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柳氏急忙上前追问，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贵府的事，本不该老夫多话，只是姑娘是老夫的病人，前两年从鬼门关走一遭，如今又在寒冬跪了几日，若是想要她的命，先前何必浪费那半根血参。
那药膏被人加了蚀骨粉，才让她双膝溃烂，若不好好调养，往后还能不能下地行走，便不好说了。”
听完白大夫的话，柳氏直直的晕了过去，林正澜急忙上前将她扶住，抱着她去了一旁的床榻上。
白大夫探了探她的脉搏，忧思过虑，昏睡一场也不失是件好事。
林正澜在一旁看着，目光冷冷的看向站着的林承平，不知道他低着头在想些什么。
“谢过白大夫，往后定会注意。”林承平只一瞬便收拾好了情绪，满面诚恳的说道。
林正澜一直等到大夫离开，才开始正面质问，“四妹妹弄成如今这个模样，父亲不打算查明吗？”
林承平看着自己这个虎头虎脑的儿子，眼中晦涩不明。
“自是要查，却储，去看看这个药膏是从哪来的！”
满屋子的糟心事一桩接着一桩，不是她病就是她闹，面对这一大家子，林承平第一次觉得有些疲累。
“父亲可曾想过，四妹妹是被人冤枉的？只凭借一个洒扫丫头的话，父亲就罚了她跪祠堂几天几夜，便是二姐姐受罚，也没这么狠过，父亲当真忍心？”林正澜一字一句的质问，让林承平有些哑口无言。
“不说四妹妹是祖母养大，便说她的本性，何时到了要人性命的地步，她是林府唯一的嫡女，倒叫一个个庶女欺压到头上数十年，这桩桩件件，难不成父亲从未放在心上？”经过两年的成长，林正澜已褪去往日的稚嫩，如今也算是半个大人，说话有理有据，让林承平一时也没法糊弄。
“我何时不将她放在心上了。”这话说的中气十足，只是，其中夹着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心虚。
“都说，如果对待他人，他人便如何对你，想来父亲是不会让四妹妹失望的，还望您早日还四妹妹一个清白。”林正澜双手抱拳腰部深深弯下行了一礼。
林承平看着这一个屋子跪着的跪着，躺着的躺着，站着的站着，全部为了屋里的一个人与自己抗衡，或许自己真的冤枉了她？
等到了时辰，白大夫回西乐院的时候，林承平早已不在屋里，将林玉瑾身上的银针拔下来的时候，还不时的叹口气。
“您怎么总在我面前叹气？我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林玉瑾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却将他弄得苦大仇深。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凡是在我手里医过的人，就没有活不下来的，只是你这身子骨本来就弱，隔三差五弄这一顿，再好的身子都糟蹋了，更别说你这半吊子身子，往后啊，还是多听老夫的话，少想些不该想的，这人啊，多活一日是一日，多开心一日是一日。”白大夫笑眯眯的收着银针，挤眉弄眼的逗她开心。
“第一次见您就觉得您不是个凡人，如今一看果真是如小女所想。”动了动手腕，一片全麻，半分也没动弹的了。
“你这一张嘴，生的倒是好，哄人的本事是一流。”白大夫又给她诊了一次脉，又皱了皱眉，看了看她的眼睛。
“我怎么了？您这表情这么严肃，我有点害怕。”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白胡子，一抖一抖的，真想伸手抓一把。
“没什么，往后注意点就行。”白大夫乐呵呵的将箱子收起来，交代了几句水檀，提着箱子走了。
水水将人送了出去，水檀去一边拧了帕子，将林玉瑾头上出的汗全部擦了去，又给她擦了擦手心，黏腻的汗水沾的人难受。
“你去找白大夫开的药膏擦擦腿，这几天你也跪了许久，别落下病。”林玉瑾指了指床头放着的白瓷罐子，让她拿下来，自己留着用。
“嗯，姑娘这次遭罪了。”水檀眼睛肿成核桃一般，已经哭不出来眼泪。
第136章 水落
这一病，许久，林玉瑾都不能动弹。
院里来来回回的换了好些人，柳氏将那些家里关系不明白的全部换了个遍。
水觅也带着消息回了院子里。
这一日，元月被提到了西乐院，重新审她，府里老少除了外边来的卫家和平家，全部都聚集在了院子里，好不热闹。
柳氏看着坐在身边的女儿，心疼的摸了摸她的手，让常妈妈拿了薄棉被给她盖腿，生怕她冻着，以后落下病根。
老夫人坐在首座，林承平坐在一旁主位，林正澜坐在下首，其余人全部坐在了杌凳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以往虽在院中做着洒扫的杂活，却光鲜亮丽的小丫头，如今已然成了蓬头垢面，满身污渍的狼狈人。
“你那日说是我指使你，这几日不巧生了场病症，那日是如何说的，你再说一遍，我有些记不清了。”
元月抓了抓裙角，察觉到上面的污垢，急忙松了手，匆忙的看了林玉姝一眼，又抖动着眼神低下了头。
“奴婢……奴婢是被您强迫的……您用银子买通奴婢，为了让奴婢答应您，威胁奴婢，若是不答应您的要求，就将奴婢发卖出去……”元月左右转动着眼睛，思索着全部得话，要将一切都记起来，应付这次的审查。
“我给你多少银钱？”林玉瑾闭了闭眼睛，仿佛有些疲乏的捏了捏眉心骨。
“十……十两……”
“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老夫人罚您抄书的那次……”
“为什么安排你到今天才去投毒？”
“您怀恨在心，如今才确定下来。”
“我是怎么让你投毒的？”
“放在糕点里，和冰粉里，您说是慢性的，不容易被人发现。”
“我让你投的毒叫什么？”
“……您没说，奴婢不知道……”
林玉瑾喝了一口放在身边的茶水，剩下的不需要自己再多问了。
林承平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却不得不继续审查下去。
“却储，将姑娘的话回答一遍。”
却储走上前来，将之前元月的口供拿出来，一一念了出来。
“银钱十五两，此毒名唤长生草，姑娘是因老夫人罚姑娘而不满，却未说是何原因。”
“元月，你可有何要辩解。”林玉瑾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
一个十岁出头的丫头，此事无论是何结论，她都性命不保。
“奴婢……求姑娘别再执迷不悟。”
“水檀，将那个孩子带上来。”
元月脸色突变，僵硬在原地，一点也不敢动。
水檀牵着一个瘦弱的孩子走了进来，一直养在后院，洗了洗身子换了身衣裳，没有了刚开始脏兮兮的模样。
五六岁的模样，还不怎么会说话，问一句才能答一句，水檀哄着他走到众人面前。
孩子怯生生的看着众人，向水檀的身上靠去，祈求的看着水檀，希望她带自己离开。
“这是谁？”水檀伸手指了指元月，让他认人。
元月不敢抬头，孩子低头看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方妈妈走到元月身边，一手掐着她的脸，逼着她抬头。
孩子又看了看，高兴的拍了拍手，“阿姐，我找了你好久！”
林玉瑾挥了挥手，让水檀将人带下去。
“元月，你可知道我从哪将他找到的？”
元月面上毫无血色，楞楞的抬头看她，摇了摇头。
“一个贫民窟，被乞丐收养，找到他的时候，正生着高热，险些没了命，嘴里喊着的正是你原本的名字，一声声，听着便让人心疼。”
“姑娘，您别说了，我什么都说，求您别说了！”元月捂着耳朵不愿意再听下去，那人明明答应自己，会好好照顾他，会让他衣食无忧……
“你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
“有个人找我，戴着面纱，拿着儿时我弟弟的衣物，说找到了他，若我听她的便让他衣食无忧的活着，会给他找个好人家，可是我不知道，她会将他丢在那儿，她说要是我不听他她的话，便会将我弟弟杀了，姑娘，我没办法……对不起……”元月低着头，哭泣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林承平此时的脸色难看的不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柳氏着人将她拖了下去，等事查完，找个人牙子给她卖了，或者打杀了。
“却储，蚀骨粉的事查的如何？”
“守着祠堂的婆子，说这药膏从安平院而来，水檀姑娘也说是一个婆子从门缝塞进去的，说是夫人那给的。”
柳氏立刻坐不住了，那会担心林玉瑾才让人送了药膏进去，这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害了她！
“老奴是去过祠堂，可守着的婆子压根不让人进去，说老爷吩咐，进去了便要她们的命，老奴便将药膏递给了里面的婆子。”常妈妈当下辩驳道。
“将两个婆子带进来！”
却储将人带上来，按着她们跪在地上。
“说，这药膏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不说，便将你们全部发卖出去！”柳氏气的浑身发抖，她绝不容许此时就这么了结。
“这……常妈妈走后来了个小丫头，说药膏弄错了，又换了一个……”其中一个瘦小的婆子偷眼看了看众人，抖着身子将事说了出来。
“那丫头是何模样，从何处来？”常妈妈急了，她送去的药膏竟也有人敢偷换！
“瞧着是姨娘们的住处来的……”
这下轮到了柔姨娘和周姨娘着急了。
两人连忙说着自己没有，不会做这种事。
柳氏盛怒不已，让人将两个院子里的丫头全部叫到一处，要将人搜出来。
找了一圈之后，却没找到，直到有人说打水的时候看到有人投井，被两个婆子指出来，正是投井的那个。
柔姨娘看到人之后，吓得晕了过去，碧云也在一边白着脸，这是她们院里的丫头。
柳氏当即要找人将柔姨娘打死，谋害嫡子嫡女，其罪当诛！
“老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害过四姑娘。”柔姨娘哭的不行，这事儿要是真扣在她的头上，她就小命不保了。
第137章 柔姨娘怀孕
柳氏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下的火气更盛，让常妈妈压着她，要将她发卖出去。
“夫人，这事真不是我做的，我哪里有这个胆子，谋害嫡女，若真的做了这些，怎么会寻个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只要您一查就能查出来。
妾身只想带着宛儿在这院子里安安生生的盼着她长大，哪里想着去害四姑娘，四姑娘也没对我们做过什么事，平常对宛儿还多有照料，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话音刚落，柔姨娘直直的晕了过去。
府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林承平抱着柔姨娘去了暖阁，白大夫又被请到了府里。
看到林玉瑾还有心情在门口坐着晒太阳，白大夫笑着打趣两句，“你就不怕以后站不起来？”
林玉瑾愣了愣，笑着看他，“由您在，这些小问题哪里还需要小女问？”
似乎是没想到她这般洒脱，白大夫哈哈大笑出声。
里面的人不知道是什么状况，纷纷走了出来，见一老一少面对面凯凯而谈，有些疑惑的对视一眼。
白大夫提着药箱走近了暖阁，看着躺在榻上的人，面色苍白，还捂着肚子，心下便有了底。
诊脉之后，淡淡的冲着身边的男人说道，“恭喜林大人，姨娘有了身孕。”
林承平高兴的连连点头，让却储准备封银给白大夫。
柳氏在外听到这个消息，却觉得心里凉了半截。
忍不住的看向一旁坐着的老夫人，希望她给拿个主意。
林承平高兴的抱起柔姨娘，将人一路抱回了栖霞院。
院里的人也跟着陆陆续续的走了出去，林玉宛走前担心的看了一眼林玉瑾。
林玉瑾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的离开。
林玉姝临走前走了过来，从她身边放着糕点的碟子里拿走了一块梅花糕。
“冬日里天凉，还是盖好腿，免得落了病根，年老的时候遭罪。”
说完之后，将薄棉被理了理，冲着她笑的温婉。
林玉瑾回了她一个轻笑，等她走后，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老夫人坐在里面看着林玉瑾，心下疼的厉害，好好的孩子被弄成如今的样子，却得不到一句歉意。
“囡囡，疼不疼？”老夫人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抬头问她。
“祖母，不疼的。”林玉瑾看着她笑了笑，她想说的话，自己都懂。
老夫人强忍心里的酸涩，从杨妈妈手里将手炉拿了过来，把她手里那个替换掉。
又让人将他她送回屋里，这天越来越晚，早没了中午时候的暖意。
柳氏着急的想说什么，被常妈妈扯了扯袖子拦了下来。
一直等老夫人离开，林玉瑾才看向柳氏，冲她笑了笑。
柳氏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在了怀里。
林玉瑾眨了眨眼睛，无声得任由眼泪滑落。
平永新此时正坐在卫景明的屋里，两人正谈论着学问，文信走进去，附在耳边说了些悄悄话。
平永新见状，也不多做停留，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卫景明笑着跟他又寒暄了几句，叫人送了出去。
“你刚刚说什么？”等人走后卫景明扭头看向文信，属实有些惊讶刚刚听到的话。
“听人禀报，四姑娘腿上受了极重的伤，虽人被救回来了，却还不能动弹，今日柔姨娘也怀了子嗣，林府发生的事，就只能不了了之了。”文信将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大概说了说。
卫景明听完心里便有了数，林玉瑾这次的亏，是吃定了的，宅院里的人心一直都是这般可怕。
“一会我写封信，你帮我交给她。”卫景明说完走到了桌案旁。
“公子，这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文信有些懵。
“一会你找些吃的用的，带着书信一块送过去。”卫景明想了想，加了一句。
“还有一件事，都城里来了信。”文信从袖口里将信纸掏出来，
卫景明急忙将信纸接了过去，希望里面是自己想看到的。
文信替他倒了杯茶水，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想问他到底是怎么样了。
卫景明跌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
“公子，发生了什么？”
“祖母……祖母不同意，说她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
文信听完，呆愣在原地。
卫景明当下决定要提前回都城，这事必须解决。
“公子您先冷静下来，您年岁尚小，这事定未走过官家，您此时回去，不是正如了他们的愿？倒不如继续留在林府，等科考之时得了名头，请皇上赐婚，不是更好？”文信扶着他，一句句劝着，让他不要过于冲动。
