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见她执意如此,也罢了手,“既然如此,你看着行事,但万不可伤了自己,若是累了,就回来歇着,夫子那,我去替你讨个方便。”
林玉瑾怔怔的看着柳氏,这般惯着自己,倒是没有想到。
“谢过母亲。”两人继续向前走,身边的人跟了上来。
“自你落水,我时常觉得你与往日大不相同,一时不知是好是坏。”柳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一时有些听不真切。
“母亲觉得好便好,觉得不好便不好。”林玉瑾垂着眸敛了心绪,叫前人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也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考量,罢了,今日也不留你了,你回去歇着吧。”走到了岔路口,柳氏拍了拍林玉瑾的脑袋,笑着让她回去。
林玉瑾看了看她,笑着带人走了向西乐院的路,柳氏在身后慢慢的收起了笑意。
“如何了?”方到了院里,常妈妈便问起两人昨日商量的事如何了。
柳氏站在房檐下,向西深深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进了屋里。
常妈妈看着栾青,栾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常妈妈皱着眉看了西乐院后又看了屋里一眼,叹了口气。
“姑娘,这送给大公子的东西要选什么比较好?”水檀见她半晌不说话,想必是挨了夫人训斥,琢磨了会觉得还是说大公子的事,姑娘心情可以好些。
“科考的时候天正热着,去仓库寻匹棉麻的布料来做一身衣裳。”林玉瑾将脑子里的想法甩开,全心去想送什么东西比较好。
“棉麻?这……府里是不用这些的,那东西都是下人们用的,姑娘,要是真送了这个,您得被府里的人如何议论?”水檀有些难以理解,棉麻这种东西,世家里无一人用它。
“这么好的东西你们都不用吗?”林玉瑾有些无语,去侧屋打开放衣服的箱笼,果然没有一件棉麻的,这到了夏天,该多热啊……
“让方妈妈出府一趟,寻一匹淡青色的棉麻料子回来。”从侧屋出来,吩咐着让人去寻。
水水有些为难,却还是照着吩咐做了。
等过了两个时辰,淡青色的棉麻布料送到了西乐院。
“路上没被人瞧见吧?”也不怪林玉瑾问的这一嘴,若是府里人看到,又该生事了。
“姑娘放心,这一路走的安稳。”方妈妈将料子放下,回了小厨房做起了吃食。
“这料子要怎么做?”水檀有些茫然,
“你去库房里,寻一匹白丝绸来做中衣。”林玉瑾对着这匹布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做成外衣。
水水去了库房,寻了白丝绸来,林玉瑾的手工活太差,这事便由两个水代劳。
等到了林正榆夫妇走的时候,阖府站在门外,送他们离开。
“这林家是碰到了什么事?大公子怎么带着媳妇离开了?”
“科考的日子到了,林家大公子是个有学问的。”
“想来是想媳妇,不舍的分开。”
路边的人三三两两的走过,偶尔有议论声传到耳朵里。
“四妹妹,你做的东西可拿来了?如今大哥哥都要走了。”林玉姝眨着杏圆眼,满眼的无辜与好奇。
林玉瑾瞥了一眼,笑着将水檀手里的包袱拿了过来,“大哥哥,玉瑾也不知做什么好,想着天热去寻了棉麻布做了一身外衫,白丝绸做了里衣,想来在考场也能舒服些,妹妹盼望大哥哥高中,与嫂嫂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林正榆夫妇看着嫡亲妹妹送的礼,哪里还想着棉麻不棉麻,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棉麻……亏她能做出来这般丢人的事……”身后传来嘀咕声,林玉瑾也没搭理。
其余人一一上前道别,最不舍的还是柳氏和老夫人。
“哭哭啼啼像什么模样,正榆是去替家里挣功去了,你们都给我笑呵呵的送人走。”老夫人忍着不舍抹了抹眼泪,带着府里的人将夫妇两送走。
“正榆兄,保重。”卫霍两人拱手相送。
马车渐行渐远,女眷们先行回了后院,男眷便由着林承平安排。
“四姐姐送的东西略微有些不合身份了,棉麻那等粗俗的东西,怎么好给大哥哥用?”林玉宛嘲讽道。
老夫人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却仍旧向后院走着。
“五妹妹送了帽子。我送了衣服,有何不对?”林玉瑾嗤笑一声。
“你这是说我不上台面了?”林玉宛气急,大叫一声。
“吵什么?”老夫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两个玩闹的孙女,看着林玉宛的眼神,怎么看都是嫌弃。
“祖母……”林玉宛声音里有了哭声。
“祖母,孙女想着科考是夏天,棉麻透气些,里面的里衣是丝绸做的也不会扎人,且科考的学子有不少都是寒门出生,哥哥穿的素些,也好显得哥哥不与他们相差过多,毕竟人心复杂,若是有人使绊子,咱们林府离的远,纵使都城置办了院子,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林玉瑾抢先将话说了个圆满,徒留林玉宛张着嘴,却没说话的机会。
“玉瑾有心了,你们几个多学着些,别总是摆姑娘的谱,往上数几辈儿,是什么光景还不知道呢!”老夫人敲打了一番,几个女眷心里这才清醒了几分。
林玉瑾瞥了一眼林玉宛,眼里的嘲讽,看的她像一个浑身炸了毛的猫崽子,幼小又偏执且怂。
遇到了危险,只能通过炸毛来让自己显得强大一些,吓退进攻者。
却不知道,这副模样在别人眼里。到底是怎样的可笑。
林玉宛恨恨的看着林玉瑾,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大半。
站在她们身后的林玉姝看着她们之间的争执,眼里有些玩味。
第48章 林玉瑾犯事
突然少了人,这府里总觉得有些空荡。
百遍《弟子规》紧赶慢赶的写完了,在第三日的晚上,着人送去了安平院。
林正澜也脑子开了窍,跑来西乐院给林玉瑾道了歉,这一家子才算步入了正轨。
才过了初一,又到了十五,林玉瑾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觉不睡好,人是会变傻的。”林玉瑾揉了揉眼睛,打着盹坐在屋门口晒太阳。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你两明天也穿了新衣裳吧,那般闷热的天,别再闷出病症来。”林玉瑾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披风,暖乎乎的阳光晒在身上别提多舒服。
两个丫头也搬了杌凳坐在一边,主仆几个难得可以一起歇息。
“嗯,听姑娘的。”水水开心的笑着,能穿新衣服,哪个丫头是不开心的。
水檀看她开心,也笑着应了。
林玉瑾过了几日轻松日子,面对黄夫子的‘关爱’也不再那么烦躁。
看着两个水穿的漂亮,觉得十分养眼,才想起来,许久没见到卫霍二人了。
终究是外男,林玉瑾不好直接打听,便想着找机会去林正澜那里套话。
在课堂里走了一天的神,回去睡了一夜,但第二日刚到学堂里,便看到几人神色不对,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怪。
黄妆与自己素来不对付,陶天姗与林玉姝走的近,这陶天悦和邹灵萱是几个意思?
虽说自己仗着失忆不怎么与她们接触,但也没有得罪她们。
不等林玉瑾想明白,黄妆这个憋不住话的先出了声,“哼,还好意思来,分不清身份的人,怎么配与我们一起学文章?”
林玉瑾挑了挑眉,懒得与她争执,不过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和她说话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黄夫子过来上课,学堂里略微安静一些,过了许久,林玉瑾觉得下午的阳光有些扎眼睛,撇了撇头才发现林玉宛没有到学堂来,正纳闷出了什么事,水檀带着栾青走了过来。
“夫子,姑娘寻我们家四姑娘有事,还请您放了姑娘回去。”栾青向着夫子行礼道。
“夫人来请,怎敢不从,玉瑾,你便跟着回去吧。”黄夫子放了人。
林玉瑾走在栾青身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知晓,只知道是玉宛姑娘哭着进了老夫人的院里,没多久,杨妈妈让夫人派人来接姑娘。”
“是她?难怪今日没过来。”听说是她,林玉瑾一时倒是没那么慌张了,只要不是家中有人出事,告状么,自己向来不怕。
刚刚进了府,下人们的眼神就让林玉瑾有些不舒服,偷摸的看着自己,却不敢议论,仿佛林玉瑾是这世上的洪水猛兽,叫人看了心惊。
一路向后院去,还没到寿康堂,杨妈妈就在路口侯着,“姑娘可算是到了,五姑娘大早便哭肿了眼,晌午的时候,捂着帕子来找老夫人,说是您身边的两个丫头穿了和她一般的衣服料子,状告夫人和您将庶女们当做下人。”
“姑娘……”听到因着自己给姑娘惹了祸事,两个水慌得不行,面上的血色尽褪。
“好大一顶帽子。”林玉瑾嗤笑一声,尽会做些腌臜事,正路上的是一样也不会做。
正要抬脚进院子,身后传来呼喊声,“四妹妹慢些,等我一起进去。”
扭头一看,林玉姝正满头冒汗的向自己跑来,“二姐姐怎么来了,这还没到下学的时候。”
“想来是府中出了事,便坐不住了,向夫子请了假赶回来,纵玉姝体弱,若是有事,也能承担一二。”林玉姝淡淡的笑着,眼里的深意,却是明晃晃的准备看自己的笑话,林玉瑾也笑了,这戏,一个人到底是唱不成的。
“二姐姐有心了,便一起进去吧。”林玉瑾扯了个笑。
进了院里,哭声隐隐传到耳朵里,像是蚊蝇在耳边飞舞惹人心烦。
“见过祖母,母亲。”林玉瑾掀开帘子,向两人见礼,至于在底下哭嚎的,连个眼神也懒得给。
“来了,听听你五妹妹的说辞。”老夫人脸上带着疲惫,任谁晌午睡醒便听着哭声到现在也是受不了的。
眼神看向林玉宛,见她从杌凳上起来,迎迎跪在地上,边哭边道,“昨个早上,宛儿的婢女江儿拿了一套衣裙来,说是父亲赏的料子做好了新衣,宛儿开心的紧,便穿了衣裙高兴的出了门。
因着与四姐姐不是一起走的,等到了学堂里过了许久,四姐姐才带着婢女到了,本也是没什么的,可是……可是……可是四姐姐身边的侍女穿的正是父亲赏下来的料子,宛儿本没在意,在同窗好友的提醒下才知道这事,引来旁人好一阵嘲笑……
宛儿回来之后也没想着来找祖母主持公道,可是听下人说,四姐姐以往便说,庶女和下人没什么两样,宛儿哭了一宿,我也是您的孙女,是父亲的血脉,四姐姐为何要这般欺辱……”说完又呜呜的哭出声,柔姨娘在一旁心碎一般的抱着她,仿佛是生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玉瑾,你有什么要说的?”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哭的让人心烦。
“还说什么,四姑娘做的事真真叫人寒心,妾是姨娘,四姑娘素来便是瞧不起我的,可是宛儿是老爷的血脉,是林府的姑娘,怎能被四姑娘这般欺辱,比作一个下人都不如!”柔姨娘眼睛下面的帕子一直未曾离开过,说出的话,便是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在林玉瑾的头上。
“可是误会?不过是几匹料子,四妹妹应该也没这个意思……四妹妹,你快些解释啊!不能就这般认了!”林玉姝的面上倒是挂满了担心,这说得话,却让人听不懂了。
“呵呵。”林玉瑾笑出了声。
柔姨娘睁大眼睛看着林玉瑾,指着林玉瑾的手气的不断抖动,仿佛要气晕过去。
“姨娘别着急,这事还得我慢慢说。”林玉瑾理了理衣袖,不紧不慢的说着那日的事。
“回府时,院里的说却储来过,送了今年的料子,左右看了眼,便多问了几句,姨娘,二姐姐,四妹妹,你可知道,她与我说了些什么?”林玉瑾站在那轻笑着一眼扫过几人,唇边的笑里尽是凉薄。
林玉瑾嘴角一勾,满是刻薄,只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如坠冰窖。
第49章 八匹布料的故事
林玉瑾踱步在她们面前,衣袖宽大,一走一停,随着身姿摆动。
“许多年了,前院送的料子,已经不从后院走了,你不知道吗?二姐姐,你知道吗?”眼睫弯弯,瞳孔里倒映着她们的身影,林玉姝瞳孔一缩,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四妹妹,你想说什么,怎么与我扯上了关系。”林玉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
“这与你有何关系……这就要问父亲了?您说是吗?”扭头看向门口,林承平正站在门外。
目视着林玉瑾,忽略了心里闪过的一丝不自然,“何事这般吵闹?”
林玉姝柔弱的行礼,娇嗔的道了声,“父亲。”
林玉宛顶着红通通的眼睛,跟着柔姨娘唤人,话音一曲三折,含满了冤屈。
“父亲来的巧,如今五妹妹正要状告我,不分嫡庶,不分长幼,不分主仆,不知父亲可有何要说的?”林玉瑾勾唇一笑,静静的看着他。
“胡闹!玉瑾是嫡女,你是庶女,怎可这般不知轻重!”林承平给林玉姝使了个眼色,之后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话里话外对林玉瑾都是维护。
“她们两也是使小性子,你作为嫡姐,又是嫡女,自是大度些,顶撞你这事算了吧。”眼神里带着慈爱,希望林玉瑾将这事揭过。
跪着的两人先是怔愣的看着他,眼睛慢慢睁大,喉咙里发出堵塞一般轻的听不清字的声,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在林玉瑾的眼睛里,甚是悲哀。
林玉宛从将眼神从林承平身上移走,看见林玉瑾眼里的悲哀,觉得是在讽刺自己,哇的一声哭的更狠。
柔姨娘抱着她轻拍她的背,看向林玉瑾的眼神,多了些凶狠,和仇恨。
自己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恨自己……
“那料子听闻是从二姐姐的院里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我挑剩下的?”林玉瑾蹲下身看向柔姨娘,满脸不解的问道。
“你胡说,前院送来料子哪次不是先送去你的院子!”柔姨娘指着她喝道。
“你次次的料子都比我的好,二姐姐是长女料子都是次于你的,只今年二姐姐没挑那几匹好料子,才送到了我的院里,叫你这么说,这次还是你让了我不成!”林玉宛顾不得再哭,扭头和林玉瑾对峙。
“玉宛,别再说了!”林玉姝抿着唇制止她。
“真是冤枉,母亲心疼我,吩咐说送来西乐院先挑,但除了前两年,我已许久未见到好的料子了。”林玉瑾眼中带泪,委屈的说着自己真没那许多好料子。
林玉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那的林玉姝,一时愣在了原地。
“那你身上穿的……”张张合合之后,说出口的质问已经淡了许多。
“你问这?这是大表哥送来的,舅舅心疼我,每年都会送些料子来,你们不也有吗?”林玉瑾委屈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心里的冷笑止也止不住。
恶意不断上涌,想要将林玉瑾多年受的委屈都一次说个干净,“想来是大表哥在都城经商的缘故,总是送了许多料子,或许这就是你觉得我的料子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