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柠一眨眼，彷佛看见谢杭壹在身后推她的场景，那时候的快乐真是简单，坐个秋千也能让人哈哈笑，在院子里一玩一下午，不知疲倦。
“柠柠，进来吧。”
慕柠收回眼，跟着他们进屋。
屋内变化也不大，装修格局都没变，只是家具换了新的，打扫过，看起来像是有人常住。
谢杭壹把俩人的行李拿上楼，慕柠陪着纪夏青四处逛，他们上次回来也是两三年前了。
纪夏青领着她先去后院，后院有个小泳池，但眼下没水，铺了一层零散落叶，终于现出丝萧条，纪夏青眼里却露出温柔的笑，“还记得吧？当时杭壹和他爸就是在这儿教的你游泳。”
身边人点头：“记得。”
慕柠是北方人，不靠海，典型的旱鸭子一个，恐惧入水。
但谢杭壹引诱她，夏天放学做完作业了就像条鱼回归大海，在水里游来游去，还恶作剧地扑腾，水溅湿她漂亮的小裙子。
羡慕得不行的人只能借口发作：“谢杭壹！你太坏了！”
谢杭壹游玩一圈回来，趴泳池边问，“要不要下来？”
“不要。”
“我教你。”
慕柠精致的脸居高临下瞥他一眼，再骄傲抬起，“不要。”
有一回谢杭壹不问了，直接把她拽进水里，俩人虽然同岁，可谢杭壹个子高力量也比她大，在她沉沉浮浮时把人托住，没有危险。
但慕柠仍是怕，大人慌张赶来后吓得哭起来，湿透的身子上下发抖，谢杭壹为此面壁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俩人再一起去上学，谢杭壹愧疚不已，全程跟在她后面不敢说话，也不再提游泳的事，完完全全一个犯错后变乖的小孩。
在第六回 谢杭壹偷偷给她递糖时慕柠抿起唇角，拍了他一脑袋：“好了，原谅你啦。”
当天晚上慕柠跟爸爸妈妈们说想学游泳。
于是后来放学后的日子她都跟着他在泳池里扑腾，谢杭壹教她放松，教她呼吸，教她动作，谢文宏在上面盯着，时不时补一两句要点。
一个夏天，慕柠学会了游泳。
这会儿再站在熟悉的泳池前，慕柠脑海里的记忆重现，在某个热烈夏日，她和谢杭壹拥有最纯真美好的童年。
逛过一圈，俩人回到客厅沙发坐下。
南城温度高，又走了那么久，穿得多的慕柠额头已经一层薄汗，脱下外套后纪夏青给她拿纸擦，慕柠道谢：“谢谢妈妈。”
纪夏青擦完，纸团捏在手心里，看着她感慨：“十几年前你还只是个叫我阿姨的小女孩，现在一转眼，成我儿媳妇叫我妈了，你说这缘分奇不奇妙。”
慕柠笑：“一定是我上辈子做的好事太多，老天爷让我自己选亲人，我就选了你们。”
“哪是你选我们，是我们选了你才对。”纪夏青拍拍她手，“我们呀早就惦记上你了。”
“嗯？”
纪夏青见她疑惑，心知自个儿子不会跟她多说什么，斟酌了会，说：“你以为杭壹为什么非得去北城念大学？”
慕柠一听，心下震惊，柯瑜跟她提过这事，她当时没多想，眼下纪夏青又这么问，慕柠眼神闪烁，小心猜测：“为了我？”
“那可不，我们当时不知道他想法，本来还打算送他到国外去，实在不行就去香港，可人家偷偷填了北城的志愿，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和他爸估摸着以后也不一定能回来，这边待了二三十年也待腻，正好一起过去。”
“不是因为工作吗......”
“都快退休的年纪还有什么工作，我们和你爷爷最大的工作就是让谢杭壹顺利娶你进门，再给我们生个娃娃。”
慕柠惊得说不出话，脑子停止运转，刚擦完的汗似乎又流出，浑身热不行。
“我们和你妈妈没有那种指腹为婚、娃娃亲的思想，同意让你们两个在一起不过是看你们小时候玩得好，长大后陌生不到哪里去。”纪夏青回忆着：“我记得当时问杭壹，他应当是没想过这条路，估计还想等你回来慢慢追呢，一听眼睛亮得放光，当即点头同意。”
“这事不就这么成了？所以说呀，是我们惦记你，我呢从你在你妈肚子里那会就预定好，不管是男是女都得是我们家的，儿媳妇不成就干女儿。”
“杭壹嘛，估计见第一面就想着怎么把你拐回家当老婆了。”
慕柠脸色微红，还没消化完的消息都先压下去，“妈，那会多小......”
“那会是对姐姐的喜爱，长大后，谁知道呢？是吧？”
纪夏青暧昧笑，慕柠脸越红，低着，不敢看人。
“好了，不逗你了，晚上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我来做？”
“都可以......”
“行，那我看看。”
纪夏青离开，谢杭壹从外面进来，看她咬唇不知在想什么，表情凝重。
出声问：“怎么了？”
慕柠深深望他一眼，下唇还是咬着，几秒后转身上楼。
谢杭壹一脸莫名，跟上去。
......
慕柠脚步下意识往自己曾经住的地方去，门推开，被眼前景象惊到。
一点没变，书桌窗帘床衣柜统统没变，可楼下家具分明全换了新的......
她扭头看去，男人倚在门口，“都说了留着呢。”
“为什么？”
谢杭壹以为她问为什么留着，说：“房间多，想着你会回来住，可你没回。”
慕柠摇摇头，走进去，摸了摸被单，柔软舒适，没有异味，甚至有股淡淡的花香，是经常清洗的痕迹。
再看向窗外，没记错的话那棵玉兰十几年前正长到二楼，夏天的时候枝叶茂盛，挡住窗户的光和风，谢清让砍掉，慕柠没同意，她喜欢玉兰花的味道。
而现在竟只看到树干，玉兰树和他们一样，都长大了。
慕柠移步到书桌前，桌面上有本颜色褪淡变旧的本子，她以为是自己曾经的笔记本，翻开来。
谢杭壹眼眸微转，迈了脚步，又伸回来，静静站在原地。
第一页，遒劲有力的字写着：慕柠离开的第1天，天气欠佳。
第二页：第2天，下了一天的雨。
第五页：第5天，阴天。
第十六页：第16天，下雪了。
慕柠翻到这一页，唇已经快咬破。
南城从不下雪。
后面的纪录逐渐零碎。
第365天，沙尘暴。
第1172天，大雨。
第2331天，大太阳。
第3650天，飓风。
晚风微凉，从未言明的爱意宣于纸笔，一页页翻过。
慕柠眼尾红透。
谢杭壹上前，把人拥进怀里，嗓音低隽：“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没有你的南城，每年都下雪。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一章～
第56章 正文完。
十岁的慕柠跟谢杭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喂, 我会回来找你的，你乖乖等我。”
童言稚语，她忘了，他却记了十几年。
眼下慕柠同样没想起来, 愧疚不已：“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 现在回来了。”谢杭壹蹭蹭她肩窝, 低声：“你爱我不到一年，可我一颗心已经给了你十几年。
“谢杭壹......”
“再多爱我一点好不好？”
慕柠转过来，认真看他，认真答：“好。”
谢杭壹低头亲，只温柔一贴，把人按进怀中。
南城的夕阳比北城更加纯粹璀璨, 屋外霞光毫不吝啬都给了他们，暖黄光线下相拥的影子拉长。
纪夏青上来过一趟, 看见小夫妻抱着，又默默下去。
......
赶飞机来来回回太累, 晚饭没出去吃也没自己做, 纪夏青让附近餐馆送了饭菜，当地地道饭店，味道很好, 慕柠吃得很饱。
爷爷早早回屋休息，一家四口出门散步, 谢杭壹牵着她慢慢跟在纪夏青谢文宏身后。
小区里越长越高的花草树木，翻新的运动设备和儿童区，那条通向小学的路, 一切那么陌生又熟悉。
不管今天有没有嫁给他, 慕柠永远会怀念那三年和一个叫谢杭壹的男孩带给她的美好童年。
谢杭壹捏捏她手心, 垂眸问：“想什么呢？”
慕柠抿起笑，靠着他肩膀，指向不远处吵吵闹闹的小型儿童游乐场，“我记得你当时就是在那被一个小胖子打倒的。”
“......你真是该记得的一点没记，不该记的记得一清二楚。”
“你还哭了呢，鼻涕蹭我一身，脏死了。”慕柠笑得更放肆，全身力量都给他。
谢杭壹挑眉：“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故意哭的？”
慕柠噎住，“哇，谢杭壹你从小就这么坏吗？”
“不然怎么把你骗到手？”
慕柠抠他掌心，“快说，你还骗了我什么？”
真抠，谢杭壹疼得皱眉，“没了没了，真没了。”
“哼。”
“纪老师？这是小壹呀。”
前面一个妇人的尖嗓打断俩人打闹，慕柠正了颜色，和他走上前。
她不记得这是谁，等纪夏青介绍：“柠柠，杭壹，这是张姨，爷爷老家的邻居。”
俩人叫了声，张姨目光在慕柠身上流连，没认出来：“这是？”
“我儿媳妇，小时候还到你们家去玩过呢。”
张姨终于想起来，“噢，那小姑娘啊，真成你儿媳妇了呀，哟。”
打量的目光太直接，慕柠忽然有些紧张，手搭在小腹前。
张姨一见，又呵呵笑：“这是有了？那你们家老头可开心，四世同堂。”
纪夏青夫妇同时瞧来，未知的眼里含着惊喜，慕柠慌张摆手，“没有没有，不是......”
又着急忙慌去看谢杭壹，想让他解释。
谢杭壹闷笑，帮她解围：“没有呢张姨，现在还早。”
张姨：“早什么早，我们那这个年纪的小夫妻都二胎了，这孩子呢还是早生早好，小的时候有能力照顾，长大念书了也还能挣钱......”
张姨说到这，一停，“算了，你们家也用不着操心这，只是这女人嘛，早点生早点恢复，你看你爸妈现在还年轻，是不是也能帮你带带？”
张姨像每一个热心的三姑六婆，说起这些停得下来，慕柠越听脸越红。
结婚一年多，也就秦莲催过她几句生孩子，哪见过这阵仗，真不知该怎么回。
生不生，什么时候生，他们还没商量过这些问题。
而且张姨长辈，不好回得太直白，慕柠手心捏出汗。
最后是纪夏青笑着截断，“这孩子嘛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和老谢不着急，他们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不干涉。”
张姨又说了几句，离开。
人一走，纪夏青宽慰她：“妈妈说真的，孩子这件事你们自己看着办，不着急。”
慕柠点点头，一家人继续散步。
晚上睡觉前，慕柠坐在他卧室的床上，看他整理行李，严肃问：“谢杭壹，你怎么想？”
“我跟妈妈的意见一样，以你的想法为准。”
慕柠：“你这是推卸责任，让我做选择，可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谢杭壹微愣，放下手里的衣服，坐到床边揽过人，柔声开口：“没有推卸责任，要孩子这件事付出最多的是你，当然以你的想法为准，你要是想要那我们现在开始准备，爸爸妈妈都退休在家，可以帮忙照顾。”
“要是不想，或者以后都不想也没关系，就我们两个过日子，爸妈不同意我给你挡着。”
慕柠看他，“那你自己的想法呢？你喜欢孩子吗？”
“我只喜欢你生的孩子。”谢杭壹说：“我的想法是要的话再过两年，等你手边的工作稳定先，我们确实还年轻，不要因为别人的话给自己压力。”
“那行吧。”慕柠有了答案，且答案和自己的一致，推开他，“你快整理衣服，累了，我要睡觉。”
谢杭壹跟着人躺下，抱她，“不整了，明天再说。”
“......”
......
第二天是除夕，回外婆家过，舅舅一家也都在。
外婆年纪大不认得人了，舅妈解释好几句才想起来这个十几年前跟着谢杭壹过来玩的小女孩，随后拉着人说了好一会话。
谢杭壹有个表哥，去年刚生了双胞胎女儿，这会儿一家人围着两个躺在婴儿车里的宝宝逗乐。
慕柠坐在纪夏青身边，听着她们和宝宝说话，略显局促。
她活了二十几年，没和这么小的孩子玩过，一句话开不了口。
表嫂悄悄打量对面精致女人，心里感慨，真漂亮。
纪家条件不差，但到底比不上谢家，而谢家再好也越不过北城首富去，表弟是大明星，本来就耀眼了，没想到人家还娶了千金小姐。
前段时间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来问一句，谢杭壹结婚他们知道，可那会才见到新娘子容貌，今天更是第一次见真人，气质容貌出尘，和她这影帝表弟倒是配。
表嫂收敛心绪，跟着婆婆叫人，“柠柠要不要抱抱？”
慕柠一听，更局促：“我不会......”
舅妈在一边说：“抱多就会了，来，我给你抱出来。”
谢杭壹和爸爸舅舅在屋外说话，慕柠求助无门，只能把目光放纪夏青身上，可纪夏青不帮腔，还跟着劝：“抱抱看，没事。”
慕柠只好伸手接过，舅妈调整好孩子的头和脚，松手。
孩子轻得没重量似的，软乎乎，慕柠害怕，立即喊：“啊......妈，我怕......”
“没事没事，你手晃一晃，孩子乖的。”纪夏青用手虚托着宝宝屁股，慕柠这才渐渐放下心，轻轻晃动。
一动，手里肉嘟嘟的宝宝一边吃手一边咧嘴朝慕柠笑，咿咿呀呀乐个不停，奶奶的乳香盈满鼻息。
慕柠心顿时融化，太可爱了。
宝宝见她笑，伸手抓她，慕柠下意识低头，宝宝肉肉的小手抓上她脸，先是软糯糯的感觉，紧接着一阵刺痛，慕柠“呀”了声。
纪夏青和舅妈笑不行，拉下宝宝的手，“你这孩子还真让她抓啊，小孩子手劲大，抓人最疼。”
慕柠学到经验，不敢再让她抓脸。
舅妈说：“柠柠跟她说说话呀。”
“说什么......”她真不懂。
“想说什么说什么。”
噢......慕柠学着纪夏青，柔下声音，叫宝宝小名：“媛媛真乖。”
媛媛听懂，举起两只小短手在空中摇晃回应，继续冲慕柠露出灿烂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