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会被自己诓骗。”卫景明的话有些飘忽，霍开霁没听清，正想再问问，文信端了药过来。
“公子，该用药了。”文信将药放下，又拿了颗饴糖。
“这般大的人了，吃药还要吃糖，本世子瞧不起你！”说完傲娇的扭头不看他。
文信在一旁一脸无奈，卫景明给他使了眼色，让他不要说话。
“总是苦的，活着已经够苦了，还要为了面子不吃些甜的吗？”卫景明将饴糖外包着的纸打开，取了一颗放在嘴里，剩下的被文信收走了。
“你说的也是，那你多吃些，不过，你先前拿的饴糖不是一个一个的吗，怎么换了？”霍开霁挑眉，眉眼里尽是揶揄。
“那是小妹给的。”卫景明眼里的笑随着这句话淡了些。
霍开霁皱了皱眉，“那你还给了她？”
“给她便给她了。”卫景明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将饴糖给她，兴许是不想看她焦急的模样，或许是不想听孩子的哭声，这些事，谁知道呢。
“我看你准是看上那个姑娘了。”霍开霁嘴里叼着一边园里伸过来的柳枝，一边说着自己的看法，说完还乐了会。
“如果我看上了，你会帮我吗？”眼底的幽光，让霍开霁没来由的觉得心悸。
“当然，你是我兄弟！”霍开霁压下心中的不适，说着自己的想法。
“好，记住你说的话。”卫景明笑道。
“怎么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呢？”霍开霁挠了挠头，有些琢磨不透。
“哪有，你多想了。”卫景明看了看外面的夜空，满天星斗，明日想必是个好天。
“不跟你说了，繆北，咱们回去。”霍开霁不爱看他那让人琢磨不透的样子，带着繆北翻墙回了东临院。
“公子，您真对四姑娘有意？”文信踌躇半晌，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不行吗？”飘忽的话从他嘴里说了出来，文信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但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不是不行，只是如今咱们得处境有些艰难，四姑娘又是府里的嫡女，只怕林家不会轻易松口。”文信垂眸道，不敢直视自家主子。
“也是，身为卫国公府的公子，如今还要来千里之外的地方学书，怎么看都是被家族丢弃的弃子，咳咳咳咳咳。”
文信急忙端来茶水，跪在卫景明脚边道，“公子，文信说错话了！”
“没有说错，怎么会说错话呢，我得处境本就艰难，也难为你跟着我来此处，不知何时才能回去了。”卫景明咳的嘴唇殷红，文信生怕他气出问题，不敢再多话。
“公子，文信知道你对四姑娘有意，若非如此，您也不会听老夫人的来到此处，只是文信怕，怕四姑娘年纪尚小，不知公子心意，到时公子要等到何时？”文信担忧道，都城中瞬息万变，若有机会还是早早回去的好啊！
“你怎知我要等许久？”卫景明侧脸看向文信。
第62章 信件
“公子，那咱们何时回去？”这是有机会的意思了？文信高兴的问道。
想到祖母信中所写，若非都城有变故，此生能不能回去尚且不知，但中宫有子，未来的局势又会复杂一些了。
“暂且不会回去了，等几年吧，要回去也得凭本事，不是吗？且回去也得带些什么回去才成……”卫景明咳的声音嘶哑，强忍着喉咙中的痒意，将未来的打算说给文信听。
“还要几年……”文信皱眉，有些难过。
“想姑娘了？”卫景明打趣道。
“文信心痛公子屈居此处，这院子还比不过公子原先的一个下人房，再说，等几年要等多久，四姑娘如今也已九岁，不过几年便要议亲，公子孤身在此，以何去提亲？还有一点，我觉得四姑娘的眼神，总不在公子身上。”文信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卫景明倒是一怔，深陷局中，倒是没有他看得清楚。
“那你说，她在看谁？”
“说了您别生气，有时，觉得是看您，有时又觉得是在看世子，不过，看你们的眼神都是不同的，总觉得她看您，有种怜惜……”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气音，如果不是自小跟着自己身边的，卫景明都要以为他说刚学会说话。
“怜惜我，倒是有趣，想来她从不认识我，怎会怜惜，若再说假话，便要罚你。”卫景明拿着折扇，敲在他头上。
“文信不敢，或许是看错了……”文信怯生生的笑了笑，为了躲着折扇左右晃动。
“好了，你去准备饭食吧，一会该歇下了。”卫景明将折扇递给他，等他走远后，独自看着天上的星星，呆呆坐着。
不知道她如何了，可说服了母亲……
安平院里。
“母亲，您猜猜我刚刚遇到了什么人？”林玉瑾刚挑开帘子，便笑着要将方才的事说与柳氏听，等她拿个决断。
“快来，那些事都放一放，你大哥大嫂送来信件，快来瞧瞧。”柳氏拿着信件正坐在榻上，瞧见林玉瑾过来，急忙伸手招呼她快快过去。
“来信了？如何说？”听闻林正榆来信，顾不得其他，急忙上前去问。
“你看看就知道了。”柳氏脸上的喜悦怎么藏也藏不住，狐疑的拿过信件一行行看下去，等看到后面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大哥穿了我送的衣服，说很舒服。”林玉瑾说完，继续将信看完，知道他们快到都城了，总算是一路平安。
“可不是，你哥哥在信里对你百般夸奖，可高兴？”柳氏点了点她的眉头，话里话外都是宠溺。
“高兴，哥哥好，我与母亲才能好。”林玉瑾扑在柳氏怀里。
“他们快到了，我这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路途遥远，这些年东云国内总是不算安稳，此次入都城，尚有陶辰邹若初二人同乘，若只是林正榆一人，只怕要雇人护送。
“说到此事，母亲，回府时我曾在门前遇到一个人，听贵客说，曾是任职城门守卫的，不知是遭遇了何事，在那府衙里做不成事了，听了别人的话，知道咱们府里要武师傅，来试试，您可要见见？”想到来意，趁着机会说给柳氏听，还要查一番此人的背景才行，这些事自己一个人是做不成的。
“哦？你三哥那事我是寻了许久也遇不到，这人且让他等着，明日我着人去查了底细，再看看也不迟。”柳氏沉思一番说道。
“好，那女儿先让人去知会一声，那人被管家安置在了前院，总不好叫人一直等着。”林玉瑾见她没拒绝，当下将那人的去处说给她听，又说了后面的安置，柳氏听的一直点头，显然是对她的安置十分满意。
“去让人知会一声，一会在这用饭，母亲想与你说些事。”柳氏摆手让她出去安排，至于是什么事，还得等她回去了再说。
林玉瑾心里存了疑惑，按捺下来以后，出去寻了水水，让她去前院跑一趟，将话带到。
“姑娘，可回去了？”水檀上前问道。
“不回了，用过饭再说。”林玉瑾又道，“一会让她去院里一趟，将昨日抄写的经书拿来，用过饭还得去祖母院里。”
水檀应是，退了下去。
“常妈妈，你可知晓母亲要与我说什么？”常妈妈端了茶水正要进去，林玉瑾给她拦了下来。
“怎么了姑娘？”常妈妈被她陡然拉住，差点将端着的木托，松了手。
林玉瑾讪讪的笑了笑，在常妈妈责怪的目光里松了手。
“姑娘怎么莽撞起来了，这茶水新煮的，若是烫到姑娘可怎么好？”常妈妈话里全是担心，林玉瑾听着更觉愧疚。
“母亲说有话与我说，我怕这几日给母亲添了什么麻烦惹她生日，一时不敢进去了……”林玉瑾垂眸道。
“姑娘怕什么？夫人总不会打你的，她心疼您还来不及，这些日子姑娘总是奔波劳累，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是与老奴说，对不住姑娘，若姑娘此时畏惧夫人与夫人生分，夫人啊才要伤心。”常妈妈将木托递给水檀，蹲下身语重心长的说着这些时日柳氏对林玉瑾的心疼。
到底是自己生的，一年里半年也是养在身边，总比那些出生后就抱走，长大了才回到身边的好了许多。
有些出神的跟在常妈妈身后进去，柳氏正阖目半躺在榻上。
“姑娘可进来了？”常妈妈端来的茶极香，柳氏一时倒未发觉林玉瑾也跟了进来。
“这丫头这些时日来回的跑，脸上的几两肉都快没了，吩咐方妈妈，多备些好的，莫要饿了她。”柳氏一字一句的吩咐着，微微蹙眉，许是这个话题不是那么让人宽心。
“您许是累了，姑娘正坐在这呢，先用些茶水，一会吃了饭，姑娘还得去老夫人院里，您可不能多留姑娘，不然姑娘怕是更累了。”常妈妈脸上带笑的说着话，一方面是提醒，一方面是提点。
“嗯，只是想跟她说说话，你想哪里去了。”柳氏睁开眼，见林玉瑾正坐在对面，一时也笑了起来。
“那老奴先退下，您和姑娘先聊着。”常妈妈拿着木托退了下去。
第63章 释怀
“躲得够久。”柳氏轻轻抬头看她，林玉瑾慢慢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母亲说笑了，不过是水水笨，多教了几句。”伸手端了茶水，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埋进去。
“今日想与你说得不是什么大事，你那两个姐妹这次的处罚，看似很重其实只是一般，你出了气，却也告诉他们你以前那模样不过是忍让，与你父亲的面皮算是撕扯干净了，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柳氏停了下来，似乎想看看林玉瑾的反应。
“还有大哥哥，若是他这次高中，母亲的地位便不会变，女儿的同样。”林玉瑾目光坚定的看向柳氏，心中的盘算明明白白的摊开在她面前。
“是的，你大哥哥这次的科考是重中之重，柳氏那边我已递了书信，都城自有你大表哥照拂一二，若是有事，便是你祖母也不会置之不理。
但，你日后要如何？你三哥的照拂这些年怕是受不得了，过几年你便要议亲，有母亲在必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只是傍身的本事，还得你自己去学。”柳氏坐起身来，直视着林玉瑾的眼睛，像要看进她的心底。
“母亲希望我如何？”林玉瑾顺着她的话说道。
“以往你逃学，打人，无一不会，母亲不希望你落个以色侍人的名声，但现在听闻你的课业极好，学堂里你已经不需要我去担心，日后参加茶会赏花会，也有了出头的资本。
但这些不过是你应当具备的才能，自古，女人依附男人仿佛已是天经地义，母亲这些年总是活不明白，这府里什么人都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不缺。
母亲希望你能自己去管理这些年替你置办的东西，学些本事，哪日母亲不在，兄弟无法庇佑你，也有活下去的本事，你可知母亲的用心？”似乎怕自己一次说太多，又或者是面前乖巧的女儿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这些话，柳氏说得小心翼翼，说完时，眼底的泪意汹涌，好似下一秒便要凝成珍珠颗颗掉落。
林玉瑾不敢看柳氏的眼睛，抬头将眼底的泪生生逼了回去，整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直面她说得一切。
“母亲说得女儿都懂，女儿这些年愧对母亲，让您担心了。”心里总是堵着的那口气仿佛消失了，是林玉瑾释怀了，也是她自己释怀了，对无人关心的释怀，对重男轻女的释怀，对无人替自己着想的释怀。
柳氏温柔的笑着，眼里有宽慰，有感叹，有喜悦，也有难过。
常妈妈默默地将刚刚推开的门关上，留给里面的母女二人足够的时间。
“娘，您怎么不进去，真的不早了，再不用饭，去老夫人那该迟了！”水水急的恨不得跳脚，偏偏常妈妈不紧不慢的将门关了起来。
“你懂什么，里面聊着呢，好不容易心结解开，你要是进去捣乱，老娘打断你的腿！”常妈妈彪悍的凶她，水水吓得一时不敢出声。
水檀与常妈妈对视一眼，知晓现在不能打扰，伸手将水水拽了出去。
又过了许久，这次常妈妈推开门的手，没有一丝犹豫。
“该用饭了，一会姑娘还要去老夫人的院里听教呢，夫人再舍不得，也不能看着姑娘受苦。”常妈妈三言两语便将气氛活了开来，林玉瑾十分佩服她的本事。
“常妈妈，若不是母亲院里离不得您，玉瑾真想将您要到西乐院去。”
“承蒙姑娘看得起，姑娘院里可不兴老奴这种人老色衰的去，得像花一般的年纪，您瞧着才舒心。”常妈妈笑着将里面摆好，母女两入了座。
“常妈妈这张嘴，女儿是说不过的，也只有母亲能得了您的认可，您才不离不弃的跟着她。”
柳氏笑了笑没说话，常妈妈退到了一边。
“你仔细想想，林玉姝和林玉宛的事，一会说给我听。”柳氏再端碗前给她布置了个任务。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柳氏这算是执行透彻，除了用饭时不小心碰到的轻响，一丝声儿也没有听到。
等用完饭将要走时，林玉瑾笑着道，“她们若是就此收手，女儿不介意以德报怨。”
柳氏怔怔的看着她离开，常妈妈在一边站着。
“我倒是真不知晓她是随了谁。”
“可还去老夫人院里？”水水抱着抄写的经书跟在后面问道。
“自然，这事一日不敢缺。”
责罚一旦被人知晓未去，便会状告到前院，到时又是一堆麻烦。
“姑娘何不将经书多抄一些，也不用日日跑来了。”水水实在不懂，每日十篇，来回便是十日，这得写到何时。
“日日来此，也能多看望祖母，至于抄书，不过是顺带罢了。”既能看望，也能堵住众人的嘴，何乐而不为。
“姑娘，前面便是祠堂，听闻两位姑娘学规矩的地方就在这。”水水见林玉瑾看着前方皱眉，打眼瞧了瞧，见是祠堂向她说着情况。
“规矩？”林玉瑾想起来了，兰嬷嬷这个时候应该也在府里，还未回去。
“换条路吧，若是碰到了，该不好说了。”没有忘记自己对祖母说的话，该退让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犹豫。
“是。”正要后退，祠堂里出来一个人影。
“四姑娘？”一声呼喊，让林玉瑾的脚顿在原地。
“杨妈妈。”从声音，林玉瑾知道这是祖母院里的老人。
“您是要去老夫人院里吗？怎么不从此处走？”祠堂门前是安平院去寿康院最近的路，杨妈妈出门看到几个人影，本不敢认，却想到今日听闻的事，还是开了口。
“杨妈妈怎么来这了，刚刚想着有东西忘在了母亲院里，想回去取呢。”林玉瑾笑着打了圆场。
杨妈妈是个聪明人，也不在问，“奉了老夫人的命，每日来看看两位姑娘的规矩如何了，正好碰到姑娘。”
“那玉瑾跟着您一块过去吧，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一会派个丫头走一趟。”林玉瑾带着两个水向前，跟着杨妈妈一块去了老夫人院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