寺庙里那株几百年的银杏树时,他表情庄重肃穆,垂眸低眉,驻足许久。
回到车上时,温菱忍不住问:“你刚刚向佛祖求了什么?”
邵南泽静了两秒,定定看着她。
“想知道吗?”
温菱总觉得邵南泽不是一个喜欢求什么的人,她舔了舔唇,嗯了声。
他晒笑着拥住她,脑海里浮现出她虔诚的样子。
手指轻轻揉了揉她指腹。
其实他真没什么好求的,唯一希冀的是——
“希望你所求的,都能如愿。”
第68章 南风入怀
从寺庙出来, 两人回到邵南泽在J市的公寓。
房子定期有人来打扫,纤尘不染,床铺和被单也提前换了新的, 空气中漂浮着邵南泽惯用的那款檀香味道。
温菱起了个大早, 回去后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醒来时,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色的落地灯, 屋内一片静寂, 窗帘被风轻轻吹拂, 笼着一层明明灭灭的暗色。
邵南泽懒洋洋靠在床边, 边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工作电话。
值班的同事发现卷宗里一个疑点,忐忑地打过来。邵南泽挑着眉,睡衣扣子只扣了几个, 衣领敞开着,歪歪斜斜耷拉在身上,眉眼间有点漫不经心, 但给出来的意见仍旧十分专业。
在他专心打电话时, 温菱忽而从背后抱住他,双手环在他腰上, 热乎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间。邵南泽呼之欲出的话突然间卡了壳, 本来想说什么都忘了。
电话那头,同事不解地问:“邵检,这个案子的时限可以吗?”
邵南泽低声说了句等会儿, 就转身把始作俑者给抱了个满怀。
温菱惊了下,睁着眼睛捂着嘴巴, 惊讶声差点儿溢出来,幸好忍住了。她眼神乱飘, 埋怨似地看着他。
邵南泽懒懒靠在那,得逞的扯出来一丝笑,又把她拢过去抱在怀里,这才接着回电话,手指仍旧没放过她,漫不经心地勾着她一缕头发。
过了会,又懒洋洋地用食指摩挲她脸颊。
温菱被这样的热度烘得脸上发烫,抬起眼看他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才看了几句脑袋里就开始迷糊起来。
只不过一个星期没办公,她的脑子就被养钝了,懒得动脑,太费劲。
邵南泽三两句挂了电话,轻轻吻她眉角:“想吃什么?”
两人又在床上温吞了好一会,他才起身去厨房煮饭吃。温菱无所事事,就跟着他去厨房,在一旁拿pad刷刷经典案例,看到特别的又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傍晚的时候,刚吃完饭,邵南泽的电话就响了。
他瞟了一眼,没听。
温菱狐疑地问:“是湛博,怎么不听?”
邵南泽不以为然地耸肩:“大过年的,他能有什么事。”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很快偃旗息鼓。但没多久,又猛然响起来。
温菱:“要不还是听吧?”
邵南泽来不及解释,她已经把电话移到他耳边,摁了接听键。
湛博很是雀跃:“泽哥,怎么到了J市都不说一声?兄弟们都在你家楼下等着你开门呢,门禁多少来着?”
邵南泽就猜到湛博打电话准没好事,这人老不请自来。
他抬眸冷声:“大过年的,大家都挺忙的,都散了吧。”
“这哪儿行啊?大伙儿带了好酒好菜的,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聚会就差你一个了。这么冷的天,你不会让我们在楼下挨饿受冻吧?”湛博又在那头夸张地大喊,“嫂子,嫂子你在不在,你管管泽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