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便也就淡下来了。
不然的话，总归左右为难。
“那人是山玉先生最为得意的门生。”程越道。
洛青青微微有些讶异：“那他怎么投奔梁王了？”
“……当时，我名声不太好。”程越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
随后又笑了笑，道：“梁王素来有爱才惜才、礼贤下士之名，不少人愿意为他做事儿，倒也不算奇怪。”
洛青青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他。
等两个人回了洛家，洛宁已经重新做好了饭，就等着洛青青回来。
“小姑……”他刚喊了一声人，看到洛青青身后跟着的程越，微微愣了一下。
洛青青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跟他介绍程越道：“秦授，你以后的新夫子，山玉先生曾经给他做过老师，学识自然是不必说的，在科举的经验上也颇有心得，你以后跟着他好好学习……”
说着，她声音停顿了一会儿，额外补充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跟他学，或者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也都尊重你的选择！”
洛宁红着眼睛，语气急切道：“小姑，我都听您的！”
他心里慌乱难安，很是害怕这样冷漠的洛青青。
小姑好像……
真的不想认他了。
洛青青看了他一眼，依旧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三人在一起简单的吃了比早饭晚、又比午饭早的饭，席间洛宁很是殷勤。
洛青青依旧冷淡如初。
程越看着这姑侄俩的样子，微微有些讶异。
这是，闹矛盾了？
明明之前，洛青青对这几个侄子还挺上心来着……
如今看着倒好像是有隔夜仇一样。
饭后，程越主动的帮忙收拾碗筷。
方传素告诉过他，在洛家，男人收拾碗筷做家务是传统……
女人一般只负责做饭。
洛青青倒是没有拦着，更没有客气，由着他去收拾。
她独自回了小院儿。
没多一会儿，程越就也过来了，手上还端着两碗冰饮。
“我看你家下人做的冰饮酸甜可口，很是消暑，就多讨要了一碗，你要喝吗？”程越没话找话道。
洛青青白了他一眼：“喝！”
“这个是七分甜的，多冰。”程越把符合洛青青口味的那一碗递过去给人。
洛青青看了人一眼，嗯了声，没说什么。
气氛略微尴尬了一阵子，程越道：“你跟洛宁，是闹什么矛盾了吗？我瞧着你不太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我跟他有什么可闹矛盾的，他一个小辈儿……”斤斤计较多显得她不够慈爱？
洛青青哼了一声，心里头还真就很是斤斤计较。
洛宁这小兔崽子的行径，实在是太凉她的心！
不过却还是没跟程越说什么，怕影响了洛宁在他心里的第一印象，进而影响了师徒关系。
“没什么，你今个儿就打算不走了？”洛青青看着人，转移了话题。
程越嗯了一声，有些不大确定道：“有我住的地方吗？”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暂时睡我四哥那屋吧，等过段时间学堂修好了，你在搬到那边的学舍去。”洛青青道。
程越笑着说了一声好，随后又问：“你是一早就已经想好了我会过来，所以特意提前规划好了住处给我当学舍？”
洛青青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学舍自然是修给学生住的……你，最多也就是捎带吧！”
“就算除了你家侄子之外，还要加上洛家村的孩子，也不至于再额外修建学舍吧？而且，洛家村的孩子不是可以直接回家吃饭住宿吗？你这……是打算封闭教学不成？”
京城里倒是也有这样的学院，管理的很是严格，平素除了休沐，不允许学生随意回家居住，一经发现立即除名。
“当然不是给洛家村的孩子。”洛青青道：“是给外村过来的学生。”
程越微微讶异：“你还打算招收外面的学生？”
洛青青嗯了一声：“是啊……”她说完不由得看向程越道：“你介意？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就再请个夫子，你只负责洛宁他们几个就好。”
“我倒是不介意……”程越摇了摇头：“我就是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洛青青修建村学堂，就只是为了便利村里的孩子。
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
洛青青却好像很满意他的这个态度，语气都柔和了许多，还拿出她搭建的缩小版学堂出来给程越看。
“你看，这就是我打算建的学堂……”她指着模型整体，之后又一一介绍起来：“这里是四君子园，里面会种上梅兰竹菊，供他们以后喝茶、作画，吟诗、闲谈之类的。这里是学舍，东边这两排给负责教学的夫子们住，西边这三排给家远的学生住！”
她又指了指学堂模型的正中间位置：“还有这里！这里是上课的用的地方！东边这里，就是纯文化课教学，西边就主要做技能教学……像算术啊、武艺啊、酿酒啊、厨艺小吃什么的，就都在这边。”
“你还会酿酒？”程越敏锐抓住了一个字眼。
如今会酿酒的酿酒师，可都是在官府登记过，只能服务就职于有官办手续的酿酒坊，不然一律按私酿酒水罪处理。
洛青青想要请人来教是绝无可能的。
除非是她自己就会酿酒……
不然这门课是绝对开不起来的。
官府倒是允许民间开酿酒教学的课程，不过在名额上，都有一定的限制，且学过之后，必须如数的去参加酿酒师考试，得到官府认证的身份，随后到各大酒坊正店就职。
而开这种课的学院，也得找到官府办理相关手续才行……
如果能够直接申请成为酒坊正店，倒是没有这么多的限制，随时可以开课收徒。
“略懂一点皮毛。”洛青青心里喊了一声糟，却还是承认了。
反正等她的桑葚酒酿出来，程越也还是会知道。
第315章 洛青青死了你都不一定年年给她烧纸
程越眼睛发亮的看着人：“可有酿好的酒我尝尝？”
“当然没有！”洛青青瞪了人一眼。
这男人想害她不成？私自酿酒可是重罪！
程越后知后觉的想起大靖律不许私人酿酒，哪怕是自己饮用也不可以，顿觉失言。
他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
看他这个样子，洛青青反而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
她绷着脸说了句：“没事儿。”
两个人又突然没了话题，很快的安静下来。
空间里多了种尴尬的味道……
洛青青正想出声打发了人，程越另起了话题道：“你家几个侄子是都已经启蒙过了吗？如今学习到哪里了？好像是三个侄子？”
“大侄子洛宁是读过一阵子书的，不过那学堂的夫子，在教材上做了手脚。”洛青青想起这件事儿仍旧忍不住气愤，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人说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程越听闻教材一事儿也是止不住的气愤：“可有将人送去见官？”
洛青青嗯了一声：“受害学生的家长，已经将事情上报给了衙门。原本我也是要去的，谁知道中途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倒是给耽搁了。好在村正等人已经联名上诉，当地的县学也很是重视此事……想来很快会有个交代的。”
“这种害群之马，绝不可姑息！”程越义愤填膺。
心里想着，等下要给京里头去封信，仔细说说这事儿才行！这种祸害大靖未来栋梁之才的事情，一定要重重严惩才行！
别看眼下瞧不出来什么危害，等危害真的显现了，那再说什么就都晚了！
洛青青嗯了一声，对此倒是很认同。
随后她又继续道：“我家二侄子洛宽跟三侄子洛安倒是都还没有启蒙，只跟着洛宁认过几个字。且洛宽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儿，不大自信。我给他找了两个玩伴陪着，倒是不指望他在学业上有多大的建树，只希望他能开朗起来就行。”
她笑了笑道：“洛安还小，暂时看不出来什么，不过我瞧着，这孩子是有点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的，若是可以的话，你不妨同他多聊一聊想法，若是他不愿意读书，只需要有个自己喜欢的正经事儿就行。另外还有一个侄女跟小侄子，这两个孩子还小，倒是还不用着急。倒是洛宁……”
提起洛宁，她神色微微淡了几分：“也是个喜欢在心里头藏事儿的，加上又受了那些毒教材的荼毒，怕是要你多上心一些，对他多加纠正……”
她说着不免笑了笑：“不过倒也不必太严格了，没得让他记恨了你，正常对待就是。”
“好，我都记下了。”程越点头道。
洛青青嗯了一声，又道：“进度的话，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那天听了会那学堂夫子讲的课，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估计着还是得重头让他学起才行，不过未免造成什么误会，你倒不如先问问他，然后再决定从哪里开始学起。”
“那我等下就问问？”程越道：“不过怕是还要你在旁边帮着说着话，让我们俩熟悉熟悉才行……不然我怕我们两个都要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道：“我也着实是没什么经验，从前跟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相处的也不怎么愉悦，更别提子侄了。”
洛青青闻言犹豫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勉强的点头：“行。”
说完，也不多犹豫，让时晏喊了洛宁过来。
洛宁听到洛青青的传唤还有些受宠若惊，迭忙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步履匆匆的跟着时晏去了洛青青的小院儿。
“小姑，您找我。”他规规矩矩的跟人见礼，样子乖得不得了。
随后又稍犹豫了一下，跟程越见礼：“秦先生……”
程越嗯了一声，笑着和人道：“你不必拘谨，让你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之前的学习进度，若是可以的话，明天，或者今天下午，咱们就可以把课程先捡起来学着了。”
他道：“我瞧着你的年纪，倒也足够去参考童生试了，若是可以，不妨今年就下场一回试试！”
若是从前，洛宁听到这样的话，只会高兴的手舞足蹈。
如今却失落得人都蔫吧了：“不是小姑喊我过来的吗？”
程越微怔，随即看向了洛青青。
“是我喊你来的。”洛青青略微绷着脸：“五月已经过半了，你要是也有考童生试的想法，就得抓点紧准备起来了。我可不想耽误你！但你若是不想，咱们就按着正常的进度上课学习……”
洛宁迭忙道：“我都听小姑的！”
“听我的做什么？”洛青青瞪了人一眼：“你是我的脑部挂件不成？事事都听我的，还要你做什么？没得到时候出了问题还要怪我……”
她说着说着就来气，不想继续说下去，直接问：“你就说，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也好让人家程…秦先生开始备课。”
“你两个弟弟倒还不着急，等学堂建好了再让他们过来就是，倒是你如今跟着我在家里，总要在心里有个打算才行！”
学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修建的好。
“我……”洛宁根本就不敢说，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还只是道：“我都听小姑的。”
洛青青：……
她起身对程越道：“你跟他说吧。”
说完就要出去。
洛宁伸手拉扯住她的衣袖，可怜兮兮的望着人：“小姑……”
程越站起来打圆场，走过来拉扯掉洛宁的手，将人带离了洛青青的身边，和和气气道：“你小姑说的对，你自己的事情，还得你自己打算好了才行。”
随即给洛青青使了个眼色：放心吧，都交给我。
洛青青无声的点了点头，没有犹豫的离开了。
洛宁很是失落的低下头。
程越也淡了几分热情与随和，只道：“你都学过哪些？三百千可都认全了？四书都开过课没有？算术学过几章？作文章可会？考童生试并不算很难，你要是有想法，就趁早跟我说，我帮你准备复习，今年一举通过的概率很大！”
“之前有学过三百千，四书尚未学起……”洛宁有些难为情道：“不过小姑说那夫子教的不对，让我都忘掉……”
“那缺德夫子确实教的不对，你小姑说得对！”程越板着脸强调。
洛宁微微红了眼睛：“我没有说小姑说得不对……”
程越：……
我也没说你说她说的不对啊！
他看着洛宁的这个样子，突然就有些头疼。
难怪洛青青之前会问了他那么多问题，恐怕不仅洛宁这个侄子要因材施教，其他两个侄子也得一样才行……
“既然这样子的话，那晚上我就先给你上半个时辰的课。咱们先温习一下三百千这些比较基础的知识，然后再来决定后面的学习计划，如何？”他道。
洛宁点了点头，随后咬着唇，犹犹豫豫的问：“您真的能让我考过童生试吗？”
“只要你用心的跟着我学，严格执行我的学习计划，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就是秀才、举人、进士……我都能让你轻而易举的考过。”程越无比自信的说道。
洛宁抿着嘴：“那我要是考过了童生试、考上秀才、举人、进士……小姑会高兴吗？”
“你为什么想让她高兴？”程越有些好奇。
这种事儿，就算身为小姑的会关心会高兴，可更高兴的应该是父母吧？怎么这孩子只惦记着小姑高不高兴？
也没看出来这姑侄俩有多亲近啊……
洛宁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我做错了事情，惹了小姑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小姑原谅我。”
说着，他像是病急乱投医一样：“秦先生，您知道如何才能让小姑原谅我吗？我，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小姑能原谅我……”
要是洛青青在这里，一定会给他一巴掌，骂他：不长记性！
还做什么都可以？又不怕卖了你了？
程越略皱了一下眉，问道：“你做什么事情了？我瞧着你小姑的脾气挺好的……”
“我……”洛宁顿时就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把前因后果说明白：“……我不该怀疑小姑的良苦用心。”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程越听完前因后果，也不免有些气：“连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你们这些子侄，可以说得上是尽心尽力！甚至更关心你们快乐与否，而不是强求你们必须得如何如何有个出人头地的样子！让你们读书也只是为了明事理！”
程越多少有些为洛青青感到不值，声音严厉了几分：“就在刚刚，她还跟我说，希望你们都能正经读一些书，开阔一下视野之后，有对自己前路的选择！到时候，她力所能及之内，肯定会帮你们！洛宁，说句不好听的，她只是你小姑，不是你亲娘亲爹，等以后百年了，你家的祠堂里头，都不见得还能有她的香火牌位！她死了你都不一定能年年给她烧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