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带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满脸阴霾的冲进来,一脚把简风鸣踹倒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抡起拳头狠狠砸下去。
动作一气呵成,特别的快,宁云枝只看见了一道高大的影子从自己眼前闪过。
紧接着,简单也冲了进来,而他的后面跟着的,是四五个穿着统一服装的警察,每个人手里还举着一把枪。
“快!先关煤气!”一个警察说。
闻言,其他警察赶紧跑去关煤气,结果一上手,发现开关是紧闭的,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但房间里面的煤气臭味明显很严重。
宁云枝忙道:“煤气已经关了的。”
听到这话,几个警察赶忙冲上去逮人。简单则想蹲下来帮宁云枝解开绳索。
“先救孩子!”她说。
简单动作一顿,走过去把三个孩子头上的纸袋取下来。
看着孩子们满脸汗水跟泪水,宁云枝心里难受坏了,连忙安抚道:“没事了,宝贝们,没事了,不要害怕,警察叔叔来救我了。”
话音刚落,面前便被大片阴影覆盖,手上的绳索被粗暴扯开。宁云枝抬起眼,发现简易脸色惨白,眼眶泛红,全身都在发抖。
即使这样,他还在安慰她:“别怕,没事了。”
待一只手被解开,宁云枝摸了摸简易的脸,被上面冰冷的温度冻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发颤:“没事,我没事…..”
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便被两条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只一瞬,又被放开,简易继续帮她解开绳索。
十根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一丝鲜红的血迹,抖动的样子简直像是在弹钢琴。
此时此刻,简风鸣已经被两名警察铐起来,压出了房间,三个孩子也获得了自由,被简单跟警察抱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几个孩子的眼神都有些呆滞。
待双手双脚获得自由,宁云枝猛地一下扑在了简易的怀里,心脏“咚咚咚”跳的极快,整个人都沉静在后怕当中。
这个时候的她,急需丈夫温暖的怀抱,这个时候的她,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事了。”简易心疼吻了妻子的额头,抱起人快速离开房间。
直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宁云枝才像是活过来那般,脑袋在简易的脖子上蹭了蹭:“二十年前的爆炸案,是简风鸣干的。”
闻言,简易顿了下,眼中闪过一丝狰狞:“是,他想要我死。”
宁云枝抬起头:“你们查到了?”
简易嗯了一声:“根据你上次提供的线索,警察查出了简风鸣给伯母打了三次电话,内容都是无关紧要的,为的就是引发爆炸。”
“还有父亲去世那天,他的车子也被简风鸣动过手脚。”
宁云枝瞪起眼睛:“父亲……”
这艘邮轮,总共有一百多米长,简易直直看着前方,脚下没有半点停歇:“是。”
宁云枝:“你早就知道了?”
简易定定的看着宁云枝,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在你们消失的这段时间刚知道的。”
他说:“转让公司只是一步缓兵记,他的报复远不止于此,他要的,是我们全家人的命。”
听到这话,宁云枝冷汗都下来了,虽然系统已经隐晦的告诉她一次了,但从简易的嘴里听到这些,又是另一种人性残暴又阴暗的一面。
因为他的父亲,和他,以及他的后代,从出生开始就被人规划着如何死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
“姑母坦白了。”
原来……
待看到他们一行人安全的从邮轮里面出来,简老爷子跟简母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当下,简老爷子上去就给了简风鸣一耳光。
“混账东西!!!”
在这之前,他也同样给了简彤一个耳光。如果不是因为四条人命命悬一线,她还不打算自首。
事到如今,简风鸣也不装了,笑道:“是啊,我是混账,那抛妻弃子的你又是什么?!我留你一条命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看到你每次看到我们兄妹z那种愧疚的表情。”
他说:“如果用死,来惩罚你的不负责,你的窝囊,你的自私,那实在是太轻了,那是一种解脱的方式,而你根本就不配死!你就应该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
“你!”似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简老爷子瞪直了眼睛指着他,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胸膛更是起伏的厉害。
下一刻!他直接两眼一翻,整个人昏死过去。
见状,简母跟简章赶紧扶住他。
“爸!爸!!”
“爷爷!”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看向那边的时候,简风鸣突然问简易:“我母亲真的在卖糖炒栗子吗?”
闻言,简易一愣:“什么?”
见他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简风鸣眼神一变,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
他恶狠狠的咬了咬牙槽,咯咯作响的声音,像是要把人嚼碎。
宁!云!枝!
简易看了看他,觉得有些莫名,以为他神智不清在胡言乱语,便没搭理他,目光转回了爷爷那边,正当他走上前要去帮忙的时候,简风鸣突然挣脱警察的束缚,穿过他后方,然后整个身体撞向宁云枝。
宁云枝的视线也在爷爷那边,根本没注意简风鸣的举动,待她余光发现有东西靠近的时候,人已经被一股力量给撞飞出去了。
她被撞的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完全没发现自己要倒的地方,有一根三十厘米的钢筋立在那里。
见状,警察连忙将简风鸣压制住,而简易听到动静也返了回来,然而他离宁云枝至少有五米远,纵使他整个人飞扑过去,也只是够到了宁云枝的脚。
他拼命使力让宁云枝远离那根危险的东西,可时间太有限了,重力不停向下,他也不是超人,没有按暂停键的功能。
眼看妻子直直倒向那根钢筋,简易竟无能为力,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心脏都停了,就在他即将摔落至地上时,一个身影抱住了宁云枝。
下一秒!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混合着男生痛苦的闷哼声,所有人的视线又被吸引到这一边。
身体被裹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跟钻进耳朵的悲凉简直是天上跟地下,宁云枝浑身一震,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一片。
因为瞳仁里的一截正在往下滚血珠的钢筋,将她整个人推入了无尽深渊。
简风鸣:“简单!!!”
宁云枝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血的温度那么烫,跟熔岩一样烫化了她的双手。
“已经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她握住简单的手,大滴大滴的泪珠不停往下砸,晕散了满是血渍的双手,浑身上下更是不停的发抖,“再坚持一下下,求你!求你…不要闭眼睛…”
看着满脸担忧和泪水的宁云枝,简单颤了颤眼睫,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她应该是无忧的,是不惧风雨,也不畏险阻的,是浑身都散发着光芒的人。
想到她当初帮自己教训人的样子,简单缓缓伸出手,想帮她把眼泪擦掉:“嫂子,不要哭…..”
可,还没等他碰到对方的脸,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见状,宁云枝的声音戛然而止,定定的看了简单两秒后,便一头扎进了身旁人的怀里,哭的更加伤心了:“怎么办….简易,怎么办…..”
此时此刻,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无比痛苦与悲哀。
如果…
如果……
如果简单出什么事的话,她将一辈子背负着一条人命……
简易心疼的看着简单,将哭成泪人的妻子紧紧抱住,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不会有事的,他只是太疼了,疼晕了过去,他不会有事的。”
救护车很快停下,宁云枝跟简易帮忙医生把简单跟简老爷子抬下车。
从出邮轮到现在,全程不过半小时,就已经有两个人送进急诊室。看着手术中几个字的亮灯牌,宁云枝紧紧回握住简易的手,哭到又干又烫的眼睛渐渐起了一层雾。
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察觉到她的伤心和难过,简易将人搂的更紧了一些。他今天经历的两件事,将会用一生去弥补,去专心致志谨言慎行做每一件事。
他说不出当时看到简风鸣开煤气的视频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身在冰窖,只知道宁云枝肯定很绝望,只知道必需快点找出简风鸣。
他不知道宁云枝为了拖时间跟简风鸣说了什么,但他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无比愧疚与自责,想到那根钢筋插在简单胸膛上,那触目惊心的画面,他一个一米九几的铁血男儿,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
因为那东西直直对着他妻子的脑袋,如果没有简单,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俩人就那么紧紧抱着对方,目光一致盯着急诊室。大约十分钟左右,两名警察找到他们做笔录。
宁云枝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但又怕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知道这些重要的线索很可疑,所以她一一推给了简风鸣,说是他脑袋不清醒,已经是疯魔状态,自言自语说了一堆。毕竟她理出来的桩桩件件,比简彤坦白的还要仔细。
三小时后,手术中灯灭,简单被推了出来。
见状,俩人赶紧上前询问情况。
“林医生,我弟弟现在什么情况?”宁云枝迫不及待想知道简单的安危。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林长情摘下口罩,一字一顿道,“好在伤口不大,离心脏有三厘米远,来的路上护士止血也很到位。”
听到这话,俩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长情说:“破伤风已经打了,接下来病人需要配合清洁消毒,和临床预防感染即可。”
“然后就是要注意饮食,不要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戒烟戒酒,以清淡为主,多吃高维生素和高蛋白的食物,还有水果等等,有利于病人伤口愈合。”
俩人点点头:“谢谢医生。”
“不客气。”林长情微微一笑,见俩人都愁眉苦脸的,突然来了句题外话,“宁校长的幼儿园弄的很漂亮,我已经给孩子报名了。”
闻言,宁云枝愣了愣,惊讶道:“你、你结婚了?”
“结了,孩子都快两岁了。”说着,林长情面露苦恼,“就是特别安静…”她顿了顿,“我看了你在宣传片里教育小朋友的方式,觉得很好,希望他能在学校里结交一些朋友。”
听到这话,宁云枝笑着点了点头,心情稍稍缓和了点:“谢谢你的信任,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长情应了声好,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
简单被推入病房两个小时后,他的母亲跟哥哥从国外赶了回来,得知人已经脱离危险,俩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原来你就是宁云枝,总是听简单提起你,今天可算是见到本人了。”因为简老爷子跟简单在同一间病房,简单的母亲小声说。
宁云枝有些意外:“他跟你提我?”
简单的母亲嗯了一声:“他说你帮了他一个大忙,希望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一份礼物。”说着,她看了眼病床上的儿子,“可惜我回来的太急了。”
宁云枝立刻摇头:“不,是他…他帮了我,今天如果没有他的话…”
原来那件事,简单一直记在心里啊… 那只不过是她刚好遇到,看不过去出手帮忙而已,又怎么配得上他用生命来回报呢?
“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也别自责了。”简单的母亲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宁云枝点点头。
这个时候,坐在简老爷子病床边的简母,看着病床上的俩人都没有要清醒的迹象,她起身走向门口:“简易,你出来一下。”
闻言,简易站了起来,他知道,母亲这是要跟他算那三个孩子的账。
也罢…早晚都要算的。
他伸手顺了顺妻子的脑袋:“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门口。”
宁云枝再次点头。
“啪―――!”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一个耳光重重落在了简易的脸上。
他毫无防备,被打的偏过了头,左脸传来一阵阵火辣。
“胡闹!!!”
简母垂下手,颤抖着卷了起来,胸膛上下起伏的厉害:“就算我知道了,伤心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认为这样的决定是为了我好?!”
“他们年龄小又如何,没了父母又如何,他们被迫出生,他们无辜,那又如何?!”她直直看着他,“跟你这个婚生子有什么关系?!”
“法律会保护他们,他们可继承你父亲生前的财产,他们有这样的权利,他们有自己的归宿,你凭什么认领他们?凭什么决定他们的人生?!”
简易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简母双手抓着简易的肩膀,逼得他看自己:“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可以怜悯跟我们敌对的人的孩子?如果事情不是现在抖漏出来,难道你以后还想让他们来继承我们的家产吗?!”
“你凭什么把我们的辛劳让给他们?我同意了吗?我辛辛苦苦一辈子,为的就是让我的孩子,和我孩子的后代,锦衣玉食,你凭什么独自做这样的决定?!”
“你凭什么!!!”
一字一句,简母看似说的犀利,但句句都是现实。
她知道,对于简易,她从他小亏欠到他大,为了事业,一年都没见过他几次面,但她以为简易长大以后,出社会以后,结婚生子以后,会明白的。
可她错了!
她的儿子看似强大,实则脆弱的不堪一击。
她以为他儿子跟别的男人一样,是理性的,但其实,她儿子是感性大过理性。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儿子渴望家庭,渴望温暖,渴望到连父亲小三的孩子都能容忍,这就算了,他竟然还认领他们当自己的孩子…
什么自己淋过雨也想为别人撑一把伞的圣母怜悯心。
简直荒唐至极!!!
可这一切…又能怪得了谁呢?
简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长长的呼出来,双手缓缓移到简易的脸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儿子,妈妈对不起你。”
“对不起……”
听到这话,简易心头一跳,瞳孔大力收缩了下。
道歉!母亲在跟他道歉!!
二十七年来,第一次…
没有降罪于他,没有怨恨厌恶,没有永不相见。
言和。
这一刻,简易这么多年的埋怨,委屈,愤怒,全都烟消云散。
见他眼眶渐渐泛红,简母鼻尖酸涩,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将人抱住。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滑落,慢慢砸到冰凉的地板上。简易这辈子,落了三次眼泪。一次伯母,一次妻子,一次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