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杭壹沉着气，确认：“所以，那个和你一起上学送你去医院的是William，不是季临？”
“你在说什么？我入学时季临都毕业了，怎么和我一起上学？”慕柠疑惑，“不过你怎么知道William送我去医院？”
男人沉默。
晚间海上的风喧嚣，收起来的帆布被吹得扑哧作响，谢杭壹望着远处海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身体忽然变得沉重。
深不见底的海水里似乎有张大网，企图吞没所有。
好半晌，出声：“你......”
又止住。
谢杭壹唇角微扯，活了小半辈子，第一次有害怕的事。
害怕从她嘴里听见不想听的答案。
慕柠更加不解，“谢杭壹，你怎么吞吞吐吐的？”
依旧是沉默。
“不说话我挂了。”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呢，这人怎么说到一半不出声，奇奇怪怪，又想着可能拍戏太累，慕柠说：“算了，你回去休息吧。”
男人终于开口，“慕柠。”
“干嘛？”
“这个学长是你交往过的男朋友？”
慕柠被窝里的身子僵住。
她不是惊讶这个问题，而是想起自己曾经撒的谎。
他记什么不好，记这个记这么清楚。
“嗯......那个......”
吞吞吐吐的换了个人。
对面男人再耐心地问了一遍，“是吗？”
“当然不是！”
说完，慕柠听见那边松了口气的低笑一声，半分钟后他又说，“乔老师说你们曾经很要好，经常一起做事，我以为你喜欢他。”
像是解释，但有几分小心谨慎。
慕柠顺其自然接：“我不喜欢他，你别听以璇乱讲。”
比想象的更容易得到答案，谢杭壹情绪松了松，接着问：“慕柠，你愿意跟我说说你那两段谈了三四年的感情吗？”
她不愿意，想都没想：“啊？不说了吧，好晚了，你赶紧去休息。”
“慕柠......”
女人声音惊奇，“天啊，十二点了，挂了挂了，晚安。”
“啪”，电话挂断。
谢杭壹无奈，吹到脸上的海风似乎更加冷冽。
第28章 “柠，你喜欢他吗？”
电话打完, 想说的话也都说了。
心里那堆攒满情绪的石头有了宣泄口，不再压着她，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慕柠深刻反思, 说谎实在使不得, 雪球越滚越大, 最后漏洞百出，还得找补。
哪天坦白了算了，没谈过恋爱又不是件丢人的事。
又想，不行不行，事情不丢人，但不能在谢杭壹面前丢面。
纠结到上班纠结不出头绪, 喝了两口咖啡开始工作。
昨晚让卢瑶查过这个成安宁，她一早拿过来资料。
慕柠一页页翻过, 感慨，真是漂亮的一份从业经验, 影后视后, 每年国内外电影节红毯常客，被粉丝赞有演技有大局观，是国内女演员的杰出代表。
成安宁经纪公司是虞蒙传媒, 业内算是中等地位，慕柠翻开虞蒙传媒旗下艺人那一页, 除了她比较红的还有两个新生代男演员，其余十来个年轻女孩，有些慕柠听过, 有些则是完全没印象。
都很漂亮, 青春洋溢, 看到最后一个时有些熟悉，但脑子里没有印象，默念两声名字：柯瑜，确认不认识，翻开下一页。
虞蒙传媒组织架构，成安宁占股权比重51%，剩下49%宁安科技。
成安宁，宁安？
慕柠在网上查了查，宁安科技实际控股人，姓吴。
她放下文件，打电话给梁东。
梁东这几天忙着签约艺人的事，电话铃声快响完才接通：“慕总。”
慕柠言简意赅：“梁东，我问你件事，这个宁安科技是不是成安宁金主？”
“算是。”梁东压低声音，“但宁安科技只是个幌子，背后淮宇集团才是大佬。”
淮宇，慕柠眯起双眼，想起这个淮宇集团。
董事长吴宇，云雍死对头，他原先也是做家具出身，但后来打不过慕信瑞，转了科技行业。
慕柠问：“靠的哪个？”
“听说是吴家二公子，吴瑞。”梁东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慕总，这里面太浑了，不关我们的事。”
慕柠合上文件，扯出笑意，“没事，我就问问。”
通话结束，慕柠按了按太阳穴。
她确实就问问，没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淮宇深耕娱乐圈多年，不是她和云雍能斗得过。
......
William不好约，俩人都忙，再见面已是半个月后。
约在他们公司附近一家餐厅，旁边都是娱乐会所。
慕柠照例早到，餐厅没有停车位，绕了一小圈，绕到会所后街，后街是条死路，除了工作人员没有路人经过。
路边两个男人围在昏暗路灯下，中间站着个女孩，不知在说什么。
慕柠熄火，多看了两眼。
三四分钟依旧维持原状，慕柠低头看了眼表，快八点，William应该到了。
拿包，下车，正要转身，听见道熟悉嗓音。
不是她特意记得，而是成安宁那特地捏软的声音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她回过头，围在女孩身边的人已经散开，女孩和成安宁面对面站着，气场不太对付。
成安宁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对女孩说话，隔着些距离，慕柠没听清说话内容
她想起半个月前听说那些，要走的脚步停下。
这个女孩，也许是牺牲品里其中一个。
包里手机响起声音，可能是William在催。
慕柠犹豫，眉心拧紧。
春天快到，气温升高，不远处垃圾桶厨余垃圾发着恶臭，有苍蝇在上面盘旋。
慕柠闻着恶心，迈步往明亮马路去。
走两步，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回头。
成安宁见到她很惊讶，“慕总？你怎么在这？”
慕柠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车，“吃饭，远远看着是你，来打个招呼。”
说完视线不经意扫过女孩，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长相清丽惊艳，嘴唇抿得紧紧，眼尾收拢，眸中刻着显而易见的隐忍和愤怒。
她对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同样好奇，但望过来的目光充满敌意，大约把她当敌人。
慕柠觉得这女孩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成安宁对她说：“柯瑜，你先进去。”
柯瑜......慕柠想起来了，资料里虞蒙传媒最后一个艺人。
这个叫柯瑜的女孩收敛身上气息，忽视慕柠，沉着说：“成姐，我今天过来不是为进去陪客，我找了你一个星期，只求一个结果，我们的合约上个月结束，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成安宁依旧抱胸，脸上笑意张扬，“不是跟你说过，你还有个代言在身上，结不结束不是我说了算。”
柯瑜冷笑：“代言？我代言的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代言费有给我一分吗？”
成安宁面向身旁一个男人，厉声：“问问财务怎么回事，我们缺那点代言费？”
男人立即应是。
柯瑜继续笑，把话摊上明面，“成姐，别装了，今天让我来这不就是想让我进去？里面是张公子还是吴公子？代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没关系，都忍了这么多年，再忍一两个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进这个门？”
成安宁听着一点不为所动，看向慕柠，颇有些不好意思，“慕总抱歉，家务事，让你看笑话了。”
慕柠听几句听明白，看来这是被雪藏的女孩其中一个了。
还没等她开口，成安宁淡定回复女孩，“柯瑜，听说你找了家小公司？他们高层我认识几个，你说他们知不知道你那些事？”
女孩咬牙，眼里一下淬了毒，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场面局势一直把控在成安宁手里，女孩毫无招架之力。
慕柠心里又叹声气。
要是直接了当的欺负她自然可以搭把手，但眼下不是，她帮不了，也不能贸然出声，也许一时好意会让女孩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
瞥一眼女孩眸中凝住的傲气，终究还是开口，“成老师，吴公子在里面吗？我正好有点时间，去打个招呼。”
成安宁没料到这一出，惊讶过后笑容更甚。
慕家和吴家关系历来不好，吴家长子掌权淮宇，眼下吴瑞正愁出路，而自己今天要是能领着慕柠进门......
今天让柯瑜过来是临时起意，本来只是想着让一枚弃子发挥剩余价值。
但眼下成安宁没空再理柯瑜，“行了，不愿意没人逼你，等代言结束你直接到公司签字。”
转而客气朝慕柠开口，“慕总，我们走吧。”
慕柠转身，听见女孩低声骂了句：“一丘之貉。”
她低头无声笑笑，继续往里走。
提前说过只打招呼，慕柠有办法全身而退。
只是在看见包厢情况时还是忍不住蹙眉，满屋的纸醉金迷，男人女人东倒西歪。
俩人一进门，吸引目光。
正中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望过来，和成安宁打了个眼神。
慕柠心下明白，这大概就是吴家二公子吴瑞了，一身名牌加持，做派十足。
果然，成安宁介绍：“吴总，这是慕家小姐慕柠慕总。”
“噢？”吴瑞推开身边人，坐正来，眯着双眼细细打量。
那眼神看得慕柠心里一阵恶心，但这个门是她主动进来，该装还是要装一下，伸手：“您好吴总，正巧路过遇见成老师，这不，想着来和您见一面。”
吴瑞回握，掌心触碰不到一秒，慕柠立马撤出，“可惜今天还有事，下次再跟您细聊。”
“既然好不容易碰上，慕总不如多坐坐，是在这见朋友吗？把人喊来一起玩，我们请客。”
慕柠笑：“我也想，可谈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吴总实在抱歉。”
吴瑞用眼神吩咐人倒满两杯酒，说：“那确实可惜，慕总，来，我敬您一杯。”
慕柠看着那人把新开的苏打水和白酒混合，杯子也是新拿的，而且想来大庭广众吴瑞不敢对她做什么，没拒绝，和他喝了这一杯。
白酒度数浓烈，出门时慕柠扶着墙壁稳了会才能继续走。
离开会所，门口女孩还在，倚在路边花坛，一身牛仔裤白T恤，像个单纯的大学生。
慕柠想起先前那脸上骄傲又不甘的神色，还挺犟。
她朝自己看来，脸上情绪不明。
不过慕柠没时间分辨，William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
......
William没有不耐，看慕柠脸色微红，以为她赶着来，绅士倒了杯水推到眼前，话语轻柔：“堵车吗？中国的早晚高峰确实令人惊叹。”
慕柠喝下半杯，身体舒服些，她不打算跟他说刚刚遇到的事，“是，但我挺喜欢这种烟火气，人多的地方热闹。”
“没错，我记得以前你们的节日你总要请我去唐人街吃饭。”William给她续上水，“给你点了你喜欢的牛排，口味没变吧？”
“没有，谢谢。”
上回匆匆见面，慕柠这会儿才认真打量William，看了几眼，笑道：“我怎么觉着你瘦了？工作那么辛苦啊？”
“做这一行哪有不累的，你又不是不懂。”William看着她，“柠，骆修竹是个可靠的人，你可以相信他。”
说起这个，慕柠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招人？”
“徐在社交软件发了动态。”
慕柠了然，那这就不奇怪了。
短暂的主动沉默，William低声道：“你回国这几个月，我都联系不上你。”
慕柠一阵歉意，“国内不太好上外网，而且我刚回来时很忙，William，真的抱歉。”
William微笑，好一会，说了没事。
服务员上前菜，是慕柠喜欢的奶油蘑菇汤。
等她喝下一半，抬头看，他那份几乎没动，视线对上，William问：“柠，能跟我说说你先生吗？他是怎样一个人？”
慕柠放下勺子，拿过餐巾擦了擦嘴。
谢杭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停了大概三分钟，开口：“William，我不知该怎么跟你形容，我有时候觉得他特别幼稚，可有时候又觉得他是一个可靠的丈夫。”
“他总会跟我斗嘴，任性恣意，一点不懂变通，只在自己的世界规则下行事，不在乎外人目光。”
“他很聪明，在自己行业里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他也很会照顾我身边的人，包括我，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是小事。”
“William，他跟我见过的大部分男人不同，说实话，我不太能准确判断他属于哪一类，我总觉得他每天都在刷新我的认知。”
William垂眸，嘴角扯出苦涩笑意，“柠，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夸人。”
“这是夸吗？”
William摇头，接着问：“为什么会选择结婚？这跟我印象里的你不一样。”
这个问题慕柠解释过很多遍，大概是今天思考深入，慕柠照旧沉默了两分钟。
她说：“我或许内心深处觉得，嫁给他是最优选择。”
最优选择。
“是基于现实原因，还是基于感情？”
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好回答，服务员正好上牛排，给了她更多深思时间。
现实原因是继承家业、父母压力、不是他会是别人等等，但感情原因？在结婚之前她对谢杭壹的感情是什么？
是对一个黏牙小男孩的信任？是黏牙小男孩无时无刻依赖她的满足感？还是......
William替她问出来，“柠，你喜欢他吗？”
慕柠咬唇。
这是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
八九岁自然谈不上喜欢，可现在......
桌面上手机突然亮起，是梁东，但她这会没心情接，挂断。
梁东坚持不懈打到第三个，慕柠脑海里思绪全被打断，担心他有什么急事，对William说了抱歉，直接拿起手机接听。
“喂？”
梁东声音焦急：“慕总，杭壹拍戏受伤昏迷不醒，现在送医院了！”
慕柠心脏骤缩。
下一秒，拿起包和衣服，“抱歉William，我得走了。”
作者有话说：
下午六点二更～
第29章 她是他家属啊
船上有爆破戏份, 道具组操作失误，提前炸了，谢杭壹没反应过来，躲闪时头部撞到硬器, 昏迷过去, 身上好几处爆炸擦伤。
慕柠到的时候是半夜两点, 谢杭壹被送到当地人民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