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代入闵稀,因为闵稀经历的痛苦他没经历过。
“知道闵稀为什么铁了心跟你离婚吗?”
傅言洲直觉不好。
没说话,无声瞅向严贺禹。
严贺禹顿了顿才说:“都以为你喜欢祝攸然,以为你到现在都放不下她。我是这么以为的,周裕是,闵稀也是。”
“稀稀怎么知道的?你把话说清楚!”
“闵稀自己觉察到你对祝攸然特殊,有可能喜欢祝攸然,找我确认,我就肯定了她的猜测。那时你们还没联姻。”
“闵稀那个性子,从小占有欲就强,知道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你想想她这两年怎么过来的。离婚前,她应该一直等着你忘了祝攸然,哪天喜欢上她。”
心口发闷,闷到五脏似乎慢慢揪到一起,揪到疼,难以名状的疼,然后一点一点开始痛彻。
傅言洲坐直,试着调整呼吸,什么用都没有。
胳膊蹭掉西装,掉在草地上,他毫无察觉。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褚逸的汽车开进来。
不想让褚逸知道祝攸然喜欢的人是谁。
他们心照不宣地噤声,不再聊刚才的事。
“你衣服掉地上了。”严贺禹提醒他。
傅言洲弯腰,捡起西装。
“严哥,好久不见。”褚逸下车,几秒外就笑着寒暄。
严贺禹拉了一张椅子给他:“饿到现在,就等着你来请客呢。”
“好说,马上让酒店送来。”褚逸拎着请柬和喜饼,先把喜饼拆一盒放桌上给严贺禹:“沾沾喜气。”
傅言洲看看桌上的请柬,瞅着褚逸:“找我就为了送请柬?”
“送请柬只是顺道。”褚逸说:“主要是想跟你聊聊闵稀。”
一个两个都跟他聊闵稀。
无非是想八卦他们离婚的原因。
傅言洲淡淡道:“你和闵稀又不熟。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褚逸反驳:“谁说不熟?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去了。”
当然,他不会全告诉他,说一半留一半。
“跟我聊什么?”
“聊聊祝攸然婚礼那天,我在上海酒吧喝酒的事。你猜猜我在酒吧遇到了谁?”
第49章
祝攸然婚礼那天, 是他第一次与闵稀冷战那么久,一整天没联系,关系几天才缓和。
当时只觉得闵稀是任性惯了, 什么都事都得顺着她的心意来, 所有人都必须把她的需求放第一位。
他半夜去酒吧接她,错怪她冷战。
她对他说:傅言洲,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跟你冷战的人就是我。
那时,他并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傅言洲拿瓶水给褚逸:“你遇到了闵稀,她在酒吧听歌喝酒, 我都知道。那晚在酒吧买醉第二天还打听闵稀的人也是你吧。”
他给褚逸水, 是想让褚逸喝水吃喜饼, 可以不用再说。
但什么都堵不住褚逸的嘴,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那晚我跟闵稀说,我喜欢的人今天结婚。她对我说,她老公去参加喜欢的女同学的婚礼了。后来你带闵稀来聚会, 我们认出是那天在酒吧互相诉苦的人。”
严贺禹正吃喜饼, 被呛地想咳嗽, 尽力忍着。
他递个眼神给傅言洲, 傅言洲也看他一眼。
“你们不用互对眼神。”
“……”
“我早已经知道你喜欢祝攸然, 没追是因为我。”褚逸打开苏打水, 用水碰一下傅言洲的水瓶,煽情的话没多说, “感谢。这些年难为你了。”
他仰起头,咕咚咕咚半瓶水下去。
喝完发现他们两人没什么反应,“你们怎么一点不惊讶?”他直直看着傅言洲, 见他无动于衷,不由拔高音量:“闵稀知道你喜欢祝攸然!”
严贺禹接过话:“你来晚一步, 刀子我已经捅下去。”
褚逸茫然:“什么意思?”
“他不喜欢祝攸然。”严贺禹把他来之前二十分钟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
听后,褚逸释然。
很奇怪,他释然的不是傅言洲没和他喜欢上同一个人,不是为自己释然,而是替闵稀释然。可能是因为单恋一个人太久,闵稀所有的心情他都能感同身受。
所有他经历过的,都希望闵稀别再经历。
严贺禹又开玩笑问褚逸:“你还有没有其他新刀要补?没新的,他不可能有反应。”
褚逸:“……”
刀没有。
他今天来是想替傅言洲分析一下离婚的真正原因,会不会跟祝攸然有关,不是来刀傅言洲。
至于闵稀婚前就喜欢傅言洲,他没打算说。暗恋这么卑微的事,对当事人来说并不想让被暗恋的那个人知道。
知道后,万一对方反应很淡,是自己尴尬和难堪。
褚逸叹口气,剥了一块自己的喜糖吃。
指尖无意识折着糖纸,悉悉索索。
傅言洲双腿交叠靠回椅背,他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泄露情绪,心里揪疼着不想说话,顺手拿了桌上的一颗喜糖。
今晚没心情喝酒,严贺禹去找阿姨,让她随便炒几个菜,他们简单吃点。
落日沉下,天色一层层变暗。
褚逸再次叹气,说起在酒吧那晚:“你怎么一直也没打个电话给她。”
傅言洲沉默。
那天一整天她都应该在等他的电话。
他也在等她的电话。
褚逸再三考虑,多次纠结,还是决定把闵稀的感情稍微透露一点给傅言洲,万一他们还有峰回路转的那天呢。
说之前,他把剩下的那半瓶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闵稀说,跟你联姻不是单纯为了利益。”
话音落,傅言洲终于给他反应。
“还为了什么?”声音清冽低沉,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地期待。
“男女之间还能为什么?”
傅言洲心头一磕。
心脏在长久的闷疼之后,被悸动淹没。
瞬间百味杂陈。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其他的没深说,我和她聊天基本都不会聊你,因为知道你‘喜欢’谁。那天聊到联姻,她主动提起,说和你结婚不是单纯为了利益。”
褚逸点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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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九点钟,严贺禹和褚逸一道离开。
送走他们,傅言洲点了支烟,一晚上都没有平复下来,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一波未平一波又来。
层层剥开来,他一直以为的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他始终介怀的,她说联姻是为闵廷,原来也有一半是为他,不全是为闵廷。
烟只抽了一半,剩下那半在烟灰缸里自己燃尽。他拨出闵稀的电话,“老婆”两个字刚显示到屏幕上,还没打通,他又摁断。
要说的太多,她不一定有耐心听完。
也不一定会接他的电话。
傅言洲坐到书桌前,编辑消息,开诚布公:
【今天严贺禹来找我,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
稀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喜欢的人,对祝攸然是欣赏。
你在学校或是进入社会后,应该也有你欣赏的人,或是同性或是异性,或是因为对方的能力,或是因为对方的人格魅力。
但与男女之情无关。
关于我向你“打听”祝攸然,我有印象我跟你聊过她,四五年过去,具体聊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
你觉得我是特意打听她,并没有。
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就拿你、我和余程潭打个比方,假如我和余程潭都转行进了公关这行,你还在金融行业。
有天你突然得知我也做公关,你是不是很自然地就会说:我以前一个关系比较好的上司,他现在跟你同行,余程潭,你认不认识?
如果我说认识,在行业会议上经常见。那你是不是会继续问:他是干危机公关的还是跟你一样,负责营销?
你现在能不能稍微明白我当时的意思?
不管当时我问了什么,就是单纯和你聊天而已。
一是好奇你怎么从国外回来就转行了,二是老同学恰好与你同行,就多聊了几句,仅此。
我不记得当时我问没问过你,祝攸然在公司什么部门,应该问过,但时间久了我已经不确定她在哪一个部门。所以她给我送结婚请柬闲聊时,我还又问了一遍,她现在在公司负责什么。
如果我真的喜欢她,不会记不清她的工作,也不需要费那个周章向任何人打听,白秘书会替我了解得清清楚楚。
你对祝攸然敏感,觉得我喜欢她,可能是因为我难得提到异性,而且还是跟我走得很近的异性。
曾经走得近是因为一起做项目。
至于严贺禹为什么觉得我喜欢祝攸然,他说要亲自跟你解释。
乐檬食品的项目是我考虑欠妥,对你关心不够,我的错。
稀稀,在我这里,你不是排在哪个人的前面,是排在我的原则和底线前面,始终都是。如果当时知道你也竞标,我不会插手。】
这是自从用手机以来,他发过最长的一条信息。
傅言洲放下手机,不时瞅两眼,不确定她会不会回复。
闵稀正在与严贺禹通话,通话时间超过了四十分钟,聊了几分钟傅言洲与祝攸然之间的误会,其他都是在说她小时候。
“我妈前几天还念叨你,都半年多没见着你了,什么时候来我家吃饭?”
闵稀笑笑:“我也想念你家的饭了。等我忙完盛时汽车的项目就去。”
“行,想吃什么提前说。”
在傅言洲与闵稀离婚这件事上,不论离婚原因是什么,严贺禹一直无原则站闵稀,从不替傅言洲说半句好话:“傅言洲一会肯定打电话给你,你不想接就不接。不用给他好脸色。”
闵稀:“……没打算接。”
是真的没打算接。
挂电话前,严贺禹还不忘叮嘱她:“稀稀,别轻易被感动。”
闵稀把手机从耳边拿下,闵廷给她一片西瓜,让她啃啃瓜找找小时候的感觉。严贺禹最后那句话他听到了,为这句话,他考虑在江城多投资点。
闵稀一手拿着西瓜啃,另只手滑动手机屏看傅言洲给她的长消息。祝攸然这个误会释怀了,但错失乐檬食品的项目,终究意难平。
她单手打字回复他:【谢谢替我解开一些误会。我跟你离婚不是因为祝攸然,乐檬食品的案子只是一个导火索,根本原因是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
他给的并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爱他回应不了。
傅言洲:【所有的问题我来解决。】
他又道:【院子里的玫瑰花都开了。】
发了两张照片给她看,前几天拍的,一张是满园玫瑰花全景,一张是她栽的那株玫瑰。
【早点睡。】
他没再打扰。
闵稀那天去别墅拿东西看到玫瑰花都开了,可惜他们已经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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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闵稀从上海回来。
这次项目方案顺利通过,没发生盛时科技时的一波三折,可能是因为盛见齐没直接过问这次的宣传方案。
在盛时汽车待了那么久,她一次没碰到过盛见齐。
回到北京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不用去公司。
闵稀学了一个多月怎么做甜品,现在做出来的蛋糕味道不比蛋糕店的差,就是蛋糕外形不怎么精致,只能凑合看。
在家无事,她一早开工,做了一个玫瑰蛋糕给闵廷。
闵廷今天加班,晚上六点多才回家,她把蛋糕给闵廷送过去。
父母不在家,都出差,也许真的出差,也许只是借口出差不愿回来,不知道怎么面对。自从父母恩爱的假象揭开,他们一家人已经半年多没一起吃过饭。
他们都是错开陪她。
母亲每次回来都给她买一束白玫瑰,再亲自插到瓶里,插花的水平越来越高。父亲依旧会给她下厨,云吞面做得越来越好吃。
但他们从不提彼此。
车停到院子里,闵稀收回思绪,提着四寸的蛋糕去找哥哥。
闵廷正在书房,敲门声猝然而至,来不及收起桌上的集票本,他神态自若,放下手里的铅笔,“这么快。”伸手,“蛋糕给我看看。”
闵稀一眼扫到桌上的集票本,哥哥到底是没舍得把这些有她名字的机票放进碎纸机。
她走过去,把蛋糕轻放在桌上,蛋糕以奶白色为主色调,又以白玫瑰花瓣点缀,清新淡雅。蛋糕盒里配了叉子和盘子。
“你尝尝,比你在上海吃的那个好吃。”
闵廷摆好蛋糕,拿手机拍了几张。
闵稀顺手拾起桌上的集票本,眼前这页有两张机票上用铅笔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她往前翻看,前面几张都有,数了数,一共有八张机票上打勾。
“哥,这些勾什么意思?你怎么还标记符号?”
被她发现了闵廷也没慌乱,她不可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他淡定道:“我按照上面的日期数字买彩票,看看能不能中奖,买过的就打勾。”
“……”闵稀笑:“你怎么这么无聊。”
闵廷:“确实闲得慌。”
闵稀放下集票本,现在能心平气和面对这些机票。
“哥,跟你商量个事,我以后自己开车,不用你司机再跟着我。”
安排给她的可不是普通司机,是职业保镖,负责她的安全,还负责统计傅言洲看她的次数,当然,统计的不一定完全,那就怪傅言洲运气不好。
闵廷的口气不容拒绝:“一年内你别想。万一哪天开车走神,想没想过后果?就算被安全气囊弹一下,也够你受的。”
闵稀只好作罢,争辩也辩不出结果,有些事哥哥不会退让,比如事关她的安全。
闵廷拍好蛋糕照片,放下手机切蛋糕。
闵稀也取出一个蛋糕盘,叉了一大块蛋糕,倚在桌沿吃。
“什么时候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吃顿饭吧。”
有些事总要面对,现在看似平静,父母各自都解脱,但伤口一直无法结痂愈合。自欺欺人总归不是办法。
闵廷也有这个打算,之前妹妹一直出差,他就没安排。
“爸最近在国外,等他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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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班,闵稀到了公司便开始忙起来,很少再有走神的时候。
开了一上午的会,午休之后,她去楼上向余程潭汇报工作。
她气色比刚出差时好了不少,余程潭一眼便知。
今天没煮咖啡,余程潭从冰箱端来一杯冰镇西瓜汁给她。
“榨多了,喝不完,你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