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翎手捧衣服, 看着谢温韦:“别嗦啦, 总不能真的让他一个人进去吧?”
谢温韦眼角抽搐:“有什么不能的?那鱼晓霜还能吃了他不能?”
姜翎扁嘴:“可按照计划, 我们本来也要去接应他的。”
“那就明早去呗。”谢温韦不以为然, “那时候他事都办完了,我们再去也不迟……”
姜翎脸一板:“你再这样,我就自己去了。”
“……行行行。”谢温韦没辙了, 认命地拿过衣服,“但这事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放心吧。”姜翎笑容灿烂, “绝对保密!”
说完她就背过身, 自觉地捂住眼睛。谢温韦叹了口气,OO@@换起衣服, 片刻后,声音停下,他无力地道:“好了,我们走吧。”
姜翎回头,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对不起, 遥舟……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忍不住……”
谢温韦一脸生无可恋,嫌弃地晃了晃胳膊上的披帛,麻木地任她嘲笑。
这实在不怪姜翎没有同情心, 只是谢温韦人高马大, 更兼丰神俊朗堪比清风明月, 而姜翎送给他的衣服则是一件粉蓝色的抹胸长裙,辅以轻薄蝉纱,七彩披帛,穿上身不仅违和,而且分外滑稽。
那藏不住的肌肉线条,被迫绷紧的腰身,还有一马平川的胸口……
“哈哈哈哈哈哈!”姜翎捂着肚子,险些笑出眼泪。
谢温韦白了她一眼:“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爱笑,就算笑起来也优柔温雅,从来不像现在一样!”
姜翎扶着墙喘气,无辜道:“可是真的很好笑嘛。”
她看了一眼,差点又笑出来,只好扭头催促道:“你快用缩骨功,然后给自己的脸易个容。”
“知道了。”
谢温韦眉尖抽动,还是照她说的做了,白光浮动之间,人就已经缩小一圈,本就俊秀的脸经过调整,更是呈现出异样的美丽。
姜翎从头到脚把他扫视一遍,赞叹道:“真乃绝色也。”
谢温韦浑身不自在,只好佯装不耐:“走走走,再不过去,你的莫齐轩就要被人吃干抹净了!”
“什么我的你的……”姜翎还要争辩两句,对方却已大步离开,赶紧抛开这些快步跟了上去。
今天的醉月楼很是热闹,除了惯常的客人,还有不少专门来看戏的,姜翎瞅准机会,和谢温韦一起溜了进去。
大堂里一派纸醉金迷,坐着、站着的都是衣着亮丽的女子和富贵风流的男人,梨花木的酒桌旁歪倒不少醉客,银壶清酒洒了一地。
抬头一看,莫齐轩正在十余名女子的拥簇下上楼,起哄的人群不断发出口哨声与喝彩声。
姜翎担忧地望了望他的脸色,只见他神情淡然,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回应两句周围人的调侃,唯独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寒意横生,眸色深不见底。
这就是心情极差的表现,姜翎想,再不快点想办法保不准他做出什么。
“我们走。”她回头说。
谢温韦点头跟上,和她一起混入那帮醉月楼的女子之中,垂首提裙,款步上楼。
眼睁睁看着莫齐轩被带进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两人对视一眼,趁没人注意钻进一个空屋,然后翻窗跳了出去。
他们站在巷子里,研究了一下位置,直接从莫齐轩所在的房间外破窗而入。
此时莫齐轩正和鱼晓霜在桌旁相对而坐,手边还摆了杯茶,见到他们便笑道:“我的朋友,到了。”
鱼晓霜挑了挑眉,起身向两人行礼。
姜翎有点没搞清状况,给她回了个礼,然后看向莫齐轩。
“什么情况啊?”她小声问。
“等会解释。”莫齐轩说完把目光投向她身后,“遥舟,你……”
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他对着谢温韦的脸沉默下来。
谢温韦:“……别装了,想笑就笑吧。”
莫齐轩摇头失笑,说:“为了我牺牲这么大,真是辛苦了。”
此刻鱼晓霜也认了出来,恍然大悟:“你是那个……”
谢温韦咳嗽两声,她当即识趣地闭嘴,只笑道:“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姜翎和谢温韦看向莫齐轩,后者点点头,于是四人纷纷就座。
莫齐轩说:“我和鱼小姐说过大概的情况,她愿意帮我们。”
姜翎诧异:“帮我们?”
“是。”鱼晓霜笑着说,“我这里有些线索,或许能对你们有用。”
莫齐轩:“详细说说。”
鱼晓霜便道:“是这样的,几日前有一位客人曾来醉月楼歇息,他常年靠捕猎灵兽为生。但据他所说,近月来生意大不如前,有人破坏协定,大肆搜掳山间灵兽,被人上报督察院也没有消停。”
“于是他就独自躲在山里埋伏,果然碰上来抓捕灵兽的猎人,他跟踪那个人试图找到他们的据点,没想到最后竟去到了驭兽宗。”
“虽然那不过是个分支,却也在此地盘踞了千年之久,早就一手遮天,哪怕是现今风头无两的苍焰教也不敢直撄其锋,只能把分舵设在附近某城。所以我这位朋友虽然恼火,但并不敢声张,毕竟驭兽宗作为一品宗门,即便被人揭发枉顾律规残害灵兽,也大可以一句‘研究需要’轻松揭过。”
谢温韦说:“难怪督察院无动于衷,原来是忌惮这驭兽宗的分支。”
莫齐轩说:“所以只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才能迫使他们出手。”
姜翎说:“那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潜入驭兽宗?”
莫齐轩微微一笑:“鱼小姐,我想你还有话要说,不是吗?”
鱼晓霜怔了一下,看他良久,还是妥协了:“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通往驭兽宗的后山,虽然那里防守严密,你们多半闯不进去,但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莫齐轩说:“遥舟,你和她过去,我和阿翎在这里应付剩下的人。”
谢温韦犹豫不语,显然无法相信鱼晓霜。
“回来之后,请帮我解毒吧。”鱼晓霜及时说。
谢温韦愣住:“毒?”他顺着鱼晓霜的目光看向莫齐轩。
“那就保证他平安回来。”莫齐轩说,“遥舟,一旦路上发现不对,立即传信给我,我会即刻催动毒发。”
谢温韦张了张嘴,心说兄弟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鱼晓霜苦笑道:“我不知道你们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骗你们的理由,所以无需担心。”
“那…我们先走了?”谢温韦挠挠头。
“好。”莫齐轩微笑道。
“路上小心。”姜翎说。
谢温韦点头,带着鱼晓霜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从房檐一路跑远。
姜翎望着他们的背影,沉思道:“那个鱼晓霜……是不是有点问题?”
寻常凡间女子,冷不丁被带着飞檐走壁,多少会有些害怕,可那位花魁小姐面不改色视若等闲,实在令人怀疑。
莫齐轩笑了笑,说:“那就是她的问题了,至少与我们此次的事件无关。”
姜翎说:“遥舟他……”
话到一半,莫齐轩忽然打断:“嘘,有人来了。”
姜翎侧耳细听,果然在一片喧杂中,辨别出了极轻的脚步声,听起来应该是位女子在踮着脚尖走路,沿着墙壁慢慢靠近这所屋子。
她看向莫齐轩,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他拽着手臂一把拖到床上。虽然对方尽力放轻了力度,丝毫没有弄疼她,但她还是不满地做出口型:干什么?
恰在此时,只听砰一声,木门竟被人直直撞开,一个侍女慌慌张张闯进来。
姜翎扭头想要查看情况,却猝不及防被按倒在床上,少年修长的身躯随即覆了上来,还顺手把一侧的帷幔扯落。
紫色的纱幔瞬间遮盖所有,闯进来的侍女脚步一顿,只看见床上两道交叠的身姿,影影绰绰,缠绵暧昧,女子的一截藕臂还垂在床畔,无言昭示着一切。
她试探地走近一步,眼前白影闪过,哐当一声巨响,床上的瓷枕被人甩手掷地,随之而来的是男人低沉的怒吼:
“滚出去!”
“奴婢知错,大人恕罪!”
侍女连忙低头,匆匆跑了出去,将木门重新掩住。
可在她抬头的一刹,脸上的慌张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锐利。
趁着四下无人,她快步走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很快门就被人打开,她身影一闪,溜了进去。
“禀大人,一切正常。”她垂首汇报。
那人嗯了一声,说:“明早等他出来,就立刻行动。”
“是。”
……
而另一边,床上的两人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呼吸交缠,没有动弹。
莫齐轩一只手按着少女的右手手腕,一只手撑在床上,以免真的压到她。可即便如此,两人的距离还是几近于无,他能清晰地看见姜翎清澈的眼眸,看见她浓密的睫毛和勾人的泪痣。
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他只好偏过头,不去看,但不知为何,竟也没有立刻起身。
姜翎眨眨眼,好奇地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甚至生出用手戳一下的冲动。好在他及时侧过了头,才制止她这荒唐的想法。
她其实不太喜欢和别人有什么接触,但唯独这一刻,她未曾察觉一丝反感,只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僵硬。
莫齐轩一向是体温偏凉的,剑灵根的铸造更是为他改造了身体,哪怕炎炎夏季也鲜少见他喊热。
可此刻姜翎仰倒在他身下,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具近在咫尺的身体,似乎热得不像话。
太近了,她有点苦恼地想。莫齐轩的头就偏在她耳侧,似有似无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让她的体温也跟着攀升,心脏像坏了一样怦怦直跳。
明明那个人已经走了,可他还是没有动静,不知在思考什么。长长的黑发就这样垂在她颈侧,痒痒的,令她忍不住缩了下脑袋。她这一动,少年微凉的唇便不经意擦过耳垂,带来酥麻的触感。
莫齐轩如梦方醒,霍然起身,背对她坐到一旁,嗓音微哑:“抱歉。”
姜翎一无所觉,抱膝靠在床栏,瓮声问:“我们接着在这等吗?”
“嗯。”
莫齐轩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姜翎伏在膝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裙角。
“谢温韦会不会有危险啊?”她问。
“应该不会。”莫齐轩低声说,“要不然,通讯符也会有变化。”
“对哦。”姜翎说。
过了会,她又问:“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会太久。”莫齐轩答。
“你累了吗?”姜翎歪了歪脑袋。
“不,我只是……”莫齐轩顿了顿,认命地说,“是有点累了。”
姜翎往旁边挪了挪,拍拍床:“过来吧,你这么坐着肯定很累。”
莫齐轩转头看她,没有动静,姜翎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脸,嘟囔道:“看什么呢你……”
莫齐轩突然说:“你头发散了,要我帮你梳头吗?”
姜翎一愣:“你会吗?”
“也许会的。”莫齐轩说,“我看你梳过很多次,不是吗?”
好像是的。但平心而论,姜翎梳头的技术实在不怎么好,所以后来干脆梳成马尾,或者拿发带简单扎两下。
她犹疑地道:“那你试一试,不准随便扎哦。”
“好。”莫齐轩笑着应下。
于是姜翎起身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好,莫齐轩就站在她身后,伸手接住垂落的三千青丝。
他还记得初次遇见姜翎时,她有着及踝的长发,柔滑明亮,光彩照人。但没多久,便为了战斗方便,干脆剪到及腰的长度,后来也一直长长剪剪,维持在了这个位置。
他解开少女固定用的发带,柔顺的长发瞬间自掌心滑落,仿若上好的绸带。
按照记忆中的步骤,他开始为姜翎梳头编发。在过去那些年,他有很多次对着书本研究发髻的编法,却从未对姜翎提及这件事。
分发、收束、挽髻……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如同演练过无数次一般熟练灵活。不消多时,一个漂亮的发髻就以珠钗固定好,漆黑的乌发,恰与少女雪白的肌肤相得益彰。
姜翎看着镜子,仍感到不可置信,她抚摸着自己的鬓发,露出惊喜的笑容:“莫齐轩,你的手艺怎么这么好呀?你是不是经常给别人干这种事?”
莫齐轩笑着说:“没有,你是唯一一个。”
“堕马髻……是叫这个名字吗?”姜翎对着镜子前看后看,开心之意溢于言表,“那以后都交给你来好不好?”
这本是一句打趣的话,可莫齐轩却像丝毫没有意识到,很快地说:“好。”
姜翎怔住,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不自然,眼神也闪烁起来。
好在窗外的动静及时打破她的无所适从。
谢温韦拽着鱼晓霜跳了进来,虽然累得气喘吁吁,双眸却很明亮。
“她说的没错,我看到有人正在往驭兽宗运活物,根据灵气运转,多半是几名修士!”
“好!”莫齐轩当即道,“明日一早,立刻行动!”
作者有话说:
闷骚党的胜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月小汐 2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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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绝色舞姬(四)
◎其剑名为,泰阿!◎
翌日清晨, 醉月楼外。
莫齐轩在一众女子的调笑声中,跌跌撞撞走出后门。
他面色潮红,衣衫散乱, 一看就是放纵一夜,醉得不轻。
忽然, 两个人影从天而降, 其中一个手持麻袋, 将他牢牢困住。
“唔!”
“闭嘴!”
少年挣动两下, 其中一人抬脚便狠踹了过去,他身子蜷缩僵硬,很快便了无声息。
那两个人就这样扛着麻袋跑远, 左顾右盼,避开人迹。
在无人发现的角落, 有黑影一闪而过, 悄无声息钻进醉月楼中。
此人自然就是谢温韦,他跳进鱼晓霜的房间, 对着姜翎道:“计划通,我们也该走了。”
姜翎立马起身,说:“好。抱歉晓霜,我没有解药, 只能等他回来给你。”
鱼晓霜并无怒色,反而笑道:“没关系, 我都理解,况且你们也是为了保护永肃城。”
姜翎愧疚地道:“无论如何,都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先告辞一步, 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好。”鱼晓霜微笑点头, 目送他们离开。
……
这次的计划其实并不难, 至少对姜翎和谢温韦来说如此。
他们的任务只有两个:将消息上报督察院并请求救兵,以及到驭兽宗外接应莫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