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璇瞬间心下了然，肯定又是慕柠的事，果然，他开口：“你们高中三年都在一起？”
“也没有。”乔以璇回忆着：“我高二上学期才和她走得近些，我那时候......”
顿了顿，换主语，“柠柠气场太强了，我哪敢靠近她啊，其实我们班同学很多都不敢，所以高一的时候柠柠都是独来独往。”
这和纪夏青口中开朗大方的小女孩不同，谢杭壹皱起眉，安静听她说。
“谢老师，您也知道柠柠性格，她不是个会主动的人，她怕麻烦，很多时候宁愿一个人待着，她学的东西她衣食住行都和普通同学不同，所以大家觉得跟她说不上话。”
“我记得那次高一校庆运动会，班主任要求班里同学尽量都报名参与，有组同学的三人四足少个人，班主任给她们安排了柠柠，柠柠也答应了，可第二天那三名同学居然另外单独找了人，然后整班只有柠柠没有参与项目。”
乔以璇说着说着自己也难过起来，她那会内向自卑，根本没有能力做什么，现在想想她早该鼓起勇气靠近慕柠的。
“不过我后来问她，她还笑着跟我说她压根不喜欢那些活动，也不爱跟人交往，我不知道真假，但确实没从她身上看见过不快乐，她好像能一直保持平稳的心态，处变不惊，可她才十六七岁啊。”
乔以璇忽然停下来，望向脸色沉静的男人，小声说：“谢老师，我是不是说偏了，或者你想问什么......”
谢杭壹掀眸，眸内情绪暗沉，他说：“谢谢你陪着她。”
“没事没事，柠柠人很好的，我后面两年一直被她照顾，不过可惜她高考都没参加就出国了，也不怎么回来，我们只能偶尔视频视频。”
谢杭壹问：“她国外生活怎么样？”
“嗯......”
乔以璇不知该不该说，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是夫妻关系，她能感觉到谢杭壹不是玩玩，有个人能照顾慕柠挺好。
而且她都说了那么多，思考几瞬，乔以璇开口：“不太好，她很拼，经常熬夜看书学习，白天除了上课还要实习，很辛苦。”
她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家庭条件那么好的富二代还要那么拼，乔以璇心疼极了。
“有一回我给她打视频，打到第三个才接，一接通，看见人倒在地上，我整个人都慌了，幸好我有她学长的联系方式，马上联系上人把她送去医院。”
谢杭壹盯着人，声音像淬上冰，“她怎么了？”
“胃出血。”
空气静寂，毛毛细雨有下大迹象，不断敲打片场头顶的棚。
谢杭壹心沉到底，纪夏青口中的慕柠是优秀的，各种拿奖发论文受表扬，但从没人跟他说起过这些。
结婚以来慕柠自律生活，工作认真，也不诉苦，他也就以为她一直是这个状态。
现在想来有许多他忽略的细节，比如李姨特地交代过她胃不好，要叮嘱她三餐按时吃，她平时吃饭从不碰辣，一点点辣都避之不及。
谢杭壹阖眸，掩下翻涌情绪。
现在看多亏那两段三四年的恋爱，起码有人照顾她。
许久，他问：“这个学长是她男朋友？”
乔以璇脱口而出：“不是。”随后对上那望过来的凌人视线，她吓一跳，吱吱唔唔：“谢老师......我.......”
刚刚说那些没事，可男朋友、学长这些她真的不好说啊，一说影响人家小两口夫妻感情怎么办......
但看着谢老师这是误会了什么，乔以璇只能解释：“不是男朋友，学长就是学长，他很厉害，跟柠柠关系比较好，那几年他们都在一块学习。”
却不想谢杭壹脸色更沉。
乔以璇头一回恨自己嘴巴不会讲话，欲哭无泪，“谢老师你千万别多想，他不喜欢柠柠的。”
谢杭壹捕捉到这里面的关键信息，脑海浮现慕家一幕，她与季临言笑晏晏，旁人插不进去，黑眸凝滞，“慕柠喜欢他？”
“啊......”
乔以璇一怔，不知该怎么解释，因为连她也以为慕柠喜欢学长，但眼下只能赶紧挥手：“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身前男人却笑了笑，平静说：“没事。”
摄影助理正好叫，谢杭壹起身离开。
乔以璇回想着那他离开前可怕的笑容，心想：完了。
赶紧给慕柠发消息：【柠柠，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
慕柠洗完澡出来，手机两条新消息。
谢杭壹：【我让家政那边找了几个住家阿姨，明天开始过去，你到时候注意一下哪个合心意，留下来。】
慕柠不解：【为什么啊，现在的钟点工阿姨不挺好的。】
【你不会做饭我不会做饭，晚上饿了吃什么？】
慕柠：【叫外卖呀。】
【我不喜欢吃外卖。】
行吧，娇惯得你。
慕柠去回乔以璇的消息：【怎么了以璇？】
乔以璇那边可能在忙，等慕柠快睡着才回:【就是......谢老师问我你的事，我一不小心说多了，你胃不好的事还有学长......】
【对不起对不起。】
【原谅我.gif】
慕柠目光被“胃不好”三个字吸引，愣了愣，再去看她和谢杭壹的聊天记录，明白了什么。
啧，就说怎么突然换阿姨，敢情这是拐着弯关心她呢，还算个人。
她没放心上，安抚两句惊慌失措的乔以璇，睡觉。
......
周六年会晚上7点开始，这已经是第三场，慕信瑞上台讲话后离开，留季临和慕柠撑场面。
最后有嘉奖环节，他们需要上台颁奖。
主桌除了他们还有两个股东和分公司经理，场面严肃，也不是谈工作的地，慕柠静静吃饭，静静看年会表演。
季临靠过来：“无聊？”
“有点。”
“人选最后定下来了吗？”
“定了，南城那边一家风投公司的副总，常年从事文娱行业，现在在考察，年后可以上岗。”
“恭喜。”
慕柠看他，从容笑道：“我应该谢谢你，你给了我很多建议。”
季临也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过了会，季临问：“谢先生不回来吗？”
慕柠乍一听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应：“他今晚回。”
季临又说：“谢先生听说是南城人，你们怎么会一起长大？”
她解释了一遍，季临听明白：“那感情是好，不过谢先生这一行辛苦，像这样经常在外拍戏聚少离多的还是得经常联系，我看之前网上有些传闻......”
季临观察着身边人神色，好似完全没有一丝波动，不再往下说：“不过都是新闻炒作，你别受影响。”
慕柠点点头，“我知道。”
季临这么一提起谢杭壹慕柠才想起问问他到了没，拿过手机发消息。
他回复得快：【刚下飞机，现在回去，你结束没？】
慕柠看了眼流程单，十五个节目，现在第十个，估摸还要一会。
【得等等。】
【那我直接到酒店，一起回去。】
【好。】
季临见她打完字，敛去眸中神色，好奇问：“谢先生？”
“嗯，他刚下飞机。”
身边人从说起谢杭壹起就有些心不在焉，季临结束话题。
年会热闹到十点，最后拍了张大合照，完美落幕。
慕柠给谢杭壹发信息让他不要进酒店，戴好口罩在路边等。
她喝了点酒，卢瑶也是，只好让陈宇开车。
陈宇兴致满满，感觉身上扛着重任。
一上车，慕柠吩咐：“到长亭路口停车，接个人。”
“好嘞。”这个时候的陈宇还不知道接的谁，直到一个戴鸭舌帽戴口罩、拎着行李箱的的男人朝车子挥了挥手，而后座老板发话停车，陈宇这才后知后觉些什么。
谢老师......
一回北城先来找慕总......
谢杭壹放好行李箱过来敲窗户，陈宇震惊按下车窗，“谢.....谢老师......”
他先瞥了眼后排，慕柠在专心回复手机消息，再回眸说：“我来开吧。”
陈宇哪敢：“没事没事，我开，我是老司机。”
谢杭壹去到后排。
慕柠喝的酒不多，还清醒，但上了车的男人仍是皱眉：“怎么喝这么多？”
“没多少。”慕柠看他一眼，和驾驶座上呆愣的人说话，“陈宇，去御水湾。”
御水湾......慕总的家。
陈宇没时间多想，启动车子。
车程半个小时，近年底，路上车多，走走停停，给慕柠晃晕。
她闭眼靠着座垫，缓解不适。
谢杭壹转头看，把她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慕柠没拒绝，提要求：“太高了，矮点。”
男人眼里泄出笑意，放低身子，小女人好似终于找到舒服位置，安心靠着。
慕柠的车干净整洁，内饰纯黑，没有什么多余装饰品，只有空调风挡处有瓶车载精油，玉兰花香，清新淡雅。
她是真喜欢花。
沐浴露是玫瑰香，平时喷的香水也都是淡淡花香，但他闻不出是什么。
谢杭壹垂眸看，她今天化的妆很浓，眼睫毛又长又翘，眼影细闪着光，与平时低调模样不同。
很漂亮。
慕柠总能驾驭各种风格，清纯干净，明艳大方，还有私底下他也难得一见的可爱乖巧。
都是她。
他伸手把身边人披着的小西装紧了紧，低声对陈宇说：“空调打高些。”
“嗯嗯好。”
车开到一半，慕柠包里的手机响起微信信息音，连续三声，在寂静车厢内格外明显，惊醒了睡着的人。
慕柠动了动身子，拍拍他腿，不满出声：“你的！”
谢杭壹笑：“你的。”
“噢。”慕柠懒得动，“你看看。”
谢杭壹越过她找出手机，看见锁屏上的消息：
季临：【怎么回去的？】
季临：【到了吗？】
季临：【到了说一声。】
谢杭壹眼里的笑慢慢褪去。
等一会等不到回应的女人问：“谁啊？”
谢杭壹把手机放膝上，目视前方，语气听不出来异常，“季临。”
“说什么了？”
“问你到了没有。”
“噢，你回。”
让他回，但手机密码不说，谢杭壹尝试输入四个零，果然解锁。
她嫌麻烦，不爱记数字，猜出来轻而易举。
微信备注统一，全是姓名，新消息在第一条，他的名字在季临下面。
沉默片刻，道德感消失，谢杭壹点进对话框，往上翻了两页。
慕柠给他发了两份简历，问他意见，季临回复，隔一天，她让他一起去人事处面试。
没有出界的内容，全是讨论工作。
但字里行间，她很信赖他。
乔以璇说，这个学长很厉害，他们曾经一起学习。
上个星期乐派传媒放出来的采访，她说，对另一半的希望是“成熟睿智”，而自己在她那里跟这两个词没有一点关系。
空气里淡淡的酒味凝成颗粒，闯入鼻息堵在心口，闷得人喘不过气。
谢杭壹调整呼吸，克制压下那些不该起的陌生情绪。
两个优秀的成年男女，心动、谈恋爱多正常，没什么大惊小怪。
是自己错过机会。
帮她回复完，把手机调成静音，再放进包里。
车子重新安静下来，女人呼吸声逐渐均匀。
......
慕柠这一觉睡得熟，四五点被渴醒，翻了个身，碰到身边男人。
谢杭壹没睡着，从她翻身那一刻就睁开了眼，转身看去，女人面对自己，像只猫一样蜷在被窝里，乖巧安静。
额上有薄汗，他用手背擦去，柔声问：“渴了？”
“嗯......”
谢杭壹坐起，拿过床头柜上的水，喂到她嘴边。
喝下半杯，慕柠重新活过来，摸了摸自己脸，干净的。
“你帮我卸妆了？”
谢杭壹应了声，慕柠说：“谢谢。”
过一会，忽然掀开被子，干练的套裙已经被换成舒适居家服，内衣也没了.....
“你......”慕柠甚至不敢看他，吱吱唔唔。
虽然已经发生过多次亲密关系，但只单纯换衣服感觉更令人奇怪。
谢杭壹轻笑，“你睡着了，没洗澡。”
停顿片刻，补充道：“但擦了擦。”
“......”
慕柠看着他脸上出现狡黠笑意，心里那丝小别扭瞬间没了，没好气，“我手机呢？”
谢杭壹不知从哪摸出来手机给她，慕柠侧躺着，看起手机。
床头灯忽然亮了，光线刺眼，慕柠回过头，迎着光看他，“吵到你了？要不我出去。”
“没事。”谢杭壹见她不睡，跟她说起话：“饿不饿？”
“不饿。”
“来试工的几个阿姨感觉怎么样？”
慕柠知道了他换住家阿姨的原因，接受他这份好意，这几天也有好好观察，“有一个做饭的味道还不错，偏甜口，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就要她吧。”
谢杭壹不挑食，什么都吃，只是南城人吃不惯辣，又爱喝汤，吃甜品，导致慕柠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吃甜的。
他没想到她还记着，微微怔愣，片刻后说：“我不常在家，以你的喜好为主。”
“我又吃不了辣的，吃什么都可以，而且阿姨们手艺基本不差，能满足需求。”
慕柠也不挑食，辣的炸的卤的没有忌口，秦莲常说她乱七八糟的都吃，一点不像个大小姐。
可惜后来出国三餐不正常吃养坏了胃，不能再吃那些刺激性食物。
她是个会吃教训的人，那次胃出血几乎去掉她半条命，也深刻体会过一遍躺病床上接触死亡的瞬间，此后不敢再乱折腾自己。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再熬夜加班，空了就去健身房跑步，这些习惯一直坚持到今天。
谢杭壹答应下来，俩人没了对话，卧室归于宁静。
窗外月光变得柔和朦胧，泛上白，沉睡的黑夜即将清醒。
慕柠侧着身看了会手机，不多时打起哈欠，困意重新袭来。
摁灭手机再回头，看见闭眼似乎入睡的男人，床头小灯在他脸上打下一道阴影，层峦起伏。
她低声唤：“谢杭壹？”
“嗯？”
还没睡呢。
“关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